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贪心,又孬种,却,又坦白,又直爽。
他当然知道她不得做“拿孩子套男人”的事儿,原因到真不是她有多高尚,而是犰犰是个一心一意只能关注一件事的人,有了孩子,她哪里还记得男人了———更何况,犰犰是真想要个孩子吧,你看她下意识帮忙都用到了“孩子”,她先前提到的“结婚”先决条件也是“孩子”,———这都是她不知不觉中的一种反应吧,特别是,她知道自己不容易受孕———想着想着,韩应钦的心又为她柔软的不成名堂,抱着她轻轻吻她的眼睛,喃喃,“犰犰,好宝贝儿,你会有小宝宝的。还有,我刚才在酒店那眼神是不理你呀?我那是鄙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遇事儿就只会喊爸爸,以后要镇定,装样子不会?”
犰犰愣愣的,“不会。”
韩应钦无法呀,抬起手温柔地扒了扒她额前的发,“以后再教你吧。”说完,要松开她扶她下来,犰犰这时候却又紧紧环住他的颈项,涩涩地瞅他,“我把你的手机密码改了吧。”
韩应钦笑,扶着她的腰,“你改。”
犰犰就靠在他的肩头改了密码,末了,在他耳朵边儿,“改的是,韩应钦只疼犰犰。”
说完,把手机放回他口袋里,枕在他的肩头,咬唇,耳朵根儿都是红的。
韩应钦扭头脸贴着她的脸,轻轻摩挲,“嗯,韩应钦只疼犰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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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犰犰坐在胡来病床旁的小沙发上,脚边,是一个小竹篓子,篓子里套着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清清亮亮的水,水中游着漂亮的小银鱼。
这种小银鱼出自太湖,西施喜欢吃,后来成了一道苏州名菜:脍残鱼。
据说胡来喜欢这道菜。别人特意送来的。
不止这些,特意送来的珍奇东西实在太多,都放在隔壁那个病房里了。这篓子小鱼是送来时,见犰犰多留意了一下,就放在了她脚边。
犰犰把视线又移回病床上的胡来。
他真是个极讲究的人呢,光从这些络绎不绝来探望他的人送的东西来看,均只讲个“精”字,足以看出这位贵公子的无暇品味。
犰犰望着他的侧脸,不觉想出了神儿,———“姑苏城畔千年木,刻作夫差庙里神。冠盖寂寥尘满室,不知箫鼓乐何人。”
他多像自己年少时最沉迷的吴王夫差。回想夫差生平,少年为太子,姑苏城下少年游,衣衫眉眼都是诗;后为大国君侯,名动四野,采莲径上风光旖旎,吴王井畔柔情似水———可是他又大大的不同于夫差。那位精致王侯最后家破国灭,身死东城,还给后人留下个昏聩懦弱形象。而他若掌夫差剑,佩剑在身,一定锋利无比,上斩佛,下弑妖,端受吾等小民浊物顶礼仰望,远远的,远远的,———只得仰望———不觉,犰犰叹出一口气,胡来给她的感觉真正就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即”,也许,是因为,他是她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气去“相亲”,却惨遭“放鸽子”的人,也许,是因为,她清清楚楚知道,他之所以愿意和自己订婚只是为了他的妈妈,跟高犰这个人毫无关系,不刻意,却还是叫犰犰有了“怯意”,不敢靠近,只得仰望,———别说神经病的神经都是粗的,他们有着极细极敏感的心血,稍被伤害一点,那就是一个疤,里面包裹着自卑,胆小,糯糯不前———“叹什么气,他还没死呢,叫你在这里长吁短叹,猫哭耗子。”
突然刻薄的一声儿,犰犰抬起头,看见三个军装手里各自拿着东西进来了,说话的,正是龚晓跃。
“晓跃,别这么说,犰犰心里也不好过。”一人低低出声儿,小心放下手里端着的个什么东西。
这时,龚晓跃倒没有回嘴,人默默地放下手里的一个军用双层保温盒,走到窗边。
龚晓跃心里难受啊!
胡来出事,叫他愧疚不已。
因为,那天从亚酒出来,龚晓跃实在抵不过对兄弟的疚,对胡来坦白了一切。
两个男人,分别坐在军用吉普的驾驶和副驾驶位,开着车窗,烟一根接着一根,满地的烟蒂——胡来当时话很少,只是“嗯嗯”了两声,龚晓跃夹着烟的手指都在微颤———胡来后来只说,他需要想想。龚晓跃下了吉普,胡来开车走了。
却,没想,————就出事了———当听闻胡来出事,龚晓跃的心都是空的,一种不知是疼还是绝望———就像什么从身上硬生生要被割下来————他知道,自己跟犰犰不可能再——无论胡来是否平安,都不可能再———可他还恨着她呀,恨她恨得这样入骨!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能清晰浮现,那天她握着男人的手,“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她被郑井抱着,举着,郑井说,“就算她怀上别人的孩子我也不会放弃她。”她低头望着他,那样专注———她喊着“爸爸!爸爸!”,她的爸爸牵着她走远,越走越远,犰犰哭着回了下头———龚晓跃心紧得无法!
