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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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阔天高-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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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水缸早已按莫钟书的要求装好了海水,被午后猛烈的阳光直晒着,缸盖上挂上了许多小水珠,这些小水珠顺着缸盖的锥面滚动,到了中间倒置的锥顶,正好跌落到缸里安置的那个小缸中。

    莫钟书放下缸盖,轻轻旋转一下小缸上的卡口,拿出那半小缸水,递给李长义。

    李长义尝了一口,喜道:“真的是淡水耶!一点都不咸!”

    孙大元和曹英尝过那水之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虽然时间紧迫,他们来不及去定制这些设备,但自己也能因陋就简地仿个大半出来,顶多就是效果打个折扣,得到的淡水少些。

    莫钟书没料到的是,这两位同行不但即学即用,还在他们的船上做起了生意,一小盘子豆芽卖到二三两银子还供不应求,那些患了维生素c缺乏症的商人们把这天价豆芽当成药来吃。直到后来这项淡化海水的技术被越来越多的航海人学会,海上的豆芽才终于回归到合理的价位。
正文 第80章 起航
    这是江南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三月的早晨,春风轻柔地拂过平静的海面,初升的朝阳洒在万顷碧波上便成了无数跳跃的金光,一群海鸥飞快的掠过宁静的天空,冲向蓝天上的朵朵白云。

    莫钟书站在船头,呼吸着湿润又略带腥味的海风,心中激动,期待已久的航程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出海去。至于海上有什么能吸引他的,其实并没有多想,也许,那只是一种惯性使然。上辈子,他的职业就是海员,只能出海去。第一次上船的时候,妈妈刚刚去世,船上与陆地截然不同的艰苦环境反倒平息了心中的伤痛,那时他觉得海上很自由,因为远离现代工业的污染,空气比陆地上的清新,就连船上的人际关系也简单许多,虽然船上空间有限,放眼望去却是天大海大,不象陆地上到处都是人。

    前面的三艘帆船已经开动,走在最前面的李长义的船越来越小,在薄薄的晨曦中若隐若现。

    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船,水手们正在有条不紊地在桅杆下面忙碌着,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扯帆拉索,只待他一声令下,水手就会收起锚,船就可以出港了。

    帆船自身没有任何动力系统,完全依靠自然风力作为前进的动力,操控者必须要对风向、洋流和船只具有深刻的认识和感知,并有足够的力气才能操纵船舵和帆脚索等控制装置,根据天气状况收放主帆前帆,让风向与帆向呈现一定的角度,从而使船只在风力的推动下航行。

    因而水手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一个优秀的帆船水手,需要长期训练才能培养出来,既要有强健的体格,更要有非凡的智力和果断的判断力。

    大富张罗了许多日子,也只招募到些比较健壮的劳力,都没有什么船上工作经验。

    不过莫钟书也不用为这人才问题犯愁。李长义早就帮着从他爹的海盗帮里挖了十四个经验丰富的水手过来,还特意指点给他里头哪几个人最可靠。“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叫陈荣,那个特别壮的叫宋志勇,都是跟着我爹许多年的老手,不但经验丰富,为人还十分正直可靠。”

    莫钟书把这十四个人分成两班,陈荣和宋志勇每人带着一个班子,每三个时辰就轮值一次。这十四个人还要各自带领两个新水手做徒弟,尽快把那些刚招募来的劳力培养成合格的水手。

    船开了。船艉巨大的桨轮将湛蓝的海水搅成朵朵白色浪花,在后面留下一道闪着银色光芒的航迹,似是一条银龙漂游在海面上。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把码头远远抛在后面了。

    这时候的阳光还不算强烈,许多乘客都走到了甲板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指点着岸边的风景,说说笑笑。

    他们挑了个好时候出海,这个季节海面上没有多大的风浪,这船又大,虽然耳中海浪咆哮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永不停息,可船摇摆的幅度并不大,一路平稳向前,船上的人只觉得舒适惬意得很。

    一连几天,除了值班的水手,大家都喜欢跑到甲板上,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没有月亮就晒星星,看天看海,还可以看看甲板上一溜儿的大花盆,里面种的都是吃水少兼且生长期短的叶菜,这些菜全收割了大概也只能分得一人一小口,主要功能在于养眼而非养胃。

    还有许多人喜欢跟着蓝天,在那堆了半个甲板的水缸边小半缸小半缸地收集淡水。

    因为只靠阳光加热,水的蒸发速度缓慢,这些淡水真的算不上多,全收集起来也只够勉强浇灌豆芽和那几盆菜,人们吃用的还是淡水舱里带出来的水。也正因为亲眼目睹了水源的难得,乘客们不再象头一天那样抱怨用水限制了。

    那个当初上船时十分傲慢的贵公子,吕熠,对这个海水淡化很感兴趣,追着莫钟书细问其原理及因由。

    莫钟书只笼统知道个大概原理,至于这是谁在什么时候发明的可半点不知,便含糊说曾经见人这么做过。确实,他只不过是照搬了当年他带过的一个实习生船上解闷的游戏罢了。那时候的船上虽然淡水充足,但他却偏偏喜欢自己蒸馏淡水来养花种草。

