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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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香-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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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杀掉这些祸国殃民的罪人吗?”夕环义愤填膺道。
  “哎,看来难了。皇帝年幼,太后奢靡、昏聩,朝政任由宦官摆布,谋取私欲。之前何将军大权在握,尚不能清除奸佞,以后也是机会渺茫。可惜我荀彧一介文人书生,不能带兵打仗,不然就可以为国除害。现在就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我真的累了,不想在这黑暗的京城呆下去了。到底还是公达阅历丰富、心思通透,能够认清形势,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荀彧感慨道。
  “既然文若如此想法,环儿也不强迫你留在这等待时机了。我们一起离开洛阳,以后寄情山水,静待河清海晏之时。不过,环儿始终相信世间会有与文若一般心怀天下的将领,他们定能驱除阉党,到时候我们再回来实现凌云壮志,也为时未晚。”夕环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凉凉秋意,也许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好,就依环儿所言。之前心情愁闷,总觉得还有何将军可以依靠,宦官不至于猖獗太过,现在将军一死,我对这京师再无半点留恋。以后就安心的回家种地。”
  荀彧想到此处,不由莞尔一笑。“只是,六叔现在忽然抱病在身,我还不忍即刻就走。父亲去世的早,六叔待我情谊深厚,视如己出。我想在他身边略尽孝道,等他身体康复,我们再离开这儿。”荀彧脸上雾霾渐散,轻轻地吻了妻子的额头。
  夕环看荀彧明媚的双眸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便紧紧地靠在他怀里,“那就让环儿和文若一道去服侍六叔,他老人家身体早日康复,我们也好早日离开。”
  秋叶在风中零乱飘摇仿若漫天春花,不经意间落在夕环的身上,夕阳的余晖给大地洒上了一抹嫣红,显得怀中的女子越发光彩夺目,荀彧爱怜地看着怀里的娇妻,此生大抵如是。
  可是内心到底还是有些难以释怀,面对混乱复杂的局面,似乎这辈子他的满腔抱负也随着秋风一起散去。“环儿,终究是对的,我放不下这里,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等那位胸怀天下的将领早日出现,不要苦了芸芸众生。”荀彧心里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如此

  “老爷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有?”荀彧还未进六叔家门,便急着向守在门口的小厮问道。那小厮恭敬地领着荀彧夫妻二人穿过一片朱红色木栏长廊,长廊两边栽种的丹桂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小厮边走边说道:“回少爷的话,老爷不仅身体不见好,脾气也古怪了很多。他把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对谁都爱搭不理。”
  “老爷,少爷和少夫人来看望您了。”小厮带领他们进入六叔的内室,满屋子刺鼻的药味瞬间淹没了他们刚进来时身上沾染的桂花香气。只见灰暗的房间里,白发苍苍的荀爽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语气虚弱的说道:“你们夫妻俩来得正好,叔父正想见你们一面。”
  荀彧见叔父身体孱弱,脸色憔悴,鬓边的白发也平添了几许,宽慰道:“叔父,既然您老人家身体抱恙,就该多出去透透气。别把自己一人闷在屋子里,这样心情愈发抑郁,不利于康复啊。”
