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欲与尊严的博弈: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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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欲与尊严的博弈:流年-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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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白天的喧嚣已经归于夜晚的沉静,河中心的挖沙船早就停止了工作,轰隆隆的机器声只留在了白天。朱莎坐在河边的草坡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出神,夜色已深,月华如水,但她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一个黑影在悄悄地靠近她。朱莎虽然望着河水在发呆,感觉却依然敏锐,她猛地回头准备尖叫出来,又仔细一看,这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原来是李洋。
  李洋也被她吓得不轻,差点从草坡上滚下河去,被朱莎手快一把拉住才缓解了下坠之势。朱莎不问他为何也出现在这里,只淡淡地说:“你该回去了。明天还要考试。”
  李洋顺势借力爬上草坡高处,和朱莎并排坐下才说:“师傅,难道你明天就不用考试?”
  朱莎收回手,眼睛看着河中心:“放心,我不会自杀。”
  李洋还是那样的嬉皮笑脸没一点正形:“我师傅怎么会自杀?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还没开公司,她还没当董事长,她还没雇我去开车,全世界的人都自杀了,我师傅也不会!”朱莎曾戏言要开家大的地产公司,买辆只在岑凯伦言情小说中见过的劳斯莱斯,把身边的哥们儿和徒弟一概收入公司,徒弟李洋更是被她委以保镖兼司机的重任。
  李洋这时旧事重提,用心很明显,他想让朱莎记起曾经的豪言壮志,就算是一时的戏说也好,他不想让她就此一蹶不振。朱莎领他的情,但嘴上却不愿意说出来。
  朱莎勉强牵动嘴角笑了笑,算是对他这个蹩脚的笑话捧了场,然后又陷入沉默。李洋收起笑脸,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没什么话劝你,就这样陪你坐坐吧。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朱莎揪起身边的嫩草往河中心扔,然后头也不回地说:“回去吧。我不用你陪,明天学校领导知道了又该满城风雨了。再说,小叶子知道了也不好。”
  李洋苦笑:“关小叶子什么事?你真的以为我喜欢的是小叶子?……”
  朱莎凭直觉感到这个话题很危险,她马上截住了话头,“那好,你愿意坐着就坐着,只不要说话。”
  李洋转过脸去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高大的身影被月亮拉得长长的,映在草坡上。周围的虫声蛙鸣声交织在一起,让这安静的瞬间变成永恒的一刻。
  

第6章  决不饶恕你(1)
“莎姐,快点!你弟弟来接你了!”江秀琴从外面跑进寝室,气喘吁吁地说。她看到朱莎还在慢条斯理地收拾行李,将衣物被褥和书籍一一打包,又不耐烦地说:“你还磨蹭什么呀?这些书都不要了,直接扔了!像我就是把衣服被子捆好直接走人。别让你弟弟等急了,还在考试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来了,都等你好半天了!”
  朱莎答应了一声,还是没有把书扔掉,不过手里的动作加快了好多。今天上午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后她只觉心里空荡荡的,连在考场外等候多时的郭老师凑过来问她考得怎么样,她也是一副很茫然的神色。郭老师是知道她家的事的,看看她这样子,也不好多问,爱怜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回寝室了。
  由于已经考完试,大家顿时轻松了许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唧唧喳喳地说话,议论刚考完的历史,最后的那几道大题怎么那么难,又商量考完了大家一起去镇上的哪里轻松一下,明天再回家。
  一九九四年的小镇还没有什么酒吧之类的夜店,大家充其量只能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或去简陋的卡拉OK 厅或舞厅什么的坐一坐,过一下瘾再回家,跳舞是不会的,也没几个人有那个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下下场去扭,大家都害羞而保守。
  朱莎家里就是镇上的,镇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她踏过,去镇上自然对她毫无吸引力,以她现在的心情,她也根本没有任何快乐的理由,看着大家期待地望着她,等她发起号召,朱莎歉然地勉强一笑,然后低头拒绝了。
  大家也不好再强求,于是各自找要好的朋友,缩小规模去玩乐。朱莎在江秀琴的帮助下背好行李出了寝室门,刚要跟大家打声招呼,又见大家似乎很忙,想想又放弃了,就这样背着行李心事重重地出了门。
