“笑笑小姐,快上车吧,别让人看见,人家该笑你了。”
“笑我什么?”
刘建奔想了一下,也想不出笑什么,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笑小姐,快上车,晚上先生和太太有晚宴,他们想回家跟你一起喝碗汤再去。”
林晰钻进车里,用手拨了一下垂落的卷发,转头看出窗外,闪动的眼神就落在了一个人影身上。那个人斜背着一个大帆布包,左腿微跛,大步走出校门,隐没在门口的单车棚里。
刘建奔打着引擎,“刘叔叔,请等一下。”林晰连忙阻止。
“笑笑小姐还有事么?”
“我看看。”
“看什么?”
林晰不说话了,手托腮看着窗外,刘建奔顺着视线看出去,校门口出来的学生一拨又一拨,看不出什么特别。
林晰等了5分钟,才看到那个人影再次出现,不过他推着一辆自行车,单车被刷成了淡蓝色,在单车堆里甚是扎眼。
只见那人长腿一伸,从后方跨上车,一捞踏板,车轮子就滚动起来,没一会就没了影。
“原来他还会骑车啊。”林晰喃喃到。
“笑笑小姐也要骑车吗?”
林晰回过神,眯着眼睛撇撇嘴说:“妈妈都不同意。”
“太太是担心你不安全。”
“到处都不安全!我都没自由了,哼。”
刘建奔笑笑,再次发动引擎,车子动了起来,一中的校门越抛越远。林晰啃着指甲想了一会,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又刷刷地画了起来。刘建奔看到,不由把车速开得慢了些,好让车子更平稳。
A城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城市中央被一条净水河分开。河的北边自古就是城市的权贵区,南边是平民区。
黑色的车在清绿的净水河边以中速开过,转入河边的一个小区,小区进门台阶高高的,整个地台高于地面三米,和旁边的住宅相比,有鹤立鸡群之势。
车从侧面的车道开入,掠过人工湖边的绿柳,拐入僻静的别墅区。
车子在一个四面抱树的院子前停下,黑漆感应木制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花红树绿,有微型小荷池,憨态可掬的小瓷人抱着陶色瓦缸仰头微笑,水汩汩地从缸中流出,一派泰色。
“爸爸妈妈已经回来了吗?”林晰背起她的大背包,跳下车。
“先生太太已经回来了。”刘建奔下车,把车门关好,然后拿出抹布,把车身微不可见的薄灰擦去。
林晰半跑半走,大书包在身后晃荡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路过荷花池,停了下来,蹲在池边拨水。几滴水溅到荷叶上,形成三颗晶莹剔透的滚圆水珠,微风一吹,荷叶摇曳,水珠子纷纷又落入池中。
“笑笑……”
林晰依然半蹲着,抬头循声看去。“妈。”
只见实木门廊处站着一优雅女子,深绿色旗袍,珠色披肩,腕上戴着碧绿翡翠镯子,耳朵上垂着滴水状白金包边的翡翠耳环,头发盘起,几缕卷发不经意地垂下,面容精致,眼睛含笑。
她是陈梅,林晰的妈妈。
“看着车都回来了,就是不见人到,想着你肯定又玩得不记得了。”
林晰恋恋不舍站起来,看了一眼水池里的荷花,花苞开了一半,9月了,很快,荷花的季节就会过去。
林晰快走几步,挽着陈梅的手臂,亲昵地靠她身上撒娇。
“你爸爸在等你呢,晚上有一个慈善晚宴要参加,你爸爸非说要回来陪你喝汤。”
“那您呢?”林晰馋着脸。
“还不是跟你爸一样,鬼灵精,非要把事情说破了才甘心。”陈梅在林晰鼻子上点了一下,转身往屋子里走。
屋内条纹沙发上果然坐着一个男人,手捧一本厚书在读,灰色西裤,白色衬衣,黑色袜子,格子拖鞋,头发乌黑,只是鬓角几根白发。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他不由放下书,站了起来。
“爸爸。”
林晰松开陈梅,跑到林孝濮身边,手臂挂在他脖子上。
“我的小公主,你就只能陪我15分钟了。”林孝濮看看表说。
“您又要出差了吗?”
