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的祸源都是这病,或许这就是命吧。
吃完饭后,时兴强拉着默德在院子里散步,不许他像往常那样直接上床睡觉。时兴一开始还精神百倍,后面却忍不住悄悄打了几个浅浅的哈欠,默德知道她奔波赶来,早就很累了,只是为了他才强行撑着散步。看着时兴那副迷迷糊糊的样子,默德差点伸手揉她的头,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到了。后面默德看她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便说:“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明天咱们在继续吧。”时兴却摇摇头说:“不成,你别顾忌我,你的身子弱,需要多锻炼。”默德实在不忍心说:“没关系,咱们明天多走一会儿。”谁知时兴还是一口拒绝了:“不行,散步又不是东西,是每天要达到特定的量,不是看一天走了多远。”默德说:“但你……”时兴的确有点太累了,她为了尽早赶到这,这几天几乎没怎么休息,一静下来瞌睡难免会严重。时兴说:“我在亭子那休息一会儿,你回来时叫我。”
默德回来时,时兴早已趴在石桌上睡熟了。他当然不忍心叫她,只得叫仆从拿了披风,盖在她身上,自己坐在一边等她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朝夕相处
沈默德提过几次让时兴离开的想法,但都被时兴巧妙地避过了,她显然是想留下来,所以逃避回答。每次得到她这样的答复,沈默德心里既有欣喜,尘埃落地的踏实感,同样又有着一种愧疚罪恶的歉疚感。他很矛盾,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时兴。每次他被这种矛盾的感情纠缠时,他就对时兴的态度忽好忽坏,摇摆不定,而时兴就像是没察觉似的,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副心平气和,毫不受干扰的样子。
苏时兴端着药膳面带笑意地走来:“沈大哥,尝尝我的手艺进步没?”沈默德看着苏时兴一脸笑意,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却生出了深深的疼惜:“时兴,你不用总是亲自熬药膳,那些叫下人去做就行了。”时兴却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闲着也是闲着,难道沈大哥吃小妹煮的粥吃厌了,要不我再换一种?”默德连忙摇摇头,说:“怎么会呢?”他止住了下半句,他想说的是,你煮的粥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也是我最愿意吃的,我愿意吃一辈子。但他最终还是止住了。
苏时兴在梦德山庄住了快大半年,她为了方便照顾沈默德,不顾男女之别,就歇息在默德房间的外间。以前默德每次半夜发病或有需要时,值班婢女很少醒的及时,因着值班婢女的不称职,刘伯不知换掉了多少人,最终他不得不硬拼着自己上,但他年纪大了,身体实在吃不消,虽然每次睡得浅,能及时醒来,但照顾起默德来,难免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在默德绝食的威胁下,他才没有坚持下去。否则凭他的个性,恐怕就是死也见不得默德受到一丁点多的委屈。而自从苏时兴来后,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虽然默德也曾强烈拒绝过,但时兴不知对默德说了什么,默德就乖乖听话了。看来,时兴实在是克制默德坏脾气的一剂良药。自从她来了后,默德的衣食住行全被她承包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因为她总能把默德打理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的,这一点除了她,任是谁也做不到这样出色,看样子,苏时兴的能干并不体现在生意上,在其他任何方面,她都似乎无懈可击。可是她越是好,刘伯也就越担心,这样好的姑娘能没人喜欢么?即使苏时兴自己无意,怕也是阻挡不了别人的倾慕,万一时兴哪天没把握住,默德该怎么办?默德只怕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吧。那时的默德怕是会比现在伤得更厉害。因为他能察觉到默德看时兴的目光,那是默德以前对任何人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对前夫人也没有过,但越是看重就容易伤得越深。
那日,时兴陪默德散完步回来,默德上床休息后,时兴也走出去准备休息一下,却看见刘伯站在门外,也不说话,只是对她招招手,她心知刘伯应该是怕打扰默德,有什么悄悄话要对她说,便心领神会地轻轻合上门,她不敢走太远,怕沈默德突然醒来找不到她,于是就站在屋外,轻轻问刘伯:“刘伯,您有什么事呀?”刘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对时兴说:“苏姑娘,您也别怪我自私,为了默德,我不得不想多点。”时兴毫不介意说:“您说吧,只要为了沈大哥好,没什么想多不想多的。”听了她这话,刘伯放心了一点,便继续说道:“苏姑娘,您应该知道我家少爷的情况吧?”时兴面色暗了一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刘伯又说:“我家少爷现在很是依赖您,怕是早把您放进心坎里了,从他见你的第一天我就察觉到了,你现在是他唯一不排斥接受帮助的人。”时兴面色变了一变,最终问道:“刘伯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刘伯也不客套了说:“我要说什么,估计姑娘应该想到了。我今天就问姑娘的准话,姑娘您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我倒希望姑娘能趁早放手,我家少爷禁不起再一次折腾,他这半条命,我希望他能过得平稳些,不要太累心了。若是姑娘愿意,我就在这替少爷谢过姑娘了,姑娘的恩情我刘某就算来世也会报答您。”苏时兴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刘伯的话:“刘伯,对不住,您也知道我的身份,我现在真没法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我当年既然对沈大哥许下了诺言,我就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承诺,不论怎样,我永远不会弃沈大哥于不顾,永远不会。我也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沈大哥的事情。”
