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颜真目光凛冽地瞪著叶言溪,仿佛他说了一件罪不可恕的事情,「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让我忘记他,不可能!」
不自觉地收紧抱住妞妞的手,叶言溪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爸爸……」敏感的妞妞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叶言溪的异常。
「爸爸没事,今天工作太多,爸爸只是有点累了?」叶言溪对女儿露出一抹微笑,随後他看向一直盯著他的颜真,说道,「颜真,你想怎样随便你,但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困扰。」
说罢,他不再理会颜真,回过身,他面无表情的抱著妞妞离开了。
「困扰……我的出现真的只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身後,颜真的轻语令叶言溪眼色变得黯然,却没有打算再停下脚步的继续离开。
他并不知道,一直看著他离开的颜真,一脸的茫然。
自从那天之後,连续一个星期,颜真没有再出现在叶言溪面前。
虽然这样让他少了许多烦恼,但涌上了更多为他忧心的思绪。
他现在怎麽样了,他会不会又变成一年前的那副样子──可是,他真的应该忘记了已经死了的崇,重新过自己的生活,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崇死了,已经由这个世上消失,他不可能再复活,世上也没有另一个崇,唯有忘,才是解脱。
唯有忘,可是真能忘吗?他自己都做不到,为什麽要让颜真去做呢?
他不是叶言溪,他的灵魂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这抹痴爱著真的灵魂,怎麽也不能把过去遗忘的灵魂。
他不是崇,他的身体属於一个叫叶言溪的男人,他有他的家庭,有他的工作,有他的朋友,有他的爱……
他不是他,取舍两难,却必定要有取有舍。
一开始,他选择了照顾郭颖母女,下了决心便不能再改变,所有的苦痛,都必定要承担,谁叫,他不是他。
回过神来,看到躺在床上不知何时已经睡著的妞妞,叶言溪放下手中的故事书,轻轻帮女儿掖好被子後,才起身离开。
走出房间外,关上门,他不禁全身酸累的伸伸懒腰,随便打了个呵欠。
拿著被单走过的郭颖,见状,不禁笑道:「哄妞妞睡觉很累吧?」
「嗯。」叶言溪点点头,「一本故事书都快念完了她才睡下。」
「真是辛苦你了。」
「这有什麽好辛苦的,你不是天天做吗?」
「可是我们女人的耐心比你们男人好多了啊。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好,你也别太累了,快点去休息吧。」
「知道了,你快去吧。」郭颖空出手,推了叶言溪一把。
叶言溪顺势走进卧室,看了下时间,确实不早,已经深夜十点多锺了。
铺好床,叶言溪睡在自己的位置上。
刚开始他与郭颖并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为了与郭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一直坚持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後来,妞妞发现他睡在客厅里,便一直奇怪爸爸妈妈为什麽不像从前那样一块睡,老向他们问个不停,为了堵妞妞的口,也为了不让妞妞想太多影响身心成长,郭颖提议他们同一床睡盖两张被子,叶言溪答应了。
一年来,他们都没有越雷池半步,叶言溪无心,郭颖体贴,也便一直相安无事。
躺在床上,叶言溪心有些乱,但因为真的疲惫了,不到片刻他便睡下了,连郭颖什麽时候进来躺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夜更是深沈,连月亮都躲进云层里去睡觉的时候,叶家的电话突兀的猛然响了起来,一下子惊醒了正当浅梦的叶言溪。
电话还在响,怕吵醒妻子女儿,叶言溪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客厅去接电话。
开始,他以为是警局又接到了什麽大案,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可当他接起电话时,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响。
「哪位?请说话。」叶言溪唤了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在他以为是恶作剧电话正打算挂断时,电话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叶警官,是我。」
叶言溪顿时呆住:「颜真?!」
18
「没错,是我啊,叶警官,这麽晚打扰你不好意思呢,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所以才给你打了电话。」
颜真平静的声音传来,令叶言溪有些紧张地抓紧话筒:「什麽问题?」
「叶警官,你说那三封信都是你写的?」
「……是,是我写的。」
「如果是你写的那就奇怪了呢。」
「奇怪?」
