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腐败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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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腐败中成长-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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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子问:
  “怎么才叫有实力?”
  高点说:
  “降住对方就是实力。我给你们举个例啊!
  “牛的力气比人大,为什么牛要听人的使唤?有绳子穿着牛鼻子呀!牛为什么要让人牵着鼻子呢?有草给它吃呀!草从哪儿来的?有农民送稻草来呀!农民为什么要送稻草来呢?我用牛给农民犁田呀!牛怎肯去犁田呢?鼻子被人牵住了呀……
  “看见了吧?这是一个圈!聪明的人就是在画这个圈,手头的圈越多实力越大,实力越大就越是好画圈,而且能画大圈。大圈小圈结在一起就是网,大网小网连起来就是天罗地网。”
  香香突然推门进来,望望几个人问: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搞什么天罗地网?”
  元子大笑着过来抱住香香:
  “该网的一样都没网住,他只会纸上谈兵。”
  崦嵫市委答复,同意补充一个干部进入领导班子。
  高点马上就准备回去落实此事。
  临行前他建议搞个活动,以壮行色。
  桑可以提议搞个露天纳凉晚会,自办些节目,仅为图个热闹。
  都赞同,元子就叫桑可以挂帅主办。
  晚会选定在管委会门前广场举行。
  四周开阔,车辆和行人都易于疏散。
  搭个高高的大舞台,台前隔离出凭票进入的座位,台后一条通道供表演者出入。
  海报张贴出去后,激起各方的热情。
  多年不见露天表演,又是免费观看,正值农闲,所以连山里人都不辞劳苦赶来。
  光震行长乐意捧这个场。维坤市长说她正好也有空,她一起驾就惊动了不少人尾追而来。
  入夜后广场灯火通明,树梢、房顶、电杆挂满大灯彩管。
  小商小贩齐集,登高看人山人海,穿人流水泄不通,公安民兵一起上来维持秩序。
  苍天顾念人间难,十三的月亮照得遍地清辉。凉风劲吹,吹动人心花怒放,吹起古镇流动千年的清溪河浪花翻卷,吹得沉默寡言的姥山北峰响起阵阵松涛声,以排山倒海之势横扫旷野的寂静。
  照例的领导讲话,维坤市长、光震行长、高点依次登台致辞。
  维坤市长从眼前热烈宏大的场面中深深感到,这一方热土将孕育无数新的生命、将催生璀璨的希望、将聚集车载斗量的财富,她为自己放水养鱼即将获得的丰收喜上眉梢。
  光震行长则突出强调,在这块荒地上开垦出来的肥田沃土,遍洒的是商业银行的汗水。他含蓄地表达了捍卫这块土地的坚定决心,暗示一切觊觎者,如要挑衅他将不惧鱼死网破。
  高点讲话,说一场群众演出就能造成万人空巷,这令他感到悲凉。表明古集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太多太多,表明依旧贫瘠荒凉。在这种情况下,他暗示特别需要的是栽树而不是摘果更不是分配,他建议相容双赢各得其所。
  他们的这些意思都极其隐晦,全潜伏在冠冕堂皇的礼让客套话中。一般人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就不断鼓掌,通过掌声警示他们少说两句废话,快点让出舞台。
  桑可以本来安排先让香香弹唱琴歌,香香不肯。元子也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宜弹琴。后来就采纳高点的建议,让护厂保安队表演功夫,先将气氛炒爆。
  头一场是个人表演气功。
  抡起大锤砸在表演者头顶的砖头上,吓得台下人敛声屏息。接着用木板搭个陡坡,开辆汽车上舞台碾压横卧着的活人。又有人用牙齿咬住绳子拖拉汽车,拖得汽车团团转。
  欢声雷动过后,就是歌舞。
  台下人静下心来,只看那台上人的美貌。
  大垭口村支部书记过学农,正在喝令背后一群野青年学点文明。
  这群野青年在议论,舞台上的姑娘腋下怎会有毛?他们瞪直了眼,要看姑娘飞旋的裙子底下有没有穿短裤。
  过学农等等村里的干部有幸坐在隔离栅栏以内的凭票座位,因此十分自豪,都换上干净衣服,模仿文明举动。
  歌舞过后是武术表演。
  只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管用。后来上真家伙了,桌椅板凳砖头石块坛坛罐罐全搬上舞台。两人对打,挥拳飞腿肘击膝撞,打得乌烟瘴气。搬上舞台的家什,碎的碎断的断,一张桌子被掌推拳击打得千疮百孔。
  表演者似乎真的干上了,见血见伤,搅动台下惊心动魄。
  再后来放飞挂着小灯泡的气球,几个人举着手枪,指哪打哪,一枪一个气球……
  这回是不得了啦!
