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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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风云录-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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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头颅悬挂在咸阳城楼上。
  宝鼎从苏湛的眼里读到了太多的讯息,他预感到这位河东郡守的价值要远远大于盐官长熊璞,这位河东郡守的罪行恐怕不仅仅限于安邑的盐。河东富裕,原是魏国之地,盐铁之利都很丰厚,而盐铁之利归于少府,楚系既然敢在盐上偷盗宗室之利,当然也不会放过铁。
  宝鼎的心突地猛跳了几下。老子抓住你,不信撬不开你的嘴。
  “不知左更寻我何事?”苏湛强稳心神,忐忑问道。
  “你来安邑又为何事?”宝鼎的声音愈发冷肃了。
  苏湛迟疑了一下,说道,“不知左更来安邑查案,得罪。”
  他急着要离开了。公子宝鼎的手段太血腥了,看这架势安邑盐池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当务之急不是与宝鼎对抗,也不是解救熊璞,而是急报咸阳,只要华阳太后与昌平昌出面,安邑的事还有挽救的余地。时间,目前最重要的是抢时间,必须抢在大王获悉安邑盐池出事之前告知华阳太后和昌平君,让楚系赢得足够的反应时间以便拿出对策。
  卫廖迫不及待就要跑了。人再怎么猖狂,做了坏事,违背了律法,心里总是发虚,而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有黑鹰令牌,还有一支庞大的正规骑军,还有两位刚刚从河北战场上下来的杀气腾腾的将军和裨将,他们本能地畏惧了,退缩了。
  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本身就带有一股凛冽杀气和威严,彼此官爵又相差无几,现在他们手里又握有确凿证据,在心理上拥有很大优势,苏湛和卫廖虽然往日骄横跋扈为所欲为,但这一刻却是惶恐不安,色厉荏苒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拱手就要告辞走路了。
  既然撞上来了,还能让你走?宝鼎冷笑,摇摇手,“安邑盐官隶属于河东郡守府,盐官长熊璞就是你的直接下属,刚才他交待了一些问题,我正要派人去安邑寻郡守核实,没想到郡守不请自来了。如此正好,劳烦郡守稍停片刻,如何?”
  苏湛十分紧张,口干舌燥,生平第一次尝到了被他人控制命运的那种无力和沮丧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了咸阳宫里的华阳太后,想到了相国府的昌平君,还有势力庞大的楚系外戚。就算大王给你撑腰又如何?吕不韦那等权势,还不是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你一个落魄公子,以为凭借一身蛮力,横冲直撞就能打遍天下?你还能翻了天?你就等死吧。
  苏湛转目示意卫廖,立即离开盐官,立即把消息火速送到咸阳。
  “公子,军中将率还在等我的消息,我先告辞了。”卫廖再次拱手告辞。
  “请都尉也暂时留一下。”宝鼎毫不犹豫地冲着曝布一挥手,“传令卫士,封锁盐官,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言下之意,就是要曝布把苏湛和卫廖的卫队立即包围起来。曝布心领神会,急步冲出盐官。
  苏湛和卫廖面露恼色,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惊慌。宝鼎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畏惧,一个念头不可遏止地疯长并且迅速占据了他的身心,让他略感紧张,不得不暗自深吸一口气以缓解心口的窒闷。
  要不要把风暴推得更大?要不要让风暴失控?风暴失控了,大王和老秦人固然难以控制形势的发展,但楚系也深受其害,他们手里的惊人权势因此无法正常发挥,他们的优势将在失控的风暴中荡然无存,他们甚至会迷失在狂风暴雨中根本没办法稳住阵脚,更不要说发动凌厉的反击了。
