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聪氏只好忧心重重的下了墙头。
张云打开大门,外面一片灯火通明,火把照的整个街都是亮的。二三十个人站在门外,俱是玄色的官服。打头的一人脸色阴鸷,却别扭的摆出一副和善的面孔:“小姑娘,官服有走失的人犯到了这里,你可有看见?”
“是啊,看见了赶紧告诉成大人。”站在这所谓的成大人身后的竟然是本县县令!县令旁边就是他的小舅子米德,刚才说砸门的就是他。
张云装作一副吓傻的样子,口不能言!
成大人把他自以为很和善的面孔对向张云:“小姑娘,在下是刑部的捕头。朝中走了一个要犯,可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
你比他更像十恶不赦的要犯,张云腹诽。她吓得眼泪汪汪:“不曾看见。”
“我们得进去查一查。”成大人下令。
后面挤过来一个人,原来是张老爹。他小心翼翼的行了礼,道:“父母大人,这是老朽的内侄女,是俺兄弟临去前托付给俺的。这闺女年纪小小,可经不得吓啊。俺只是过来看看。”刚才官差已经查过他家里了,这是要搜遍全村啊!张大娘和红梅很不放心,张老爹便过来看看。本来张国才要过来的,被张老爹骂回去了。
张云心中震撼,就是在现代那种开放法治的时代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邻居!
“云丫头,别怕!官差就是看看,老爹在这儿呢。”张老爹安慰道。
一群人长着火把进了张云家里。眼见着院子大气宽阔,倒比许多村里的富户还要好,竟然只有几个孩子,这丫头长得也真俊。成大人心中一动,仍是继续查看,也不管以后这几个遗孤是否会受到什么觊觎!
张云坐在炕上,仅仅抱着弟弟妹妹,冷眼看他们翻箱倒柜。米德色眯眯的看着张云,若不是有成大人在场,说不得能做出什么事来。床上的被子也被挑的凌乱不已,柜子里的衣服都翻了一遍(衣服能藏人吗?),连粮仓都用刀剑插了个透气!
张云家里屋子多人少,东西并不是很多,很快就检查完了。
成大人领着人除了张家,又往下一家去。张老爹安慰张云几句,跟着走了。
看来陈聪氏那边不用太担心,这些人还没有无法无天。只是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张云顾不得这些,忙回到自己屋里,把少年拖出来,埋到粮仓里。刚刚埋好,那些人去而复返。张云急忙把炕里面拖拉的痕迹扫掉,然后又去开了门。
成大人阴阴的看了张云一眼,并不说话,往屋里走去。后面跟上的捕快顺着上司的眼色,把炕门打开,把火把伸进去。看了一遍,起身摇摇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又走了。
张云吁了一口气,看来暂时是安稳了。
哄了小峰小秀睡觉,看着已经过了一大会儿了,张云赶紧把粮仓的少年拖了出来。
少年此刻已经醒了,只是气息微弱。看得出来少年的衣衫虽然破旧,原来却是很好的,衣服的布料都是华贵的丝绸,上面还有精细的刺绣,只是现在看起来黑黝黝脏兮兮的。少年脸上手上都有不少划痕和泥垢,仔细看去,除了手上有一层薄茧,皮肤确实细腻洁白的,想必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看他精神萎靡,皮包骨头,一路上定然吃了不少苦。
张云忙准备了一碗糖盐水,给少年灌下去。过了一会儿,少年的精神好了一些,强坐着支起身子。张云忙把被子放到少年身后,让他靠着。
少年拱了拱手,声音温润:“大恩不言谢,我陆采今日能活下来,多亏了姑娘,您就是我的恩人。”
张云见他气度非凡,行事妥帖,越发肯定这不是个坏人了。
“陆采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惜我陆家上上下下百十来口姓名,死得冤枉。”陆采恨恨说道。
原来陆采的祖父是开国郡公,父亲是金紫光禄大夫,说起来这金紫光禄大夫只是一个文散官,没有什么实权。只是不小心得罪了当朝太师庞华,就落得个欺君的大罪;满门抄斩。陆采是家里嫡孙,祖上留下来的唯一丹书铁券被祖父留给了陆采,陆家的根不能断!
