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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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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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游荡,没有察觉。
  “尚书有兄弟姊妹几人?”赵仪主动问了一句,以缓解车内压抑的气氛,让赵高不至于紧张到冷汗淋漓。
  赵仪说话婉转温柔,传到赵高的耳中如天籁之音,让他剧烈跳动的心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迅速慢了下来,紧张的情绪随之也慢慢舒缓下来。赵高恭敬回答。但他不敢抬头直视赵仪,眼角余光流转之间,忽然看到公子宝鼎和赵仪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赵高的心刹那间几乎蹦出了嗓子眼,跟着冷汗“唰”地再度涌出,背心处更是传来冰冷的寒意。他竟然在无意间发现了武烈侯的秘密。
  坊间传言,武烈侯和夜郎公主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如今正在谈婚论嫁,但这种旖旎流言无凭无据,不足为信,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旋即赵高灵光一闪,他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武烈侯邀请自己上夜郎公主的车,把夜郎公主介绍给自己认识,然后又当着自己的面握住夜郎公主的手,这等于告诉自己,他视自己为心腹,他要招揽自己,他要给自己一个辉煌的前程。既然如此,自己还害怕什么?恐惧什么?有什么说什么,坦荡荡地把自己展露出来,以便赢得武烈侯的赏识。自己本一无所有,何惧失去?
  赵高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他决意放弃追根求底之念,一心一意追随武烈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武烈侯为什么招揽自己?叔父哪来的通天关系?这重要吗?不重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现在上了夜郎公主的车,与武烈侯和夜郎公主同车而行,这就足够了,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必将“万众瞩目”,再没有回头路,只能跟着武烈侯一条道走到黑了。从自己上车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就深深刻上了三个大字,武烈侯。自己成了武烈侯的人,命运被武烈侯所控制,这就是现在的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所以,放弃一切杂念,一门心思跟着武烈侯就行了。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丈深渊。
  赵仪问一句,赵高答一句,闲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渐渐的,赵高的情绪稳定下来,偶尔他也抬头看看赵仪,看看沉思中的武烈侯,虽然依旧紧张,但不再惶恐。这时候,他慢慢察觉到夜郎公主似乎对中土的事非常熟悉,而且对自己很亲近。这种感觉最初让他很吃惊,他以为自己陷进了赵仪的美色,但随着谈话的延续,他发现这种感觉是真实的,赵仪的眼神、笑靥和温婉的言辞都清晰地表露出了对他的亲近之意。
  车马辚辚而行,车中的话题始终围绕着赵高的家事,期间赵仪还问到了赵国其它质子。现在赵国滞留于秦的质子就是孝成王的嫡长子春平君。孝成王死后,郭开联合一帮大臣拥立公子偃为大王,春平君有家不能回,只好在咸阳终其一生。论辈份,赵高和赵仪是堂兄妹,两人都是春平君的子侄。
  “春平君在咸阳待了十几年,你可去拜见过?”赵仪问道。
  赵高摇摇头,神色黯然,“家父隐官小吏,家母是隐官,地位卑贱,无颜相见。”
  赵仪面露凄色,又问:“春平君可曾找过你们?”
  “秦赵两国纷争不止,大战频发,春平君在咸阳的境遇可想而知。”赵高摇头苦叹,“听说,他被禁锢府中,生活非常窘困。”
  赵仪心中酸楚,眼圈蓦然一红,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赵高偶一抬头,看到赵仪神情凄楚,泫然欲泪,大为吃惊。这是怎么回事?夜郎公主和赵国宗室又有什么渊源?
  宝鼎从沉思中醒来,看到赵仪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忙握紧她的小手,但赵仪却是情难自禁,一头扑进宝鼎的怀里,无声哭泣。
  赵高目瞪口呆,吃惊,极度吃惊,不是因为武烈侯和夜郎公主的亲密举动,而是因为赵仪的眼泪。他实在无法想像,遥远而神秘的夜郎国与中土赵国有什么关系?美丽的夜郎公主为什么因为赵国而落泪?