  以目前风暴的威力,楚系外戚挡得住,他们有实力在竖起一张大盾牌的同时举起长剑四处砍杀,而大王和老秦人因为实力上的差距只有拼死防守,至于自己,估计连防守的能力都没有,到了咸阳就会被他们砍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过了黄河,进了关西,老秦人的优势就没了,老秦人犀利的攻击也没了,只有被动防御,而以老秦人的实力,即使被动防御也是难以支撑。既然这样,如其到咸阳被动挨打,还不如在大河以东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把这场风暴推进失控的漩涡,把楚系外戚的优势彻底打没了,大家都在风暴的漩涡中挣扎,都在竭尽全力自救,而那个时候,自己反倒是最安全的。楚系自顾不暇,即使有心杀了自己,也没那个实力了。
  这就是所谓乱中取胜,先把大势搅乱,害得对手竭力自保,根本顾不上自己。
  “郡守、都尉,里面请……”
  宝鼎断然下了决心。今天已经把天捅破了,那干脆疯狂到底,把天撞塌吧。
  第110章 烹
  “左庶长,盐池外面那些军队。请你照顾一下。”
  蒙恬惊疑不定地望着宝鼎,此刻宝鼎脸上那淡淡的浅笑,在他眼里忽然变得血腥而狞狰,让他仿佛看到了一头正在舔着嘴角鲜血的猛兽,这头嗜血猛兽还没有吃饱,意犹未尽,还要捕杀更多的猎物。
  “左庶长……”宝鼎看到蒙恬有些心神恍惚,稍稍提高声音,加重了语气。
  蒙恬心跳骤烈,头皮一麻,后心处更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寒气,他迟疑了一下,拱手为礼,本想劝说一句,但旋即想到蒙氏已经给宝鼎拖上了不归路,只有陪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这时候心生怯意,畏惧退缩,只会给蒙氏招来灭顶之灾,死得更快。他掉头就走,你要杀人就杀吧。事已至此,鱼死网破,大不了玉石俱焚。
  “请……”宝鼎瘦弱的身躯挺直了,头颅高昂着,两眼斜睨着,伸出的手虚浮于空中,仿佛一柄擎天利剑,让人惊骇欲绝。
  苏湛、卫廖互相看看,都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恐惧。秩俸二千石的大员又怎样?犯了国法,都是一样,任你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这一刻都是阶下囚,任人宰割。两人一前一后,步履沉重,向大堂缓缓走去。
  宝鼎伸手把唐仰叫了过来,“把供词拿过来。”
  唐仰已经麻木了,心中的恐惧被眼前的血腥和残暴彻底摧毁。如果宝鼎倒了,宝鼎被杀了,他要陪葬,他的家人宗族都要为其陪葬,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追随宝鼎一路杀到底,杀出一条活路,所以他也疯狂了,他心中的恶魔也冲了出来,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给毁了,也变得血腥而残暴了。
  唐仰指指堆放在庭院中的一捆捆竹简木牍。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都堆在那里。”
  宝鼎微微颔首,嘴角处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接着他快行两步,追上苏湛和卫廖,手指供词堆放处,“那里就是全部的供词,有一些不明之处请两位解释一下,然后我就恭送两位离开盐池。”
  苏湛和卫廖哪里还敢摆架子,跟着宝鼎就走向了堆放供词的地方。
  宝鼎看到曝布匆匆走来,以目示意。曝布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外面已经布置妥当。”
  “把他们的属吏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宝鼎停了一下,又附耳低声说了两句。曝布浓眉微皱,脸上掠过一丝杀气,轻轻颔首,转身又走了。
  走过一条小径,穿过一片花圃,再往前一看,苏湛和卫廖骇然止步。前面的地上有四具无头尸体,都卧在血泊之中。四颗血淋淋的脑袋东一个西一个,异常恐怖。
  “这,这……”苏湛惊骇至极,手指尸体本想质问,但看到宝鼎脸上那丝淡淡的浅笑,他没来由地连打几个冷战,脑后汗毛倒竖,冷汗“唰”一下就出来了。
  “这算什么?”唐仰撇撇嘴,嗤之以鼻,“当日公子在河北鸿山大营,一口气砍下了十七颗脑袋。”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眼里冒出两团浓浓的杀气,“大秦律法至高无上,谁敢伤害大秦律法的尊严,谁就得死。”
  苏湛和卫廖面色僵硬,两只脚有些发软,迈不动了。
  “两位没有杀过人?”宝鼎问。
  苏湛和卫廖连连摇头。
  “两位没有上过战场?”宝鼎又问。
  苏湛和卫廖又摇头,但旋即又连连点头。战场他们当然去过,否则哪来的军功?不过他们距离战场太远了,连隆隆战鼓声都没有听到。
  “两位也没有看过死人?”宝鼎再问。
  死人谁没有看过?但他们没有在这种血淋淋的环境里看到过如此恐怖的场面。
  宝鼎冲着身后的锐士挥挥手,“找点东西,把尸体盖上。”