  “文若,叔父的病根是心病,如果心结不解,即便吃了诸多药方,也无济于事。”荀爽无奈地摇了摇头,“文若,你去厨房帮我把丫头们熬的枇杷露给端过来,我待会要喝。”
  夕环本欲随荀彧一道去端药来,却听见六叔颤颤巍巍的说道:“环儿先留下来,叔父有话对你说,让文若一人去就足够了。”荀彧抚摸着夕环的手,低声道:“环儿就在此陪着叔父,等我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
  夕环没记错的话,这是叔父第一次主动要求和她聊天,以往见面只是单纯的寒暄,并没有深入了解,一丝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夕环轻轻地来到六叔床边,拿了个软垫子给他垫上,恭敬地说道:“叔父,有什么话尽管对环儿说来。”荀爽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难怪文若说你千般好,今日见你,果然是端庄贤淑,不愧是我们荀家的儿媳。也不枉当初文若苦苦央求我答允了这门婚事。”
  “环儿可曾知道,当初我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大部分的原因归结于你是宦官之女。不是我自抬身价,颍川荀氏乃是当今名门望族,我的父亲人称“神君”,所生八子被称为“八龙”。文若怎么都该娶上与之相配的官家小姐,但是他只见你两面便情根深种,翻出了我二哥的陈年旧约,非要娶你过门。这倒也罢了,可是自你过门之后,他因为娶了宦官之女,而不受何将军待见,让他担任闲职,不得重用。当时我曾劝他放弃你,休妻再娶,可是却被文若果断回绝了。”六叔断断续续地讲述着陈年往事。
  夕环心下一惊,“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枉自劝说让文若留在洛阳等待时机,原来我却是他仕途不顺的直接原因。而这些,文若都未曾对我提起过,他独自一人承受着苦闷、烦恼。文若,你如此待我,环儿心内不安啊。”
  荀爽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叔父后来还是接纳了你。从文若口中得知,你与他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勤俭节约救济洛阳城外难民,当时叔父对你非常赞叹。环儿实在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男儿。”
  “可是现在阉党继续造孽,他们杀了何将军还不满足,还要陷害我等文弱书生。叔父年纪已大,死不足惜,只是文若尚且年轻,颍川荀氏的门楣还需要他来光耀。所以,叔父倚老卖老恳求环儿向你父亲唐衡求援,让他放过文若。况且文若要离开洛阳,对阉党不会造成威胁,权当他顾念昔日与我二哥的情谊。”荀爽因为说话急促了些,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叔父您慢些说,环儿听得不是很明白。”夕环温柔地拍着六叔的后背,这个与文若长相极其相似的老人,让夕环忍不住去心疼他的身体,担忧他的病情。
  “叔父,听您说来,宦官是要加害颍川荀家,还请叔父言明。另外,叔父宽心养病,对于文若的事,环儿定不会袖手旁观。”
  “本来何将军要提携文若为议郎,可是他的奏折无端被拿走。为此,文若一直留在宫里担任闲职,一筹莫展、郁郁不得其志。此外,宦官为了自身利益,杀了何将军,还污蔑他是意图谋反、改朝换代。哎,我荀爽官职不降反而升为三公,全是宦官作乱。他们诬陷我举报何将军谋反,证据确凿,乃是有功之人。每日早朝,不少同僚都对我指指点点,阉人如此待我,分明是想让荀家成为众矢之的,毁坏荀家多年的清誉。想我荀爽一世英名,最后却要毁在宦官手里。他们让我担上不信不义的骂名,这三公之尊,我不要也罢。”六叔提及宦官专权,瘦弱的脸上青筋暴起。
  夕环听完如五雷轰顶,宦官对颍川荀氏的打击分明是冲着她而来,想来父亲秋后算账也是不无可能。颍川荀氏固然是名门望族,只是朝中势力最大的却是汝南袁氏,所以宦官陷害荀氏一族,完全没有道理。
  “父亲,会是你吗?你是在报复我吗?”夕环苦涩的留下了眼泪。
  “叔父,您放心。环儿身为荀家的儿媳,自然会和文若一起面对一切艰难险阻。只是环儿心下愧疚,作为宦官养女,声名不好,累及了叔父和文若,让你们生活多添了烦恼和磨难。环儿在这里向叔父赔罪。”夕环倏然跪在叔父床前,惭愧地说道。
