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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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香-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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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环儿好舍不得姐姐就此离开。日后姐姐一个人有什么困难,不必强撑着,都可以告诉环儿。”夕环执她双手,深情嘱咐道。
  不曾想,有朝一日,竟还能与昔日情敌惺惺相惜,丁香暗自嗟叹人生无常。只是,以后不会再见了,我会忘掉你们,忘掉这里的一切,只当它是一场噩梦。
  玉柔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看着上面摆放的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愣愣地出神。清凉的晚风吹来,骤然让原本沉沉欲睡的她清醒了不少,可是随之更深的睡意又铺天盖地地卷来。曾经也等他等到过夜色阑珊,只是等来等去最终都是一场空,不知今晚又会怎样呢?
  “柔儿,你知道我会来?”曹操见她趴在桌上,不禁唤醒她。
  “夫君,你终于来了。”玉柔说不出的激动。
  “你一直在等我吗?”曹操怦然心动,语气温柔了不少。
  “是啊,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断过。”玉柔苦笑道:“以前夫君但凡遇到不顺心的事,总爱向我诉说,那时鱼水之欢,情谊深重,羡煞旁人。可是后来你移情别恋,我不再是唯一了,不再是你时时刻刻念叨的人了,甚至已经将我抛诸脑后了。”
  “子桓他们还好吗?”曹操愧疚地问道。
  “夫君还记得他们啊,柔儿还以为你心里只有仓舒呢。”玉柔挖苦道。
  “他们都是我的骨肉,怎会分轻重。”曹操提及骨肉,忽然想到了死去的子修,心下又难过不已。“柔儿,我自知愧对你一番深情,只是有一事,我不得不问明白。”
  “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否则怎会来看我呢。”玉柔凄婉一笑。
  “你是不是恨透了环儿,还有那日的牛漆是不是你所为?”曹操毫不隐讳。
  “笑话,府里的用药都是有记录的,夫君以前不是也查过吗,怎么好端端的诬赖我。没错,虽说她夺走了我的一切,但是我还不会如此下作。”玉柔脸色一沉,矢口否认。
  “可是此次在宛城,你写给我的家书,分明是有意挑拨我与环儿的关系,只有你才最可疑。”
  “我只是告诉了你这件事,可是并没有说她与令君之间的暧昧纠葛,是夫君你自己想多了。”
  “你还是不肯承认,本来我想着要是你能够认错,我不会深究于你,毕竟此事传出去有碍曹家声名。你以为真的就没有证据了吗,莲心可是个活生生的证人啊。我一直以为你心思单纯,原来会也行此龌蹉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曹操指责道。
  提到莲心,卞氏忽然沉静了不少,“好,既然夫君已经查明,那便是我好了。可是,纵然妾身有错,也是在帮夫君看清她啊。夫君一颗心全都扑在她身上,愿意为她生为她死,但是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啊。当日她半年不肯开口与你说话,甚至还服食麝香,一心只想着早日离开你、离开曹家。”
  曹操转身欲走,任凭玉柔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我不要再听你的谎话了。”
  “夫君,你别走,这世上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夫妻,因为你与我都是用尽心计去争取自己心中所想的人。她纵然千好万好,可是你们终归不是一条道上的,她于你只如天上明月,可远观而不可近得。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知心人。”玉柔在地上哭诉道。
  “我与她连冲儿都有了,明明是唾手可得,怎会如明月在空。你不要费劲心思离间我与环儿的关系了,你松手吧。另外,鉴于你是牛漆、纵火一事的主谋,我罚你在父亲灵前静思己过,没什么大事情的话,此生不必再见。”曹操只留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都推到我身上,纵火分明是小孩子家玩爆竹,不小心失了火。”玉柔哽咽道,可是曹操却不再理睬。
  以后,不会再见了吗?原以为能够一箭双雕,最后居然搬石砸脚。真的就再也没有翻身的路了吗,不,孟德,我坚信总有一日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曹操一个人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晃悠,他实在是太累了,可是蓦然发现想找地方休息都不可以。环儿那里早已大门紧闭,怎么敲都不应,这些女人一个个比菩萨还难伺候。
  他只能到丁香屋内坐着,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再也看不到她熟悉的身影。这些一路见证我从昔日的一无所有到今日的权倾朝野的女人,都离我远去,我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曹操一下子觉得自己衰老了不少,不仅是身体上更有心灵上的双重打击。这次宛城之败,上苍从他身边夺走了太多东西:父子情、夫妻情还有爱情,终于他不再强撑,低声抽泣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低眉折腰

  夕环捧着一个铁皮盒子,翩然立于桃花树下,一双秀目左顾右盼。终于,她隐约看到荀彧和郭嘉款款走来,不禁眉开眼笑。
  “文若。”这是她第一次毫不掩饰地唤道他的表字,语气中还夹杂着她初嫁时的娇俏。
  荀彧见她骤然从桃花树下旖旎而来,只觉眼前一阵晕眩,一颗心仿佛也回到了那年,他不禁莞尔一笑:“夫人,找我何事?”
