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冲击。不过这场冲击显然对夫人主掌后宫,对扶苏问鼎储君有巨大的好处。
正因为从这场风暴中得到好处的是夫人和公子扶苏,那么秦王政和关东人必然会怀疑这场风暴是由武烈侯和熊氏蓄意制造,他们会有凌厉的反击手段,所以在这场风暴爆发之前,夫人和熊氏,包括整个楚系都要做好充分准备,未雨绸缪,以确保这场风暴最终不会伤害到夫人和公子扶苏。
“徐福刺秦。”宝鼎的口气非常肯定,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浓烈的杀意。
这个暗示很明显了。隗清迅速把宝鼎告诉她的三件事联系到一起,由徐福刺秦到赵太后元寿将尽,由夫人控制后宫到储君争夺,咸阳未来几个月的政局变化立即变得异常清晰。隗清的心跳蓦然剧烈,心神颤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喷涌而出,让她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冷战。阴谋,这是一个阴谋,一个计中有计、局中套局的大阴谋。
宝鼎不要她参与这个阴谋,但需要她到咸阳想方设法暗中保护己方势力,暗中让己方势力做好防备,以免措手不及之下,遭到这场风暴的冲击甚至反噬。
隗清担心自己猜错了,强忍心中的恐惧,小声问道,“这是紫府的消息?”
“紫府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会在适当时机告诫大王。”宝鼎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刺秦应该是在赵太后应劫之前。”
隗清脸色苍白。眼前这个一脸胡须透出强大威严的年轻封君让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深入骨髓的害怕。宝鼎这句话明确告诉她,紫府已经做好防备,黑冰秘军会从这场风暴中撇清自己,推卸掉所有的罪责,并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展开凶猛“攻击”。
忽然,隗清注意到“刺秦”两个字。这两个字从宝鼎的口里说出来,很含糊,到底刺谁?这个“秦”是秦王政还是……隗清骤感窒息,浑身冰冷似乎失去了知觉。赵太后,这个“秦”肯定是赵太后,刺秦就是刺杀赵太后。
宝鼎看到隗清脸色大变,估计她已经看到了这个布局,于是笑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其实它很简单,我不过借助了天势而已。你到了咸阳,也就是顺势而为,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隗清娇躯轻颤,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吐出几个字,“几个人知道此等天机?”
宝鼎伸出四个指头,“你我在内,总共五个人窥知天机。”
“几分把握?”
宝鼎笑了起来,“绝对把握。“
秦王政亲临邯郸,巡视东阳前线,迅速推动了中山局势的发展。
秦王政抵达河北,让秦军将士的士气瞬间达到了巅峰,同时也迫使赵国上下不得不暂时搁置争执,缓和矛盾,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赵王迁恢复了李牧的大将军一职,郭开则火速赶赴东阳前线,再一次向秦国提出议和请求。
秦王政在邯郸召见了郭开。赵国割地称臣,愿意为大秦藩属。为了进一步激化赵王迁和李牧的矛盾,秦王政答应了赵国的议和请求,但前提是必须把代郡割让给秦国。
目前赵国就剩下中山和代两个郡。代郡是李牧的地盘,又是代北军的老家,割让代郡实际上就是逼着赵国诛杀李牧。