  山上田头村口巷尾,人人相见都禁不住要讲那场晚会,讲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眉飞色舞,帮腔拖调的不甘冷落也抢着叙述,再加上有人夸张渲染,引得十里八乡都眼馋古集人。
  高点的MDI公司正式挂牌了。
  土建的推进速度很快。挖掘机、装载车、推土机整日轰鸣,工地上到处是大呼小叫。
  三千亩土地上山削平坑填满,一幢幢楼房矗立,一条条水泥路面阡陌纵横。
  每天都是新的,过往行人禁不住驻足赞叹。
  金色的太阳将工地涂抹成金黄一片,这是长年生活在青山绿水中的人最乐意见到的颜色。
  他们懂得绿意盎然是明天,而今天更需要的是收获。
  老人谆谆教导上学的孩子加倍用功,眼前就是工作,眼前就是祖祖辈辈沉闷呐喊的期盼。
  年轻人舍弃浸透汗水的土地,以能够在工地上被晒得油黑发亮而自豪。
  “我是工人!”
  他们终于高昂起了头,对那些仍在土地上吆喝着老牛的人说。
  而那闷不做声的老牛坚定地相信,不再有卖不出的蔬菜瓜果,不再有一日一跌价的鸡鸭鱼肉,不再为了争抢古集镇上仅有的几座公共厕所的肥料,而邻里反目兄弟失和。
  一九九四年的秋冬,如果时光能够在古集停留,如果历史能能够在这里收笔,将圆多少人的梦,将了却多少人的心愿,将有多少孩子的母亲面露微笑,将有多少母亲的孩子充满笑语欢声!
  又是一个春天快要到了。
  高点推荐的人叫居方正,出任崦嵫市委副书记。
  他四十多岁,文弱清秀,戴副深度近视眼镜,不失儒雅。
  他赶到开发区来。
  高点介绍他认识了元子贵先生香香和加仁加义等人,又认识了MDI公司财务总监方少雄、技术总监宋儒生、公关部总经理江百平和董事长特别助理陈沉。
  在山人饭店为他接风,元子叫支行的几位科长一起来陪同。
  他们进了两张餐桌的包厢。
  之丙姑娘喜孜孜地过来对元子说:
  “生意太好了,饭店嫌小。”
  元子叫她:
  “以后饭店的事找香香商量。”
  香香“啐”了一声:
  “我才不管哩!”
  元子叹口气:
  “都不管只好我管啦,我变成管家的王熙凤了。”
  香香嘻笑着伸出指头点点她:
  “再说一遍!探春也管过家的,干吗你要自比琏二嫂子?”
  元子羞红了脸要去揪她。香香闪避,旁边坐的是高点,不当心滚进了高点的怀里。元子见她无路可逃,上来胳肢她个痛快,香香蜷缩在高点怀里格格欢笑。
  贵先生笑着说元子:
  “你还像个行长吗?”
  方正副书记一旁直乐:
  “这对姑嫂像亲姐妹一样。”
  众人大笑,有的笑出了眼泪。
  高点对他说:
  “还不是这种关系。”
  方正副书记尴尬地笑笑说:
  “冒失了。”
  元子有点恼,就把气出在贵先生身上。
  香香坐回原位,意识到刚才滚到高点怀里了,忽然面露羞涩,瞪了高点一眼:
  “还乐哩!”