  久违的红晕浮现在她脸上,她低声说道:“这个是我给文若制的香,聊表上次相救的恩情。”
  荀彧看那盒子上印着的一株空谷幽兰,正在山泉边悄然盛放,心下悸动不已。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铁皮,他还是隐约地嗅到了里面的淡雅清香,柔声细语道:“多谢夫人。”
  “既然是香,夫人也送我些可好?”郭嘉站在一旁,不禁打趣道。
  “不可以,我的香这世上只有一人能用。”她俏脸一扬,与荀彧目光相触,脸上又泛起朵朵红晕。
  荀彧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不错,她曾许诺我一世奇香,只是当时我们是夫妻,就像我曾许诺她一世画眉一样,可是后来这些承诺都被缘分、被时光消磨殆尽,最后只能对着不同的人枉自嗟叹。今日,她重践昔日诺言,难道是在暗示我,还可以再续前缘吗?
  “环儿,那我能用吗?”曹操远远看到她和令君交谈甚欢,心下泛起浓浓醋意,连忙过来瞧个究竟。
  曹操猝不及防地出现,夕环极不厌烦地说了一句:“馨香只配赠于君子,不能赠于小人。”
  郭嘉和荀彧面面相觑,自知不能再在这将军府停留,遂匆匆拜别。夕环赌气地走回自己屋内,任凭曹操一路屁颠屁颠地尾随。
  “环儿,你的气也该消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再对我冷淡了。”曹操几近低声下气地乞求道。
  换作世上任何一个女人,或许都会屈服于他的软语,甚至还有不少人愿意投怀送抱,于她,却是不屑一顾。
  “曹大将军,你哪里有错呢?我劝你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了,还是去找新来的那位邹美人吧,别让人家孤独寂寞。”夕环扭头坐在椅子上,径自喝起茶来,任由他突兀地杵在那里。
  曹操见她冷语相向,但是话里含酸,不禁莞尔失笑:“那位邹美人总不及环美人。夫人,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你爱跟谁跟谁,放开你的脏手。”夕环砰然放下茶杯,怒目而视。
  曹操本想着上去搂住她,却不料被她猛然一推,这女人真是刺手,但是想到她刚刚对待荀彧的柔情,醋意又渐渐泛起:“那你是希望令君来碰你?”