本来陆采未满十六岁,又有丹书铁券,坐两年牢就可以出来的。谁知陆采出了牢狱,领了进牢房的时候的一身衣服,发现自己的家早已被查封。还未等他做打算,朝中便有人上书要杀了他,他一路逃开,却只逃到这里便支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他握拳道:“我家人横死,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一冲动便咳了起来。
张云听得义愤填膺:“呵!这是什么世道!只是你现在年纪轻轻,又没有实力,如何报仇。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不潜心壮大自己的本事,将来报仇也不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采默默地念了几遍。“多谢恩公开导。”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这可是折杀我了,叫我的名字就好。”张云可不想当什么恩公。
陆采沉默了一下:“那好,我就僭越了。云姑娘。”
张云见他气色好多了,情绪也稳定下来。便道:“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张云起得很早,她本来是要送路掌柜和王跃的,只是家里多了一个陆采,抽不开身。她只好去了红梅家里,请红梅帮她去送人,红梅一声应了。
回到家里,张云到卧室里,见陆采已经醒了,正在打坐。她笑道:“我准备了热水,你先洗洗吧。”
幸好张云家里盖了后院,相邻的只有红梅和陈聪氏两家。安全起见,张云把院墙盖得很高,所以陆采在这里还是安全的。张云早上已经在后院给陆采收拾了一间屋子,她把水提到后院,让陆采用。只是家里没有成年男子的衣服,张云只好找了布料,现缝了一件。针脚歪扭之极,好像稍微用点力衣服就要散架一般。没办法,张云不能去别人家里借衣服,暂时更不能去镇上买成年男子的衣服,只好这样凑合。
陆采拿着手里针脚幼稚的棉布长衫长裤,眼中一丝水光闪过,这是以前穿任何贵重衣服都没有过的感觉。他低下头去,再抬头眼中已经是平淡一片。
可怜人,刚出了牢房又得坐牢,张云叹道。以后陆采得守在后院不能出去了,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很近,只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还是有些不妥的。
小峰小秀已经醒了,自己穿了衣服出来。唉,以后也得限制弟弟妹妹少出家门了,虽然两人很听话,但他们毕竟是孩子,万一说漏了嘴就很危险了。
张云特意煮了滋补的的山药银耳粥,又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特意又炒了一碗葱花鸡蛋给陆采。
她对弟妹道:“大姐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们,你们能答应大姐吗?”
大姐竟然有事要自己做,两人都很自豪,大声道:“能!”
“以后咱们家里多一个大哥哥,但是小峰小秀要保密,不能对别人说。而且以后你们不能经常出家门了,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张云说道。
“好,我们听大姐的。”两人懂事的说道。
040 扩招
做好了饭,恰好见陆采收拾好,怡怡然的走了出来。
张云一下子愣住了,怪不得人说“美人就是披个麻袋也是美的”。洗的干干净净的陆采站在堂屋门口,只见他身材颀长,布片似得长衫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韵味。他肤色皙白,却剑眉星目,薄唇微抿,显得丰神俊朗。一张俊秀的脸上似喜还悲,此刻见了张云,优雅的拱了拱手。
“你醒了。”张云半天才反应过来。“屋里坐吧,饭已经好了。”
小峰小秀呆呆的看着这个如此好看的“大哥哥”,跟着大姐进了堂屋。
“小峰小秀,这个就是我说的大哥哥,叫陆哥哥好。”张云对弟弟妹妹说道。
“陆哥哥好。”两人异口同声。
张云认真的看着两个小家伙:“还有,大姐刚刚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以后尽量不要出去,出去了也不要跟别人说家里有个陆哥哥。”
“记住了。”两人道。
陆采一阵动容:“云姑娘,麻烦你们了。等过一段我身体休整好,风声弱了,我就离开。”说着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暂时委屈你们了,将来我陆采要是能大仇得报,再来报答你们。”
张云笑着摆摆手:“赶紧吃饭,谁没有个三灾五难的,我这是能帮就帮,你别往心里去。”
陆采好久没有正经的吃过饭了,他慢慢地吃着这些清粥小菜,只觉得比以往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美味!他端着粥碗,手指僵硬,青筋突起。面上眉头紧锁,眼圈微红,鼻子也有些发酸,哽咽不能下咽。
张云见状,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陆采大震,定定的看了过来,过了半晌,才强忍着悲意,抿着嘴好似一笑,严重却有无尽的悲怆!饶是张云一个陌生人,也被这种滔天的伤心所震撼。
“吃吧。。。。。。”张云劝道,“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你若是垮了,该如何报仇?”
陆采点点头,强忍了情绪,吃起饭来。
张云此刻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了,怎么能像对待伙计一样随便就碰了这标准版的古代君子呢。毕竟古代不是现代,以后自己要注意点,把以前当兵时的大大咧咧带到古代可不是好事。小峰小秀见气氛不好,不敢再玩闹了,老老实实的往嘴里扒饭。
吃过饭,陆采便回了后院的屋子,他的身体太虚弱,必须要打坐调理。
张云征询过陆采的意见,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灶里烧掉了,毕竟扔了放着都不是很妥当。收拾好这些,趁着天气好,张云把家里的衣服被褥统统洗了一遍。
转眼到了中午,张云炖了鸡汤,又炒了几个荤素搭配营养合理的菜色。小秀懵懂道“今天吃的都这么好吃”!
陆采惭愧道:“云姑娘,你不用这么破费,我只要能吃饱就好。”
张云见他心思敏感,定然是长时间的折磨导致的,只能慢慢地引导他,所以哈哈一笑,好没形象的说道:“陆采,你来了我们家,我也没把你当客人,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嘛——我们平日里吃的都是这样。这小丫头,我平日里限制她乱吃东西,抱怨呢!”
