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笑天咬了一口面包,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看侍者。忽然再次目瞪口呆,口里的面包差点掉出来,呆呆的不能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侍者,心中涌起一股古怪的感觉。
这个侍者居然是马然,自己在首都第一个认识的人、首都B大学计算机系、湖南老乡会的会长马然,那个待人诚恳、热情善良的马然。
铁笑天忽然清醒过来,尴尬的看着用惊奇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张明月,他扬扬手里的面包,苦笑道:“这里的面包很不错,只是合着煎蛋味道怪怪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显然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当然,张明月也不会刨根就底的要求铁笑天为他为什么会对另一个男人惊奇做一个解释,生活中这样的小插曲很多,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尊重她所爱的男人的隐私。所以她现在是一副释然的样子,点点头:“是的,早上起来,很多人的味觉会有些问题,不过等下就会好的。”
马然狐疑的站在桌子边,眼前的这个气质高贵,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的男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模模糊糊的好象有种莫名的熟悉,他忽然看见张明月不解的目光——他认识张明月,这是领班要求记忆的贵宾,据说也是这里的老板之一,他反应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深度眼镜,微微鞠躬,“那么,请问两位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有?!”
他忽然有点好笑,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当然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要不怎么会坐在这里,他感慨的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如果有的话,自己这个首都B大学的计算机专业硕士,怎么会屈从高额的工资,跑到这里做侍者呢?
张明月放下叉子,微笑着对铁笑天说道:“润霖,其实我们对这里的侍者要求很严格的,大概都要求从国内名校毕业的、本科学历以上的人来担任——我们认为,服务是一项很需要耐心、很需要职业精神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耗费了大量的资本,为了与这里刻意铸造出来的环境相配,我们认为这里的工作人员也应该拥有与之相适应的气质!”
铁笑天皱了皱眉头,“这是一种浪费,对社会资源的不负责任!”
“不,润霖,我们只对市场负责任!我们按经济规律办事!”张明月嫣然一笑:“这里的最低级的侍者的工资都不会比国内教授们的平均工资低——我们的标准是所在地为国内省会城市以上的大专院校的标准,为体现‘人本管理’理念,我们曾经为确定工资聘请调查公司做过调查。”
铁笑天微笑着点头,似乎是同意她的解释,心中咒骂,这又是一个狗屁逻辑,归根到底,还不是一个商业手段,想满足来这里消费的部分混蛋苍白脆弱而无耻无聊的虚荣心而已。虽然如此,铁笑天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提高俱乐部品牌地位的一个有效手段。
他看着马然职业化的步姿,心中思索,根据自己对马然的了解,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掌握了现代化信息技术并且值得信任的人。眼下,这个人显然陷入了一个困境——经济上的困境,如果有人能把他拉出这个困境,他会怎么回报呢?
这是一个好机会。
第二十章 投 机
马然去而复返,用标准的职业姿态给张明月摆上鱼子酱,彬彬有礼,小心翼翼。铁笑天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看着他眼镜片后那依然掩饰不住的一丝窘迫,此刻却不禁有些感慨,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接近他。
海滨城市的天气令人心旷神怡,其实这个时候的阳光已经不是那么可爱了,但坐在这座用现代化建筑材料包裹起来的“听雨轩”里,在外面肆无忌惮的散发着热度的阳光经过均匀的流水的过滤,变得收敛而驯服。变幻无方的流影让轩内的光线有些朦朦胧胧,不过那绝对只是视觉上的错误,可见度当然还是非常好的,配合着柔和的轻音乐,让这里仿佛有些诗意。而里面衣冠楚楚的宾客则更显得温文尔雅,气度雍容。
张明月慢斯条理的用完了盘中煎得老嫩适当的鸡蛋,却对她自己执意叫过的鱼子酱不屑一顾,矜持的用洁白的丝绢擦拭嘴唇,她下意识的看了看手里的丝绢,发现唇膏透明的色膜好象不太完整,秀眉微皱,抬腕看表,忽然调皮的竖起纤白的中指,立在唇上,:“给我一个小时,我去补补妆,好么?”眼光却掠过铁笑天,朝他背后眨了眨眼睛。
铁笑天有些惊奇,扭头望去,几个穿着时尚、满脸傲色的少女咯咯娇笑的在餐厅门口拥作一团,见他望来,毫不羞涩的和他对视,似乎大感兴味。铁笑天朝她们礼貌的微笑,同时也记起了张明月早上说过的“聚会”,想来就是这几位吧。他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张明月俯过身来,不理会那几个少女惊奇的目光,在铁笑天额头上轻轻一吻,飘然去了。
侍者上来收拾早餐,却不是马然,他收拾完毕,恭声问道:“先生,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
铁笑天正在思索,微微一怔,随口答道:“随便吧!”
侍者还未作声,背后却有一个低沉而不失爽朗的声音响起:“《红楼梦》里有那么一章,林妹妹说餐后喝茶伤脾,其实我觉得,还是喝茶有味道。”
铁笑天微微皱眉,却礼貌的站起身来,身边的侍者早已躬下身去:“吴经理,上午好!”
