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在附近巡逻，接到报警之后就马上赶过去，但闹事的人已经跑了，只剩下那些标语还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马竞的主教练林就住在那里，他的住处一处玻璃被砸坏了，所幸人并没有受伤，我们赶到的时候，林显然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扯淡！继续扯淡！尼玛的这年代什么职业都没点职业道德。
看着报纸上登出来警察的采访，林森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他烦恼的还不止这个，外面还有两个万里迢迢而来的中国记者还等着采访呢，虽然林森不认为他们是为昨晚的事情而来，不过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好，林先生，我是来自央视的周峰，这位，是我的同事苏通。很高兴你能接受我们的采访。”说话的人，是个中年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头顶已经渐渐有地中海的趋势，不过表情很是和善，不卑不亢的言语间带着一种自然的亲和力，看样子没少跟名人打交道。相比起来，他旁边叫苏通的青年无疑稚嫩得多。
林森在打量他们，周峰同样在打量着林森。
作为国内的知名媒体人，他采访过了太多的名人，不过足球教练，还是执教欧洲最顶级联赛球队的中国教练，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不过，这并不是他对林森最好奇的地方。他最好奇的是，林森接手马竞，一个年轻的中国教练执教欧洲顶级球队，这对于正在经历最黑暗时代的中国足球来说，无论如何都算是一记重磅炸弹。但事实却是，在中国国内，似乎所有的媒体都在不经意的淡化这件事，即便是在最百无禁忌的网络平台，对林森的讨论，也更多的是集中在一些非正式的球迷论坛。这无论如何是不正常，周峰当时就对林森的身份很好奇，而这次早该成行的采访直到现在才成行，也坐实了他的想法。临行前他的顶头上司郑重的表情让他知道，这注定不能成为一次寻常不过的采访。
不该问的，不要问。周峰心中叹了口气，这句话，对记者来说就是紧箍咒。
这不是我接受的啊……并不知道周峰心中的想法，林森心中腹诽了一下新闻官卡尔平，自打上一次发布会之后，老卡现在是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短暂的寒暄恭维加客套之后，采访很快进入正题。在此期间，林森不得不再次更正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看得出来，马竞的球迷对你似乎并不怎么友善，不过我们都知道，你接手球队的时候，球队的状态就不算很好，按理说球迷应该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你觉得这其中带有多少你个人身份的因素在里面？”周峰的问题问的很婉转，但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仍然是问了出来。
“我觉得这不是多少的问题。”林森摇了摇头，“打个比方，如果我一带队，球队就能取得胜利，你觉得他们还会在意我什么身份吗？不会，别说我之前是个队医，就算是个**，他们都不会在意。所以，这个问题不是身份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成绩。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球队的内部呢？我知道，前段时间，刚刚发生而来一些事情。”
“你说的是拒绝出场的事。”周峰没有直白的点出来，也许是为了顾及林森的面子，但林森却一脸平静的说了出来，“那的确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但已经过去。现在球队开始朝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从下一场比赛开始，我不会放弃任何一场比赛。”
“……你的意思是……”周峰心中一动，“前两场比赛并不在你的计划之中？”
“不。”林森笑了笑，“所有的比赛都在计划之中。”
放弃比赛，并不等于就在计划之外。
“冒昧问一句，现在外界都认为，你和马德里竞技签的是一份短期合同，能透露一下这份合同的细节吗？譬如……”周峰的目光注视着林森，“续约的条件？”
“有！”林森的回答之快让周峰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苦笑不已。
“获得联赛冠军。”说完，林森哈哈大笑。
“真的没有可能么？”周峰不死心的继续追问，“你知道，这个问题国内的球迷尤其关注，他们非常高兴能看到到一个中国人能够出现在欧洲足坛，虽然不是在球场上。”
林森笑了笑，他相信周峰的话。别说是国内的球迷，就算是他自己，如果能在球场上看到几张和自己相同肤色的面孔，终归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会得到国内球迷的关注，只是，国内球迷可不是马竞球迷，救不了现在水深火热的他。
“在当今的足坛，合约这种事其实效力并不大，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成绩才是一切。我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并不完全取决于我。”
