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岁月里还是在未来的历史上,代北始终是南北战争的中心地带。
代北是边陲,荒凉而贫瘠,但因为战略地位重要,又不得不进行巨大投入,而这种投入只能靠中土富裕地区持续供给。然而,代北距离中原等地太过遥远,交通又极度不便,导致这种投入的规模非常庞大,对国力造成了严重损害,而这种国力的损害又必然会对富裕地区产生严重影响。如此恶性循环,必将拖垮整个国力,最终导致边陲守不住,国内矛盾更是异常尖锐,这时一阵“狂风暴雨”便可摧毁王国。
大秦的急速败亡和其“南征北伐”便存在直接关系。帝国为了实现南征北伐和巩固其所创造的战果,修筑了连接咸阳和九原的“直道”,还开凿了连接长江和珠江两大水系的“灵渠”,然后通过直道和灵渠向南北边陲源源不断地运送粮草辎重,而帝国为此付出的耗费却远远超过了帝国的承受能力,于是帝国内部矛盾空前激化,接着便轰然倾覆。
在以农耕文明为基础的历史阶段,因为生产力的落后,使得历朝历代都存在这一致命要害。从大汉开始,历朝都以边陲地区的“垦荒屯田”来做为缓解这一致命要害的首选之策,而伴随“垦荒屯田”之策的就是“人口迁徙”。
宝鼎依照历史的成熟经验,决定在代北实施“屯田”之策,但今日代北人口少,而且主要是以畜牧为生的北虏诸种,若要屯田,就必须从中土腹地迁徙农耕人口到代北垦荒屯田。
垦荒屯田和人口迁徙对代北发展的推动作用非常明显,而且这事看上去比较简单易行,但实际上它非常复杂,它牵扯到的不仅仅是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的冲突,北虏诸种和中土人对生存空间的争夺,还牵涉到边陲镇戍、地方治理、赋税徭役等等直接与现行基础国策,包括官制、兵制等一系列制度的深层次变革,而这种变革必然影响到当前咸阳政局的发展,导致权力核心层的博弈更为激烈和残酷。
宝鼎把自己的“代北策略”做了一番详尽的述说,把由此策略所造成的一系列利弊做了一番深入分析。
王翦等人凝神细听,对此策略大为赞许。他们对宝鼎的天纵之才已经“麻木”,现在甚至连叹服的念头都没了,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假如宝鼎拿不出策略来,他们反倒要大吃一惊了。
“如此说来,你打算长期待在代北?”王贲急切问道。宝鼎如果长期待在代北实施代北策略,那么本利益集团在与咸阳的对抗中必然落于下风,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宝鼎沉吟不语。
“武烈侯,你不能长期待在代北。”杨端和的口气也变得有些焦虑,“你在江南为西南策略的实施打下基础后便抽身而退了,此次也应当如此。”
“北疆和南疆的局面完全不一样,这两者对中土的重要性也无法相提并论。”宝鼎皱眉说道,“如果中原局势的发展不会影响到统一进程,我就打算在代北长期待下去。只有代北稳固了,中土才能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而这直接关系到大秦的未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再说什么。宝鼎拿出来的“代北策略”目前并没有实施的条件,随着形势的发展,这一策略还要修改和完善。不出意外的话,这一策略至少要到明年才会奏报咸阳,所以现在没必要过多商讨,只要知道宝鼎打算在代北干什么,河北目前必须做好那些事才有助于推进代北策略的实施就行了,这也是宝鼎在此刻详述代北策略的真正目的。
议题重新回到河北的恢复和稳定上,众人在诸多军政事务上取得一致意见后,随即由赵高和冯毋择共同拟写奏章。
王翦寻到一个与宝鼎独处的机会,悄悄询问他处置赵国君臣的意见。
赵国君臣肯定要送到咸阳,由秦王政和中枢全权处置。王翦之所以问,是因为他知道赵仪的真实身份,假如赵仪想保全几个亲人,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宝鼎心领神会,对王翦非常感激。
“明天我让赵高跑一趟。”宝鼎冲着王翦躬身致谢,“善后的事,就麻烦上将军了。”
王翦笑着点点头,“武烈侯无须挂心。”
宝鼎迟疑了片刻,问道,“郭开好吗?”