“明天一早,8点航班,要去10天。”
“我就说啊。”
林孝濮说着,带着林晰到餐桌,陈梅笑着跟在后面。餐桌上摆放着三个蓝色瓷碗,碗下垫着圆碟,碗侧摆放着剔透的瓷白调羹。碗内,是清清的鸡汤,汤面星点的金色油斑,指头大的鲍鱼在汤内若隐若现。
“鲍鱼鸡汤!雪姨的拿手好汤!”林晰歇下书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勺了一勺,送入口中,甘甜清香,她满足地眯着眼睛,像猫一样眼角一弯,笑了起来。
“雪姨还不是讨你欢心的多。”陈梅笑说。
正在这时,一个短发、黝黑粗壮的中年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在三人身旁摆上热毛巾,说:“笑笑开心,先生太太就开心不是?”
林孝濮只笑不说,很快就喝完了汤,他用手旁的热毛巾擦擦嘴,定了一下,说:“时间到了。”他看看林晰,然后把目光停在自己的太太陈梅身上。
“知道你准时!”陈梅放下碗。
“我送你们。”林晰站了起来。
刘建奔开车载走林孝濮和陈梅,林晰看着黑漆木门缓缓合上,转身回到饭桌上。此刻饭桌上已经摆上了3色米粥、清水青菜和清蒸肉丸。
“雪姨,今天又是妈妈的什么营养配餐?”
雪姨一旁帮她摆上筷子,“你就爱拿你妈妈的营养餐开玩笑。”
“雪姨,街上的薯片和果冻很好吃。”她没敢说万恶的可乐。
“你又偷吃了?”
“沫沫给我带的。”
“别让你妈妈知道,她最讨厌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林晰翻了个白眼。“没营养的东西最好吃了。”她叹了口气。
林晰很快吃完饭,钻到花园里。
“雪姨,我的单车呢?”
雪姨在厨房洗碗,听到林晰的叫声,冲了出来。
“我的单车呢?”林晰叉着腰作髋部运动,落日余晖下的林晰,就像森林里的精灵。
“你要单车干吗?”
“骑。”
“那天我看你一直不用,收到工具房里了。”
林晰听了,立刻跑到工具房。单车气足,油也滑,看来雪姨一直有保养她的车。
她跨上车,在花园里转了起来。
雪姨在厨房的窗户看去,歪歪扭扭骑车的林晰看起来很好笑。
陈梅严谨小心,生完林晰之后,小产了一次,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对于林晰,是捧在手里怕坏,放在嘴里怕化,对于满大街的汽车,陈梅一直严厉反对林晰自己骑车上学。
林晰初中才学的车,不会骑车的光荣事迹曾经被全班同学作为奇迹宣讲,让心高气傲的林晰一怒之下跟一直强烈反对她骑车的陈梅吵了起来,最后林晰绝食抗议,陈梅才妥协给她买了车,林晰在小区的花园里学会了,然后跑回学校借了个同学的车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一雪耻辱,从此之后就再也不提学车这茬了。
林晰骑了没几下,就跳了下来,抬眼透过厨房窗户看到厨房里的雪姨,在含笑看着她。
“雪姨,晚上我骑车去上学。”林晰趴在窗边,跟里面的雪姨说话。
雪姨听了,吓得手里的碗差点砸了。“笑笑,你又开什么玩笑,你一直就在小区里骑,现在突然上大马路,不是雪姨打击你,你那技术就是马路杀手。”
林晰讪笑着,“让刘叔叔跟着我好了。”
“你摔下来刚好有车,刘叔叔也救不了你。”
林晰翻了一下白眼,虎牙一下一下地咬着嘴唇,“那我练习几天。”
“笑笑干嘛突然要骑车了?”