  “哎,都是一家人了,不说这些。环儿还是起来吧。起初我确实是责怪你累及文若,让他官场失意、壮志难酬。不过,文若到底不愿辜负你,后来叔父也懒得去当恶人拆散你们。全看你们的缘分吧。”荀爽歪着身子说道。
  “这件事情,我故意支开文若,所以希望环儿也不要让他知晓。毕竟,我们都是为他好,没有害他之意。”
  “是,环儿会守口如瓶。多谢叔父告知环儿这些,也谢谢叔父这么些年对文若的照顾和关怀。”夕环连连点头说道。“傻孩子,文若是我的亲侄儿,我不为他打算又为谁打算呢。一会文若来了,你先擦掉眼泪吧。”六叔挤出一丝苦笑。
  “对不起叔父,对不起文若。如果这一切都是父亲所为,那么我就真的愧为荀家的儿媳了。我是颗灾星,荀家的灾星。”夕环佯装波澜不惊的表面,在心里却翻江倒海。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夕环独立秋风之中,伸出娇小的双手去迎接飘落下的黄叶,只见它们翩翩如彩蝶飞舞,她不由一声轻叹:“我们到底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生活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只能随波逐流,任人摆布。”
  秋意渐浓,只是这里的寒冷和心内的冷比起,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这个戴罪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去乞求温暖。”
  “环儿,怎么独自一人在亭子里站着。叔父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看你一直愣愣的发呆。”荀彧柔情地把她拥入怀中。
  这种世之罕见的温暖,夕环怦然心动:“我只是担心六叔的病情,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荀彧的眉眼露出丝丝笑意,柔声道:“谢谢环儿,如此待我。”夕环心内苦笑:“若谈感谢,是我该谢你给了我所有的安稳无虞。而我,却是你致命的绊脚石。”
作者有话要说:  

  ☆、夺魂索命

  芝兰室内,荀彧满意的放下了手中的眉笔,见那铜镜里映出的如花容颜,不禁面露微笑,“环儿天生丽质,如娇花照水,忍不住让人心生怜爱。”
  夕环微红着脸颊,深情的看着铜镜里那玉树临风的良人,心里苦涩地默念道:“文若,你待我情深意重。环儿过意不去,我怎能让你一辈子受着阉人的辗压,让你一辈子壮志难酬,让你一辈子闲云野鹤。”
  “是的,王佐之才,必然不能就此埋没。你的远大前程,不能因为我一介女流而烟消云散。你的身后应该是朗朗晴空,而不该是乌云蔽日。到底,我是亏欠了你。”叔父病中虚弱、愤怒、无助的样子,再次浮现在夕环眼前,那种锥心的痛,她又岂能置身事外。“颍川荀氏,环儿定不会让你蒙冤受害。”
  故地重回,夕环依然觉得这里是人间地狱。门前的两座大理石狮子张着血盆大口、耀武扬威,比以往更添了几分仗势欺人的神采。
  “唐大人,这葡萄美酒配着琉璃杯,煞是光彩夺目。让人都舍不得喝下去。”张让对着酒杯,笑逐颜开。
  “我们二人闻桂香、品美酒、赏佳人,人生得意,自然看什么都是极好。只是这酒,大人可以开怀畅饮,我可是藏了很多。若不是此次你我联手除去了心头大患,现在可没这闲情逸致呢。”唐衡愉悦地说着。
  “老爷,小姐非要进来,奴才怎么都拦不住。”守在门口的小厮胆怯地向唐衡汇报着。唐衡立刻收敛了笑容:“没用的家伙,打扰了我和张大人的兴致。先滚下去吧。”那小厮只得唯唯诺诺的退出庭院。
  唐衡冷眼瞧了夕环一眼:“哟,真是稀客。什么风能把荀夫人吹来,张大人你知道吗?”张让见气氛不对,只得说:“既然唐大人有客来访,张某改日再来讨酒喝,容在下先告辞。”说罢,张让转身离去,心想着:“这父女俩要算帐,可别算上我自己,白惹一身骚。”
  “父亲,您的兴致真好,环儿羡慕不已。”夕环刚进来时,不经意间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心内一阵憎恨,不无挖苦的寒暄着。
  “哼,风水轮流转而已。人嘛,笑到最后才是最好。荀夫人就是之前笑得太早,所以现在是不是有点追悔莫及?”唐衡的语气冰冷,再也没有认这个女儿的意思了。
  “看来父亲如此折磨我夫家,只为报复当初环儿对你的不管不顾了。”夕环见他神情淡然,索性开门见山挑起话题。
