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将来必定连累所有的巴蜀人。
秦军在中原开始大范围调遣、大规模集结,在通往大梁的几条主要大道上,急速行进的军队和运输粮草辎重的车队如长龙一般绵延不绝。
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突然笼罩在中原上空。
秦国的战略让东方四国大惑不解,对秦军大规模集结中原的事实他们唯一的解释就是秦国已经强大了足以支撑两线作战了。
代北战场,秦军在固守雁门中南部的基础上,与匈奴人在阴山东南麓一线反复交战,战线犬牙交错,战局难分难解。与此同时,北部军集结完毕,大上造羌瘣率五万精锐北上支援王翦,而大上造白览则率其余兵力镇戍太原,一边固守上郡长城一线,一边对赵国的河北保持威胁。
秦国在整个北方战场的兵力满打满算没有超过十五万,但因为交战区远在阴山东南麓,粮草辎重的运输极其困难而且途中消耗极大,综合比较下来,秦国在北方战场的投入并不比中原战场少。
秦国的国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东方四国持怀疑态度,各国秘兵纷纷赶赴中原打探消息,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拿出正确的对策。
魏国的宁陵君带着他的军队停止了攻击,而齐国也暂停了在薛郡的兵力集结,与秦国的谈判也重新开始。
楚国的政局也因此变得更为混乱。以令尹阳文君熊岳为首的公卿大臣坚持连横之策,主张驱逐韩魏两国的逃亡贵族,把韩国的横阳君交给秦军,而陈侯李园、上将军景缨等大臣则认为秦国名为攻赵,实际上有攻楚的可能,因此他们奏请太后,赶快调集大军赶赴淮北,确保上蔡、陈、泗水三郡的安全。尤其是陈,陈一丢,秦军顺着颍水呼啸而下直杀寿春,六百里转瞬即至,寿春危矣。
楚国的主战派因为中原战败而失势,太后和楚王对主战派已经不再信任,但主和派的势力如果太强,对太后和楚王会形成反制,所以主战派的作用还是很大。李园的令尹一职虽然被免,但他还是陈侯,又是太后的亲哥哥,继续留在中枢参与决策。至于上柱国景缨和柱国项燕,不过象征性地做了一些惩罚,依旧统率军队。
太后不相信主战派,对主战派的建议不予采纳,而是听信了主和派的建议,下令项燕从边境撤军,并马上驱赶避难于楚国的韩魏逃亡贵族以及这些人的手下,还要求项燕尽快解除韩国横阳君的武装,把横阳君等一帮人全部交给秦军。
命令送达陈郡,屯兵边境的项燕阳奉阴违,根本不予执行,相反,他还帮助横阳君和张良等人再一次召集逃亡韩人,准备从汾陉塞方向发动第二次攻击。
南山子悄然出现在梁囿行辕。
“我估计近期你肯定要来一趟。”宝鼎请南山子坐下后,马上笑道,“寿春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比武烈侯想像的复杂。”南山子皱眉说道,“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
“这是当然。”宝鼎说道,“这种事不但需要严密的谋划,更需要时机和运气。”
“但我们现在既没有时机也没有运气。”南山子冷笑道,“武烈侯突然在中原集结大军,到底打算干什么?当真要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攻打赵国?”
“你还是不相信我?”宝鼎反问道。
“这么说,你要打楚国?”
“寿春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嘛。”宝鼎笑道。
“这还需要判断?”南山子嗤之以鼻,“你要打赵国,齐楚必定予以牵制,所以你在打赵国之前,肯定要先把齐楚两国打得无力动弹。齐国休养生息四十年,兵强马壮,要打就是两败俱伤之局,所以你肯定要避其锋芒,先打楚国,乘着楚国伤痕累累之际再予其以重创。楚国奄奄一息,齐国就等于失去了羽翼,只能独自面对秦军,到了那个时侯齐国就要考虑能否接受两败俱伤的结局了。”
“高。”宝鼎轻轻拍了一下巴掌,“那么,寿春如何应对?”