  一个锐士冲着四周的虎烈卫做了个手势。几个虎烈卫左右打量了一下,拿了几件血迹斑斑的衣服盖在了尸体上。宝鼎大步走了过去。苏湛和卫廖不得不跟上。虎翼卫做事马虎,有个头颅露在衣服外面。宝鼎俯身捡了起来,拿在手上摆弄了几下,然后举到苏湛和卫廖面前。两人骇然后退。
  “认识他吗?”宝鼎问道。
  两人忙不迭地的摇头。
  “这就是贪婪的代价。”宝鼎指着头颅冷森森地说道,“人性本贪,人的贪婪永远没有止境。没做官的时候想做官,做官了就想做大官。做了大官又想大权独揽,等到大权独揽了,又想做大王。”
  这句话犹如一击重锤,狠狠砸在苏湛和卫廖的心头,让两人再度窒息,眼前霎时一黑,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要做大王?谁要做大王?他这是什么意思?暗指什么?难道……一个不详的念头蓦然冒了出来,难道他要诬陷楚系?他要陷害楚系?
  宝鼎冷笑,随手把头颅丢到地上,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们,“做了大王之后呢?还想做什么?做万世万代的大王,做长生不老的大王。”
  “嘿嘿……”宝鼎鼻子里发出一阵阴恻恻地鄙夷笑声,“贪婪的后果就是毁灭,天道如此,人岂能胜天?”
  苏湛和卫廖心神大乱,被宝鼎这句话吓住了。贪赃枉法与谋反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假如宝鼎把这场风暴引向了谋反,那后果不堪设想,即使是楚系,也无力独善其身,必将被这场风暴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前面,成蛟兵变就是谋反。嫪毐(lao/ai)之乱也是谋反,他们都被风暴席卷一净,尸骨无存。这是个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马上要急报咸阳,要咸阳马上杀了这个疯子,否则楚系将在这场大风暴中遭遇重创。
  司马昌带着几个属吏已经候在了堆积如山的供词前面。
  “郡守和都尉急着返回安邑,有不清楚的地方马上询问,快一点。”宝鼎催促道。
  司马昌立即打开一卷供词。有属吏则提笔纪录。
  熊璞和盐官属吏在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都招了。郡守苏湛,郡尉卫廖,监御史、郡丞……整个河东郡府行政、军事和监察三大系统的官吏全部涉案,但安邑盐官主要局限于盐池这一块。河东府涉案官员的罪行主要局限于“盐利”上,看上去涉案官吏一大片,但大都不过是收受贿赂为盐官贩私大开方便之门而已,罪行并不严重。
  宝鼎顺利拿下安邑,迅速掌握了证据,本来也很满足了,无意把整个河东府都卷进风暴,但巧合的是,苏湛和卫廖偏偏送上门来了,而他们在看到宝鼎的血腥手段后,不是针锋相对,不是凭借背后的势力与宝鼎正面对抗,而是选择了退让。
  进退之道的运用非常关键,你进他就退,但你退了,他就要乘胜追击了。宝鼎其实也同样发虚,也是色厉荏苒,他背后没有实力啊,唯独一个大王可以顶点用,但这位大王明显就是一个缩头乌龟,出主意搞阴谋诡计很拿手,叫他站出来身先士卒那是绝无可能,所以宝鼎也很害怕,唯恐被大王做了弃子,那就全完了。谁知关键时刻苏湛和卫廖没有顶住,他们被宝鼎的疯狂吓住了,而宝鼎气焰嚣张,胆气顿时无限制膨胀,以至于他真的疯狂了,决心破釜沉舟要把事态扩大,让风暴彻底失控,让咸阳各方全部陷进风暴,最后谁死谁活,各按天命吧,反正他位于风暴之眼,风暴越大,他就越安全。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顾不上别人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拉上一群垫背的。
  苏湛、卫廖对一系列指控当然矢口否认。
  宝鼎勃然大怒,命令把熊璞和盐官属吏全部押过来,当面对质。
  “诬陷上官,罪加一等。”宝鼎纵声咆哮,“尔今当面对质,凡诬陷者,斩。”
  宝鼎把人犯往绝路上逼,人犯为了保命,哪管昔日交情,拼了老命也要证明自己没有信口雌黄瞎说一气,于是狗咬狗,互相撕扯,罪证越来越多。
  苏湛、卫廖咬死不承认。
  “斩。”宝鼎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噗嗤噗嗤……”几颗人头落地。盐官属吏惊骇欲绝,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以你苏湛的实力,承认了又怎样?不就是度过眼前的难关嘛,把今天对付过去了,明天楚系就能反扑,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多大的事啊?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你也忒无情无义了吧?