苏时兴这般答复有点含糊,却也合情合理,因为她的确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她身上负担着苏家的担子,苏家少爷年幼,虽然天资聪慧,加之时兴教育得当,行事很是可靠,但在实际操作方面还有很多需要苏时兴身体力行地去教他。现在不止苏家的担子压在她身上,她还得支撑山庄的生意,肩上的责任更重。她一旦因为沈默德而意外倒下,意味着好不容易平复的苏家内斗分子又将骚动,山庄也将失去经济支持而倒闭。她此时确实不能考虑任何有关私人的问题,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无法让自己顺着自己的情感而置自己的责任于不顾,她要是那样做了,估计会感到比死了还难受。没办法,谁叫她就是那种把责任看得比一切还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别离危机
那日,时兴刚吃完午饭,正打算送药膳给默德,路上被一个陌生的小厮给拦住了:“大小姐,桥镇那边生意出了点问题,这是二少爷给您的信。”时兴听出小厮是江南口音,心里明白了大半,家里那边的生意一定是遇到了问题,才会亲自派人来送信。她接了信,边拆信边问小厮:“你辛苦了,你是二少爷身边的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小厮道:“小的是二少爷身边新来的贴身小厮,名唤小七。钱庄那边好像出了点问题,少爷和福伯实在没法解决才向您来求助。”说罢又偷偷看了她的一下脸色,时兴脸上并未怎么变色:“我虽然已把家中的事物交给了时礼和福伯,但毕竟现在我还是苏家的人,苏家的事当然就是我的事。”小七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
时兴吩咐小七去偏房候着,自己去了默德房间,默德披着一件披风,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见时兴进来了,两眼一亮,整个原本暗沉的脸也鲜活了起来:“时兴,你来了。”苏时兴仍是笑着,说:“沈大哥,你最近觉得好些了没?今天我新熬了养生汤,你来尝尝。”默德笑着接过药膳,说:“时兴的手艺我从来就不怀疑。”苏时兴倒是不客气,笑嘻嘻地答道:“那倒是,当年我爹病着的时候,我可是花了好多研究的功夫了。”默德听了这话,感到一阵心酸,苏景云去世的那段时间大概是时兴最难过也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了,现在她能这样云淡风轻开玩笑似的说出来,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看着时兴那张总是阳光明媚的脸,心里一阵疼惜涌来,而时兴发现默德变了颜色,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提起了不应该提的话,可是变脸色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沈默德呀。
她正准备转移话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默德搂进了怀里,好陌生的感觉。她只是觉得默德好瘦,但他的胸膛依旧很宽广,身上有着淡淡的熟悉的药味,另外,她觉得这样很安心,很舒适,好像干什么也都可以似的,她在心里默默想,可能这就是所谓安全感吧。她没有挣扎,反而把头更深埋进默德怀里。听见默德的声音在头上和胸膛中同时响起:“时兴,苦了你了,你想哭就哭吧。大哥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苏时兴觉得丈二摸不着和尚头,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哭的,是因为爹的去世吗?不,爹去世的那一刻她是哭过,因为再没有人会像爹那样疼爱她,关注她,把她捧在手心里,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助,无知。
苏景云早在平时就已经为一切做好了准备,他会刻意训练她的毅力和应急能力,在做生意时,会要求她坐在一边旁听,事后在询问她的看法,并给出意见和讲解。 他的确是个有先见的商人,虽然二娘进府七八年了,但硬是没诞下一个子嗣,直到她成功将二娘一家逼走时,通过二娘的控诉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爹做的,二娘根本不可能再怀孕,爹在娶她进门那一刻,就已经剥夺了她拥有自己孩子的权力。
苏时兴很可怜二娘,但爹当年也没逼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如今她却在此时这样毫不留情地指控起来,这让原本打算给她丰厚补偿金的时兴改变了主意。她补给了刑二娘一家不多不少的费用当做养老费,毕竟邢二娘也照顾了爹那么多年,虽然做了错事,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想把事做得那么绝。送走邢二娘一家的那天,她站在送行的车前,异常淡定地对二娘说:“二娘,现在我们苏家不欠你了,你好自珍重吧。如果实在有困难,可以来找我,只要我做得到,就一定会帮你。不过我希望不到迫不得已,大家不要再见面,你知道原因的。”后来二娘的弟弟骂她假惺惺,甚至想冲上来揍他,被二娘劝住了。时兴当时一点也没被吓到,她相信二娘的弟弟并不敢动手,哪怕动手了也有家仆护着她。时兴望着暴怒的刑沐,冷笑道:“你很想打我么?觉得我假惺惺是么?我有必要对着现在的你们假惺惺么?随你们怎么想,我该做到的已经做到了,你们要是再不知足,我也没办法。我告诉你,刑沐,别以为我怕你,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你们当初怎样对我的,做的那些事我一件也没忘,一件也忘不了!若你们还是要继续纠缠,我绝对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最多不过鱼死网破!”说这话时,她眼里充斥着浓浓的怒气和杀气,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怨气,她不怕死,早在她被他们逼得快自杀时,她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最坏的结局也不过一死,她怕什么!刑沐盯着她的眼睛,不自觉被吓到了,便强装着镇定放下了马车的帘子,而邢二娘也立刻吩咐车夫驾马。