“寿春不敢打,也打不起这一仗。”南山子说道,“所以阳文君说服太后主动退让,以便保存实力,尽快恢复元气,但李园和景缨等人认为楚国即便退让,秦国也要打,因为中原形势摆在这里,秦国肯定要打楚国,为此他们建议太后马上集结大军,倾尽国力,决一死战。”
“李太后主战还是主和?”
“主和。”南山子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你既然肯定要打,几十万大军呼啸而下,寿春无论主战还是主和,都没有太大意义。阳文君为此忧心如焚,认为秦军此次攻击将给寿春的主和派以沉重打击,扶持公子负刍的难度将无限增大。”
宝鼎稍加沉吟后问道,“你代表阳文君而来?”
“阳文君希望我来,他曾特意召见我,与我谈到了咸阳的一些事。”南山子说道,“听说华阳太后病入膏肓了。华阳太后一旦薨亡,楚系必定遭到打击,熊氏再无可能控制王统,这时候你要打楚国,到底目的何在?对你本人来说有什么好处?”
宝鼎笑了起来,“你总是想挽救赵国,但我早就告诉你了,赵国日暮西山,无药可救。天意如此,人力岂能挽救?”
“老天已经惩罚了赵国。”
“你以为老天就惩罚一次?”宝鼎说道,“天灾要么不爆发,要么就是接踵而至。”
“你这是在诅咒赵国?”南山子语含怒意。
“我们还是不要争了,反正我今年不会打赵国。”宝鼎摇手道,“我信守诺言,你也要信守诺言。到了明年,你要把黑衣完整地交给公主。”
“我不会背弃诺言。”
“但你年纪大了,随时可能会死。”宝鼎笑道,“人就像王国一样,若想活得长久,运气非常重要。赵国的运气就很差,而楚国的运气同样不好。”
南山子叹了口气,忽然变得有些沮丧,“你这时候打楚国,对咸阳的熊氏没有任何帮助。”
“当然有帮助。”宝鼎说道,“秦楚最终还是要议和。”
“那你的底线是什么?”
“你回去告诉阳文君,上次我和他合作很愉快,这一次我希望再次合作。我需要拿下陈,而他则需要扶持公子负刍,各取所需。”
南山子没有听明白,眉头深皱。
“我有实力一直打到淮水北岸,兵逼寿春。”宝鼎正色说道,“但议和之后,秦楚可以以陈为界,淮北大部分郡县依旧属于楚国。”
南山子略感吃惊,“武烈侯准备出动多少军队?”
“三十万不够就四十万。”宝鼎说道,“我已说服咸阳,今年的主战场在中原,而目标就是楚国。等我把楚国打得遍体鳞伤,齐国还有胆子攻击中原?”