  熊璞害怕了,他养尊处优三十多年,就连父母都没有打过他一下,今天却遭到了非人的折磨,一颗脑袋随时都会被宝鼎这个疯子砍下来,他哪里还顾得了兄弟亲情,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苦苦哀求苏湛,“大兄,你就救救我吧,求你了,你就承认了,救救我吧。”
  苏湛绝不承认。承认了不但救不了熊璞,救不了自己,连楚系都要遭到重创,他岂肯承认?他犯下的罪行太多了,他知道的秘密也太多了,他虽然牵连到私盐一案,但相比起来,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不值一提,但冰山的这个角绝不能破,这个角破了,会导致整座冰山轰然倒塌。他一概不认才能自保,才有机会离开盐池,只要离开盐池,他就能反击,如果承认了,宝鼎还会让他离开?恐怕抓起来就打,严刑拷问。他也怕死啊,他也是养尊处优之人,哪里受得了酷刑折磨?一旦熬不住大刑,招供了,说出了大量的秘密,楚系怎么办?谁来拯救楚系?
  “大兄,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熊璞豁出去了,为了自己的脑袋不要兄弟亲情了,他转身朝着宝鼎磕头,“苏湛的罪责百倍于我,你把他抓起来,严刑拷打,他肯定会招。”
  苏湛气得肺都炸了,冲上去就是一脚,“你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拖上我,还要拖上整个家族,你疯了啊。”苏湛这是在提醒熊璞了,保持清醒,不要上了宝鼎的当,谁知熊璞真的被吓疯了,逮谁咬谁,他只要保住自己的命,只要不再遭受酷刑的折磨。
  宝鼎笑着摇摇头,觉得差不多了,只要撬开苏湛的嘴,大局可定。他转身冲着曝布问道:“准备好了?”
  “大鼎已经架了起来,火已经烧了起来,可以行刑了。”曝布大声回道。
  宝鼎手指卫廖,“煮了他。”
  曝布一挥手,几个虎烈卫“呼啦”冲上来,抓住卫廖,拖着就走。卫廖魂飞天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嬴宝鼎,我母亲是大秦公主,我外祖母是华阳太后,你敢杀我,我灭你九族。”
  “灭我九族?”宝鼎大怒,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头,“你知道我九族是什么?我是大秦王族,你竟敢灭我大秦王族?你竟敢要杀光我嬴姓王族?你要干什么?要谋反啊?要篡我王国啊?”
  卫廖吓呆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平时猖狂习惯了,这句话早已根深蒂固地埋在心里,脱口就出来了,但他疏忽的是,今天他威胁的是大秦公子,他竟然要灭大秦公子的九族。这句话够了,就这句话,可以灭他的九族了。
  苏湛两眼一闭,绝望至致。大王好厉害的手段,他从哪找来这么一个魔鬼?大秦公子,就这个身份地位,即使楚系要杀他也要有充足的理由啊。大王找这么一个宗室公子为他冲锋陷阵,楚系畏首畏脚,处处受制,稍有不慎就把自己搭进去了。完了,卫家算完了,卫廖这句话把整个卫家赔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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