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顾清仕正一脸兴奋地准备展示今天的成果,手刚刚握住那锭雪银,城中上空就传来奇怪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这……这不是危机信号吗?!城主府出事了?有人闯府!”妇人面sè有些惊惶。
顾清仕愣愣地看着天上的彩光,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个裹着黑袍面带一丝神秘微笑的少年,握着雪银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第三十六章 初会】………
“想不到这小小的玉城里,倒是有那么点意思。”张彻看着天上的彩光信号弹,又扫了眼脚下的宫阙台建筑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道而已。你既然已经金丹,在这极东之岛上,除了那巫女,便几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你。那四国之斗更是可笑无比,只要你想,随手便能把那什么朝炎国君灭了,再稍微费点心思弄些内斗灭了官贵,那等小国,便能化为飞灰。”
云凌嗤笑的声音传来。
原来不觉间,自己已经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么……
张彻看着自己的双手,默然无语。
“不过没有元婴境界,你去东荒还是只能夹着尾巴。那些神州的大国,也是各有其皇家帝法的玄妙之处,又占有整个国土的资源,不可轻易招惹。我就亲眼见过一个皇族,以紫薇帝罡斩杀过出窍期的人士,哪是这些边远小国能比的。”
云凌的语气有些感慨,提醒着张彻。
这倒是多余的了,张彻虽然拥有了毁城灭国的能力,却从未有这份念头与自觉,不然他也不会先选择如此这般夜探城主府,而是直接以强者之姿大摇大摆地入城让人来迎接了。这虽与他谨慎小心的习惯有关,却也能说明他目前根本就没有身为一个修行者应有的自觉,这些东西没有人教他,独自修行与世相悖的云凌不会,巫女桔梗,便更不必说了。
“整rì说得如此玄乎,那元婴境界,我究竟还有多久才能达到?”张彻看着明月渐渐高悬,海边的月,空阔凌万物,仿佛确实要大那么一些。
“你倒是心急,刚刚金丹就想着元婴了,修行一事,哪有这么容易?想那紫寰,资质可以说是轩雷一门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修行六十余年,占用了不知多少资源灵宝妙丹,才到了元婴后期,至于重塑元婴,更是基本上断了再进一层的后路,所以他才会那么恨我。这金丹到元婴之间,可并不是养丹吸纳元气修炼到自然变大,破丹便成婴了,其中有修行以来第一次的心灵境界考验,这便是金丹到元婴中间的两个小境界,心动与灵寂。有句话说得好,三十老金丹,六十少元婴,便是如此。三十年修到金丹,已是极慢的速度,六十年修到元婴,却还尚显年轻,可见其中之难。”
云凌缓缓道来。
“这么说,我想到修到元婴,还得猴年马月去?这样我如何在东荒立足?更何谈去找你说那劳什子西泽佛轮回寻破碎虚空之路回去了。”
张彻有些耐不住xìng子了,他本来对这条路其实已经作了很坏的打算,却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比他的想象还要严苛这么多。
“不用急,既然我提出来,自然还是有一定的可行xìng的。你的资质,比那什么紫寰,还是要好那么多的,三月金丹这个速度,放之神州也是绝无仅有。你的灵魂强大无比,悟xìng更是万里挑一,更何况你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谁知道还有什么神奇之处?这心动、灵寂两道坎,无非是心灵动静的一个过程,终究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次心灵考验,既然你经历过破碎虚空来此世之事,又有黑chūn紫寰这一系列的事,想必这两个小境界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才是。一切便顺其自然,到时候便成了。”
云凌见张彻心急,便安抚了一番,却不知道这番话有几分是真心了。
修行之境界,不说那传说中的仙神,也暂不论武道和魔道,单以人世确定知道而公论的,分为筑基、旋照、开光(金丹)、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度劫、大成这十一个境界,其中旋照、心动、灵寂都是小境界,修为提升一阶对实力增益并不明显。而元婴开始,则每个境界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三个小阶段,每个小阶段的提升,都困难无比,提升一个小境界,其实力都远胜上一个阶段。譬如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可以同时面对十名元婴初期的修士围攻而不落下风。当然,这是双方法宝等级相同的情况下。
修行十一境,金丹则可御剑千里,出入青冥;元婴便可翻云覆雨,万里畅游;出窍之出手,威势更是移山填海,可怖无比。再后面,则俱是出神入化,毁天灭地的了,再非平凡可以想象。
“那你肉身修为被毁之前,巅峰是何境界?”张彻想了想,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云凌沉默了一下,并没有逃避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吐出两字。
“分神。”