他想起他埋在她的双腿间,她抓着他的头,喊着“龚晓跃——”
他想起他给她扣上胸罩的扣子,她莹莹的双眼望着自己,那里面的依赖娇爱——他放不开她!!
绝望,迷恋,丢弃,不放!
一个纯种的魔王被这样生生磨折着,到底算谁的功德一件呢?
龚晓跃荒唐,可也是精致的荒唐;混球,也是高质量的混球,当然知道“迁怒”这玩意儿有多掉价儿,可是,本就心神颠乱间,赶到医院,一看,犰犰在韩应钦的身侧————又是狠狠的一刺激呀!
迁怒,实在不堪,迁怒,却又实在情之所至,——他恨她,恨她入骨,他一来就用那样的话刺她,他走到窗边,心,都是疼的啊———突然听见,身后,“你们来了,我,我出去转转。”犰犰的声音好小,局促极了。
“诶!犰犰,你还没吃饭吧——”却,拦都拦不住。龚晓跃回头时,犰犰已经疾步走出去了,晓跃只见到犰犰低垂着头,那发丝———无限的哀愁啊———龚晓跃转过头看向窗外,沉了口气,终是堵不住那胸口处的大窟窿,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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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一出来,望见犰犰站在电梯口。
犰犰一侧头,望见他———显然像怕他的样子,转身就往楼梯间走,电梯都不等了。龚晓跃追了上去!
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跑什么!”
犰犰撅着嘴挣扎着,先犟着不说话。
“你他妈跑什么!”龚晓跃小吼得眼通红!他当然更恨自己,明明知道她为什么跑,可,怎么就有这么多的言不由衷——“你骂我——”终于,犰犰委屈地无法。话一出口,就,支离破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
可不把咱犰犰委屈死咯,本来胡来伤着现在都没醒,她已经很担心难过了,结果他一来,进来就是那么一句话———娇气包受得了这?
犰犰的样,犰犰的话啊,深深撅着龚晓跃的心!
猛的双手一箍,将她紧紧抱起,仰着头望着她,一眼微红微浸,“我不骂你骂谁———”这是伤她,还是伤自己———犰犰握着拳伤恨地捶着他的肩头,哭得不成声,“你就只会欺负我——”
龚晓跃望着她,望着她——心被她揪的———突然掌住她的头重重堵住了她的唇!
怎么办,怎么办呐,他的脸庞沾着的都是她的泪,他的嘴旁濡沫着的都是她的味,像飘艳的毒,一丝丝,一缕缕,明知沾不得,不能再沾,却———犰犰还在捶他的肩头,拳头握得死紧,抽泣,伤心,慢慢,慢慢,停了下来,慢慢,慢慢,拳头微松开,后来,变成紧紧抓着他的肩章———咳,这也是她的一个劫数啊,犰犰生平第一次清醒状态下体验那样疯狂极致的xing爱就是和他,在那金戈铁甲里,一日一夜的抵死缠绵——午夜梦回,犰犰耳旁回响的都是她与他崩不离析的炙热喘息,两人一次又一次共同攀登到那心空悠妄的地方,叫她眼热情浓,叫她都忘了,自己找他想要的,只是药——分开,犰犰微张着唇,鲜艳欲滴,眼眸还湿漉漉的,稍重地啜着,望着他,眼神里也是解不开的,说不明的,结丝迷惑,龚晓跃心缩得无法,最柔软的地方,被她抓着,牢牢,只被她抓着,———龚晓跃又挨了下她的唇,“肚子饿不饿,”
犰犰微撅唇,手指抠着他的肩章,龚晓跃用力将她抱紧,脸贴着她的脸庞,“我给你带了松露饭,”
“不吃。”她的手指还在抠肩章,“不想吃。”
龚晓跃竟然点点头,“好,不想吃就不吃。那想吃什么,”
好像他的肩章里有虫子,犰犰非要把它抠出来,“想吃老通城的豆皮。”
龚晓跃又点点头,“好,吃老通城的豆皮。”
又抱了会儿,分开,见犰犰的手还在他的肩章处搅啊搅的,龚晓跃望了望自己的左肩章,一本正经,“我把肩章卸下来给你玩儿。”
犰犰的手停下来,没想,她还点点头。
龚晓跃真动手把肩章卸了下来交她手里,犰犰手指捏着还抠啊抠的,她是这样,一心思纠结,手就爱挠东西,挠啊挠的,像个别扭的孩子。
“你先进去,我去买豆皮。”
犰犰摇头,“不进去,就坐外面。”里面还有两个人,犰犰又不认识,不想进去。
“好,就坐外面。”
看犰犰在外面走廊上的长椅上坐好,龚晓跃准备进去拿车钥匙,走了几步,又回头,边走边又卸下右边肩头的肩章,弯腰塞进她手里。转头走进去了。
犰犰一手虚握着他的右肩章,还是刚才他塞进她手里的那个姿势,一手还在抠先拿下来的那块左肩章。望着一个点,别扭的不成名堂。生谁的气呢?又不知道———却,过不了一会儿,龚晓跃从病房里出来,就站在门口,“高犰。”
犰犰抬眼望过去———明明他就站在门口,可是,好像,距离好远好远———龚晓跃抬起手,朝她招了招,犰犰起身,有点茫然地走过去,越走越近,听见他说,“胡来醒了。”
犰犰已经站到了门口,望进去,又听见,“可是,他好像不记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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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嘿嘿,神经病站在门口,盯着胡来。突然有种找着“病友”的感觉。
她那样微撑着脑袋笔里笔直走到胡来床头的模样,说实话,饶是龚少现下情绪低落,也觉得好笑。
她走过去,微侧身,关切地坐在了床边,又倾身,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真不认识我了?”