  “是又如何,你不过是我一手养大的玩物,居然敢过河拆桥、不听我的使唤。你以为你嫁进荀门,便可将我抛诸脑后,真是异想天开。既然当初我能让你嫁进去,也必定能拆散你们。”唐衡丝毫不留情面的说着。
  夕环心里翻江倒海,我居然认贼作父多年,但是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父亲意欲何为?”唐衡看着她瘦弱娇小的身躯,阴险一笑:“不怎么样,只是你觉得一个敢杀国舅的人,还会再怕多杀一个荀彧吗?况且昔日荀彧当众羞辱于我,此仇怎能不报。”
  “当日分明是父亲要加害于我,文若只是保护我,他有何错。”夕环愤怒的说道。“是啊,如果你肯乖乖听话,为我所用,我又怎会忍心害你,毕竟我还是对你和夕瑶下了血本的。所以,不要怪我当初要害你,是你自找死路。”唐衡淡淡的说着。
  “好,既然当日之事,让父亲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因为这件事,连累了文若和叔父,连累了荀家的百年清誉。环儿愿意一死,恳求父亲就此罢手,放过颍川荀氏,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求父亲看在这么多年,环儿好歹侍你如父的份上,让我一死以成全荀氏一族的安稳。”夕环忽然觉得自己在变得强大,强大到以一人之力去挽救一个家族。
  “别死在我这里,那有多晦气。既然你一心一意要维护他们,除非你答应我永远离开洛阳、永远离开荀彧,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唐衡心想:“一个是故人之子,一个是故人之弟,到底有些不忍下手,索性卖个人情给她。只是这个女儿确是白眼狼,定不能让她事事如意。”
  生离还是死别,夕环到底要选择一个了,只是都是锥心刺骨的疼,一个是一瞬的痛,一个是一世的痛。
  “好,但愿父亲言而有信,再也不伤害六叔和文若。我会离开洛阳、离开文若,环儿此生都不幸福,这样的惩罚,父亲还满意吗?”夕环强忍着泪水,佯装坚强。
  “真是有胆量,我对荀门的打击只是为了让你不好过。如果你离开,我自然言出必行,就此收手,决不让你小瞧了我。只是,我希望你尽快离开,我不想在洛阳城里再看见你。”唐衡一脸的厌恶。
  “果真如此,环儿谢父亲手下留情。只是,以后天涯孤女,不知栖身何处。”夕环娇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唐衡心底震惊:“这个女子本该与她父母团聚,当初我因一己之私夺了她过来,一把火烧了她全家几十口人,心里到底有些歉意。”唐衡慈悲的说道:“你去彭城吧,那里好歹是你的故里。这样,我们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叔父,环儿是不是很勇敢,能够如约完成您的托付。只是这是牺牲了我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可是那又怎样呢,只要能在天之涯地之角,能够听到荀氏安好,文若从此一帆风顺的消息,这些是不是都值得了?
  站在暮秋的城楼上,夕环孤身俯瞰这个养育了她十五年的城池。秋风扫过之后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极目之处满是萧瑟、荒凉。城门口偶尔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夕环才意识到原来这里不是地狱而是人间。
  或许,明天她也成为离开这里的万千人群中的一个,只是洛阳城胸襟太过宽广,它面无神色的看着人们来来往往、出出进进,不管人们曾经栖息在这里多久,也不管人们能否再回来。
  夕阳西下,只见它傲然立于苍茫大地之上,如看过客一般看着来往的人群,不带丝毫眷恋!
  夕环在这孤寂的城楼上,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难过,任由泪水瓢泼而下,好几次,她的心里都有跳下去的冲动。“不行,环儿你要坚强。你没有选择死亡,是在等着以后再见面的机会。不管心里有多苦,都不能放弃。”
  原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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