秦王政为了确保离间计的成功,给郭开开出了丰厚的“报酬”。秦王政暗示郭开,只要他归附秦国,可以拜其为丞相,郭氏可保世代荣华。
郭开匆忙返回中山,与赵王迁商议之后,断然决定诛杀李牧。
不杀李牧,代郡就无法割让给秦国,赵国也就无法赢得喘息的时间。另外,郭开也从各种渠道探查到燕太子丹正暗中帮助公子嘉密谋篡位。公子嘉若要篡位,必定寻求李牧的支持,这也是必杀李牧的重要原因。
时机不等人。秦王政的亲口承诺对赵王迁和郭开来说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赵国国祚和李牧的性命无法相提并论,杀了李牧就能保全赵国国祚,赵王迁和郭开没有理由不下手。
经过一番部署,赵王迁以中枢议事为由,把李牧骗到了行宫,杀死了李牧。
赵葱则奉命包围了大将军行辕,缉捕了司马尚和十几位代北军将领,当场诛杀了李牧的两个儿子和数员亲将。
太子丹获悉秘讯,带着公子嘉连夜撤出了中山。
郭开再赴邯郸。此刻秦王政已经离开邯郸,赶赴上党和太原。坐镇邯郸的公子扶苏和上将军王翦代表咸阳,与赵国达成了议和约定。
消息传到中原,宝鼎非常高兴。虽然李牧的命运没有改变,秦军将士终究没有在战场上击败李牧报仇雪恨,王翦、桓齮、蒙武等人都是大为遗憾,但从秦王政和中枢的立场来说,用最小代价击杀李牧还是上上之策。
秦赵暂时议和,双方还有一场决战,但李牧不在了,代北军士气低迷,尤其当赵王割让代郡的消息传开之后,代北军必定军心涣散,这基本上确保了秦军在决战中的优势。
公子扶苏和王翦上书咸阳,建议马上撕毁和约,攻打中山。
秦王政和中枢从大局考虑,决定等到中原夏收之后。只要中原的灾情得到有效缓解,则马上集结大军攻打中山。
秦王政和中枢的当务之急不是拿下中山吞灭赵国,而是乘着秦王政东巡,威信高涨之际,果断削弱老秦人对军队的控制权。
河北没有战事,咸阳手里有了粮食,这等于牢牢控制了缓解中原灾情的主动权。
春耕时节,秦王政下令封赏,王翦爵升武通侯(伦侯),桓齮、司马锌等统率爵升大庶长,其他各级将率都有丰厚封赏。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宗室。武烈侯的官爵到顶了,封地也足够大了,秦王政能赏他的也就是钱财,但这显然不能满足武烈侯,所以朝堂上下一致认为秦王政要在国策上或者其他方面做出让步,以此来做为对武烈侯的封赏。
但事实和大家的预想完全相反。
公子扶苏未能封君。公子扶苏未能封君,意味着秦王政没有在王统一事上继续让步,武烈侯的步步紧逼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桓齮、司马锌、公孙豹、白览四位老将“功成身退”,回家颐养天年。
蒙武出任中原大军的统率,杨端和、王贲为左右副统率;冯毋择出任河北军统率,李信为副。羌廆出任北疆军统率,蒙恬为副。
公子扶苏转镇河北。武烈侯依旧是护军中尉,坐镇中原,行使军政协调之权。
这个结果让朝野上下目瞪口呆。武烈侯连番建功,老秦人屡战屡克,谁知秦王政纵马东巡一圈后,就把这些功劳全部抢到了自己手上,肆无忌惮地抢夺军队的控制权,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而,奇怪的是,武烈侯保持沉默,王翦保持沉默,就连两位丞相都表示支持中枢决策。
事情太反常了。咸阳看上去很平静,但暗流涌动,风雨欲来。秦王政和中枢大臣们在品尝着胜利果实的时候,感觉到咸阳的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让人窒息。难道今年又是大旱?
秦赵议和不久,南方楚国忽然传来惊人消息,楚王悍暴毙。
楚王悍死了,其弟弟熊犹继位。楚国使者急赴咸阳,李太后更是派出特使日夜兼程赶赴大梁求见武烈侯。
武烈侯此刻正在陶城一带巡视,当赵高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显得非常平静,笑着问道,“寿春是来求援吗?”