“喜欢。”林晰慢慢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摸过窗棱,然后一甩头发,就跑了。
“慎哥哥,饭好了没,我饿!”一个小男孩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冲着厨房里的人撒娇,他的脚前堆着积木。
这是一个相当旧式的房子,窄长,两层,一二楼是一个长直的木楼梯连接,入厅只有一个柜子,一个长木沙发,一个旧式电视,厨房只有小小的一扇窗,内里昏黑。
“很快了。”厨房里的人埋头在打鸡蛋。火光照映着一张坚毅的脸,炉子上的锅烧得冒出了白烟。
吱啦一声,一碗切好的西红柿倒入锅中,香气四溢。
“好香,慎哥哥。”
厨房里的人嘴角微弯,锅勺翻腾几下,倒入了鸡蛋。
“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小男孩把积木垒成一条直线,嘴里念念有词。
锅里热闹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是关炉子的声音。
“小泠,你先吃。”顾慎把一碟西红柿炒蛋一碟青菜一碗萝卜干放在桌子上,回身从厨房拿出四个碗,四双筷子。
顾慎打了一碗白饭,把西红柿炒蛋里的蛋拨到饭面,走到小泠身边,“小泠,吃饭。”
小泠伸出手臂,做出一个要抱的姿势。
顾慎抿抿嘴,双手放在小泠腋窝下,猛一用力,屏气把小泠抱在怀里,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餐桌走去。
“你的。”顾慎把饭往小泠面前一放,转身去把作业拿出,放在餐桌上。顾慎唰唰的写字声,和伴着小泠的嚼饭声。
“顾慎!快出来。”一个很尖锐的声音传来。
“妈妈回来了。”小泠把嘴角的饭粒用手塞到嘴里,傻笑着说。
顾慎放下笔,默默走出门外。门外站着一对夫妻,两人都肤色黝黑,衣衫粗简,女的虽然看着满面尘土,但是很年轻,她草草扎在后脑勺上的马尾,有些蓬乱,发尾枯黄。男人看着40多岁的样子,老实敦厚,他们一人推着一个三轮,三轮上放着几个易拉罐和一包废纸,车头挂着喇叭。
顾慎走过去,从后面帮忙把两个三轮推上阶级,推到屋檐下。
“做饭了吗?”那女人把车锁好,语气生硬地看了一眼顾慎。
“做了。”顾慎走入屋,把桌子上的作业收起,放入书包内。
“顾慎,鸡蛋呢?”那女人才进屋,拿出筷子,在番茄里拨了几下,然后怀疑地看着顾慎。
“妈妈,在我肚子里。”小泠呵呵一笑,拍拍肚子。
顾慎暖柔地看了小泠一眼,过去把他嘴角的饭粒擦去。
“你知道现在东西有多贵!还要多养一张嘴。”
“秋莲,你就别吵了,消停一下。”屋外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说,他走入屋子,一身尘土,径自入了厨房,把水泼在脸上,擦了把脸。
“二叔。”顾慎站立一旁,给二叔递过筷子。
“今天累死累活一天也就挣个100来块,三个人都紧巴巴的……”秋莲从厕所出来,边走边提裤子。
顾慎淡淡地坐下,把番茄鸡蛋里仅有的鸡蛋沫拨到二叔碗内,然后给自己碗里拨了一把萝卜干,夹上一筷子青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说今天女人,怎么那么恶毒呢,卖我几个瓶子,那张脸好像多大好处一样,撞了我一下也不吭声,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啪!”二叔把筷子在桌面上重重一放!