王翦马上意识到武烈侯话里有话,他轻轻皱眉,说道,“郭开与大王,与武烈侯都有密约,所以……”
“杀了他。”宝鼎毫不犹豫地说道,“找个机会,让他死在赵人手上。”
王翦略感诧异。有必要杀郭开?这个人即便到了咸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难道大王还会遵守约定重用郭开?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以为大王会用他?”
“以防万一。”宝鼎冷笑道,“这样的人假如跻身朝堂为上卿,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王翦不以为然地一笑置之。既然武烈侯要杀,那就杀吧,或许郭开知道武烈侯的什么秘密,所以才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咸阳。
中山大战的胜利让咸阳松了口气,虽然关东局势依旧严峻,但秦军终于从同时深陷三个战场的险境中摆脱了出来。
中山大战结束,咸阳所能调用的钱粮也基本告竭,但是,代北战场上秦军正与匈奴人激战正酣,而中原局势更是一天比一天紧张,齐国军队云集薛郡,中原大战一触即发,这令咸阳寝食不安,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两线作战对秦国来说绝对是个灾难,而财赋的严重不足更是让这场灾难变得尤其可怕。
在咸阳看来,中原当然比代北重要,所以当咸阳宫接到中山大捷的消息后,马上做出了把中原主力调回中原战场的决定,然而,这个命令还没有送出去,武烈侯公子宝鼎和武成侯王翦就飞奏咸阳,要求把中原主力急调代北战场。
武烈侯和武成侯的理由非常充足,因为中山大战结束后,中土局势发生了巨大变化,代北的战略地位极其突出,能否守住代北直接关系到了大秦的统一进程。
武烈侯在奏章中详细阐述了代北的战略地位,并草绘了一张未来的北疆形势图。这张草图上最为醒目的就是三道血红色的箭头。凡是看到这血红箭头的人,都被其中所蕴含的暴虐杀气和强烈的危机感所震撼。
若要保住目前的中土局势,就要保住代北,而若要保住代北就要保全代北军,而代北军是把双刃剑,用好了则有助于保住代北,用得不好则可能导致代北丢失,所以秦军必须对代北军形成强大威慑,而这种威慑力来自于代北战场上秦军的绝对数量,所以中原主力大军必须转战代北。
秦王政和中枢大臣们经过数日商讨,最终认同代北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接受了公子宝鼎的奏请,允许其带着中原主力火速赶赴代北战场。
秦王政在令书中要求公子宝鼎不惜一切代价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击败匈奴人,夺回雁门,重新稳住代北局势,从而给秦军腾出手来支援中原赢得足够时间。
事实上这一命令不现实,就算咸阳现在还有钱粮调送到代北战场,但因为代北距离关中太过遥远,粮食在运送途中的消耗就已经超过了最终运抵目的地的粮食数量,所以指望代北战场上近三十万秦军在最短时间内与匈奴人决战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同样,秦王政和中枢大臣们对中原战场也抱有幻想。中山大战结束,赵国灭亡,秦国统一中土之势已经彻底明朗,按道理齐楚两国肯定要合纵,要乘着秦军主力在代北战场与匈奴人作战的时候展开反击,但楚国政局不久前发生剧变,公子负刍篡夺了王位,楚国需要时间稳定国内局势,暂时还不敢撕毁秦楚盟约,如此一来仅靠齐国的力量,即便攻击中原也难以击败秦军,更不要说夺取中原了。
另外,咸阳目前还有可以调遣的军队,一旦中原局势紧张,咸阳还可以把东南军队调往中原战场,也可以从关中抽调京畿卫戍军支援中原。
公子宝鼎接到秦王政的命令,马上带着代北军急速北上,王贲、杨端和与章邯则带着中原主力和一部分北部军紧随其后进入代北战场。
秦军占据中山,吞灭赵国,接着武烈侯公子宝鼎带着秦军主力转战代北的消息迅速传到齐国和楚国。
齐王建果断下令,攻击中原。
就在齐军向中原发动攻击的时候,楚国政局再度剧变,临武君景缨和项君项燕发动兵变,诛杀了令尹阳文君,将其所属势力一扫而尽,一夜间寿春血流成河。景氏和项氏控制朝政之后,马上说服了楚王负刍,决定与齐国合纵攻击中原。
