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奶奶毕竟比较传统,在她的认知里,女人就该乖顺的相夫教子才对,而男人才是这个家的天。
什么‘我说一,迟瑞不敢说二’这种话,她听着自然觉得刺耳。
“刚才奶奶说了我半天,说我太宠你了。”迟瑞伸手捏了一下翠翠的脸,然后摇着头感叹道,“我认真反思了一下,我觉得似乎真的太纵容你了。”
翠翠郁闷的撅撅嘴,“我当时就是为了唬一下二伯伯,谁让他打起工厂的主意来了?”
“说起工厂——”提起这事儿,迟瑞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刘管家都告诉我了,说你那天挺着个肚子去和那些闹事的学生讲道理是不是?”
迟瑞眯起眼睛,搂着翠翠腰身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道,将她拉近自己,沉声说道,“吴翠翠,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啊?当时那种情况,你去讲道理有用么?万一那些人把你推到了,或者撞到你的肚子怎么办?嗯?”
“我,我当时也是——”解释的话刚说出口,翠翠就苦着脸抱怨起另一个问题,“怎么我感觉现在整个迟府的人都是你派来监视我的探子啊?你就是去请个安的功夫,怎么就把我最近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你了?”
“你要是做事有点分寸,我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让人看着你吗?”迟瑞每当一想起翠翠的那些危险举动就觉得提心吊胆的。
她被土匪绑走过,被督军关起来过,甚至还险些在工厂里被火烧死……
有这么多“光荣”经历的她,怎么能让出门在外的迟瑞放心呢?所以探子什么的,必须不能少!
“那难道让他们这么闹下去吗?”翠翠也有些生气了,“迟瑞,你不能不讲道理,我也是为了迟家好,才不是任性。”
迟瑞闻言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翠翠是为了迟家好,她的做事都是为了迟家都是为他,但是这也正是他担心的地方,因为只要是牵扯到迟家牵扯他,翠翠就会不理智,豁出去一切都可以。
对于翠翠的傻,迟瑞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但是现在整个迟家里,你才是最重要的。”迟瑞采取了迂回的方式,轻轻附上了翠翠的小腹,“还有她——”
迟瑞轻柔的动作成功的安抚了翠翠的怒火,长长的叹了口气,翠翠带着几分促郁的意味说道,“以前我怀赫儿和宁儿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紧张,这次怎么有个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了?”
“女儿本来就娇气。”迟瑞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我自然对她要比儿子多些疼爱了。”
其实迟瑞还是存了一些小心思的,他一直很后悔错过了翠翠以前十几年的生活,当然了这也不是人力能够挽回的。
毕竟翠翠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他也刚刚脱掉开裆裤而已。
所以,他就希望翠翠能够生一个和她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儿,这样他就能够把把满腔的疼爱倾注在女儿的身上,当做是一种弥补。
只可惜当他把自己的这种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翠翠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并且一脸扭曲嫌恶的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翠翠说,“迟瑞,没想到你外表挺正经的,但是内心这么变态啊……”
把萝莉的女儿当成她小时候什么的,真的挺变态的!
“……”迟瑞郁闷了,他就是想要看看自家媳妇小的时候长什么样子嘛,怎么就是变态了呢?哪里变态了呢?
“再说了,人家都说生子才肖母,所以你与其看女儿,不如去看看宁儿。”翠翠再次补了一刀,“生女儿明明是比较像父亲吧?”
“……”所以迟少爷应该去给儿子穿个女装么?呵呵,求别闹……
这次沈军打败了齐军,让沈虎开心了好一阵子。
除了给予一些金钱的赏赐之外,还提升了迟瑞的军衔,也就是说,现在迟瑞在沈军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相对的,龙天泽本来是沈虎的副官的,而且这次还受了伤,但是却被降了职。
晚上,翠翠睡不着,听迟瑞说了最近军营里的一些事情后,就叹了口气,默默感叹了一句,“其实龙天泽也挺可怜的。”
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龙天泽总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在沈虎面前立功以证明自己,但是却一次次玩笑般的输给迟瑞和向天。
无论是心胸还是能力,沈虎对他都不满意……
“吴翠翠,你靠着我的时候还敢想别人?”黑暗中,迟瑞的声音有点低沉,“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哦,那下次要先问一下吗?”翠翠突然一本正经的抬起头看向他,“迟瑞,请问我可以靠着你的肩膀想龙天泽吗?”
“……你说呢?”这个时候即使不开灯也能感觉到迟瑞眼中那快要喷涌而出的怒气。
翠翠乖乖的躺回他怀里,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用想也知道你会说‘不可以’,所以我才没问啊。”
沉默了一会儿,迟瑞突然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我后悔了。”
翠翠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于是呆呆的问道,“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为什么要去救龙天泽。”迟瑞颇为遗憾的说道,“早知道,我就该让他在被齐军围攻的时候,给炸死好了。”
迟少爷表示,觊觎我媳妇的人都该去死!!