  高点仍是乐不可支。
  高点说:
  “我们都太文雅了。现在是在古集,入乡随俗,我们来讲几句贫下中农的话吧,歇后语粗话都行,越粗野越古朴。”
  推出方正副书记先讲,他想了想说:
  “我讲句歇后语吧,很不雅,各位女士只当没听见。光棍趴着睡——两头不着地。”
  加义“妈呀”一声,站起来笑着直跺脚。
  香香迷惑不解,问方正副书记: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元子笑着捂她嘴:
  “别问!”
  众人笑得更欢了。
  高点接着说:
  “背对灯光鞠躬——脸比屁股黑。”
  轮到香香,她先红了脸,突然说:
  “你龟儿子妈拉巴子。”
  说完自己先笑得趴在桌上抬不起头来。
  元子说:
  “娘西皮操你妈!”
  说完也是双手捂了脸。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旁边一桌的翟姑在叫唤:
  “肚子笑痛了。”
  大家便逼她讲,她说:
  “张不开口。”
  桑可以说:
  “你口红抹得太艳,粘住嘴巴了。”
  文秀自告奋勇,说要讲个故事。她讲:
  有个小伙子去河边,见一头河马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感到很奇怪,但是没有多加理睬。
  再去河边,又见那头河马眼泪汪汪望着自己,小伙子就问:
  “你是不是想说话?”
  河马不吭声。
  几次见河马这个样子,小伙子便再三追问:
  “到底想说什么话,你开口呀!”
  河马说:
  “我张不开口。”
  小伙子问:
  “你为什么张不开口呢?”
  河马说:
  “我嘴巴太大,一张口就没脸了。”
  小伙子说:
  “你这张厚皮老脸拿来有什么用?只剩一个鲜红鲜红的嘴巴,还知道你懂得害羞!”
  龚静责备文秀太过份了。
  果然翟姑生了气,眼里含着泪水低头不语。文秀忙去道歉。元子在另一桌说:
  “翟姑没事,翟姑器量最大了!”
  贵先生说:
  “我也来讲一个。”
  他讲:
  从前有个人叫山爷,权力很大,有多大权力呢?他一个人就能定规矩,一旦他定下规矩村里人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有一天山爷突发奇想,认为穿衣服只要能够遮羞裹耻就够了,多穿就是浪费。于是他定下一条规矩:
  “再冷的天也只能穿单衣。”
  有人对他说:
  “山爷,冬天不穿棉衣会冷呀!”
  山爷说:
  “冬天嘛总是要冷的,穿上棉衣就不会冷啦?拉你去露天站一宵试试!”
  山爷又定一条规矩:
  “晚上不许开灯。”
  有人对他说:
  “山爷,不行呀,黑灯瞎火的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山爷说:
  “瞎子不用点灯照样做事!瞎子是残疾人,残疾人都能做到的事正常人为什么做不到?”
  山爷再定一条规矩:
  “新媳妇头一胎必须生儿子,如果生了女儿那就要被逐出村子。”
  有人说:
  “山爷,不行呀!不能保证头一胎定能生个儿子。”
  山爷说:
  “谁不能保证头胎生儿子的,叫他媳妇跟我试试!”
  大家恨透了这个山爷。
  有个叫杠爷的四处串联,鼓动人起来造反,将山爷赶下台。但是没有人听从杠爷的号召,为什么呢?每个人都问杠爷同样一个问题:
  “把山爷赶下台后,谁来做新的山爷呢?”
  杠爷不肯回答。
  如此一来山爷仍旧是山爷,大家对山爷的恨仍旧是恨,山爷定下的规矩仍旧得执行。
  贵先生讲完后,众人便来议论这个故事,由此及彼,抒发了很多感慨。
  回到自己的客房后,元子面露惊慌,低声对贵先生说: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怎会没有怀孕呢?只图高兴,从来没有采取过措施。”
  贵先生也猛然惊醒:
  “倒是没有在意这件事。”
  元子呜呜哭了,一定要去检查。贵先生将她搂抱在怀里说:
  “我们还没有结婚,这去体检不是闹笑话吗?”