第344章 再至代北
公子宝鼎二次入代,再一次走进代城,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当初他穿越而来,在这个时代的历程就是从代北开始,代城的惊天一刺让他名扬天下。几年过后,他已成为大秦第一权贵,中土最为显赫的君侯,今日更是掌控着代北的命运。人生变幻莫测,而宝鼎的人生变化可谓空前绝后。
驻马立于美丽的山峦之中,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和远处雄伟的山城,宝鼎的思绪不禁随着漂浮的云彩回到了铭刻在记忆中的过去。在那个世界里,父母还好吗?妹妹是否陪伴在他们的身边?抑或在喧嚣的城市里独自闯荡?学姐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是否还会想到自己?胖子是不是还在为生存而努力?或者,他已经安定下来,娶妻生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宝鼎心中的痛苦渐渐淡去,留下的只有深深的眷恋。宝鼎暗自叹息,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繁星点点的璀璨夜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躺在草地上看夜空里的星星,也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那位死去的兄弟。
兄弟,我已经兑现了对你的承诺,母亲很好,妹妹也长大了,一家人也重新回到了蓼园,如今我正在完成你与生俱来的使命,护卫老嬴家,护卫大秦。
“武烈侯……”
荆轲的喊声打断了宝鼎的思绪,把他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蒙恬将军和司马断将军到了。”
宝鼎看到了。远处一支骑兵队伍正风驰电掣而来,战旗狂舞,号角长鸣,隐约还能听到阵阵欢呼之声。
宝鼎举起马鞭向身后的文武官员们挥了挥,然后轻踢马腹,战马扬首嘶鸣,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大队人马紧随其后,在震耳欲聋的鼓号声里,浩浩荡荡地冲出山林,冲下山峦。
蒙恬和司马断早早下马,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两人远远便看到急步而行的宝鼎。几年没见,这位年轻君侯的变化太大了,个子长高了,身体虽然削瘦但还是很结实,胡子也长出来了,浓密的黑色短须让他看上去更加英武。最强烈的就是他气质上的变化,今日的宝鼎再无任何稚嫩,成熟中透出一个上位者的威严,隐约还能察觉到一股让人心悸的杀气。
这股杀气由来已久,过去宝鼎血气方刚,锋芒毕露,杀人的手段血腥而残忍,后来到了战场上更是可怕,挡者披靡,战无不克,于是这股杀气也就越来越浓烈。只不过随着他地位的上升,权势的增大,实力的膨胀,他的威信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高度,他所展示出来的强大威慑力已经慢慢掩盖了他凛冽的杀气。
蒙恬大为感慨。自从帮助宝鼎在河东掀起盐铁大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宝鼎,一别数年,宝鼎已经加冠礼成人,娶了两位娇妻,其身份更是由一个流配的刑徒成长为名震天下的大权贵。想想当初第一次见到宝鼎时的情景,再看看今日的宝鼎,蒙恬感觉当真恍如一梦。
两人停下脚步,躬身行礼。
宝鼎冲了过来,首先给了蒙恬一个“熊抱”。他对蒙恬的好感发自内心。当初在太原的时候,蒙恬给了他太多的帮助,不管蒙恬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感激蒙恬。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这份恩情宝鼎永远记在心里。