    头几天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人们开始觉得枯燥乏味起来,船一直行驶在茫茫大海上,到处都是潮湿与腥咸的空气,目之所及,除了阔天瀚海之外,就只有那狭小窄仄的船舱了。人们对日出日落已经没了兴趣,对于海风也已厌烦了,似乎就觉得自己成了关在笼中的鸟儿,只能羡慕地遥望着天上的浮云和海底的鱼,只有它们是可以自由地活动的了。

    为了消磨时间,人们只能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幸而莫钟书早有准备,叫二柱专门预备了一个书房,存了不少游记杂谈文集之类的书籍,借给乘客们度日。但这只能解决部分识字的人的问题。

    相比之下,那些不识字的水手就更显得更无聊了,他们只能凑在一起喝酒侃大山,但他们自己带的酒不多,只三几天就喝光了。船上备的酒水倒是不少,但那是阿贵亲自管理发放的,每天都只是定量供应不能乱来,谨防着有人醉酒闹事。

    这样的日子一久,人就容易生出懈怠之心,不管是老水手还是新水手,不当值的时段里,都挤在一个小舱房里耍钱赌博。

    莫钟书其实不介意手下的人工作之余有些消遣,但前提是不能误了他的事。如果贸然禁赌,这些人为了打发时间势必又会弄出别的事端,恐怕更糟。但如果放之任之,又担心有人输红了眼做出什么事来。

    为了防范于未然,莫钟书特别嘱咐王三和张七两位多加小心,不但要注意货舱,还得提防船上的人员,他不希望在自己的船上闹出什么事故纠纷的来。

    他这般郑重其事,张七却道:“小菜一碟!”

    王三更是一拍胸脯,大包大揽,“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哥俩,五少爷只管放心便是!”

    莫钟书听他们说的轻松,便也卸下了心头的大石。他了解这两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但他们说没问题的事就用不着担心了。

    第二天,莫钟书检查货舱上来,就看到那伙人又聚在一个小房间里赌开了。不过这一次,王三也坐在他们中间。一个个大男人全都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中间是一枚滴溜溜地转动着的铜钱。

    一会儿之后,这枚铜钱跌在了地板上,反面朝上。人群中一阵喧哗,王三赢了。

    大家算清赌资之后,又开始了下一轮。毫无悬念地,又是王三赢了。

    到了下半天,王三去值班巡视,换班下来的张七又带着这一群人猜骰子,战果当然又是赢多输少。

    莫钟书看出来了,王三和张七是要以赌治赌。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惯偷出身,做那一行的眼神和身手一定要极好,这个本事用在赌场上自然大占便宜,不管是骰子还是铜钱,他们总能先于别人看出点什么,再悄悄在旁边加点巧劲,骰子和铜钱就得乖乖按照他们下注的方向落下。这两个人又精明,并不全赢,偶尔也输一两局,勾住别人的胃口。

    这些水手倒也不孬,愿赌服输的,没几天的工夫,口袋里的钱就全都换了主儿。

    赌徒们之所以戒绝不了赌瘾,是因为他们手上还有继续下注的资本。现在王三和张七把他们的钱袋都掏空了,又无从借钱,自然也就再没兴致去赌。

    后来,老谋深算的王三还改变了赌注,要求输家为赢家跑腿洗衣什么的,结果偶然水手们耐不住寂寞又再聚赌,就又个个都被他支使得团团转,服服帖帖地被差来遣去,每天几赌渐渐变成了几天才能一赌。

    莫钟书现在是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个不停,他经常跑到驾驶舱去练习操舵,还要检查货舱、观测水尺、记录航海日志、描画海图,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其实这些工作都有专门的人手负责,只不过莫钟书被禁锢在岸上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上船出海,忍不住就重操旧业并乐在其中。

    甚至,他也和那些学徒一样,认认真真地跟着老水手学习怎么使帆收帆,那可真是个费力气的技术活儿,莫钟书是拿出当年实习水手敲铁锈打油漆的心态去学干这个的,一丝不苟。不过,他到底是系统学过理论知识的,掌握技术要领的速度比一般的学徒那是快了不止是一倍两倍。

    其实,后世的船再先进也总还保留着古代木船的轮廓和基础部件,莫钟书上辈子从实习水手一路做到大副,基本上把甲板部的岗位都做过了一遍,所以现在对这帆船的操控也不陌生,就好比已经有小汽车驾驶执照的人去学玩摩托车一样轻松容易。

    船上很多东西他都懂,比如说检测航向,测天定位,等等,这些当年大学里也都曾经学过,只不过,那个世界科技日臻完善,这些东西早已不再在实际航海中使用,取而代之的是自动化的导航系统,但是学过就是学过,头脑中还是留有或模糊或清晰的印象。不过,他从不表露出来,只冷眼旁观着,看着新老水手们如何操作。
正文 第81章
    总的来说,这一段旅程是相当安全惬意的。

