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家的一个特快专递,是张哥从哈尔滨发来的,二哥把它撕开,一看里面有照片……
三哥向我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二哥离我只一米远,他刚拿出照片,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我的画!
照片上是我的画!
是我的画展上的画吗?我心跳加快,手好像都凉了,而二哥说着:是三儿画展的照片。
真的是我画展的照片,我的画展真的在哈市展出了,而且,像照片上展示的那样:有那么多人看……
二哥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把桌子放在三哥面前……
我观察三哥,他的眼神我从来没见过:激动,惊奇,闪着光……他看了二十多分钟,几乎没说话……
他的激动我可想而知……
事后他告诉了我当时的感受:当然是高兴了,尤其是在听二哥念一些同学来信后觉得有点惊讶,在别人心中自己居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是让人敬佩的,说实话心中还挺得意的……那二十多分钟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想了许多许多,想得最多的还是,二十多年了,这么多辛苦这么多不容易,总算没白过,有回报了……
三哥说:说实话当天晚上失眠了,一两个小时都没睡着,看着外面天黑黑的,周围如此安静,就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这些年没有白奋斗,而且也让家庭看到了希望,这一辈子,有这一天,值了……
现在,当三哥画完一幅满意的画时,我在近距离总能看到他脸上与平时不同的表情:脸上是一种笑,眼中闪烁着几许光芒,那是超越自己后的喜悦,是没有被生活淘汰的激动,是可以再度追求理想的幸福……
今后的日子里,三哥将带着这种幸福继续编织自己的七彩梦:画得更好!开更大的画展!
第七章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献给妈妈(1)
我那要强的妈妈
记得小时候,每当我坐着四轮车离开家,我都会看到妈妈在车后追我们,嘴里大声喊着嘱咐我们的话,这时当我看到妈妈脚上穿的那双破烂农鞋时,心里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想哭,我觉得妈妈太可怜了。别人的妈妈都拥有许多,而我的妈妈却吃没吃着好的,穿没穿着好的,每日忙忙碌碌非常劳累。而那时我还会在车上想象着妈妈没有我们在身边时的孤独情形,想象着妈妈一个人孤单地做饭、吃饭、捡碗的样子,想象着妈那孤独、盼望、说不清楚的眼神,那时我是那么渴望自己有一双健康的腿,马上跳下车,回到妈妈的身边。
妈妈的老家在山东,23岁时来到黑龙江,与爸爸结婚时没房子住,跟别人住南北炕。与别人相比,妈妈更多了一份辛苦与牵挂,因为她有两个从三岁就得了肌无力的孩子。
三哥三岁得病,从那时起妈妈便注定要为三哥操劳一生,二十几个春秋,妈妈承受了那么多。
记得好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三哥感冒了,病得很重,妈妈很为三哥担心,每天给三哥做好吃的。那天傍晚,三哥困了,总是想闭眼睛睡觉,可三哥一闭眼睛妈妈就招呼醒他,总是不让他睡。“鹏子,你想吃点啥呀,妈给你做去”,“鹏子,咱家园子里的黄瓜开花了,妈背你去看看呀”,“鹏子,以后咱家买蹦蹦车了,让你大哥拉你俩出去好好溜达溜达”。妈妈总是跟三哥说话,怕三哥睡着。后来,我才知道,妈妈那是怕三哥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病了这么些年,每时每刻我都能感到妈妈给予的温暖。每到吃饭时,妈妈都会把桌子往我这边推一推。吃饭的时候,妈妈给我揪葱,夹菜,总是抢着替我喂三哥,让我能好好吃饭。当家里来人,当我们盼望那人早点走,我们能早点吃饭时,我看到的总是妈妈匆匆地从外屋走进来,用力把桌子往我这边推来,于是,香气四溢的饭菜就近在眼前了,而我的心中也充满了温暖……
每到星期五赶集的时候,妈妈总是要为我们买些好吃的,第一次如果忘了就宁肯再去一趟。妈妈把好吃的往我们嘴里送,我们让妈吃,妈妈却说什么也不吃,最后,妈妈眼中含着泪说:“你们吃硬实了就比啥都强啊,妈吃不吃能咋的呀。”
在家里,除了二哥,妈妈就是最理解我们的人了。刚安电话不久的那几个月,每到交电话费的时候,爸爸都会觉得电话费太多:“下个月赶紧把电话撤了,这么多的钱花得起吗?”