在这件事上，林森并没有任何隐瞒，塞雷佐和他签的，的确是一份短期合同，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条款，此前声明中的续约与否视情况而定，也只是一句空话，但林森并不在乎，塞雷佐的那份合同，对他来说只是一条路的开端，之后走向哪里，他都不怀疑是一条光明大道。
“你还会当队医吗？”
“不会！”
“继续当教练？”
“是的！当一名伟大的教练！”
林森突然的豪言壮语让周峰有些惊讶，他注意到了林森的表情，却更加惊讶的发现，林森这次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他的表情，甚至已经超过了自信，那是一种……理所当然，是的，就是理所当然！
“最后问一个问题。”就在采访即将结束的时候，周峰终于问了一个在林森看来再三俗不过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你觉得你有可能回国内执教吗？”
林森的回答没有丝毫的余地和客气。
“不可能！在我的眼中，中国足球现在就是一座迷宫，走进去，我怕走不出来。足球的发展本该是一条笔直的路，但现在弄成里面的人固步自封，外面的人望而却步，那些铺路的，呵呵！”
第十四章 说客
“塞雷佐没把你吃了？”
“我又没招惹他，为什么要吃我？”
“你这还没招惹他？你直接把事情捅给了媒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两个二货是个缺乏职业素养的二货。以后，哪个俱乐部还敢要？就算要，你以为他们还值多少？”
“我这是自卫反击，再说卖不出去就别卖嘛。”
“你还打算用他们？”
“想都别想！”
“……据说今天塞雷佐已经把那俩二货叫去聊天了，我估计是想让他们闭嘴。”
“塞雷佐总是这么多事！”
“你挖的坑还不许人家填么？他们两个如果不闭嘴的话对你有什么好处，虽然对他们来说这事闹得越大他们越吃亏。”
“你等着吧，这事情不会就这么完结。”
“不会完结？你不会还想干什么吧？”
“怎么会。我只是等别人给我道歉。”
不理会狄娜疑惑的表情，林森非常确定自己的猜测，当然这不是什么记忆中的事情。这件事情说到底，他都算不上是始作俑者，一切都是西芒和雷耶斯自己造成的，可能他们也没有想到林森居然会在发布会上做出那样的发言，但事实上，从他们拒绝出场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现在的局面，林森的话，只不过是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如果西芒和雷耶斯意气用事，那事情当然只会越演越糟，糟糕的事情是没有底线的。反之，如果西芒和雷耶斯还有那么点理智，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其实就很简单：西芒和雷耶斯向自己道歉，自己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西芒和雷耶斯作为知错能改的好孩子重新赢回自己职业球员的名声，俱乐部也能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皆大欢喜的结局。
西芒和雷耶斯理智行事还是意气用事？如果塞雷佐找的人是自己的话那还不知道，既然塞雷佐找了他们两个人，那么相信塞雷佐有能力帮他们两个做出选择。
至于皆大欢喜之后，西芒和雷耶斯是否真的和自己冰释前嫌，林森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从来都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意图，别说这两个人没有在他的计划当中，即便是在他的计划当中，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媒体不在意马竞的六连败，不代表没有人在意。马德里竞技球迷的愤怒终于从量变演变成了质变。比赛之后，马竞的球迷就直接聚集在一起试图拦下马竞的大巴，马竞的大巴最后只能在警察的护送下才能离开球场，随后，他们还直接包围了马德里竞技的总部，林森的名字终于荣幸的出现在球迷的嘴巴当中，被安上了懦弱和无能的标签。
对于这些，当时同样在球队大巴上的林森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是因为他真的丝毫不在意，而是他实在无暇理会，迎接他的，是自己执教马竞后至关重要的第三场比赛。
第一场赌约七个人，第二场赌约四个人，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个人，也就是说，参加第三场赌约的队员，超过球队人数的一半，造成比例如此失调的原因，不是队员们真的对这三个赌约的内容有所偏向，而是另一层更让人失望的原因：心态。
三场赌约，用这种看似乎直接而简单的方式，林森轻而易举的就测试出了整个球队目前的三种心态。对于参加第一场赌约的人来说，他们的心态是平静。赌约的胜负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玩笑，换句话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赌约。赢了让教练滚蛋？输了好好踢球？什么时候好好踢球也成为了条件？所以，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会遵循自己的职业原则行事，不会因为球队的教练是谁而有所改变。这些人，无疑是最让主教练省心的球员。