  夕环见他如此耿耿于怀,心下不悦:“我只是感谢令君救命之恩,你就能扯出这么多事。呵,曹将军,你从来不想着问题出在哪里,只是一个劲地胡乱猜疑。你说过会对我好,可是你一点都不信任我,甚至别人谋害我,你都置若罔闻,你的话我不会再信。”
  “好了,好了。我无非看你与他亲密,有些不痛快。”曹操继续试图搂她入怀,还是被她敏捷闪开。“环儿,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发誓以后信你、疼你、决不背叛你,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不,回不去了。你薄情寡恩,丁姐姐为你默默付出二十年青春,她走了,你连头都没回一下。我也不想有朝一日,有与她同样的下场,如果你还想我留在这里,我们就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吧。”
  互不打扰,互不打扰!曹操反复咀嚼这句话,忽然心口痛得几乎要窒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当真眼瞎!说我刻薄寡恩,你又何尝不是?“啊!”曹操头疼无比,眼前晕眩一片,只觉得那个女人如妖媚般在眼前晃个不停。
  他双手抱头,大呼“好疼”,夕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只能任由他在屋内恣意发疯。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经他这么一番折腾,显得狼藉不堪。
  “你说我无情,你也不想想我这么做是为了谁?我已经罚柔儿闭门思过,此生不再相见,我怎么没有帮你做主?你因为贵妃难过,我也同意下诏厚葬于她。说到宛城之败,还不是因为我太在乎你,怕就此失去你吗?我一片真心为你,你呢?”曹操咆哮道。
  夕环被他问到语塞,加上他此时病发,不好再刺激他,只能等他慢慢平复心情。曹操时而怒吼、时而狼嚎,很快就觉得四肢乏力,身体也随之瘫软下去,夕环只好吩咐仆人将他抬上床榻。
  “华先生,劳烦你了。只是,曹公他身患何疾?”夕环见华佗耐心地在曹操百会穴、天柱穴和脑空穴三处施以针灸,便好奇地问道。
  “曹公的头风比以前更加严重了,想来与他最近情绪失控有很大关系。夫人以后不要再刺激他了,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华佗轻叹道。
  “他什么时候得了这种病,有办法治好吗?”夕环心底一软。
  “大概是在出征张绣之前吧,那会我帮曹公针灸过一次。他说不想让夫人担心,所以府内并没有人知晓。寻常针灸只能止痛,不能治本啊,要想根治头风,只有开颅手术可以一试。”
  “开颅?是要剖开脑袋吗?”夕环想着就觉得恐怖。
  “不错,这样在下才能切除病灶,从而治好曹公。夫人若想曹公以后不再受头风之苦,可以劝劝他接受治疗。”华佗说道。
  曹操听闻“开颅”二字,心下惴惴不安,急呼道:“我不要开颅,那样会死人的,肯定是他派人来杀我的。”
  华佗见他顽固如此,出于明哲保身,便不再规劝,只好说:“但凭曹公心意,在下尽力就是。”
  华佗走后,曹操一把拉住夕环柔荑,柔声说道:“环儿,留下来陪陪我。”
  夕环见他脸色苍白,不忍再拂他心意,万一把他逼急了,再发作一次,岂不是伤人,只好安静地坐在床沿,问道:“你是怎么得上头风的呢?”