每当这时我和三哥都很担心,怕爸爸把电话撤了,怕二哥打不进来电话着急,怕与张哥联系不上,怕不能再向外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怕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于是我对爸爸说:“好不容易安上,撤了再安就不好安了,还得再花钱。”每到这时,我都会听到妈妈的安慰:“你放心,再没钱妈也不能让你爸把电话撤了,你别听你爸爸瞎吵吵,他说不算,妈活着就让你们多享几天福。”
妈妈的话让我感动,妈妈的话让我心里觉得:有了妈妈,我便不会再有委屈。妈妈没什么文化,可妈妈却能理解我们的心情,情愿为我们付出一切。
看到我们很孤独,是妈妈执意雇来了老爷车,拉我们出去溜达;看我吃饭不香,是妈妈每天起早为我去买牛奶;夏天屋子里热的时候,也总是妈妈,要背我们出去凉快。在二哥远离我们的日子,我们的身边有妈妈理解我们,关心我们……
妈妈这一生受了一辈子罪而没享一天福。1982年我家从偏远穷困的朝阳搬到了五镇,刚来的那几年日子过得很苦,妈妈下地干活的时候,带的都是干馒头,而别人带的都是面包或油条,妈妈现在常对我说她当时真想也能买些面包或油条吃,可兜里的钱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还要供大哥二哥上学,给我和三哥买药吃。于是妈妈只能嚼着被风吹得又干又硬的馒头,喝着小溪里流淌的水……
我家刚搬来的那几年,有一次妈妈要去20多里外的地里干活,走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村子里很熟悉人家的马车,一问是去同一片地,于是妈妈想搭个便车,可那人竟说上坡多一个人马车拉不动,妈妈是个要强的人,马车不捎,妈妈就自己走,妈妈就走在了三辆马车的前面,这时那辆马车的主人觉得太过意不去了,于是招呼妈妈让妈妈坐上马车,妈妈不会让人可怜,她依然不上车,走自己的路!因为我们的病,妈妈在外面别人面前总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三分,没什么话可说。听到人说他的哪个儿子在哪儿工作,一年挣多少钱,妈妈也总是羡慕人家,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其实,这是我最对不起妈妈的地方,我让她一生都不能像别的妈妈那样快乐地生活,一生都觉得自己这一生不够完满。因此,我要用我的努力,我的汗水去拼搏,去取得成绩,去补偿这些年她为了我所失去的一切。妈妈常这样说:“你们都这样了,你们也不是愿意的,一辈子够苦恼的了,妈不能再让你们受屈儿。”吃西瓜的时候,妈妈给我们拿最甜最好咬的一块,在香瓜还没出园的时候,别人给妈妈一个小香瓜,妈妈舍不得吃,不管多远也要拿回来给我们吃。妈妈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因此我们虽身患重病但也能感到生活的美好,看到理想的曙光。虽说妈妈已50多岁了,而且身材矮小,但妈妈用一颗诚挚的心温暖着两颗曾受伤的心,用自己的无怨无悔去圆满两个残缺生命的旅程。虽然,人生只有一次,而我这一次又如此地残缺,但我已经满足了,因为我毕竟还有一个——好妈妈。
假如能行走三天……
行走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是最为容易的事,而对于我来说比登天还难,所以,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将万分珍惜三天中的每分每秒。
妈妈今年52岁了,个子很矮,但每天还要干许许多多的活,干她这个年纪所不该干的活。
每天早晨起来,妈妈先要抱柴做饭,一阵忙碌之后,她就要给我和三哥穿衣服。由于三哥已患病近20年了,所以全身肌肉及骨骼全部萎缩变形,这样妈妈给三哥穿衣便非常吃力。三哥不能坐着穿衣,所以在穿上衣时,妈妈只能先给三哥穿一只袖,把三哥上身抬起,把另一只袖从身底穿过,然后再穿另一只袖儿。
由于我自己穿衣穿得慢,所以妈妈给三哥穿完还要给我穿。穿完衣服后,妈妈还要给我们擦脸,洗手,吃饭。而在白天累了一天后到晚上妈妈也休息不好——晚上得给三哥和我翻十次身。有时她刚躺下三哥就招呼了,因为三哥身上的肉很少很少,所以躺不了多一会就得翻身,要不就硌得受不了。每当我听见三哥喊妈妈翻身时,总是不忍心叫醒刚刚睡着且非常不容易睡着的妈妈,可三哥那因硌疼而呼唤妈妈的声音又实在令人难以听下去,于是……唉!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那我将自己穿衣、洗脸,并且即使晚上整夜不睡,也要替妈妈给三哥翻身,给妈妈减轻负担,让妈妈睡一个完整的觉……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将从妈妈那单薄的肩膀上接过沉重的一挑水,放在我肩膀上,让妈妈跟在我后面,让妈妈不再受累……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将替妈妈去给别人干活,不让妈妈去给别人换工,不让她矮小的身躯在一望无垠的田地里忙碌,我要接过妈妈手中的镰刀,让妈妈坐在树阴下乘凉……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将在妈妈受欺负时站出来,让妈妈站在我魁梧的身后,我跟那恶人去吼,如果那恶人蛮不讲理,总是辱骂我们,那我就重重地给他两拳,让他知道人格不容侵犯,让妈妈不再流泪……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会去拼命干活挣钱,给妈妈买她最爱吃但舍不得买的香蕉,让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假如我能行走三天,我将补上这些年来对父母家人所欠下的一切。
假如我能行走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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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尊严无价(1)
张哥:
你好!