  宝鼎把赵仪抱在怀里,一边轻抚安慰,一边对赵高笑道,“我和你叔父之间的秘密不要去探究,把它忘了。”
  赵高急忙点头,郑重发誓。
  “我马上要出塞,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宝鼎说道,“离开咸阳之前,我给你引一条路,将来如何发展,就要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赵高略感不安,隐约察觉到事情没有自己想像的简单。
  宝鼎最初的想法也同样简单,但刚才一番深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如果历史轨迹不变,那赵高将要去太仆出任中车府令,由此进入秦王政的视线,并逐渐赢得了秦王政的信任,在帝国后期甚至兼任行符玺令事。
  问题就出在这里。
  符玺令,专管符信玺印的官员,同样是中下级官员,同样由君王的亲信出任,但这个官职的职权就是掌管符信玺印,没有一丝一毫参政的权力,更不要说参与决策的权力了。
  行符玺令事就是临时代领符玺令的职务,也就是说,咸阳宫肯定有符玺令或者是暂缺。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因为始皇帝在他统一帝国后的十二年内连续五次巡视天下,每次巡视时间都很长,巡视中要照常处理国事,所以很多内廷职务就要由随行臣僚兼领。赵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兼领行符玺令事。
  如果历史真相正如此推测的话,那后人就误解了始皇帝和赵高的关系。
  始皇帝或许器重赵高,但赵高并不是始皇帝的亲信。很简单,赵高做了始皇帝二十多年的侍从车马班班长,始皇帝巡视的时候还兼带管理一下符玺,但他始终就是始皇帝的一个“高级仆役”,他从未进入中枢,这样的“心腹”仅仅是生活上的心腹,而不是政治上的心腹,因此赵高不是始皇帝真正意义上的可以托付社稷的亲信,而仅仅是一个赢得始皇帝信任的高级仆役而已。
  宝鼎需要的不是秦王政身边一个高级仆役的情报,他需要的是能够与秦王政共商国事的绝对亲信的情报。现在秦王政身边有哪些绝对亲信?蒙氏的蒙嘉和冯氏的冯劫,还有一个就是国尉尉缭。至于郎中令隗状,还待观察,因为历史上没有记载他的任何事情,但历史湮灭隗状这个显赫人物自有它湮灭的原因,而在这个原因没有搞清楚之前,宝鼎认为,无法判断秦王政是不是绝对信任隗状,是不是把隗状当作亲信来看待。虽然秦王政与隗状同池泡浴,但自己不也与秦王政同池泡浴吗?秦王政是不是因此就信任自己?在这种权力的巅峰之端,君王的亲信到底是谁,恐怕只有君王自己才知道。
  从权力构架上来看,君王和相国既共存又斗争,两者之间有不可妥协的利益冲突,根本没有绝对信任的基础。秦王政现在或许信任隗状,但将来呢?将来是不是一直始终如一的信任他?显然不可能。
  假如事实就如历史所暗示的那样,始皇帝真正信任的人就是蒙氏和冯氏,那无论赵高、李斯还是隗状,都不过是围绕在始皇帝身边的近侍臣僚而已,距离真正的权力核心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宝鼎忽然有一种豁然顿悟的感觉,他蓦然意识到沙丘之谋并不是如历史所描述的那样简单,沙丘之谋是个阴谋,从头至尾都是一个阴谋。假如把沙丘之变当作一个阴谋来看待,那沙丘之变的前后时间段所发生的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就能得到解释了,因为它是一个阴谋,阴谋藏在黑暗之中,湮灭在历史之中,若想探究它的真相就很难了。
  但宝鼎无意去探究沙丘之谋的真相,他的抱负和理想是拯救帝国,他不能让沙丘之谋重演,甚至根本就不能让沙丘之谋发生。
  怎样才能阻止沙丘之谋的发生?廷尉卿李斯位高权重,宝鼎目前动不了他。公子胡亥还没有出世,目前还不知道在那个嫔妃的肚子里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宝鼎唯独可以控制的人就是赵高,而改变赵高的人生,改变赵高的命运,必然就能阻止沙丘之谋的发生。退一步说,就算宝鼎在未来未能改变历史轨迹,始皇帝还是死在了沙丘,但只要改变了赵高的人生轨迹,或许就能改变沙丘之谋的结局。