望着二娘一家子远去,她突然感到绷了好久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她却想哭,非常想哭,但她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哭,她立刻回到了自己房间,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吗?可她感到的只是压抑,沉重和委屈,她知道今后会有更大的担子压在她身上,为了弟弟,她不能再软弱。
此时的苏时兴想起当年的事却再也没有当时那种情感,她哭不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哭的,她觉得这些事情仿佛并不值得她哭。默德感到怀里的时兴并没有什么大的情感起伏,她只是把头埋在他怀里,呼着气,他的胸口暖暖的,痒痒的,带着脸也红起来了。他当然不愿放开时兴,时兴的身子暖暖的,软软的,细细小小的,抱着很是舒适,他有一种想把她抱起来转的冲动。但最终苏时兴还是离开了他的怀抱,诚恳地告诉他:“沈大哥,你的怀抱很舒服耶~”
沈默德望着苏时兴那双充满诚恳真挚,不加一丝邪念的眼,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小丫头未经人事,平时看她那么通透能干,在男女之情方面却是这样大调。想到这,他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时兴看清他的心意,又怕她看清。他怕她看清了他的心意,反而会害了她。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如画的脸庞,心里告诉自己:“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但下一秒他的希望就被打破了,苏时兴望着他,有点为难地告诉他:“沈大哥,我得回去一趟,可能过些时日才能回来,你能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吗?”沈默德感到自己那颗刚刚才升起来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苏时兴还是走了,默德感到自己心里仿佛缺了什么东西,老是空空的,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每天脑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时兴,她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热切地期盼着这一切快点过去,时兴能早点回到他身边。时兴走了以后,他才发现她早成了他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她早已浸透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现实还是思想。刘伯依旧对他那样悉心呵护,虽然由于能力原因做不到时兴那样利索,但其实真的很好了,他还是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以前时兴在的时候,她可以和他谈任何她或者他感兴趣的东西,时兴总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从没遇到过像时兴那样懂他的人,他现在想想,才知道为什么会有“知己千金不换”的说法,时兴,大概就是他的知音,也是他埋在心底的,爱人。他甚至有点感激起这可恶的病来,是它将时兴带到他身边来,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长相思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时兴来信了,信里说事情有些棘手,可能需要更多时间,让默德自己先照顾好自身子,她一忙完事了就回去看他。沈默德在等待的日子里才明白了闺怨诗里面的那种情感,原来男子也可以有类似的感情,大概这就是思念了。
他以前经常出门在外,在家呆的日子少之又少,一忙起来常常什么都忘记了,给家里几乎不曾写过信,他与顾漫罗成亲了五六年,她有瓜儿都是两年前的事,其实想想,她也挺不容易的,为他独守了那么久的空房,时间一久,什么都会变的,更何况他和顾漫罗之间的婚姻本就是一次交易,并没有什么深厚的基础,只是不讨厌罢了,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如此而已,谈不上爱或者不爱。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对顾漫罗的偏见减轻了许多。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对或错,只是是否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你是否还有去爱的能力和资格,而他,他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太多。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把时兴留在身边,哪怕只是一时也好,多一刻也好。他想,他已经很幸运了,虽然他被这场疾病,剥夺走了很多东西,但却也因这场疾病,能与时兴接近,有的人一辈子或许都体会不到遇到知己的感觉,他又能要求什么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些风言风语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平时与外界极少接触,对外面的事物也极少了解,但这段时间由于苏时兴的离开,他突然觉得他有必要了解一下外面的局势,苏家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时兴这么久都不能回来。时兴是个极其会掩饰的人,从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