而第二场赌约的人，原则上也属于第一类，只不过他们是更“精明”的一些人，他们不会无条件就为主教练卖命，也不会明着跟主教练过不去，说这几个人是墙头草显然有些过，顶多算是中间派。至于参加最后一场赌约的人，成分无疑复杂得多。这当中，有压根从一开始就没把林森当成主教练的人、有三心两意甚至已经开始寻思下赛季的人，更多的，是对自己在这支球队的位置已经看都非常清楚的人。一支球队二十多号人，但能上场的只有十一个人，如果碰上喜欢轮换的教练还好，一旦碰上不喜欢的轮换的，基本就是十一加三的节奏，此前的阿吉雷就是这样的教练。所以，也就不奇怪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观望。只是这些人，成分虽然复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太过在乎主教练这个角色。
球员应该尊重教练，但教练是谁，这绝非是球员可以决定的事情。
第三场赌约，内容是三轮比赛马竞丢球会不会超过五个。前两场比赛，马竞一共丢了三个球，距离第三场赌约只有两个球的差距，下一场比赛，只要马竞丢球不超过两个，那林森就会主动向俱乐部请辞。不过，这件事注定不会发生，林森从来就不打没准备的仗，否则那十年就白活了。对于林森来说，下一场比赛，丢球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能进几个球。他已经宣布前两轮赌约的人将全部进入下一轮的首发名单，届时，将只有一个名额出现在第三批人当中。这个人是谁，林森并不想轻易做出决定。所以，林森决定先见一个人。
在托雷斯离开之后，马德里竞技曾经就队长职务应该给谁进行过一番讨论，当时最大的热门，并非马克西－罗德里格斯，而是出身马竞青训营，为马竞效力达九年之久的左后卫安东尼奥－洛佩斯。但最终，队长的袖标还是给到了阿根廷人的手上，不是因为资历，也不是因为实力，只关乎精神。作为一支球队的队长，实力可以不足，资历可以不够，但精神，必须足够强大。比起性格平和安静、号称“老好人”的安东尼奥－洛佩斯，不论性格还是球风都以刚硬著称的阿根廷人显然更符合人们心目中对队长的定义。
正是基于这样的记忆，林森从来都没有想过，马竞的阿根廷队长，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麻烦。
“上一场比赛，丢球的责任在我，我不会逃避我的责任。”马克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的直爽和干脆，让林森有些意外，也有些纠结，为毛本该羞愧万分的话你也可以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偏偏连我也觉得你应该这么说。
“所以，如果你找我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只能说。”马克西继续说道，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下一场比赛我不在首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和爽快的人说话是轻松的，因为你不需要绕圈子。和爽快的人说话是累的，因为对方可能一句话就让你把准备了半天的话全都吞回肚子里去。林森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吐出一句话。
“如果我让你首发呢？”
林森意外简单的问题，却反而让马克西有点愣住了。
什么叫让我首发？
排除西芒和雷耶斯，现在我可是你眼中现在球队中的头号刺头，有了上一场比赛的理由，你还让我首发？难道你还想输？……等等，对了，还有第三场赌约，如果输掉的话……
见到马克西表情变来变去，头顶上的颜色闪都跟警示灯似的，最后居然直接没了颜色，林森顿时一阵蛋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马克。你觉得我让你首发，是我想输掉下一比赛，然后赢得赌约。不过，你似乎忘了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谁，以现在球队的状况，你真的觉得你上不上场，对比赛的结果影响会很大么？”
比利亚雷亚尔！
马竞下一轮对手。
一支刚刚帮林森赢了第二场赌约的球队！
一支和马德里竞技的堕落成为鲜明对比的球队！
一支目前高居联赛第二、进球数甚至超过榜首的皇马的球队！
简而言之，这是一支本赛季开了外挂的球队！
马克西现在才发现，第三场赌约，原来是这么大的一个坑！
终于黄了！
一看到马克西头顶上的颜色，林森果断趁热打铁。
“马克，有一点你必须承认，如果你不是这支球队的队长，今天你不会坐在这里，我也不需要对你解释任何东西。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开玩笑，眼下焦头烂额的西芒和雷耶斯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单论实力，马克西并不觉得自己的份量能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要重。
“一如我必须承认你是这支球队的队长一样，你不需要承认我这个人，但你必须要承认我的教练身份。否则，下一场比赛结束之后，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林森的声音斩钉截铁，“所以，在这场比赛之前，我需要一个答案。”
马克西继续沉默着，头顶上的颜色再度转换。
他再明白不过林森口中承认的含义，教练和队长，在这个时候是可以一起理解的，他既然是队长，自然明白教练的意思。
林森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马克西，当马克西头顶上的颜色终于安定下来，然后停留在一个颜色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个说客今天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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