吴经理是一个非常英俊的中年人,约莫三十出头,头发一丝不苟,西服笔挺,看上去精明干练,铁笑天转过身来,发现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中友善而亲切。
“我是这个俱乐部的经理,吴铁诚!”他伸出手来,“欢迎您的到来!”
“铁润霖!”铁笑天朝他笑笑,握住了他的手,“你好!”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请您尝尝这种‘龙井’,”他慢慢的走到铁笑天对面,微笑着看着他,“正宗的杭州货,一种非常不错的茶!”
铁笑天心中一笑,富贵关系,便当如是?!见吴铁诚已经走到了桌边,自然点头招应,“非常荣幸!”伸臂做势,“吴经理请坐!”
吴铁诚道谢后在张明月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吩咐侍者:“请你马上去办公室找我的秘书王小姐,叫她用我的茶叶泡两杯茶来!”
铁笑天明白,张氏的大禹集团在这里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那么这里的主事人肯定对张明月不陌生,今天他使用了集团龙头的身份进入俱乐部消费,而且有老板的独生女儿陪同,自己这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怎能不让吴铁诚困惑非常、大感兴趣?!
吴铁诚并非那种很严肃的绅士,他用一个非常舒适写意的姿势靠坐在椅子上,“其实也无需隐讳,作为经营者,我是非常希望能和每个来这里消费的贵客成为朋友的,”他笑了笑,“铁先生我猜您是第一次光临,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自我介绍了!”他自嘲般笑道,交叉着修长的手指。
“吴经理客气了,其实是小月要来这里会几个朋友,一大早就驱车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铁笑天早已熟悉了这种寒暄客套的说话方式,仿佛不经意的,模糊的解释了自己和张明月的关系。
“哦?那真是幸会,呵呵……”侍者送上两杯清茶,清香扑鼻,晶莹碧绿,果然是好茶,却打断了他的话,待侍者退下,他接口道:“看铁先生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未知在何处高就?!”
“哪里,我是张小姐的同事,也在大禹集团工作!”铁笑天微笑着拿过茶杯,吹拂着舒展在杯中的茶叶。这样的谈话尴尬而无聊,铁笑天没什么兴趣,移开目光,望向静静看书的“丸婆”,似乎对她更感兴趣。
吴铁诚察言观色的本领想来是相当不错的,看来他倒是想争取铁笑天的好感,见铁笑天望向那边,随即微笑着站起身来,朝丸婆招呼道:“阳光下晨读确实很惬意,不过久了却伤害眼睛,适当的休息也许会更好些,你说是么?”他好象和丸婆很熟埝,想比对之铁笑天,说话语气间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亲切。
丸婆秀眉舒展,转过头来,朝两人微微一笑,看上去说不出的“温柔贤淑”,一点也不会让人联想起她的身份。
吴铁诚见机站起身来,把自己碰也没碰过的茶杯轻轻端起,走了过去,放在她的桌上,恰恰却掩住了书页,“今天大方点,不计成本,送你一杯好茶!”他嘴中调侃,手却指着铁笑天:“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禹集团的铁润霖先生。”他偷过脸朝铁笑天微笑示意,“这位是……王女士!”
铁笑天走了过来,礼貌的伸出手:“您好,王女士!”
未等丸婆回答,身边的吴铁诚却轻拍额头,“哎呀!!今天居然忘记给小鸟喂食了……”满脸自责之色,“不好意思,失陪一下!”对于这个啼笑皆非的理由,两人都不知如何作答,只是礼貌的欠欠身,铁笑天暗暗感激,看着他从容离开。
丸婆转过头来,慢慢合上书本,“铁先生,你很象我丈夫!”
铁笑天惊讶无比,目瞪口呆的看着丸婆,这句话即便不算“石破天惊”,却也是突兀得太厉害了些。
看着铁笑天惊讶的样子,丸婆从容不迫,眼光落在桌子上的茶杯上,仿佛对它更感兴趣一些,缓缓端起,浅尝一口,“我不是说你们的容貌如何相象,我只是说感觉!”
这句话更令人迷惑。
“对于我们女人来说,区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不同,很大一部分依赖于自己的感觉,”她微微一笑,“就我的经验,起码我的感觉从来没错过。”
铁笑天好象明白了一点,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丈夫原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菜贩,在S市卑微低下,无依无靠,但后来却创立了自己的事业!”她淡淡的语气令人感觉好象是在说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给我的感觉和他很相似,城府深厚,雄心勃勃的男人。”
这是一种玄而微妙的东西,铁笑天却不认为她在说假话。他微微颔首,对她的话表示同意——其实铁笑天也不知道他在同意什么。她的感觉?
铁笑天坦城的态度无疑得到了她的好感,丸婆说道:“我猜你可能在寻找某种帮助,所以你一进来就注意到我——我也注意到了你!”