  元子仍是哭。贵先生安慰她:
  “有没有孩子有什么要紧?两人都幸福比哪样都强!”
  元子仰起泪脸问:
  “你真的不在乎?”
  贵先生坚定地说:
  “不在乎!”
  元子破涕为笑:
  “真是不行的话,以后把支支收养下来。”
  贵先生兴高采烈说:
  “这是个好办法!桑可以还要嫁人的,总不能一直带着支支。”
  两人于是缠绵,无尽的甜蜜。
  待元子软软地躺着要睡觉了,贵先生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他对元子歉然说:
  “香香夜里还是害怕。”
  元子说:
  “这不净是废话吗,我哪时反对你陪香香的!”
  香香仍在床上等,多晚她都不肯一个人睡。
  贵先生抱她睡下,跟她讲刚才元子哭了,担心今后怀不上孩子。香香问:
  “你们怎会觉得做这种事快活?那些坏蛋糟蹋过我的,痛得人死去活来,恨得呀!”
  贵先生紧抱她在怀里,叫她忘记那些事。香香一手搭在他胸口上,一会儿就安安静静入睡了。
  本来约定春节去北京的。
  阴历腊月二十七,方正副书记打电话给高点说:
  “那个匡一斤,莫名其妙死了。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只好将错就错。有关方面碰了个头,打算定他畏罪自杀,把公孙礼夫妇和香香被害这件案子,套在匡一斤头上,索性就一下子了结干净!”
  高点十分生气:
  “怎么可能?”
  方正副书记说:
  “我也不清楚。”
  高点斩钉截铁说:
  “绝对没有这么便宜,一定要追查到底!”
  方正副书记答应,把高点的意思反馈给有关方面。
  高点将此事对元子香香贵先生说了,都感到难以置信。
  香香悲愤哀恸,哭倒在贵先生身上,怨高点太凶残,滥杀无辜。
  “人家没有害我呀!”
  香香悲怆地哭喊。
  高点辩解:
  “不是我的主意。”
  香香还是不肯宽恕他:
  “仗着你的能耐,害死个可怜人。有能耐把坏蛋抓住呀!拿个可怜人出气,就这点能耐?连我也给你害了,往后怎么安心呀!”
  元子贵先生同样迷茫,匡一斤怎么会莫名其妙就死了,高点在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高点见几个人都不相信他的解释,一怒之下转身就要回北京去。
  香香决不肯跟去,贵先生不放心香香一个人落下,只好与元子洒泪别离。
  匡一斤从小就是个孤儿,远房的亲戚避之唯恐不及,因此谁也不肯去认领他的骨灰。
  香香哭着要去认领,贵先生拼死阻拦。
  贵先生非常清楚,香香要是再闹下去,不仅影响她的名声,连高点元子贵先生几个都要被人诅咒,指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贵先生找来之丙姑娘,叫她以同村人的名义去领回匡一斤的骨灰。之丙姑娘说,她与匡一斤沾带点姨表亲。贵先生说:
  “这就最好了,你名正言顺地搞得隆重点,我们亏欠他太多啦!”
  之丙姑娘出任山人饭店总经理后,她不抛头露面,即如村支书过学农也是很难见得到她。因此村里人便传,他得意了就嫌弃穷乡亲了。
  又见之丙姑娘将她瘫痪的母亲送去医院养起来,大妹召进饭店,二妹三妹全送去学校念书,老房子扔下不要了,在老镇上买座老宅院,乡亲们羡慕得很。不免又猜测,她怎会突然就暴发了?
  过学农听到这类议论一般会制止。他说之丙的背景很不简单,不该去多议论免得嘴上惹祸。
  如此一来愈是令乡亲们困惑,同时也怀抱了几分忌惮。
  正月初二,之丙姑娘要为她远房的姨表兄匡一斤发丧,不仅大垭口村的人,即如古集镇上的人,都大发感慨。
  一风顺茶馆的说书人说:
  “之丙这号人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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