南山子骇然心惊。三十万到四十万?再加上代北战场的兵力,秦军拿下中原后,竟然一次性可以调动六十万大军,这个实力太可怕了。当今东方四国,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其对手,中土统一似乎真的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秦军在中原集结,齐楚两国的使者则日夜兼程赶赴咸阳以连横结盟为借口打探虚实。
赵国也非常紧张,李牧亲自赶赴邯郸坐镇,严阵以待。
三月,代北战场出现转机,王翦、公孙豹和羌瘣以八万步骑大军与匈奴人在岱海附近决战,秦军击败匈奴,稳固了雁门。
与此同时,陇西毛子睿出使大月氏归来,与月氏王达成约定,双方将联手出兵,威胁匈奴人的侧翼,以策应代北战场。
考虑到中原战场的兵力严重不足,王翦命令曝布带着虎烈军急速返回大梁。
虎烈军一人双马,以最快速度疾驰中原。宝鼎接到消息非常高兴,马上召集五军统率商议攻击部署。
现今蒙武和司马锌的大军在鄢陵一线,桓齮和王贲的大军在阳夏一线,八万大军在鸿沟东西两岸已经完成了攻击准备,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军议上,五军统率的神情都很严峻,完全没有大战即将开始的兴奋。以八万军队攻打淮北重镇陈,这实在有些儿戏。更严重的是,八万大军一旦南下,中原只有杨端和两万守军,虽然这两万军队基本上集中在陶,可以阻御齐国,但兵力毕竟太过薄弱,对这些动辄指挥几十万大军作战的统率们来说,两万人马根本不堪一击。
在这之前,武烈侯公子宝鼎常常强调,常备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临时征调的地方军,以一当十不可能,以一抵三绝对没问题,这样算起来,八万大军就相当于二十多万军队。几位统率承认宝鼎说得有道理,野外决战,这八万大军放出去就是一群老虎,威力十足,但攻城战要的就是人多,兵力没有五倍于敌,攻城战基本上就可以不要打了,而这次南下攻楚,偏偏就是攻城战。
“这次打得不是攻城战,而是心理战。”
宝鼎说出了一个让众人感觉非常新奇的名词。心理战是什么?宝鼎解释了一番,众人幡然醒悟,这就是兵书上所说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玩得就是智慧和胆量。
“我们不攻城,以骑军为选锋,大军沿着鸿沟、颍水呼啸南下,直杀淮水,兵逼寿春。”
宝鼎手指地图,从大梁用力一划,直指地图上的寿春。
众人震骇。这不是找死吗?项燕的淮北军必定尾随追击,而淮南方向的楚军必定云集寿春,如此一来,秦军岂不被楚人团团包围?秦军外无援军,内无充足粮草,必定全军覆没。
第262章 再见赵高
武烈侯剑指楚都,意在斩首,其胆量之大,气魄之雄浑,让那些身经百战甚至曾经追随武安君纵横四方的老将军们都骇然心惊。
仗还可以这么打?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战场的认知,对战术的理解。
这一仗假若打赢了,武烈侯以最小代价击败了楚军,拿下了淮北重镇陈,他就是绝世天才,反之,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连“纸上谈兵”但实际上的确拥有罕见才能的赵括都不如,将成为天下笑柄。
谁敢如此冒险?一旦战败,秦军损失的不仅仅是几万军队,还包括整个中原,包括历尽千辛万苦才取得的统一中土的优势。
司马锌第一个反对,断然拒绝。他必须考虑到夏阳司马氏的利益,考虑到郿城孟西白的利益,考虑到整个老秦人的利益。武烈侯可以无限制地疯狂,但老秦人不行,老秦人好不容易重新崛起,必需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容不得丝毫闪失。
老秦人反对这个攻击之策,而且反对者司马锌还是武烈侯的母系亲戚,又是当年追随武安君打天下的老将,那么可以想像,武烈侯的这个疯狂计策尚未开始便夭折了。
蒙武和杨端和不能不给武烈侯面子,所以言辞委婉,指出此策可能会造成一系列严重后果,其实也算公开反对了。
桓齮沉默不语。从目前中原局势和秦军实力来说,武烈侯此策可谓出敌不意攻敌不备,还是有可取之处,尤其可贵的是,武烈侯把当前中土和楚国寿春的所有政治因素都考虑了进去,这是此策实施的基础,只要这个基础在一定时间内不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那此策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桓齮不敢在这时候公开支持武烈侯。
桓齮现在的身份非常微妙,脱离于楚系却又与楚系藕断丝连,同时也不被老秦人完全接纳,事实上现在无论是咸阳还是各方势力,都把桓齮算进了武烈侯这个新兴势力之中。桓齮为自己家族和老部下的利益考虑,也只能顺势依附于蓼园,但他又不敢公开投奔蓼园,毕竟武烈侯的身份、背景太过复杂,而武烈侯短短时间内的突然崛起更是隐藏着无限危机,这一点武烈侯自己也深有感觉,所以他毅然离开咸阳,毅然在统一的战场上以血汗博取功名,说白了就是夯实基础,一旦咸阳政局有变,他还有支撑下去的能力。武烈侯尚没有长成“参天大树”,桓齮岂敢以身家性命做赌注?