  走出楼门不远就看见朱虎站在当中,也不知道去阴凉地方躲一下,已经被太阳晒得快要爆油了。朱莎大为心疼,快步推车走过去,小声地责问弟弟:“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知道去树阴低下躲一下?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朱虎闷了半晌才说:“我怕站远了看不见你出来。站在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你们寝室楼的大门。”
  朱莎不说话了,拿出手绢给弟弟擦汗,然后拿出拴在包上的搪瓷杯子,从暖瓶里倒出一杯水递给朱虎,说:“是昨天剩的水,你慢点喝,还有点热。”朱虎晃晃杯子说:“我去接点自来水算了。”朱莎急忙阻止他:“不许喝生水。喝生水要拉肚子的。你慢慢喝,反正我也考完了,也不急着回家。”
  朱虎听话地回来,慢慢地喝着水,母亲死后,他对这唯一的姐姐无比依赖,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等朱虎喝完水,姐弟俩才各自推着车往校外走。朱莎的自行车破是破,但好歹是母亲从前留下的有年头的旧车,而且还曾经是新的。但朱虎的自行车从来就没新过,是爸爸花二十块钱从收破烂的张伯那里买来的一辆报废的车,敲敲打打折腾了一整天才勉强能骑,骑起来格外费劲,还连个刹车片都没有,要减速要停止完全靠两只脚。
  朱虎不讲究这些,他把好骑一点的车让给姐姐,自己天天就骑着这辆快散架的车上学放学,说是顺便锻炼身体了。好几次朱莎回家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到弟弟回家,找人打听才知道他的车坏在半路上,他还蹲在那修车呢。这辆破车让他自己成了半个修自行车专家了,有什么毛病,他鼓捣几下就好了。

第6章  决不饶恕你(2)
姐弟俩出了校门,骑上车匆匆回家。朱莎的车后架只放了个装了脸盆的网兜,前面把手上挂着个铁桶,暖瓶也在铁桶里,装了被褥衣物的大包被朱虎放到了他车后架上。大中午的,太阳很毒,朱莎不时嘱咐弟弟骑慢点,小心中暑。
  姐弟俩一路骑车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见家门口似乎围着很多人。朱莎和弟弟对视一眼,发现弟弟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她顿时心里有些紧张,脚上也加快了速度,想赶快骑过去看大家究竟在看什么。
  堂屋里,出逃多日的王春生正跪在爸爸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忏悔,旁边的桌上放着厚厚的一沓钱,不知有多少。
  朱虎一见到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揪起王春生的衣领怒骂:“你这个王八蛋还知道回来呀?我妈妈被你害死了,你以为你给几个臭钱这事就算完吗?你想得美!你还我妈妈的命来!”朱虎一边骂,一边挥拳就打。
  王春生此时哪还有平日的精明相,完全就像个叫花子一样落魄,而且还是流浪了很久的那种叫花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摆出一副可怜相,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一个劲地磕头赔罪,骂自己一时糊涂怕挨打而逃走,又因为良心的谴责而自动回来,但对自己是如何害死朱莎的妈妈则一个字也不提。
  朱莎听得暗暗心惊,王春生摆出这副可怜相可以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朱莎,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她知道,王春生逃不了多久,他所有的一切,包括房子、土地、老婆、孩子、亲戚、朋友都在这里,他能只身逃到什么地方去?那天二婶一提醒,朱莎就想明白了,王春生迟早要出现,他之所以选择逃跑只不过是怕吃眼前亏,想暂避一下风头而已。等朱莎的母亲入了土,再没有人会抬着棺材来逼他披麻戴孝或者狮子大开口索赔,天大的事也变小了,这时他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谈判。
  朱莎看打得差不多了,也怕打出个好歹来,连忙说了声:“住手!”就走上前去拉住了弟弟,不让他再打下去了。农村民风淳朴,是非观念淡薄,乡人判断是非往往不以法律论,而是过分看重情理。朱莎知道这些围观的人群此时心里颇有些想法,说不定有些人此时就觉得王春生可怜,王春生摆出这副可怜相正是想利用大家的这些想法,妄想给点钱,磕几个头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王春生是多精明的人,别人可以忘掉,但朱莎不能忘,她决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样不清不白地私了了。她把行李放堂屋中间一放,看也不看王春生一眼,对父亲说:“爸,我回来了,饭做好了吗?”
  爸爸正被王春生缠得没有主意,碍于乡里乡亲的面子和小学教师的清高又不好发作,正在两难之际正好看到一双儿女回来,如同看见救星,他赶紧站起来说:“好了,好了。饭早就做好了。”说罢,赶紧领着朱莎和朱虎往里走。
  朱莎走了几步,才像突然看见王春生一样回头说:“哦,王叔终于肯回来了?没事,我们不着急,你先回去吧。我不是放暑假了吗?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来。这钱也请你一块儿带走,该要的时候我们不会少要,不该要的我们也一分钱不会多拿,关键看是个什么说法。”
  说着,朱莎面无表情地随着父亲和弟弟去吃饭去了,留下一脸呆愣的
  王春生和暗暗称奇的围观村民。
  朱莎进了里屋,和父亲弟弟一起坐下来吃饭,朱虎不解地问:“姐,你就这样把他放走了?你不为妈妈报仇了?”
  朱莎慢慢地给大家添好饭才说:“他害死了妈妈,我怎么会饶得
  了他?但报仇也要讲时机,还要有策略,像你这样打他一顿就行了?
  他这样又是赔钱又是磕头又是挨打的,博得了大家多少同情分?我们
  这时候再去理他,他就会顺着竿子爬上来谈赔偿的事,我们还怎么
  治他?”