「『白天是白色,黑夜是黑色,白色的光芒让我看到你的笑容,黑色的夜晚你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胸膛。我们在一起,身体紧紧的交缠,彼此的体温融合,就算分开心依旧相连,白昼黑夜,没有什麽能分开我们。』叶警官,你在第三封信里提到了这句话吧,我很奇怪你为什麽会知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这是崇告诉你的,因为这句话是在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晚上我们做爱过後,我突然对他说的。叶警官,这麽隐私的话题,崇他怎麽会告诉只见过一次面的你呢?」
叶言溪惊惶得用手捂住了嘴巴,深怕自己忍不住叫了出来。
没错,当时他寄信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颜真会找来,所以并没有注意信的内容,何况当时他逼问他信是怎麽出现的时他一时情急就随便扯了个谎,没想到,他居然犯了这麽大的一个错误。
没有等叶言溪的回答,颜真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叶警官,我跟崇这样同性相爱的事情可以说很难被世人接受,因此我们爱得小心翼翼,不敢公开,不能公开,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我们一直找寻属於我们的天堂,终於我们找到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地方,我们的天堂。」
声音稍停片刻後,颜真才接著说:「我现在就在这个地方,一年前我害怕到这里来,因为我害怕沈浸在不停思念崇的痛苦中。现在……」
「现在怎麽样?」叶言溪忍不住问道。
「呵!」颜真笑了,他的笑声从电话的另一头静静的传来,「叶警官,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感觉你其实很担心我,为什麽呢?」
「……这是我身为警察的职责……」
「不要再跟我说什麽警察的职责!」颜真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叶言溪,半个小时,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自杀!」
「你说什麽?!」
「我现在就在只有我跟崇知道的秘密天堂──我让你半个小时出现,如果半个小时你没出现,我就自杀。」
颜真平静的声音足以令叶言溪心惊胆颤:「颜真,你不要乱来,你不告诉我那是什麽地方我怎麽知道去哪里找你?!」
「……你可以不知道,不过,半个小时後如果你没出现,我就自杀,我说到做到……」
「颜真,你不要乱来──颜真、颜真?!」
听著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叶言溪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言溪?」
闻声走出卧室的郭颖一出来就看到面色苍白的他呆呆地坐著,便担心地走到他面前。
「怎麽了,言溪?是不是警局里出了什麽问题了?」
叶言溪慢慢摇头,迷茫地回答:「不是……」
「那出了什麽事了,你脸色好差,事情很严重吗?」郭颖蹲到他面前,担心地问。
看著面前一脸担心的郭颖,不久後,叶言溪站了起来。
「言溪?」
「小颖,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丢下一句话後,叶言溪跑到卧房随便换了一件衣服,拿了家里的钥匙就要开门出去。
「言溪,现在都深更半夜了你还出去,到底是什麽事啊?」
在叶言溪离开前,郭颖不安地叫住了他。
回头,叶言溪对她微微一笑:「放心吧,小颖,我一定会回来的。」
说罢,他开门走了出去。
呆呆地望著合上的门,莫名的,郭颖感觉叶言溪好像远离了自己……
但他说他一定回来……她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
可是那天他出事前,他也说过相同的话……
坐到沙发上,郭颖不住祈祷:老天爷,请你保佑言溪吧。
拦下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车开之後,叶言溪疲惫地靠在车座上,望著车外一盏盏向後飞逝的路灯发呆。
听完颜真说的那些话後,他明白,颜真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知道了他就是崇。
他半个小时之内找不到他,他便自杀──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逼迫他承认他就是崇,他成功了,他根本不可能眼睁睁地看著他去死,就算真相完全暴露出来,他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这也正是当初看到他因他而堕落,他不能坐视不管一样,要不然,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算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现在,先要找到颜真,不能让他做出傻事。
回想电话里颜真坚决的声音,叶言溪感到揪心。
死,好可怕的词,一想到真的生命就这麽消失在这个世间,他连呼吸都困难。
因为有过体会才能知道经历的人的感受,现在,他才清楚当初他的死给真带来了多大的打击。
他只不过是听到真有可能死而已就这麽难受,当初真知道他已经死了时,一定,快要崩溃了吧?