  “既然环儿问起,那我便告诉你,是因为陛下的衣带诏。我知道他不满意我大权独揽,可是陛下倚重的那些臣子绝非能臣,他们只会溜须拍马,只会亲手毁掉我的半生经营。我想守护我的基业,有什么错呢?”曹操叹息道,“环儿,你不知道我对这里的恐惧,在别人眼里,我是善弄权力的高手,其实我只是在力求自保,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跌落谷底,死于非命。”
  夕环心内惨然,他为求自保,不忍放手,没有错;天子培植自己的势力,成就汉室之主的威名,也没有错;那么到底该怎么去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呢,不然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他们权力争夺的牺牲品。董贵妃已然是其中一个,文若又夹杂在他们之中。不,绝对不可以让文若也成为这样的牺牲品。
  “曹公还是好好休息,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有精力去想其他事。”夕环一声叹息。
  “环儿,你原谅我了?”曹操见她语气没有先前那般冷淡,不禁舒心一笑。
  “看你以后的表现,如果你再胡乱生疑,我一辈子都不理你。”夕环薄怒浅嗔道。
  “不会了,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不不,还有冲儿,我们三人会一直幸福下去。”曹操总算博得佳人一笑,头痛也随之跑到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要说:  

  ☆、荀令留香

  封闭的屋子里,馨香袅袅,仿如不死的魂灵在四处飘荡。荀彧极其温柔地从印着幽兰的铁盒里取出一枝沉香,但见其褐色的躯体上隐约镌刻着几个清新小字,他不禁莞尔一笑。她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幽幽芳香,以慰君子”。
  熟悉的香味贪婪地把他包裹起来,一如她以往热情相拥。这香,或许真能成为改变他们命运的契机,郭嘉如是说。
  荀彧双眸紧闭,奉孝的话时不时地在耳畔回响:“四哥,夫人因为诸多事情对曹公怨念渐生,相反,对你却比以往更加亲密。她的心里到底是有你的。”
  “四哥,如果她真的愿意重新回到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呢?虽说她已经生了仓舒公子,可到底是个女人家,你得多主动点。”
  “奉孝,想不到你年纪虽轻,对于男女之事竟比我精明多了,我真是痴长了这么些年。”
  奉孝凄然一笑,“不过是在脂粉堆里打滚多了,自然也就懂得了女人的心思。只是,我是在拿其他女人来疗伤,不及你幸运而已。”
  如果你能回来我身边,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奉孝曾说过,让我尊重你的心愿,而不是自以为是地替你安排。是的,这次,我不再把你拱手相让。
  荀彧优雅地睁开双眸,蓦然发觉眼前的世界竟是一片清晰明亮。以前的世界太过灰暗,无尽无休的政务,总不想让自己有半分喘息的机会,以后的世界有她相伴,必然是五彩斑斓,光芒万丈。
  午后的阳光,有些迷离地刺眼,荀彧借机离开了尚书省,孤身踱步到曹将军府上。他向来循规蹈矩,一片丹心,此刻带着私心来到这里,感觉自己就如做贼一般,心内有些忐忑的激动。
  原本不算很大的将军府,今日走来竟慢得异常。荀彧心下恼怒自己,诸多国家大事都能迎刃而解,唯独提及她,就手足无措、失魂落魄。不过,这一步,他必须迈出,只要是她所愿。
  还未到她门前,孩童咿呀说话的声音已经传到荀彧耳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荀彧莞尔一笑,“仓舒这么小,居然都会背诗,还是丝毫不差。难为环儿一番栽培了。”
  “哈哈。”里面传来了粗犷的笑声:“我儿真是厉害,冲儿已经胜过了他的几个哥哥了。”
  荀彧心里倏然一紧,原来曹操竟在里面,按照昨天环儿对曹操的态度,估摸着环儿可能不在那儿,只是单纯的父子对话。荀彧想到此处,深吸一口气,继续安静地立于门前的桃花树下,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环儿,你帮我教出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曹操紧握住她的手,半晌不愿松开。
  “环儿,现在夫人已经离开这个家,曹府女主人一位不能空缺太久。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正妻,也算是实现我昔日对你的承诺。”曹操将她拥入怀中,痴痴地凝望着她。
  “他也愿意以嫡妻之礼来待你。”荀彧愣住良久,蓦然明白,今日之行原来是多此一举。那日她曾亲口对我说“对不起”,即便昨日她也只是说“谢我救命之恩”,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在自作多情!
  看着他们笑语嫣然,荀彧觉得再也没有等下去的必要了。如果生活从来没给过你希望,你也早已适应了那样的无望,想着这辈子就算古井无波又何妨呢,可是忽然某天,它让你死水般的心骤然激起千层波浪,那么惊涛骇浪之后的平静便是入骨的凄凉。
  “我并不看重名分,只要你能真心待我和冲儿。何况丁姐姐现在心里不好受,我还不想让她再受刺激。”女子温柔的声音隐隐传来。
  荀彧怆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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