张彻悚然,顿时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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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立风的张彻,自然是能看见,脚下灯火通明的城主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员吵闹声,喧哗若闹市,灯笼被人提着肆意乱走,寻找着就在头顶房檐间yīn影处立着的他,多者如一条条黑红相间的游龙。
比那月村的夜晚,有尘喧味儿又麻烦吵闹得多了。
张彻不知何地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随即那个如影随形般的红白身影便不自觉地又浮现在他心头,恼人得很,张彻甩甩头,径向府中那最平静昏暗而景致明显最过别致的一处去了。
清幽的环境,没有提着灯火匆忙赶寻的仆人惊扰,独自在月下绽放着自己的风姿,慵懒而诱惑如散放着女子味道的香闺,却又因四处散落而让人摸不清规律的石泉透着那么一丝清盈,假山缺了现代的那种凿痕,浑然的斧工犹若天成,具山型而剔其大,有其状而富其神,着实是难得一见的jīng品,直让张彻这个前世未见过什么世面的如同农民进城,被这真正的东方传承贵族隐藏在府邸中的优雅震撼了一把。
不过他毕竟不是凡人,或许以前是,但现在不同了,身为金丹修士无敌于极东之岛的他,纵然会因一时对这些园林景致的痴呆而不小心露了行踪,却绝不可能被觅踪而来的人偷袭成功。
所以张彻退了一步,从容不迫,自然无比,比那假山更浑然天成,仿佛只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偶然发现后面的一蝶有些小巧好看想要回头去细细品察一番。
一步虽小,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譬如让那个拿着闪烁着幽绿光芒明显非凡品的匕首的黑衣男子自黑暗中现形,然后割喉落空。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红阁?”黑衣人见酝酿良久的一击被躲开,知道眼前的人并非等闲,开口先质问起来,无论如何,也得为小姐的躲开争取到时间,即使赔上自己这条命。
“不错的身手,这是……体术双修的样子,刚刚那是遁术吧……这也忒像那什么忍术了。”张彻面容古怪地看着这个实力也许在凡人间不错的人,当然并不能威胁到他什么,真要说起来,经历过与妖怪杀伐的阿枫,大概实力就差不多这水平。
“我问你话,为何不答!”黑衣人大怒,蒙着的面巾看不出他的神sè,只是语气像是发怒而已。
“我的眼睛没有瞎,耳朵也还听得到。试图装怒拖延时间?心机不错。放下你袖中的传信设施,不然下一秒就让你再也动不了它。那边的人也可以出来了,往哪跑跑得掉?”张彻面sè平静。
“你!”黑衣人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尽皆被戳穿,连小姐的行踪都被看了出来,顿时心下一狠。
然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即使明知不可能,也要试一试,譬如你,譬如我。只是你已经失败了,而我还没有。”张彻看着地上的黑衣人,感慨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踢开了他的面纱。
“你……你杀了他?你是谁,他又是谁?”
有些惊异,却不见慌乱的声音传来。
随即幽深别致的草木中钻出一个白衣的女人,有些狼狈,不减窈窕。
那女人抬起了头。
张彻瞪大了眼。
“你穿着我家的黑蚕袍。是我哥哥叫你来的吗?”
有些娇俏,有些亲切,总归,是无邪的。
她拂去了头上粘着些的尘叶。
这是倾城昔与张彻的第一次会面。
………【第三十七章 此间】………
如果说有一种美能让张彻感到心灵恬淡平静,既有与其相濡以沫的冲动,让rì子在平淡中平静;又有与其相忘于江湖的念头,让回忆在沉淀中美好永恒,让其如红颜相知相觉,又勿忘勿念,那么这一定是桔梗了。
他一度认为此后自己不会再对其它任何女子动什么念头,即使对桔梗还有一分自卑而使这份感情并不完美,可正是因为缺陷才让其成为对他来说的真正的完美。
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在见到这个女子之前。
任传说如何玄乎,张彻也坚持认为没有倾城的容颜,只有倾倒城人的容颜,直到现在,看到女子抬起的头,他才真正知道有一种美,是可以无视感情,在时光中不朽的。
这让他十几年形成的辩证唯物主义价值观产生了不小的震动,所以他很感慨,呸地吐了口唾沫,说了一句已经久违了的话——
“美图秀秀PS后期制作什么的真特么的弱爆了!”
月下红阁,泉澪石白,幽木凌丛,风移影动,黑袍的少年与雪裙的少女在此邂逅,云破月来花弄影,如诗如画。
然后少年猛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哎呀!你这人,怎恁地无礼?”少女见黑衣男子被眼前少年击倒生死不知尚可保持稳定风度的表情一下子便慌乱起来,似是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如此放浪形骸之人一般。
以其平生经历而言,这倒真有可能。
只是即使慌乱,少女的样子也丝毫不会损了美感,反倒因失了那高高在上的圣洁清冷和雍荣,换上了更生动仿佛是她真正xìng情的纯净活泼。微蹙的眉头和如水盈盈的眸子宛若画成,皱起的琼鼻让人心生一番好生怜爱的疼意。
“真是祸水啊……”张彻捂眼轻叹。
听闻这话的女子脸sè不觉间yīn郁了下去。
“你便是那倾城大小姐吧。”张彻不去看她,玩味地端详起被自己踢开面罩的地上昏迷的黑衣男子,那是一张并不比自己苍老多少,却又长得俊逸而又极有味道的一面庞,想来平rì不乏些小女子新妇人chūn心荡漾。若脱下这身行头换身堂堂正正的长衫,只怕看上去会比自己更适合和眼前的女子站在一起。
这才多久?就想到这一层来了?