在出租车司机的叫唤下回过神,付过车钱,随便看了下车上显示的时间,坐车来到这里一共花了二十分锺的时间。
叶言溪下车,夜风微!的风突然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敛下心神,在出租车离开後,他抬头望著一排石阶上山的城市森林公园。
十一月十五日是颜真的生日,颜真满十七岁的那天,天空下著著冰冷的小雨。
他骗他的父母,说他在朋友家过生日,他告诉他的父母要在朋友家过生日,他们要一夜不归。
那天,很冷,他们牵著手捂著头踩著湿漉漉的道路,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他们呼出的空气在唇边变成一团又一团的白雾。
他们用攒下的零花钱跑到餐馆吃了顿火锅大餐,兴头上,他们叫了几瓶啤酒,可是才喝不到一杯,崇的脸就变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红通通的完全吸引了真的目光。
虽然脸红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吃到最後,崇把他买给真的生日礼物交给了真,是一件很适合真的外套。
真把外套打开来看时,说了句暧昧不明的话:「听说,送衣服给情人就是要把它脱下呢。」
「什麽?」崇没听清地问。
「没什麽。」看著满脸豔色的崇,真的目光有些沈。
走出餐馆时,突然袭来的寒风冷得他们一阵哆嗦,真把崇往身边拉近了些,低头在他耳边低沈地说:「可以了吗?」
应该是很模糊的一句话,崇看著真含著深意的眼睛,居然听懂了他在说什麽。
崇原本就红的脸更红了,目光在四周游移了好久,在真快要按捺不住再问他一次时,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的应允差点让真兴奋地放声大叫,忍住狂喜的激动,他拉著崇跑向街道的另一边。
19
一家普通的酒店,一间普通的房间,扭扭捏捏的俩人,不知所措的杵在门口,手忙脚乱的准备,尴尬羞涩的并肩而坐不发一言……
是谁开始的,记不起来了,记得的是交缠在一起时融化一切的高温,融化了呼吸,融化了心脏,融化了身体,融化了意识……融在一起……
放纵,这一刻,没有世俗没有顾忌没有畏惧……
放纵,这一刻,用心用情用爱……
平息下来了,交叠在一起,呼吸还是很是热,胸口的起伏一致。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不舍得分离害怕分离。
「白天是白色,黑夜是黑色,
白色的光芒让我看到你的笑容,
黑色的夜晚你的呼吸吹拂过我的胸膛。
我们在一起,身体紧紧的交缠,彼此的体温融合,
就算分开心依旧相连,白昼黑夜,没有什麽能分开我们。」
意识还沈淀在方才的激情中,他的低语宛若细沙,一点一点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抬起有些沈的手臂,他挽上他,轻笑。
「真,一起……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已经入秋了,虽然现在因为大气的污染导致全球温室化,十月的天气在如今仍然闷热,但在到处是植被的山上,十月的夜晚有些冷。
在森林公园的深处,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有一个天然的平野,在此处俯望,不远处城市夜晚的辉煌尽收眼底。
站在最顶端,夜风吹拂单薄的身体,有些冷地抱住身体,颜真呆呆的望著远处,脑海里,他在想著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身後,传来有人踩在枯叶上的声音,颜真回过神,看了下手表,嘴边一抹满意的笑漾起。
待身後的脚步声停下,颜真转过身。
「差两分锺半小时,来得很及时嘛!」
颜真笑容满面,可算是十分的俊逸,看在叶言溪眼里却有点刺眼。
蓦地,叶言溪以速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颜真面前,把他压在树干上,狠狠地道:「为什麽,你要用这种办法逼我出来,为什麽?!」
叶言溪真的在生气,力道也没有留下,被压在树干上,衣襟又被紧紧拽住,颜真有些难受,却不反抗,笑得更自得了。
「如果你真的是叶言溪,我能把你逼出来吗?」
叶言溪用力地盯著他,许久,他才挫败的放开他。
「是,我承认了,我莫越崇就活在叶言溪的身体里,但那又能怎样,我已经不是我了!」
「谁说你不是你!」颜真紧紧抓住叶言溪的肩膀,「如果你不是崇,那麽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
看著他,颜真的眼里盛满了激动与喜悦:「你是,你是我的崇,虽然身体是另一个人,但你是崇,你的灵魂活著,你来见我了,你终於来了。」
「真……」
把叶言溪抱住,颜真激动的热泪盈眶。
「崇,太好了,你还活著……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握住垂在身侧的手,叶言溪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不,真,我来是告诉你,我们已经不可能了,这一生,我们不会在一起了。」
颜真一愣,眼睛止住,猛然把叶言溪拉离盯著他的脸,看到了他合上的双眼。
「你刚刚说什麽,看著我再说一次,说啊!」
没有犹豫太久,叶言溪张开眼睛,澄清的眼睛没有杂质地望著颜真,平静的说:「颜真,我已经不是我,这一生,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忘了我吧。」
盯著他,颜真气全身发抖,要把手指镶入叶言溪手臂一样紧紧抓住他。
「一起……永远在一起……这就是你的永远吗?!」颜真气竭的大声吼道。
说空话的人不敢再看对方,移下目光,眼睛变得湿润。
「颜真,崇的确已经死了,他许下的诺言也跟他一起殒灭了,你不必再持守这些诺言,何况承诺本身就是空话──忘了吧,颜真,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颜真忍无可忍的一记右勾拳狠狠地朝叶言溪飞去,没有防备的他被打得退後好几步。
脸颊被打肿,牙齿咬伤了口腔,感觉嘴角有什麽淌出,用手一抹,液体在昏暗的夜色下呈现黑色,嘴里一股铁腥味在漫延,原来是血。
「让我忘了你是吗?可以!你杀了我啊!」
「颜真……」叶言溪只能呆呆地著颜真愤慨的表情。
「我不懂,崇,我真的不懂,为什麽你要让我忘了你,为什麽?!」
「为什麽……」叶言溪呢喃,低头看著自己的身体,他抬头笑了,牵动肿起的嘴角脸皮有些痛,「颜真,你看清楚,我是谁。我叫叶言溪,我是一名警察,我有自己的家庭,我有自己的责任!」
「你不是叶言溪!」
「我是,我就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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