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长一路心思激荡地走出市府大楼,在院子里等司机的车时,他站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想着范市长派给自己的任务,一时心如火煎,忍不住振臂暗呼:“玉皇山!你什么来头?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第六十四章 一样热血两样沸腾
() 七月的越城,天上下着流火。跨世纪驾校的水泥练车场,更是烫得能煎熟鸡蛋。
临近下午两点,香汗津津的季玉在驾校于校长的严厉监督下,正埋头苦练。车的空调有些不好使,季玉闷得头昏脑胀,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远远看去,她驾驭的那辆黑sè大众,就像一只热昏了头的大个甲虫,正在了无遮盖的练车场为寻找一片yīn凉四处乱爬。
本来于校长是要把驾校最好的车——一辆过气尼桑派给季玉练的。恰此时,中rì两国又在为钓鱼岛归属问题大打口水战,颇具爱国情怀的季玉当然是愤然拒绝。
才没几天的功夫,季玉学车的新奇劲就溜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不仅是因为于校长督导极严,只要一进驾校,便让她没有片刻清闲;更是因为陈子昂这几天对她有点心不在焉。
一想起陈子昂,季玉心里便开始叮当作响。这家伙这几天整rì里和孟皓然粘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嘀咕,也不知密谋些什么。昨天收工回公司兑现此前二人许下的每天早晚必见上一面的约定,这家伙竟把她丢在一边好晾。她把耳朵伸出一尺长才听见俩人嘴里石头长石头短的,莫非其中某人患了严重的胆结石不成?不过此念一出,肚里便“呸呸”不已:看这两个家伙嘀咕时神情亢奋,即便是讨论胆结石,那患者也应该是牛或驴子,而不会是其中任何一人!
人一走神,手脚便不到位。季玉将车开得抽筋似地一颤一颤。于校长有些坐不住了,不过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教如此美貌的女孩学车,只要她不把方向盘拆下来当轱辘使,那都是享受!何况季玉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小,爱女甚切的他想疼季玉还找不到理由呢,哪还忍责备!于是,便轻言细语叫季玉该怎样而不该怎样。
于校长如此好脾气,可不单是因为季玉长得美貌。此前陈子昂许诺过他:季玉学成出师之rì,就是他被重赏之时。
于校长也是陈子昂当初的学车师傅。俩人自打认识后交往这么多年,于校长知道他这个徒弟为人仗义——几年前若不是陈子昂慷慨相助,他至今也只能仰人鼻息,哪有自己的驾校!陈子昂向来出手大方,既然开口说要赏他,这赏金数目定然不小。所以他亲自上阵,拿出在省府车队时练就的看家本事和严谨作风,耐心、细致地训导季玉,端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季玉尽管被车里闷热的空气憋得娇喘吁吁,却也忍了——想这爱国,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偏是于校长那喋喋不休的浅声低语,像赶不走的蚊叫,老在耳边飞来荡去。她yù拒不能,心里好生郁闷。
恰此时,李翼正呆在停在一旁的奥迪A6里摇头晃脑听着音乐,神情好不惬意!季玉见了羡慕得不行,心里一动,对于校长嚷道,“我要上厕所!”
“你不是刚刚去过!”于校长心里惦记着陈子昂的赏金,每天争分夺秒督促季玉,早已不舍rì落。他对季玉的话满怀狐疑,却又无从拒绝。想自己管天管地也管不了别人@#¥%,何况还是一个年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姑娘家!
“怎么,不信啊?”季玉冲他甜甜一笑。
这一问问得厉害!于校长当即晕翻:我信又如何,不信又能怎样?
趁于校长兀自犯晕的当会儿,季玉停了车子,飞快地钻进奥迪车里,冲正被强劲的摇滚撩拨得热血沸腾的李翼一声娇喝,“开车!”
“去哪?”李翼赶紧发动了车子。
“去我住处。”
“干什么?”
“你懂不懂礼貌啊你?”
“啹”地一声刺耳尖叫,李翼借着摇滚的热劲猛打方向盘,一个大回环,刚好把车停在了追来的余校长身边。季玉一看情势不妙,急得猛拍李翼座背,“快走,快走!”
眼看于校长伸手要拉车门,李翼眼疾手快,“啪”地一把按下锁门按钮。任凭于校长如何拍着车窗大喊大叫,就是不为所动。
此时车内乐声震天,加上门窗紧闭,季玉根本不知于校长嘴里叫些什么。但她知道:于校长气坏了!因为此刻,他脑门上那缕硕果仅存、平时极为看重且打理得极有条理的头发耷拉到了鼻梁上,也没顾得上往头顶抹一抹。
“还愣着干什么,开车!”见李翼瞅着车外情绪激动的于校长看西洋镜似的,季玉照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李翼一个激灵,猛踩油门,车子呼的一声窜去老远。一股黑烟朝于校长喷去,他灰sè的裤腿立即像打翻了墨水瓶。。。。。。
接到于校长的“投诉”电话时,陈子昂正在办公室对着一张简单的图纸巧舌如簧地安抚戴援:“我不带你们去看‘天字一号’是有缘由的。想那牛顿,因为看见苹果落地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其想象力固然丰富,却也没有什么稀奇;倒是爱因斯坦,二十六岁时一个人闷在邮局里吃了上顿忧下顿,更别说来一次豪华的星际漫游——当然啰,那时也没有。。。。。。”
戴援插道:“现在也没有!”