胡来静静地看着她,她又挨近一点,“有没有出现幻觉?譬如,你不是胡来了,是,李世民!”
胡来显然微笑了起来,不过疏离地似乎不喜欢女人这么靠近他,人稍稍往后靠了下,缠着白纱布的头微往旁边一侧,看向他的嫡系们,“她就是你们说的犰犰?我是救她受伤的?”
一个军装走过来,微弯腰,也关切地看着他,“胡来,你真不记得她了?”
犰犰还盯着他,是那种探寻“病友”同症状的细究眼神。
胡来淡淡笑,还是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好像这个女人很重要,不记得她了,他们还都很紧张,忧心。
胡来没有装,醒来什么都记得,可就是忘了怎么受伤躺这儿。他们跟他提起犰犰,他问“谁是犰犰”,他们好像十分惊诧。
胡来看了眼这个看上去拥有“小科学家”眼神的女人,她从看见他开始,就仿佛一直在琢磨他的病情。
又问,好像特别在意这个问题,“真的没有幻觉?嗯,”她又低头想了想,抬起手还敲了敲她自己的脑袋,“这么敲,疼不疼?”
她这模样,饶是高教授看见了,要心碎!
犰犰是脑袋有问题的孩子,可是,她除了神里神经,思维有问题,却从来没说自己脑袋会疼。原来,她发病的时候,脑袋这么敲是会疼的。可是犰犰从来没说,她这么怕疼的人——胡来看着她,“你脑袋这么敲会疼?你经常出现幻觉?”
咳,咳,还是叹两声呐,饶是高教授听见了胡来这么问,同样,要感叹,多精细玲珑心的人儿啊,犰犰对脑袋同样有问题的人都十分感兴趣,也经常会这么问,可,谁也没像胡来这样,马上能想到她这样急切,也许,只是“求证”。其实,她也是如此———一旁的龚晓跃,心,是震惊的!
一来惊于胡来的细心,再,惊于犰犰的脑袋!———果然,犰犰真把胡来当“病友”了,她点了点头,“我小时候脑袋开过刀,有时候就挺糊涂。你如果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说明问题不大。”
“可是我忘了你。似乎——”他望了眼他的嫡系们,“他们觉得我不该忘了你。”
这一说,犰犰眼中好像滑过了一丝难过,——说实话,这丝难过,为她自己更多些。
跟胡来接触不深,可那天他为她被打破了头,血流,她一路抱着他,看着他虚弱地躺在自己的怀里———犰犰觉得,那一刻,他是“走下来”跟她最亲近的时刻了。
这几日,来来往往,看见来看他的人,看见来看他的人送给他的东西,再望见躺在病床上仙子一般的人儿———犰犰又觉得他是那样“高不可攀”。
现在,他这样轻易地就忘了自己,如同蝼蚁,一丝痕迹都不留,———犰犰又想起他第一次相亲时放她的鸽子,后来,他说,“我们订婚,是为了我妈妈,”——高犰有点点苦涩,也许,他忘了自己也好。本来就一团糟,何必把个“高不可攀”的人又扯下来鬼搞鬼搞,————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于是,犰犰微微笑,却,感觉像那风雨中飘摇的一点,幽幽怯怯的,“没事,忘了就忘了吧。谢谢你救了我,明天我叫我爸爸给你送面锦旗来,要不,送你单位去?”
呸!!
所实话,这东西谁都别记得她最好!要命!
………【115】………
第二天,衙内真送了一面锦旗过来,还有一束很灿烂的花。
锦旗上书曰:“扬浩然正气,谢最可爱的人。高犰。”
当时,胡来病房里或坐或站,多少枚年轻俊才。看着她一手端着锦旗一手捧着花进来。
弯腰放在小茶几上,衙内双手揣在外套荷包里,立在他的床脚,“我这些虽然俗气,比不得别人送给你的珍玩,可是,却更能表真情显实意。望你好好养伤,早日出院,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说完,扭头就走。
衙内蛮坏咧!
这话儿里,多少有些不正不经。
说实话,这神经病啊跟一般人的思维是有点不一样。要是个长情女,被人忘了,肯定伤心啊,难过啊,自艾自怜啊。她不一样,她翘气了!
要忘都忘了撒,怎么独独把我忘了?还欺负我上瘾鸟!
还有,就是那套“分手论”作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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