秋莲滞了一下,拿起碗筷。不一会,那尖锐的絮叨声又响起了:“明天要去交水电费,50多的水电费呢……还有那个腌菜,那天隔壁老方借了一颗,赶紧让他还……我们家都没菜吃了……”
整个屋子里飘荡着的,除了秋莲的声音,就是吃饭的声音。顾慎吃饭极快,没几分钟就吃了一碗,秋莲一脸怨气地看着他装了第二碗。
顾慎视若无睹,坐下,倒了点番茄汁到碗里,又是一大口接一大口。
“二叔,小泠,二婶,慢慢吃。”顾慎拿起碗筷,到厨房冲洗,然后拿出书包,从里面拿出500块钱,递给了秋莲。
“二婶,这个月的伙食费。”
秋莲撇了一下嘴,把钱拿过手里,哗啦啦数起来,来来回回数了几遍,揣在口袋里,不作声响。
顾慎把书包一背,“二叔,我去了。”
“小心。”二叔无奈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压力山大的几天,再次做新人。。。发现还是很有新人的款阿,低眉顺眼,全无气场。。。。虾米时候我才可以雄风再现。吐槽完毕。
终于赶在12点前更了萨,没食言,给点掌声阿。。。
关于少年时代阿,人家都17岁了,当大人看啊!这个文少年时代会占好大一个篇幅,因为这个段时光对两个人都很重要,写高中生活也是满足一下我没怎么写过高中的瘾。事实证明好难写!不过写到后面就开了,前面这几张都是背景更多一点。后面两个人的对手戏会越来越多滴。感觉我的节奏总体还是很慢的。还没找到快的方法。。。哈哈哈。。。
sa,我觉得一个作者能够遇到你这样读者,真的太幸福了,巨大的动力啊!交流起来会觉得幸福,感恩有你。
另外我也在等一个人啊,苏苏,想知道她虾米时候来。。。
你们两个是我无数次想偷懒,然后又舍不得的重要因素之一,当然写东西我还似乎很喜欢的,只是人会懒阿会懒阿,有好多的借口。
虫子,多谢你来噢。。。。你懂的,千言万语,留在qq讲。
其他妹子,你们的每一次留言小音都记在心里,每一个爪印都是激励,大家萍水相逢,因为一个文,大家都有了开心的瞬间了。
大家晚安,小音明天还要打足精神去做新人。。。。5555。。。新旅程。。。默默为自己加油!
☆、那时年少——烧饼和自习
顾慎把车锁打开,腰部靠在车座椅上定了一下,才迈腿跨上车,长腿一捞,左腿几乎没太用力,靠着右腿的蹬力,车轱辘就转了起来。
A城的傍晚,落日西下,竟然有了清凉的风,顾慎身后的那个旧房子越来越远,慢慢隐没成一个点。
顾慎极喜欢A城的傍晚,有阳光,有风,清凉,从前一家三口,会在这样的时间,吃饭,散步。爸爸会拖着妈妈的手,他站在父亲的身边。妈妈清弱的身体,会微微倚靠着父亲,两人慢慢扯着什么不着边的话题。瓦楞上长出的草,就在和风霞光里摇曳。
风把顾慎的头发吹起,吹干他额头的汗水。车行至公园,顾慎跳下车,打下脚撑,钻到一个树林子里。
“烧饼!”顾慎的声音有些沉,在傍晚寂寂的林子里,显得有些悠远。突然一只黄毛狗飞速窜了出来,扑在他身上。
顾慎露出难得的笑容,笑容如暖日初起,大地开怀,他揉着那毛茸茸的狗头“慢点,摔跤了。”
烧饼立刻呜呜叫着,趴在地上,好像真怕顾慎摔跤一样。
顾慎攀着一棵树,右腿着力,坐在一块树下的石头上,烧饼一跃,灵巧跳上他的腿上。伸出长舌头开始舔他的手。“现在还没吃的,晚上我下班给你带。”顾慎眯着眼睛,宠溺地给它梳理长毛。
那是一只普通的杂交流浪土狗,毛长而杂乱,脸部扁平,唯有一只嘴突出,长相不讨喜,整个脸就像一块夹肉烧饼。
“你最近洗澡了没?”顾慎自说自话,烧饼放弃了舔他的手,老老实实趴他腿上,半闭着眼睛,一条腿耷拉在他胸前。“晚上自己到湖边洗澡,我回来见到你要干干净净的。”
烧饼又是一声懒洋洋的呜呜声。一人一狗,就在树下,长久无声,顾慎靠在树干上,独自发呆。
“我要走了。”顾慎拍拍烧饼的头,语气里满是不舍。
烧饼不甘心,咬着顾慎的衣角。顾慎又使劲摸了狗背几下,把烧饼抱起,放在地上,才有慢慢站起。
烧饼要跟着,顾慎回身,“别出去。”烧饼继续呜呜叫着,清澄的眼睛看着顾慎,尾巴摆动得厉害,最终它乖巧地站在原地,看着顾慎离开,然后寂寞地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