陆采瞟了一眼屋子,这确实不像一般的农户人家,心下才有些放心。
吃过午饭,张云便到作坊里去。吩咐弟弟妹妹在家里玩耍,然后“特意”请陆采帮忙照看他们。陆采自是满口答应。张云这才反锁了院门,往作坊来。
作坊今日里不同以往,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昨天晚上的事情。原来官府昨天搜查了整个首山村,还有人后半夜见到山上灯光点点,定是官府的人上去了。
陈大娘的儿子在县里的酒楼做事,她昨天就听回来的儿子说了,原来这太师的儿子庞育相中了光禄大夫陆屏迹的嫡女陆眉,想要娶来做小妾。这陆眉虽然是个望门寡,却呆在陆家烧香拜佛,不理世事。只是一次过年的时候家庙祭拜,不小心被庞育见了,垂涎她的美貌,便上门提亲。陆眉一心求守节,自然不应。陆屏迹也不可能答应让自家女儿做别人的小妾。
庞育恼羞成怒,放言道:“不过是一个克夫的小娘皮,端的什么三贞九烈?”一时之间京城有了不好的传言。陆眉忧愤欲死。陆屏迹爱女心切,直接在街上打了庞育一顿。这庞育在床上躺了几日,心中恨意难平,向他老爹告状。庞华在朝中本就是一言堂,惯又宠溺庞育,便编织了罪名,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陆家在劫难逃。
庞华做的毫无遮掩,朝中众人敢怒不敢言,更何况有不少阿谀奉承之徒,陆家就这样被满门抄斩。陆家的事渐渐流传开来,京城周边的大户人家没有不听闻的,个个噤若寒蝉,更是把自家女儿看的比珍宝还严。陆家的小少爷陆采更是可惜,想当初他可是名满京城的**人物,文武双全,又出了名的姿容俊秀,一代明星,就这样陨落。
陆采出来后,蛰伏了一段时日,刺杀了庞育。可惜庞育命大,只是刺伤了他的侍卫。庞华虽然不怕陆采报复,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麻烦解决了最好,所以有了昨天晚上的一幕。
真是可怜!这皇帝的脑子里是浆糊?!真tmd气人!张云简直无语。
“吭!吭!”张云咳了几声,闲谈的众人立马噤声。
她故作淡定,道:“上工时间闲谈,把作坊当成茶楼了是不是?”众人忙低头做手中的活计。
转身来到小院子,李月儿正在核算账目。见了张云,便把账单拿过来。张云看了看,眉头紧锁。招的人太少了,面对这样庞大的市场,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张云现在还有六十多两银子的存款,还能支持一段日子。幸好工人的月前要一个月以后发,等布偶卖出去,款项回来就好了。
张云嘱咐李月儿张贴告示,同时在附近几个村子招工,再招八十个人左右。又把车间里几个干活踏实,办事利落的人提拔上来。陈聪氏是比较靠得住的,张云让她做了作坊的掌事,另找人替了她的位置。
张云仔细算了一下,招过人之后,作坊里每天就可以出各类布偶一千个左右,折合一下,每月可进账三百两往上。以后做了护脖,手暖等,可以定更高的价钱。一百个工人,加上管理人员和各类开支,得耗费一百多两银子,材料费也占到最少三分之一,这样一来,每月的毛利润只剩下不到一百两。张云郁闷,自己的实际操作能力还是有些不足。
她告诉李月儿,再招的工人,工钱统一定为500文每月。工人们要分级,新来的是普通工,原来的定为熟练工。等新工人以后熟练了,可以往上涨工资。这样一来,谅他们没话说。
李月儿点头称好。
同时让红梅暂时做采购,她跟自己有一段时间了,对布料等的采买已经上道。张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的预算,让她负责把附近几个镇子的布匹余料尽量都买回来,其余的采买棉布,还有麦麸,棉花等填充物。
作坊这边的新屋子也开始盖了,剩下的钱要支付各种砖石材料。泥瓦匠的工钱暂时也没有,幸好房子盖好也得大半个月,只能等下一批布偶卖出去再说。
李月儿马上便开始工作,等工人下工的时候告诉她们家里有什么亲戚邻居都可以带过来,若是别村的,只要手艺好,干活快,也可以过来。并且保证,马上农忙了,虽说妇女不是主要的劳动力,却允许她们每天晚一个时辰上工,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忙活家里的事。众人都很满意。
回到家里,小峰和小秀正围着陆采打转。小孩子就是可爱,转眼就忘了上午还怕这个陌生的大哥哥,下午就被他的一脸帅气迷惑了,围着他问东问西。陆采很有耐心,一个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张云笑着看他们顽皮。
“我大哥的儿子若是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陆采沉下脸来,“当初在牢里时,他才三岁,后来生生的病死了。”
“节哀!”张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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