张彻对自己不自觉的自嘲式对比吃醋哑然失笑。
“是……是我不错。你还未回答我,你与我哥哥是何关系,为什么会有这件袍子?”倾城昔看他问起自己身份,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明所以,只是心下暗自提防着。
“你哥嘛,我见过。袍子?自然是他给我的。不然我大老远跑来这干嘛。”张彻的目光从男子的脸上转到明月上,好大的圆月亮,快至中秋了罢。
“那我哥哥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他还好吗?”倾城昔一听此话,激动地踏前一步,洁白如瓷通透如玉的面sè都有些cháo红起来。
“他?自然是死了。”张彻漫不经心地答道。
……
不见回答。
张彻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恍然看过去,倾城昔已经面若死灰,粉嫩的樱唇瞬间有些发青。
这什么情况,莫不是兄控?那现在的状况是妹控遇见兄控?
张彻有些好笑地暗自想着,又无法抑制地涌上些哀伤与自嘲,自己何时也能将这种问题毫不留意地说出了,因为自以为经历过更惨的事情,所以便对悲剧无动于衷吗?因为世界背叛了自己,所以以往所拥有的对陌生人的体谅和关怀都随着报复心理丧失殆尽了吗?
不自觉间,原来自己已漠然到如此地步。
然后他淡淡道:“他死得很平静。生来往归,发生的事情终究不能改变,有时间伤心,不如想想今后的事情,他的遗愿,并不是让我来安慰你。不要让更多的亲人随他而去。”
撒谎是他的擅长,善意的谎言也不例外,所以他说出口了,如果那种可怖的死状也能算死得平静的话。
自然,死前最后一刻是得到宁静了,就和山洞里的土匪一样。
他咧开嘴,尽量想要做一个安慰的笑,然后放弃。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人,改变了就是改变了,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无论是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而已经有些陌生的那个文明,还是他已经渐渐陌生的自己,抑或,那双沾着的血液渗透到指甲缝到骨到肉到灵魂的手。
“你笑得真难看。”倾城昔晃了晃神,本来被他一番话语说得有些动心思索,看见他想要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顿时心中就被打断了思绪,脱口而出,yīn郁的脸sè如初阳旭rì,稍稍有了那么一丝霁sè。
“是吗……”张彻见她破涕为笑如脱水芙蓉,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下竟有稍稍放松的感觉。
“害死哥哥的是?”既然是倾城家的大小姐,虽然多年未曾入世,定力也并非一般人可比,泪意也好,笑意也罢,尽皆敛去,回复了那虽然犹有些yīn沉,总算是平静的神sè。
“一个妖物而已,如无意外,应该已经被灭了。”张彻淡淡回答,果然还是这样对话更适合,尽管说着这话的他又忆起了那倾心的一箭。
可惜了那两株大树了,那么高大,年龄都有自己这一生这么大了吧。
“是吗。”倾城昔深深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结,“阁下能闯入这里,又胜了那个想必是暗中保护我的人,的确很厉害。不过哥哥能把这个任务托付给你,想必您应该不止这些本事,不然听闻外界传说,也不会过来作无用功了。”
所幸她并没有过多纠结,不然还真不好细说,毕竟从某种意义上,她哥哥是亲手死在自己手上的。
张彻道:“你哥哥临死时已是弥留,把这袍子交给我也只是临终无其余办法,又如何分辨我是否有能力拯救你?只是他运气不错,我倒是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去另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平静生活。”
说到与世无争而安全,有她守护的月村应该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吧。
倾城昔深吸了口气,神sè愈冷:“想不到你也是为了这幅皮囊而来,想要掳走我,别做梦了。”
说着,她的手不经意间张开,一枚小巧的信号弹已经启动完毕,振振yù飞。
趁着那个信号弹飞出去的时候,倾城昔又不知在何处掏出一把小匕,直向那洁白玉颈刺去。
即使信号弹放出去了,应该也拦不住他掳走自己,若如此,不如就此了断……
“叮!”
思绪被脆鸣打断,如金属对撞,清澈而悦耳。
感觉到手中匕首的去势被阻,再前进不得,倾城昔无奈地睁开了眼。
一根食指纤细直长,抵住了匕尖,柔韧的指肚被锋尖刺住压迫凹了进去,却不破更不见血。
“可惜了,如果你刚刚动作再果决一点,我就不必花费心思帮你了,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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