  当然,这是一种理想化的设想。假如沙丘之谋是个阴谋,是个湮灭在历史中的阴谋,而宝鼎不知道这个阴谋,那他也就不知道赵高在这个阴谋中的位置,如此一来,即使没有赵高,也同样有个替代者来完成赵高在阴谋中所承担的任务,如此历史轨迹还是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进,宝鼎的所有努力将尽数化为乌有。
  对未来的一切假设都是幻想,而目前唯一真实的就是赵高。
  宝鼎放弃了对未来的幻想,转而把全部心思放在赵高身上。他打算培植赵高。凭借赵高的才华,凭借自己的实力,凭借自己对未来历史的准确把握,把赵高打造成一个本系的悍将,让这位悍将在前面为自己冲锋陷阵应该有绝对把握。从历史上赵高在秦二世时代的疯狂表现来看,这个人血腥嗜杀,而且歇斯底里,用得好了,足以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宝鼎想好了就做,他不再偷偷摸摸地使用赵高,而是光明正大地提拔他,重用他,将他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你对咸阳中枢了解多少?”宝鼎主动把话题转到了一个极其敏感的地方。
  赵高暗自骇然,踌躇难言。
  “你对郎中令隗状了解多少?”宝鼎又问道。
  赵高急忙摇头。这个身世显赫的巴蜀人过去一直很低调,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在咸阳风生水起,但对赵高来说,隗状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所知道的都是一些无根无据的道听途说。
  “我要告诉你的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宝鼎郑重说道,“如果我死在大漠,你也不要怀疑我今天说的话,你务必按照我的话去做,这样才能确保你的前程。”
  赵高感激涕零,俯身拜谢。
  宝鼎毫不犹豫,把咸阳复杂的派系斗争和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一一详述,其中着重说到了楚系和隗状,暗示隗状是未来楚系的领军人物,如果自己死在了大漠,那赵高的未来就掌握在隗状手上,只要把隗状这颗大树牢牢抱住,赵高就前途无量。
  赵高被宝鼎描述的权力世界所震撼,虽然他的工作地点就在咸阳宫,但他和咸阳宫里扫地的内侍没有太大区别,他只能看到眼前那一片小小的天空。他知道在这片天空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广袤的苍穹,但他不属于那片苍穹。
  他曾日思梦想越过自己这片小小的天空,进入那广袤的苍穹,现在公子宝鼎帮他实现了,公子宝鼎掀开苍穹的一角,让他窥探了一个那个令他向往的世界,他震惊了,那个世界远比他想像的要血腥残酷。
  “我带你去见隗状,替你打开这道门。”宝鼎笑道,“隗状做他该做的事,他同样也是一个引路人。你明白我这句话吗?”
  赵高当然明白,他就在咸阳宫,他当然知道这道门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146章 与寡妇清共宴
  隗状面带浅笑,静静地望着跪坐在宝鼎身后的赵高。眼里掠过一丝诧异。
  他对这个尚书卒史没有任何印象,他甚至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去年少府大考的第一名,他实在想不明白,公子宝鼎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并把他隆重推荐给自己。公子宝鼎的目的何在?仅仅就是因为他看中了这个年轻人的才华,想培植他,把他收为己用?
  隗状不相信,他自认为比较了解公子宝鼎,但公子宝鼎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他越是接触多了,越是知道的秘密多了,越是忐忑不安。就以鼓风箱来说,这是个惊人的发明,足以推动大秦国力的发展,但不可思议的是,这是公子宝鼎发明的,怎么解释?天赋异禀?