“武烈侯,公子负刍急不可耐了,但考虑到今年我们要拿下中山,楚国政局还是保持稳定为好。”赵高说道,“另外,江南那边也需要楚国的支援,寿春政局一乱,南岭大渠的开凿必定会受到影响。”
“孤儿寡母,势单力薄,你以为他们还有希望?”宝鼎冷笑道,“如果我是公子负刍,我早就动手了。”
赵高稍感错愣,摸不透宝鼎的心思,没敢说话。
“齐国使者还在吗?”宝鼎转移了话题,似乎对楚国的局势漠不关心。
“咸阳的议和条件太高,临淄没办法接受,只能想方设法先行说服你。”赵高迟疑良久,问道,“武烈侯当真打算一直拒绝齐国的议和?我们还要打中山,在打中山之前,秦齐还是有必要议和。”
“你看齐国秋收之后能否彻底解决大饥荒所导致的危机?”
“应该可以。”赵高说道,“去年齐国只有部分郡县受灾,灾情之所以失控,主要缘由赵高的逃难人口太多,一时解决不了。齐国毕竟有四十年的积累,只要给他们时间,危机很快就能解决。”
“既然如此,你看他们的结盟有诚意吗?”宝鼎摇摇头,“显然没有。临淄两面三刀,一方面低声下气的要结盟,一方面却在背后磨刀霍霍。这一点咸阳很清楚,所以才狮子大开口。你告诉齐国的使者,就说我没有能力影响咸阳的决策,请他回去吧。”
赵高笑了起来,“武烈侯担心中了齐人的离间计?”
“我都忍让到这种地步了,离间计对咸阳还有作用吗?”宝鼎笑道,“不过咸阳还算不错,这几个月竭尽所能向中原提供粮食,救活了不少人,又保证了夏收,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
“武烈侯让几位老将军回家颐养天年,以此来换取咸阳对中原、河北实施一系列新政的支持,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赵高想到最近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各种传闻,脸上露出忧郁之色。
“有些人只看到巴掌一块天,只顾自家那么点蝇头小利,根本不考虑大局,不想想庶民的生死。”宝鼎冷笑道,“没有这些政策,我们就没办法在最短时间内扼杀大饥荒,没办法以最快速度稳定大河南北。对于庶民来说,肚子是天大的事,吃饱了穿暖了,有块遮风挡雨的地方,他们就满足了,至于大王和国祚对他们来说就像天上的浮云,和他们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如此大秦才能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否则,旦夕倾覆。”
赵高想到咸阳的政局,不禁暗自焦虑。宗越已经回来了,咸阳的布局已经完成,就等着收官起子,但局势却迟迟没有进展,这导致武烈侯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这一次武烈侯的让步太大了,不要说老秦人怒不可遏,就连宗室和楚系也是满腹怨言,毕竟知道内幕的人太少,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表象,他们无法接受武烈侯的这种近乎于投降一般的“妥协”。
“武烈侯,你是不是见一下楚国的使者?”赵高转移了话题,他知道武烈侯最近也是焦虑重重,夜不能寐,心神俱疲,继续谈咸阳的事只会让武烈侯的情绪更差。
“你安排吧。”宝鼎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孤儿寡母,身不由己,一点活路都没有。命运有时候真的很残酷。”
“武烈侯不考虑一下此事对西南策略的影响?”赵高再次提醒道。
“当然要考虑。”宝鼎说道,“你代我书告蒙将军,详告楚国局势,请他考虑一下,是否在边境集结军队,以威胁寿春。”
赵高诧异地望着宝鼎,“武烈侯,没有其他动作了?”