信和钱都收到了。这20块钱我收下了,不过我绝对不能每个月都收您20块钱买信封和稿纸。虽说我家不富裕,但父母还是愿意给我这个钱。如果我每个月都收您20块钱,那我的心会很不安的,这样我会有一种被施舍的感觉。我不想坐着等饭吃,我想自己去创造,使自己丰衣足食。是的,您给我钱,是在为我的成功创造有利条件,是在真心帮我,但我实在于心不忍,我家也确实不用为买信封等发愁……
这一个多月来,感冒缠身,天天针药相陪,不过请您放心,我现在已经好了。1999年的前一个月我写了4篇文章,两篇是书稿,一篇参加了有奖征文,我越来越感到,我应该自己养活自己,我不能总靠父母和社会的帮助,总有一天父母会离我而去,我也不想给哥哥增添负担。张哥,您给我寄钱不如给我找一些有征文的地方,我渴望用自己的能力挣钱,您这样的帮助我会很愿意接受的。
云成
张哥:
你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吗?有人说我和三哥就会吃。
难道,有病能怨我俩吗?病到这种程度,难道是我们愿意的吗?我与三哥何尝不想健康呢?我们是有自尊心的,我们渴望别人的尊重。
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有挣钱,只有能挣钱才能被人重视!
请张哥为我找一些省级或地级报纸的地址好吗?说实话,国家级报纸我现在是上不了的,我的水平是达不到那么高的,我理解张哥的良苦用心,想让我一下就做出成绩。说实话,我这么想向报社投稿,只想挣钱!哪怕是一块钱呢,我只想让别人知道,我能挣钱!我活着是有价值的!我不是废物!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一天只会吃饭!张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请张哥给我找一些省级报纸的地址。我,也是个人哪……
我想挣钱呀!!
渴望被别人重视的云成
我不能走,但也想——工作。
每当我往饭桌前挪动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一股强烈的惭愧感:我非但不能为这个家这个社会作出一点贡献,反而吃饭一顿不落,还吃得这样及时,我不想吃闲饭呀!我渴望为家庭为社会作出一点点贡献,让别人的生活因为我而变得有光彩。
我曾经给一个部门去过一封信,诉说我渴望实现自身价值,为他人做点什么的心声,其实在我写信前就想过,如今社会上下岗的人很多,有哪个单位缺人哪,即使缺,有那么多有健康体魄有能力的人,谁会不用他们,而用我这个残疾人呢。但我渴望能有人理解我不想吃闲饭、不想被说成是“废人”的心情,还是以急迫心情写了……写了一封一个残疾人不愿沉迷,不愿平庸一生,渴望有所作为的信。
世界上也许再没有比不被相信,不能为他人做一点点事情,不被别人认可更为痛苦的事了。我虽然病得很重,我虽然只有小学的文化程度,但我一切都可以学呀,我虽然没有过人的才华,但我却有一颗永不停息的心,不会我可以学。我在给这个部门的长信中就这样说:“也许,现在市场经济的现代化写作我根本就不会,但是,我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不会我可以学!如果您所要给我介绍的这份工作我不能胜任,那么我可以先学习,等到游刃有余之时,您再用我!”
每当我听说同龄人或已有工作或已考上了大学,我总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同龄人都已挣钱了,吃自己的饭了,而我却一分钱也挣不来,让父母为我负担许多,我不甘心哪。
如果,我写一个月的文字仅仅能挣到10块钱的话,我也会乐此不疲的!因为这样,我既可以为社会带来益处,而且更可以为父母减轻负担,我的心也会欣慰一些,我不会再让别人瞧不起,自己在众人面前也会有信心说一句话。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一种被别人承认了的感觉,以及知道这个世界还需要我,我活着还有价值!
爸爸为这个家庭种地、挣钱,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全靠他一个人。妈妈为这个家庭喂猪、操持家务,为我们料理生活,可以说一家人的幸福与否全取决于她了。而我呢,这个家这个社会有没有我都一样,也许没我他们会过得更好。我不想就这么下去,我渴望为家庭担起一份责任,一份为父母减轻负担,为兄长打消顾虑的责任,一份为家庭创造幸福的责任。。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章 尊严无价(2)
虽然,我已病了17年,虽然我现在拿一杯水都费劲,虽然我的能力很小,但我依然渴望为祖国为社会为家庭作出我的贡献,我依然不想吃闲饭。
理想给了我尊严
书上说:“理想是人心上的太阳,它能照亮生活中的每一步路。”对这句话我最有体会!
我从三岁患病,这些年病情不断恶化,以至于我衣不能穿,脸不能洗。我虽然病得很重,而且经济条件不优越,可我不抱怨命运,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公平的,就看你如何把握,命运已经让我不拥有健康,那我只能面对现实,坐以待毙不如去积极争取……于是我向理想迈开脚步。我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写一本书,当一个作家!
我有理想,是理想填补了我失去健康的痛苦,我在追求理想刻苦拼搏时才忘记了一生将与病榻为伴、永远失去行动自由的悲痛……
没有理想的时候,每当家里来人的时候我都会感到很自卑,没有自信心,说话都是胆怯的。那是因为别人都在进步,都有目标,都在创造价值;而我却停步不前,没有目标和理想,每天只是混着过,没计划没打算,日子过得也很枯燥,我感到羞愧。
而有了理想,生活中就多了一道阳光,处处使我充满信心,也让我快乐起来。家里再来人的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