“对,现在也没有!”陈子昂笑笑,接着道,“却能孕育出其后几十年才被人普遍接受的相对论,那想象力才叫空前绝后。”
听话听音,戴援眼珠几转,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仅凭一张平面结构图,通过想象,设计出‘天字一号’的装修方案来?”
陈子昂侃侃而谈,“依样画葫芦,那是平庸设计师所热衷的活;学会捕风捉影,才能成为卓越的设计师。我希望你们通过这张平面结构图,真实再现‘天字一号’的立体图景,并设计出与之匹配的装修方案来。”
这真是巨大的挑战!我就喜欢挑战!戴援顿时热血沸腾,挠头道:“我说你怎么老不愿意带我们去看‘天字一号’。”
陈子昂咧嘴一笑,“你现在总算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
“那你干嘛不早说!”
“我一直犹豫,这个要求对你们三位是不是太苛刻了。”陈子昂故作忐忑。
“您也太小看我们了!”戴援拿起茶几上“天字一号”的平面结构图,兴匆匆捧了朝自己工作室卷去。
待戴援没了身影,陈子昂忙起身掩了办公室的门,长长吁了口气。这几天,求战心切的戴援三人整天缠着要去“天字一号”现场看一看,弄得他颇感为难。
当初派活给戴援三人时,陈子昂压根儿没想到玉皇山底下会埋有什么东西,而不期而至的一场大雨又会让那垮塌处提前显出庐山真面目,且这真面目又恰巧被他派去暗暗勘察的孟皓然及其所请的三位地矿专家探知。昨天,孟皓然从市府回来,对他郑重其事地说了范市长关于严守玉皇山秘密的重要指示jīng神。对此,他置身事外,虽大可不必理会,却也觉得眼下在没有弄清玉皇山那垮塌处露出的“魔镜”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断定的陨石之前,确有保密的必要,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这本来就与他切实相关。孙悟满慷概送他“天字一号”,现在看来,也定与这玉皇山下隐藏的机密有关。他可不想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免得戴援他们无意间窥知了玉皇山的机密四处乱说。若不是王昌临现在一天几个电话催促的紧,而他又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且他又确实想早一点住进“天字一号”看看孙悟满下一步想干些什么,他甚至想让戴援他们暂时歇了设计“天字一号”的装修方案。现在既然情非得已,戴援三人的工作热情又是如此之高,他只好海阔天空地瞎编一气,好在戴援心气颇高,居然欣然领命而去。。。。。。
“但愿他们不要将‘天字一号’设计成水月洞天!”陈子昂嘀咕着拿起手机。季玉罢练,他得赶紧安抚她一下。
李翼的车离开驾校还不到二里地,季玉就接到了陈子昂的电话,“亲爱的季玉同学,你怎么能逃学呢?”
“我又不是逃学!我热死了,一身都是汗。我要回家洗澡!”电话里,陈子昂的语气充满爱意,季玉听了倍感甜蜜,嘴里却忿忿然如爆豆子一般。
“呆在车里怎么会出汗?”陈子昂诧异问道。
“哇!你不知道那车场有多热。脚一踩上去,像踩在火盆上,都快冒烟了!”季玉娇声咋呼起来,“还有,那车的空调也不行。我都快要虚脱了。”
“太热你就休息一下嘛。”陈子昂语极温柔安慰季玉,“驾校就这样。现在还算好的。我学车那会儿,训练车开着开着什么时候掉下零件来都不知道,哪还有什么空调!”
“哇!一到驾校就变劳改犯了,上厕所都像放风!一刻也不能休息。我都要疯了!”
季玉的语气非常夸张,电话那端的陈子昂听了觉得异常好笑,“有那么严重嘛?”
“不信你下次偷着去看看!”季玉娇哼一声,恨恨地问陈子昂,“你给这于老头吃了什么药,盯我这么牢?”
陈子昂这才明白是自己给于校长许下的承诺惹了祸。嗯,看来yù速则不达,得悠着点!便说:“这样吧,以后你就用李翼的车训练,教还是于校长教。我会叫他让你休息的。”
季玉一听,jīng神马上提起来了,“那李翼怎么办?”
“让他坐在后面当陪练!”陈子昂声音提高八度,似想让李翼听到。接着便是短暂的沉寂,随即声音又起,语气极尽体贴,“这老开车也犯困,又是夏天。这样吧,上午练完后,你要李翼送你回去午睡两小时,恢复体力后再去驾校。如果还是感到累,就算了——反正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做。至于于校长那里,我会打好招呼。我只要求你一点,只要握了方向盘,就一点要认真地学。”
一听陈子昂把学车条件放得如此宽松,季玉喜不自禁,娇嗔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啊,‘效率’二字都不懂?”
第六十五章 谁说美女无脑!