  出塞一事同样匪夷所思。就天下大局来说,宝鼎的分析和判断实在令人惊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几百年来,有多少人会把中土局势放到如此广袤的一个天下去探寻中土的未来?又有多少人会像公子宝鼎一样把北虏对中土的影响放到如此高度?更让人敬佩的是。又有多少人拥有如此胆魄,深入大漠探查北虏形势?
  这样一个高瞻远瞩、深谋远略的人,在这样一个晚上,带着一个出众的年轻人走进隗府,恳请自己予以提携,这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隗状把探寻秘密的心思放下了,他现在没有精力关注这种小事。提拔一个官秩两百石的小官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其实宝鼎自己也能办到,宝鼎是主爵中尉,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但宝鼎请他帮忙,显然是想把赵高留在咸阳宫,以便让赵高进入秦王政的视线。假如赵高得到了秦王政的赏识,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隗状随意问了赵高两句,敷衍了一下,然后就与宝鼎说起了出塞的事。现在武烈侯出塞是咸阳最热门的话题,上上下下都在预测武烈侯的生死,不过隗状关心的不是宝鼎的生死,而是此趟出塞武烈侯能否实现预期目标。
  赵高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应该告辞走了,随即偷偷向宝鼎看了一眼。宝鼎略略点头,笑道:“你出去等我,一起走。”
  隗状望着赵高离去的背影,微微摇头,“没有前途。”
  宝鼎也望着赵高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拭目以待。”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命运。”隗状补了一句。
  “命由天定。”宝鼎笑道。“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隗状抚须而笑,“这是武烈侯对命运的诠释,还是对命运的感叹?”
  “这是我对咸阳的感叹。”宝鼎问道,“大兄不相信?”
  隗状摇摇头,“墨家反对天命,但顺从天志,武烈侯却反其道而行之,奇哉。“接着他一语双关地问道,”武烈侯最近是不是读了《墨子》?读得太多了吧?”
  宝鼎笑了起来,“墨子说,‘天子为善,天能赏之;天子为暴,天能罚之’。大兄相信否?”
  “嗤……”隗状嗤之以鼻。
  “我也不相信。”宝鼎说道,“墨子认为,天志兼爱,有力相营,有道相教,有财相分,大兄有意顺从否?”
  隗状再度嗤之以鼻。
  宝鼎大笑,“我马上要走了,临行之前。特来向大兄道喜。”
  “何喜?”
  宝鼎拱手为礼,“恭喜大兄即将荣升丞相公。”
  隗状淡然一笑,缓缓站了起来,伸手相请。宝鼎一边站起来走向堂外,一边笑道,“到咸阳大半年了,竟然没去拜会琴家姐姐,太失礼了。”
  “寡居之妇,不见也罢。”
  “本打算离京之前去一趟兰房,向姐姐略表谢意,没想到未能成行,深感不安。”宝鼎叹道。
  隗状停下脚步,眼露不满之色,“武烈侯是不是认为,这顿饯行之宴应该安排在兰房?”
  “不不,大兄误解了。”宝鼎急忙摇手,“琴家姐姐给我设宴饯行,我当然感激不尽,只是她为什么要在隗府设宴?”
  “隗府的酒不能吃啊?”隗状的脸色不好看了。
  “好好,我说错了,说错了。”宝鼎装腔作势地连连道歉,然后脸色一整,又问道:“为什么?”
  隗状瞪着他,冷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有什么秘密不成?”宝鼎揶揄道,“看大兄这张臭脸就知道,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可告人?”隗状生气了,抬手指向府门方向,“不吃就滚!”
  “大兄。不要生气嘛。”宝鼎大笑,“我吃的是琴家姐姐的酒,与你何干?”
  隗状冷哼,用力一甩袍袖,举步先行。
  宝鼎急忙跟上,“大兄,你刚才无缘无故说到墨家干什么?相国是不是对你极度不满?认为你故意在他背后捅刀子?”
  “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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