在咸阳朝堂上,蒙氏和冯氏都是秦王政的股肱之臣,说起来都是宝鼎的政治对手。宝鼎和冯劫有师生之情,他因此与冯氏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他和蒙恬是朋友,因此他一直竭力避免与蒙氏发生冲突,不过随着蒙氏的妥协,现在他也已经与蒙氏之间建立了政治上的默契,而这种默契有助于他和蒙恬的友谊长久存在。
蒙恬本来很忐忑。蒙氏的妥协是有限度的。蒙氏不能放弃军权,相反,蒙氏还要想方设法扩大对军队的掌控力,这是秦王政和咸阳宫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可惜蒙氏错过了机会,以致于现在秦王政和咸阳宫非常被动。
这一次又是蒙氏的机会。假如蒙氏成功守住了中原,并在未来的统一之战中击败齐国和楚国,那么蒙氏不但可以重新掌控军队,秦王政和咸阳宫也将在激烈的权力博弈中占据主动赢得优势。
然而,蒙氏并不看好这次机会,相反,蒙氏认为这是一场劫难,蒙氏极有可能彻底葬送在中原战场上,所以,蒙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妥协。宝鼎接受了蒙氏的妥协,但宝鼎的“接受”同样有限度,宝鼎是否愿意在关键时刻拯救蒙氏,完全取决于蒙氏在政治上的援助。
蒙恬希望维持自己和宝鼎之间“友谊”,希望两人之间的“友谊”有助于蒙氏的未来,但蒙氏现在是老秦人的“眼中钉”,宝鼎在老秦人的重压下,未必会拯救蒙氏,因此他也未必愿意维持两人之间的“友谊”。
宝鼎的“熊抱”之礼给了蒙恬肯定的答案,也去除了蒙恬心中的“忐忑”。
一番寒暄之后,蒙恬和司马断把身后的几位将领介绍给了宝鼎。
这时曝布、熊庸、乌重等虎烈军统率跑了过来,老朋友再次重逢,彼此都非常高兴。
赵高、唐仰、司马昌等两府官员也过来把臂言欢。
接着宝鼎带着蒙恬、司马断等北疆军将领,给他们介绍了荆轲、朱英等两府主要官员。这次宝鼎为了充实两府力量,特意从江南把朱英等十几位原春申君的客卿请到了蓼园。蒙恬和司马断知道这些人都是宝鼎的绝对亲信,不敢怠慢,言辞间颇为亲热。
“跟我去见见几位代北军的统率。”宝鼎手指蒙恬等人笑道,“现在代北军也是我大秦的军队,不是仇人,所以你们不要吹胡子瞪眼,更不要摆出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蒙恬和司马断互相看看,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几位北疆军将领也是怏怏不乐,没有想与代北军将领见面的意思。
宝鼎故作不满,“我给你们先后写了几封信,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得很清楚,难道你们都没看?”
蒙恬冷眼看看远处的代北军将领,不屑地撇撇嘴,“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击败匈奴人。”
“是吗?”宝鼎看了众人一眼,问道,“那你们为何被匈奴人打得狼狈而撤?”
“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司马断说道,“现在中山大战结束了,二十多万援军进入代北战场,足以与匈奴人一决胜负。”
宝鼎笑了起来,继续问道,“如果匈奴人主动撤退,撤到大黑河,撤到阴山脚下,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一直追过去?”
蒙恬、司马断等人悻悻低头。二十多万步军长途跋涉,深入大黑河一线作战,粮草辎重根本无法解决,而粮道更是处在匈奴人的直接打击之下。这也是北疆军一直没办法攻打云中的重要原因之一。秦军缺少骑兵,更缺少能征善战的北虏骑兵。北疆军主力骑兵就是由义渠、空同和西羌等北虏诸种组成,没有他们,北疆军如果遇到匈奴人,基本上被敌人围着打,防守有余而攻击无力。
代北军的归降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缺陷,虽然五万多人的代北军并不都是骑兵,但只有给他们足够的战马,这五万多人就是一支强悍的骑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