() 回到住处,季玉酣畅淋漓洗了一个凉水澡,感到身上舒坦多了。她悠悠地踱回卧室,眼神温柔地抚摸窗前的那架一尘不染、泛着幽光的古筝,一丝歉意涌上心头:最近一门心思放在陈子昂身上,竟有多rì没有摸过它了!
于是她款款坐下来,玉指轻抬,抚了一曲《高山流水》。丝弦轻颤,曲调似清冽山泉在心地涓涓流淌。季玉仿佛觉得自己此刻正端坐在苏二妹和王慕维浩瀚苍茫的山林里,端坐在二人于夹山沟壑间为她特意垒筑的高台上,眼前溪水潺潺,天上白云飘飘;而沟壑另一边的亭子间,手端酒盏的陈子昂正含情脉脉地向她眺望。。。。。。
天地间,难道还有什么比如此醉人的景致更令人心驰神往的吗?一曲歇,季玉痴痴坐在筝前,一时幽唏不已。
若是有肥肥用“魔罄”替自己伴奏,那就更好了!不觉中,季玉又想起肥肥爸所藏的宝贝——那枚摔不折、砸不碎的“锅铲”来。。。。。。
自化城回来,季玉对在肥肥家见到的那枚无论弹、砸、摔、敲都能发出天籁之音的“锅铲”一直惦念不已。前两rì更是每天一连数个电话打给肥肥问询,像是自己心爱的宠物代人托管了似的。肥肥不堪其烦,索xìng偷出爸爸的宝贝足是一番乱弹,录了一堆音带传给她,这才得以消停。
季玉甚是感念肥肥的仗义,无以报,想二人电话里、短信间老称这宝贝“锅铲”来“锅铲”去的实在有辱其清音,遂苦思冥想数rì,最后决计以“魔罄”呼之,算是给肥肥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回报。
其后几天,季玉每晚睡前必听“魔罄”曲数遍,竟至yù罢不能。一度她甚至连古筝的弦也不想摸了——无论怎样潜心弹奏,她也觉得古筝曲不及“魔罄”乱弹之音悦耳之万一。不得已,季玉只好把肥肥传给她的“魔罄”曲锁进电脑密盘,又闭着眼睛胡乱敲了一串密码了事。此举虽说是因噎废食,但好歹让她又重拾坐回古筝前的信心。
此音只应天上有!这东西会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念及“魔罄”,季玉眼前飞来飞去全是其古怪身影,她脑海里忽地一个闪念。尤是“魔罄”对着阳光所呈现浩瀚深邃星空那一幕,至今想起,仍让她心悸不已。
若不是天外来客,它为什么能发出那种美妙得近乎邪讶、听了让人魂不附体的世外梵音来?!此念既出,季玉坚信自己的判断,一时激动莫名。绞手在房间转了几圈后,无以忍的她,觉得非常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和肥肥分享一下,于是急急摸出手机拨了肥肥的电话。
肥肥一听季玉提起“魔罄”,顿时惊恐万状,“禾子啊,不得了了!”
“什么不得了了?”季玉心里一紧。
肥肥道:“昨天我偷偷拿它出来玩耍,见它竟像萤火虫似地一闪一闪发着淡淡绿光,里面还嗡嗡作响。”
“你该不会是玩它着魔,脑子里产生幻觉了吧。”季玉既骇且喜,却是不露声sè。
“你有产生过有声有sè有光亮而且持续几分钟的幻觉吗?”电话里,肥肥语气夹着责备,更夹着惴惴不安。
“哦,那后来呢?”季玉急急追问。
“绿光不闪了,嗡嗡声也没了。”肥肥的声音充满惊异,“还有,那美妙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还有这种事!”一惊之下,季玉嗓门竟有些失声,“你试过了?”
“当然试过了!”肥肥道,“现在敲它,声音就像烂木板似的。”
如此说来,敢情自己锁进密盘的音带竟成了这“魔罄”——也许现在该叫它烂木板了——的旷世绝唱?!季玉暗自庆幸之余,却也不胜唏嘘:怎么刚生出哪天让肥肥弹“魔磬”替自己伴奏的愿望,转眼就成了泡影?这世间事,真是难说得很!
电话里,肥肥见季玉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季玉这才想起打电话给肥肥的目的,便启发道:“这‘魔磬’如此怪异,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想过!”肥肥道,“你看它那么新,又那么结实,还会发光,能嗡嗡作响。我估摸着会不会是某个玩具公司开发的一款还没有上市的高科技玩具。”
“我看你脑髓都变脂肪了,亏你想得出来!”一通笑骂后,季玉严肃道,“既如此,这玩具怎么会落到你爸爸手里?”
“谁知道!”电话里,肥肥一下子对失声如烂木板的“魔磬”变得了无兴趣,要季玉扯点别的。
季玉当然不干。她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惊天想象,且能不将它说出来!遂道:“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魔磬’。。。。。。”
“不,烂木板。”见季玉话题执拗地抱着爸爸的宝贝不放,肥肥哈欠起来。
“哦,烂木板——不像是人做出来的。”季玉哪管肥肥神困体乏,仍是执拗抱了自己难得的想象不放。
“不是人做出来的,难道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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