“要不要这么狠啊?”翠翠从他怀里直起身来,张大了嘴巴感叹道,“原来男人吃起醋来更恐怖。迟瑞,你真是个醋坛子!”
“你才知道吗?”迟瑞将手枕在脑后,语气悠哉的说道,“或者,我明天庆功宴的时候就去和督军申请,把龙天泽调去守停尸间……”
停尸间?这什么鬼地方?
“迟瑞——”翠翠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在靠着你的时候还想着别的男人啊?”
微微顿了顿,迟瑞再次冷不丁的换了话题,“那你想赫儿吗?”
“嗯,想啊,他今晚又调皮了,奶奶罚他抄书呢,但是又不许我们过去看。”翠翠有些担忧的说道,“也不知道他抄完了没有?还有,婉儿有没有偷偷的给他准备宵夜?……”
像所有心疼儿子的母亲一样,只要提起赫儿和宁儿,翠翠就会变成话唠。
但是她说着说着,突然被迟瑞打断了她的话,“看吧,这还不是靠着我想别的男人?”
“迟瑞——”翠翠被他气笑了,郁闷的伸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你疯了吗?赫儿是我们的儿子哎。他怎么能算是别的男人呢?他顶多算个小男孩好吗?”
“哼——”
迟瑞哼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翠翠知道他这是跟儿子吃醋的幼稚病又犯了,所以也暂时懒得理他。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就安静了下来。
迟瑞知道翠翠没有睡,翠翠也知道迟瑞醒着,只是两人都没有开口。
有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因为意见不合的时候就会这么稍稍冷静一下,然后等想好了怎么说才会再次开口。
这次是翠翠绷不住,提出了疑问。
她说,“迟瑞,其实你也不喜欢这些,是吧?军衔,赏赐,部队……这些东西,你统统都不喜欢。”
前世是为了知夏,今生是为了她。
翠翠知道,迟瑞很适合当军人,但是他却不是自愿的,两次加入沈军都是被逼的。
只是迟瑞这个人的责任心实在太重,所以只要是扔到他肩上的担子,他就会默默的扛下来,并且好好的扛着。
在翠翠的面前,迟瑞从来不掩饰,所以每次从督军府回来后,他眼角眉梢的那些疲惫倦怠之意,从来没有瞒过翠翠的眼睛。
“哦?怎么说?”听到翠翠话后,迟瑞的语气柔和了下来,里面还带着一丝探究。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翠翠用自己的小手轻轻的包裹住迟瑞的掌心,“迟瑞,在你的心里,与其坐拥权力,拥有堆积如山的金银,不如将这些奖励全部拿去安抚那些阵亡将士的家人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有善待士兵的将军,才能带好一支队伍。
翠翠太了解迟瑞了,比起名利富贵,他更看重每一位军士,每一个百姓的性命。
这也正是沈虎一开始就看中了迟瑞的原因,他沉得住气,睿智冷静,并且有一颗以民为本的心。
“如果你不反对,我明天就让阿四整理一份你手下部队阵亡将士的名单,然后把钱都给送过去。”虽然是询问的话语,但是翠翠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翠翠,你总是那么了解我。”迟瑞将头埋到翠翠肩窝里蹭了蹭,“你让我以后怎么离得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啊。”翠翠轻笑了一声,拍着他的手背说道,“好啦,明天还要去督军府赴宴的,早些睡吧。”
翠翠说完后就搂着迟瑞的腰,靠着他的肩膀慢慢睡了过去。
倒是迟瑞,半晌之后又默默睁开了眼睛。
“迟瑞,相信这次你也感受到战争胜利的那种喜悦了吧?你做的非常好,不知道你对我的位置有没有兴趣?”
沈虎那天说的话一直在迟瑞的脑子里回响……
沈虎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他在直白的问迟瑞要不要做督军?
本来迟瑞当即就要拒绝的,但是沈虎却给了他考虑的时间,让他再好好的想清楚,而且给出的理由特别的正当——
他说,“迟瑞,督军这个位置不止象征着权力,还代表了责任,你看看整个金城的百姓,包括你们迟家,都要在军阀的庇护下才能安居乐业。我已经老了,又膝下无子,你算是我的半个儿子,也是我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平心而论,你愿意把金城的安宁交到别人的手上吗?你会放心吗?”
沈虎的话字字句句都问到了迟瑞的心上。
放眼看去,整个军营里,的确是没有人能够顶替沈虎来接替这个职位。
迟瑞有些犹豫,毕竟如果是龙天泽来接替的话,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龙天泽会不会针对他,针对迟家呢?
但是,如果接了这个位置的话……
迟瑞的目光微微左偏,落在了怀里熟睡的人儿的脸上,翠翠她应该也不希望自己去做那个位置的吧?