铁笑天的心沉了下去,“不是寻求帮助,也许是互相帮助,彼此合作。”
丸婆笑了笑,仿佛同意了他的话,这让铁笑天心里微微平衡了些,“我也是一个商人——稍微特别一点的商人,我经营着一个社团,比起其他企业来说,我的社团组织特别一些,经营的项目也冷门了点,但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商人,因为我也在追求利润。”她仰头看着头顶轻轻滑过的水流,“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一些很有潜力的项目,寻找着一些合适的合作者或经理人。”
铁笑天冷静下来,从容自若的朝她笑了笑,“谢谢!您坦诚的方式令人惊异!”
丸婆傲然道:“所以我说我是特别的商人,江湖人谈江湖事,总是没有他们那么婆婆妈妈。”她自嘲般笑了笑,“我们的事业的风险远远大于别人,来自外部的、来自‘同行’的、来自内部的危机从来不会间断,不能允许有任何停滞、不能允许有任何放纵,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不断的抓住任何机会发展壮大,才能生存下去。”
“仅仅是因为感觉,你就认为我是一个良好的伙伴?!”无论如何,铁笑天还是难以置信。
“呵呵……”丸婆咯咯娇笑,看上去天真得象个少女,“当然不是,即便我无何自负,也不会因为感觉而行动!当然,既然合作,那就应该坦诚布公,我现在告诉你理由。”丸婆正色道。
铁笑天肃容聆听,自己的想法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对方的响应,此刻他却没有任何惊喜,有的只是满腹狐疑,他希望得到一个可以解释这个意外中的意外的理由。
“铁先生,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我对S市的掌握程度相信不会比治安部门的户籍和流动人口管理组织逊色,而你……”丸婆认真的看着铁笑天:“你意外在我的眼皮底下出现——我在这个俱乐部有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大禹集团上上下下稍微能话事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而你奇迹般的忽然出现了,而且就我来看,取得了‘重大进展’〃她微笑着看着铁笑天,却没有一丝调侃的意思,眼中满是欣赏,〃我们是同一种人:不在乎手段,只在乎目的的人——我们江湖人信奉强者——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力。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够资格和我们合作。”
她喝了一口茶水,“如果说第一条太随意,那让我做决定的应该是第二条:我不必承担什么风险——这是最重要的,衡量投入与收获的比率之后的决定。你闪电般的接近并虏获了大禹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免去了我们可能负担的很多义务,对于你想入主大禹集团,我们完全能够对大禹提供外在的压力并给你关键的声援:我们曾对张氏家族做过调查,发现能够有法律上的继承权的直系血亲、旁枝血亲及姻亲只有张明月一个人——可谓人丁稀薄!所以你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你的计划的可操作性很强,这支持我对你的信心的基础。——我们就好象购买了一支很有潜力的原始股,投资很少但回报不可限量。”
铁笑天冷静的听着她的理由,忽然问到:“合作是双方获得利益的举措,那么,我还不知道——那你准备要求我如何回报你?!”
丸婆摇了摇头,“如果我们合作,就现在而言,我是强势伙伴,你需要依靠我们的力量,但合作成功之后,主客易转,你便是压倒性的强势——我们的很多项目至少二十年之内是无法转型,我们社团这一代人的黑色身份已经无可逆转,可以说,我们的发展和未来需要的是一个强势伙伴,能够给我们提供必要的庇护、扶持和帮助!”她沉吟半晌,〃如果我们合作成功,我们不但开拓了许多潜在的业务渠道,同时也对我们社团今后的发展非常有利——这个〃非常有利〃可能就是我们社团从地方性社团这个阶位上崛起的关键一步!〃
铁笑天笑了笑,有些生硬的问道:“你难道不怕我得势后就甩了你们?!”
丸婆“扑哧”一笑,“即便你成功取得大禹集团,我们也没有什么尖锐对立无法协调的地方——而且我们……”她冷静的喝了一口茶水,“我们对于你来说,永远是很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可以为你办很多事;你对于我们来说,永远是可以攀附的阶梯,可以代我们进入我们无法进入的领域——当然,这也是分享利润的合作。”
铁笑天暗暗敬佩,心中苦笑,这个丸婆和自己原来心目中面目狰狞的想象大相径庭,她的谈吐很象某个哲学或经济学教授,很有条理而且有说服力——当然,对于她的话铁笑天还是保留着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高瞻远瞩的女人,是一个很有魄力的女人。
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女人,需要提防的女人。
丸婆摸索着手袋,掏出了一张小巧精美的名片,递给铁笑天,〃一个小时后,在我的社团的关键干部会知道你的存在并且会在你方便的时候为你服务。〃
铁笑天伸手接过,意外的发现这张名片居然是银铂,而且空空如也,只凸出一个小小的徽章和一个电话号码。丸婆微笑着说道:“对于我们社团来说,这张名片代表你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我们愿意为之效劳的客人——目前除了你和张董事长之外,只有另外两个人执有,它代表我对合作的诚意——当我们合作成功之后,按我丈夫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