    不过莫钟书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传说中的海盗出没区域。

    偶尔有那么几次,他们会遇上一两艘身份不明的船只。不过,每一次,那些船才刚与他们的船靠得稍近一点,他船上就传出一阵信天翁的叫声,“咕咕”,“咕咕”,声音从容悠然,叫声刚落,对方的船上也响起一阵海鸟鸣叫之声,有时是海燕,有时是海鸥,有时也是信天翁,又或者是别的莫钟书分辨不出来的海鸟。通常,海鸟们叽哩咕噜一阵之后,旁边的可疑船只就扬长而去了,偶然,会有一两艘船干脆掉过头来送他们一程。

    莫钟书不聋不瞎更不傻,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些鸟叫声是有人刻意模仿的,而且在他船上学鸟叫的,一定就是李长义找来的那几个老水手。

    不用问,莫钟书也猜到了这些海鸟的声音,就是海盗们相互之间的联络暗号,信天翁应该就是李长义父亲那一伙的标志。可能是海盗发现他这头肥羊,刚靠近了还来不及动作,就发现船上有“自己人”在打招呼,不好意思下手,转头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至于那几次特意替他们保驾护航的,自然就是李长义父亲的人马了。

    看来李长义父亲的海盗事业已经比早年更上一层楼了,以至于李长义在这一带可以横着走。难怪他两年来做海贸一直顺利得很,从没遇到过什么意外。也难怪孙大元和曹英一听说李长义想找条熟悉去大食航线的船结伴同行,就忙不迭地自告奋勇过来了。难怪出发之前,李长义坚持要他走在前头,让莫钟书断后,这样一来,最前面和最后面的船上都有人发出信号和海盗沟通,这个船队的安全就无虞了。

    船队在海上走了好些天,只遇到过两次小风浪,又穿过了几个暗瞧群,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清晨,早起的几个乘客在甲板上散步,远远地看到了前方有一个岛屿,初升的太阳给小岛镀上一层金光,让人忍不住就发出几声欢呼。

    这就是本次航程中的第一个停靠港口。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儿短暂停留,补足淡水和食物,稍作休息调整,之后就继续向西航行。

    船靠了岸,李长义就过来找莫钟书了。

    在这一带海面上,远离海岸的地方对他们一行反倒是安全的,那些海盗就算不是他爹的人马,也和他爹有几分交情,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但他老爹的威名只限于海上,对岸上的盗贼毫无作用,尤其是他们现在停靠的这个小岛,码头上神出鬼没的小偷叫人头疼得很,尤其是夜晚,经常有商船被人从船底撬穿失窃的,防不胜防。只是缘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过往的商船别无选择地只能在这儿停留补给。

    李长义特意提醒莫钟书,叮嘱他要安排好人手加强戒备,还要抓紧时间补给食物用水,无论如何都要在天黑之前驶离码头。

    洪长安是旧地重游,熟门熟路,带着大富、阿贵和二柱去张罗补给了。其余的人也都急着下船去遛遛,在船上呆了这么长时间,再踏上陆地的时候,大家都象是犯人被放风了一般,特别珍惜这点可以与土地亲密接触的时间。

    莫钟书也上岸去踩踩地气。蓝天这个称职的小厮马上跟了上去。

    停靠在这个港口的,几乎都是大型的商船。而在码头上来往的人中,肤色黝黑身材较矮的人最多,不少是苦力装扮,大概就是本土居民了。外来人中,除了他们这些中原人之外,还有不少阿拉伯服饰的大食人。

    有许多衣着光鲜的本土商人候在码头,一有商船靠岸,他们就拥了上去,寻找交易的机会。得知这几条船只是临时停靠补给,他们礼貌地笑着点点头就走了。

    码头上摆了许多小摊子,甚至不少人直接在地上铺上一张油布,摆上各式小商品就开始做交易。

    莫钟书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地摊。有本土居民向外来客人售卖当地土特产和各式零食的,也有些船上下来的旅客把他处出产的小商品拿下来卖给当地人。

    蓝天忽然就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地摊给莫钟书看:“五少爷,快看,小满也在卖东西!”

    莫钟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李小满席地而坐,前面铺了张床单,上面摆了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他的生意还不错,前面蹲了好几个客人,双方不停地做着各种手势交换意见,只一会儿的工夫,就见他做成了几笔交易。

    莫钟书对蓝天道:“走,咱们过去看看他在卖些什么。”

    蓝天不以为然道:“瓷器呗。”他觉得奇怪,五少爷今天的眼神怎么这么差,他早就看清楚了。

    莫钟书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李小满刚刚完成一次以物易物,正拿着得到的几颗小珍珠细看。

    直到莫钟书和蓝天走近了,他才发觉,刚要和他们打个招呼,就又来了一个大食人,这个人带来了一包香料,想要和他换地摊上的瓷瓶。

    李小满叽叽咕咕地和大食人说了一通,最后大食人什么也没换到,悻悻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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