成为了督军,就很少有机会可以陪在翠翠和孩子的身边,况且也会把他们也给拉入危险之中。
无声的叹了口气,迟瑞觉得有些为难。
督军府。
因为前线扫尾的一些将士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这次的庆功宴倒是简单了许多,沈虎只是简单的摆了一桌宴席,请了几位跟着他征战了多年的部下而已。
再加上迟瑞翠翠夫妻,还有玉融、凌雪、龙天泽几个人,倒像是一个家宴了。
翠翠坐在迟瑞身边,开席后就偷偷用目光将桌上的几人都给打量了一遍。
沈虎还是那副威严的样子,玉融时不时给他布菜,两人俨然一对极具默契的恩爱夫妻。
其实,他们两人的故事也算是曲折了,不过还好当年玉融没有和沈虎在一起,不然不就没有迟瑞了么?
玉融旁边坐的是凌雪,她的脸色不太好,应该是因为向天的缘故吧?
这么久了,关于向天的事情翠翠也没有多问,只是大概知道好像沈虎和向天谈了一下,然后现在是向天自己不愿意从牢里出来。
凌雪的旁边是龙天泽,他虽然重伤初愈,但是脸色还不错,看上去恢复的很好。
不过迟瑞倒是真的把童小桐给介绍去照顾他了,听说两人一见面就大吵了一架。翠翠也没有问最后童小桐有没有留下,毕竟与她无关。
“今天来的都是自己人,大家都不用拘束。”沈虎坐在主位上,拿起酒杯对着众人扬了一下手。
翠翠因为有身孕,不便喝酒,所以下人给她的杯子里倒的是清水。
酒过半巡,瞧见迟瑞已经被灌了很多杯酒了,而且督军府的这些酒度数都不低,翠翠便偷偷换了一下两人的杯子。
当迟瑞再次端起酒杯的时候,杯中液体入口清淡的感觉让他微微一愣。
“咳——”翠翠偷偷挨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少喝一点儿,就算为了女儿,她也不喜欢你的身上都是酒味。”
迟瑞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翠翠的手指,表示自己理解了。
这天沈虎也喝的有点高,聊着聊着,话题竟然转得有些严肃,他无心的一句话,让本来还热闹的宴会顿时静了下来——
他说,“我沈虎膝下无子,坐拥金城多年,到头来终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接我班的继承人了……”
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龙天泽的时候,突然沈虎却话锋一转,看向迟瑞,“迟瑞你……”
“嘭——”
这个关键时候,翠翠手中的碗突然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沈虎的话。
顶着众人投递过来的或惊疑或探究的目光,翠翠有些僵硬的回了一句,“对不起,刚才我一时手滑了。”
扭头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她默默地护着肚子弯下腰去收拾碎片。
本来沈虎接下来要说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毕竟迟瑞的能力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他来接替督军的位置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翠翠打破碗这个行动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她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迟瑞和龙天泽都有些感谢翠翠的这个举动,因为他们两都不想听到沈虎接下来预备说的话。
“你别捡了,还是让丫环来吧。”
迟瑞拉了她一把,见翠翠不起来,也跟着弯下腰去,但是视线刚挪到下面,就发现翠翠拿起一片碎片放在了自己的掌心,然后狠狠的握了一下。
迟瑞见状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给拉了起来,小声斥责道,“你在做什么?”
“只是不小心被划到了。”翠翠并不知道迟瑞把她的小动作全部收到眼底,脸上还讪讪的笑道,“好痛哦,我刚才没有注意。”
“别吃了,我先带你去包扎一下。”迟瑞对着沈虎点了下头,然后就直接带着翠翠离开了饭桌。
偏房里,下人将药水和纱布送过来以后,迟瑞亲自帮翠翠包扎。
他的动作很重,翠翠被他弄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疼啊。迟瑞,你能不能轻一点啊?”
“哼——”冷哼了一声,迟瑞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好,但是听到翠翠呼痛后,他手上的动作却是轻了不少,“知道疼为什么还要故意把手指划伤?”
“啊——?”翠翠有些讶异,心虚的问道,“你刚才都看到啦?”
“你说呢?”迟瑞冷着脸抬起头瞪了她一眼,“想要阻止督军开口有千百种方法,你为什么要选择最笨的一种?”
“……”
翠翠撅撅嘴,她当时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啊!要是那个碗再打破的迟一点点,沈虎的话可就说出来了。
迟瑞拿起纱布,细心的将翠翠掌心的伤口包起来,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不想我当督军是不是?”
“是啊,我不想。”翠翠不喜欢绕弯子,所以直接将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她用双手紧紧握住迟瑞的,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只想我们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起,我不想让你上战场,更加不想看到你有危险。”
督军的虽然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但那个位置同时也代表了肩负着不轻的责任和有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无法预料的危险。
前世翠翠离开金城以后,还是忍不住时常关心着金城的动态。
她知道迟瑞经常会为了一场战役的胜负而连熬几个通宵制定作战方案,她也知道经常会有人去刺杀他……
如果曾经的她没有立场替迟瑞做决定,那么现在是不是她的话,他就会考虑一下了呢?
迎上翠翠恳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