  爸爸在一旁听得点头,叹了口气说:“大妹,你到底读过书,比
  爸爸强。你妈妈有你这样的女儿可以瞑目了。唉,爸爸没用啊。既连
  累了你们,又害了你妈妈。”
  朱莎给爸爸夹了菜,轻轻地说:“爸,别说这个了。妈妈走了,
  我们更应该过得好好的,否则她到了那边也会不安心啊。”
  朱虎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姐,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朱莎放下碗,说:“我有个同学的爸爸是县医院的医生,我让他
  回去问了他爸爸,他爸说按规定,注射青霉素前一定要做皮试的,否
  则有可能会引起过敏反应。王春生从麻将桌上被叫下来,根本没有
  想去给妈妈做皮试,结果注射完了妈妈就过敏休克,他又没有及时抢
  救,妈妈就这样死了。他想赔点钱私了,想得倒好,可我们能让他就
  这样轻轻松松地了事吗?吃完饭,你和我一起去找镇上的司法员问问
  情况再说。王春生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干的黑心事还少吗?把
  镇上发的免费疫苗私自留下来高价卖出去,给村里的小学生注射白开
  水,打得小孩的胳膊都肿了,他这样草菅人命,我们不能轻饶了他。”
  

第7章  悄悄的一线光(1)
朱莎冒着烈日酷暑一趟趟地奔波在镇上和邮局之间,去邮局是为了给李洋打电话,他父亲是县法院的法官,有很多问题她都需要先咨询过李洋的父亲之后再回家与家人商量。她已经下定决心,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一定要亲手把王春生送进监狱,让他尝尝家破人亡是个什么滋味。要让他进监狱,只有通过打官司提起诉讼才能办到。朱莎已经决定,等一切准备就绪,她就要开始她的复仇之路。这注定是一条极其艰险的路,可是任何时候只要想起母亲死后的惨状,朱莎就会心硬如铁。
  在农村传统的观念中,一直讲究的是“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通过打官司来解决问题,大家已经习惯了“私了”,出了事只要叫上三五个德高望重的人或是几个村干部,大家坐到一起,喝着酒,数着钱,有天大的事也在这个过程中圆满解决,大家皆大欢喜,没有人有异议。但朱莎不能理解,死的是她的母亲,如果她不能亲手为她主持公道,那母亲生她还有什么意义?而且她的母亲刚刚四十二岁就悲惨横死,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天理何在,公道何存?
  父亲看她这样奔波很心疼,又担心即将到来的官司会伤害到几十年和睦的邻里关系。父亲不止一次地要她放弃,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如果跟村里人搞得势同水火,那接下来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朱莎不肯听,朱虎对姐姐言听计从,也不肯听父亲的。偶尔有邻居问起朱莎的进展,父亲无言以对,只得叹气,再叹气。
  看到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村人已经由开始的同情变成了现在的冷眼旁观。王春生的老婆张翠兰现在几乎天天都在村里闹,见人就哭诉,朱家的大女儿心狠手辣,要把她丈夫送去坐牢,她孤儿寡母无处申冤,眼看就活不下去了。王春生则高调亮相,天天与镇上或村里的干部们一起喝酒吃饭、称兄道弟,一副迎来送往、高朋满座的样子。
  朱莎天天在外面跑,哪里有工夫去打听这些事,好心的二婶看在眼里,悄悄地告诉了朱莎,要她当心些,王春生诡计多端,他现在这样做,无疑在警告朱家人,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是奈何不了我的。
  二婶看朱莎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就安慰她:“大妹啊,你不要怕。他王春生再怎样折腾,他也不占理哩。他害死了你妈妈总是事实,这事有那么多人亲眼见证,他想赖是赖不了的。不过,你也要小心些,早些防范,免得中了他的诡计。”
  朱莎点头,谢过二婶准备回隔壁自己家,就看见江秀琴匆匆地跑来找她,一看见朱莎就大喊:“莎姐,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学校去,今天该去学校拿分数卡了!我找你好半天了!”
  朱莎猛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顿时有些着急,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家跑。二婶追在后面喊:“大妹!别急!一会儿我让你永强哥拿摩托车送你去!”
  朱莎一边跑一边喊不要了,待跑到近前,江秀琴又说:“莎姐,
  快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坐我爸的摩托车去。”朱莎看看自己,穿的还
  是去镇上找司法员时穿的一件白底碎花连衣裙,也没什么可换的,就
  空着手准备走人。
  两人一起上了江爸爸的摩托车,一路上江秀琴唧唧喳喳,谈兴不
  减,朱莎无心应答,心中忐忑不安。今天拿了分数卡之后,虽然要等
  到晚上电视新闻里才会公布录取分数线,但基本上大家一拿到自己的 。。

第7章  悄悄的一线光(2)
分数就已经知道大概的结果,考上或是没考上大学都已经差不多成定
  局。朱莎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又期待又恐惧。
  江爸爸的摩托车刚开到校门口,传达室的那个瘦瘦的陈大爷一眼
  就看见朱莎了,马上他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呵呵,我们的文科状
  元来了!”随后就对不明所以的两个女孩解释:“你们还不知道吧?
  昨晚刘校长接到县教育局的电话,朱莎考了625 分,是县里的文科第
  一名呢!刘校长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觉。县教育局长已经亲口许诺要
  奖励咱们学校了,这下,咱们可翻了身了,文科状元在咱们学校,县
  一中也没咱们厉害!”
  朱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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