“没有了。寿春局势已经失控,公子负刍的弓已开,箭已射,谁也阻挡不了。”宝鼎叹道,“最多两个月,楚国的大王就是熊负刍了,至于李太后和楚王犹,恐怕有处葬身之地就算万幸了。”
赵高暗自吃惊。
第319章 礼遇范增
武烈侯在与楚国使者的会谈中对寿春政局表示了高度的关注,表面文章做得很足,官话套话说得很动听,但这位楚国使者心知肚明,武烈侯自始至终没有拿出实质性的支持举措,即使他说要调集军队进行威慑,也以自己权力有限为由没有做出正式承诺。
这样谈下去已经失去意义。楚国使者考虑良久,拿出了一封密信,是令尹阳文君熊岳写给武烈侯的私人书信。
武烈侯略感惊讶,意识到这位使者是阳文君的人,而直到此刻才拿出密信,显然也是受阳文君的嘱托。阳文君对咸阳政局的发展也是密切关注,由此可以估猜到阳文君对咸阳和武烈侯之间的斗争抱着悲观的态度。
秦军攻陷邯郸,占据河北大部,赵王迁逃至中山苟延残喘,昔日中土霸主终于日暮西山,只剩下最后一丝黯淡光芒。赵国一灭,中土七国去其三,秦国一枝独秀,剩下齐楚燕三国惨遭分隔,任何一国都不是秦国的对手,虽然齐楚两国还有结盟共抗的机会,但以秦国如此强劲的发展势头,两国想保住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经是困难重重。
齐楚两国当然不会悲观到国祚不保的地步。赵韩魏败亡,中原和河北屏障尽去,形势对齐楚两国来说虽然险恶,但齐国有四十年的积累,楚国有江淮两道天险,就算秦国占据了中土大部疆土,两国依旧有与其鼎足而立的实力。当然,有鼎立的实力不代表就能形成鼎立的局面,齐楚两国若想与西秦长期抗衡,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齐楚两国必须拿出正确的策略,在内要有稳定的政局,在外要有牢固的联盟,这是与西秦抗衡的基础。
楚国贵族中不乏远见卓识之辈,熊氏宗室和“景、昭、屈、项、庄”为首的大贵族们面对楚国生死存亡的大危机,还是果断放弃了争执,搁置了矛盾,迅速联手,而联手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替王统。只有更替王统才能把楚国的权柄从李太后和李氏外戚的手中抢过来,楚国贵族们只有掌握了楚国权柄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阳文君这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公子负刍。
这时候能否发动兵变?兵变的后果会不会引发内乱?如果兵变导致内乱,那等于拱手送给了秦国灭楚的机会,楚国岂不是自取败亡?
秦国的政局和中土局势的发展因此成为公子负刍夺取王统的成败关键。
现在中土的局势是秦军主力在河北,准备对赵国发起最后一击,而武烈侯已经返回中原,正在全力救灾。中原大军主力就在武烈侯手上,对楚国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攻击。可见今日的中土局势对楚国不利,但秦国的政局却有利于楚国。
武烈侯攻克邯郸,拿下大半个河北,建下显赫功勋,咸阳为遏制他实力的发展,秦王政迫不及待地出京东巡,肆无忌惮地抢去了河北大战的胜利果实。武烈侯妥协了,忍气吞声,没有与咸阳宫发生激烈对抗。这是大秦发展的关键时刻,此时君臣不和,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只会葬送大好局面。
武烈侯忍了,妥协了,咸阳宫是不是就此放松警惕?当然不会,咸阳宫要乘胜追击,要迅速摧毁负隅顽抗的赵国残余,为此楚国局势越乱对它越有利。
但武烈侯是什么态度?如果他决心反击咸阳宫,那么他极有可能利用楚国内讧,对楚国发动攻击,再一次改变中土局势,继而逆转他在与咸阳宫斗争当中的不利处境。
楚国贵族们考虑再三,决定试探一下咸阳宫和武烈侯的反应。
楚王悍暴毙。
楚王悍暴毙引发了李太后和李氏外戚力量与以公子负刍为首的楚国贵族们之间的血腥对抗,但双方都没有调用军队,双方都在等待秦国的反应。
咸阳宫的态度可以估猜得到,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不予理睬,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彻底引发楚国的内乱。
武烈侯的态度呢?武烈侯就在中原,他的态度才是至关重要。
武烈侯的态度和咸阳宫的态度如出一辙。阳文君这时候就在信中直接询问了,他问得很含蓄,今秦国熊氏外戚没落,武烈侯又遭到咸阳宫的镇制,请问武烈侯何以兑现昔日的诺言?意思就是你在秦国王统之争上已经陷入绝境,那么你的对策呢?你是不是有意第四次攻打楚国,以便扭转自身的危机?
武烈侯在过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