王贲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他性格稳重,又顾全大局,否则也不会成为老秦人少壮一代的领军人物。看到宝鼎神情冷峻,他咳嗽了两下,勉为其难地说道,“武烈侯不愿意奏请朝廷在中原郡县大量征调郡县兵,也不愿意大量征发普通庶民的徭役,如此一来,中原只有十万常备军,而且严重缺乏民夫,这种情况下大军长途跋涉作战,肯定存在后方空虚、粮草不继等诸多问题,所以,诸位将军们的担心完全正确,但是,这一仗又不能不打,大王的命令都下了,这一仗不打也得打。以我们现有的八万大军南下攻楚,强行攻城,战绩可想而知。一旦攻楚受阻,我大军实力暴露,那么接下来中原局势势必失控,齐人肯定要杀进中原,而我们肯定也会丢掉中原。”
司马锌等人面面相觑。这仗是自己要打的,大王和咸阳中枢也同意了,但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咸阳竟然同意了武烈侯的奏议,不允许中原郡县临时征兵和征发徭役,这导致中原只能以十万兵力南下作战。这仗怎么打?
“武烈侯的计策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王贲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武烈侯是紫府黑冰台的秘军统率,他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比如楚国现今政局背后的危机。武烈侯既然提出直杀楚都的建议,那么他肯定有把握在大军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之后逼迫楚王割让城池,如此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陈。”
“此计能否如武烈侯所预料的那样获得成功,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最起码它可以实现三个目的。第一,我们主动攻打了楚国,给了楚国狠狠一击;其二,我们完成了咸阳下达的命令;其三,我们在楚国的犀利攻击给了齐国一个严厉警告,可以有效延缓齐国攻打中原的步伐。”
王贲这番见解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但此策弊大于利,谁也承担不起丢失中原的罪责,而他们自己又拿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军议不欢而散。
宝鼎苦思了一夜,断然决定请各军裨将参加军议,军议上的将军人数由十人扩大到了二十人。
宝鼎把攻击之策做了修改。八万攻击军队一分为二,四万人在鸿沟东西两岸牵制项燕的淮北军,另外四万军队与一万虎烈骑直杀寿春。这个计策等于是宝鼎向统率们做出了妥协。统率们最大的顾虑就是担心军队陷入楚军包围,现在把军队一分为二,攻击军队即便陷入了包围,但因为外有援军,攻击军队还有突围的希望。
然而,此策最大的弊端就是兵力分散,导致攻击军队实力不足,而后援军队也难以实现牵制目的,最终攻击军队可能被敌人合围,而后方大军却无力救援。
宝鼎面对统率们的诘难,实在有些难以忍受了。一帮老将军们一味求稳,这也不行,那也不可靠,口口声声说兵力不足,非要调用地方军,非要充足粮草。如果有几十万大军,有足够几十万大军需要的粮草,这一仗白痴都能打赢。
宝鼎已经不止一次深深体会到统兵权的重要性,如果他是中原大军的统率,一言九鼎,根本不需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护军中尉的“协调权”实在有限,即便秦王政授予了临机处置的大权,但名不正言不顺,尤其关系到诸军利益的时侯,这些统率们无论如何也不敢主动承担重大责任。
这一次王贲公开反对了。分兵绝对是个错误,要么就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地一起南下,要么就不要南下攻打寿春,总之分兵绝对不行。
宝鼎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脸色越来越难看,高踞上座一言不发,眼神十分冷森。
大帐内的气氛非常压抑,众将都感受到了武烈侯的愤怒,但此事关系到大家的身家性命,在坐诸将中没有几个人愿意陪着武烈侯冒险。
若论战绩,武烈侯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