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回过神来,成秋屏的神色还有点呆愣,却见少年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他开口说:“送给你。”
低头,接过那张画纸,成秋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而更重要的大概是图画旁边写下的字迹——“有女如荼,静女其姝”。
那一瞬间。成秋屏的感觉很微妙。
这是两首诗中句子的拼接。第一句有女如荼出自《诗经。国风。郑风》的《出其东门》篇。说的是虽然众多眉毛的女子。却只爱那一个的事。有女如荼的意思是美人多如茅花盛开时一片白色的样子。而静女其姝则出自《诗经。邶风。静女》,是在夸奖娴静的姑娘的美貌。如此集句,却是在说虽然甲板上美人众多,只有你一个如此美丽而独特。
和那种满大街遇到个女的就叫美女的称谓不同。这才是直接的称赞。
这是成秋屏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并不仅仅是称赞她的相貌,更是在含蓄地表达爱慕之意。
在此之前,成秋屏不认识这个少年,也从不认为自己的相貌有什么独特,她曾经一心扑在电影上,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而到这里之后成秋屏更是从不把自己当真正的少女看待。但陡然被另一个少年用这样的方式赠送了一张这样的画,复杂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让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高兴有吧,被人称赞是会高兴的。怀疑也有,超过外表年纪的经历让成秋屏直觉其中不太对劲。羞涩说不上来有没有。她经历了那么多书,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容易就羞涩,但是偏偏觉得耳朵有点发烫。混到最后,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秋屏,在看什么?”一个声音响起。却见越离澜走了过来。
“速写?”瞥了画纸上的影子一眼,越离澜喃喃,然后注视着成秋屏,问她:“给我看看可以吗?”
下意识地,成秋屏勾了勾嘴角,道:“不是我的画,你问他吧。”说着,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少年的存在。
“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少年却微微蹙眉,一副较真的样子,郑重其事地说。
越离澜也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这样就直接从成秋屏那里拿过了画纸,自然就看见人物之下写的那几个字。他眼睛一眯,接着扫了那少年一眼,然后重新把画纸交给成秋屏,说:“就当做一个纪念吧,好歹是别人给你画的第一幅速写吧?”
这话听起来人畜无害,可是仔细一想却发现话头里藏着的信息恐怕不是那么善意的。
当做纪念?除了当做纪念之外是否就没有别的价值了?好歹是,这不就是说抛开是第一幅速写之外连纪念价值都没了。言下之意根本就是在说这幅画什么都算不上,和街边随便画的也没有什么区别而已。
成秋屏可没有想那么多,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她的心情多少还是有点振奋的,当下点点头,答道:“当然,我自己感觉非常有意义。”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太多勾心斗角的心思,只会照着字面意思理解罢了。
接着她转头看向那少年,算得上是态度柔软地说:“我是成秋屏,你好,谢谢你的画了。”
“啊,我知道。大夏的人,谁不知道成秋屏导演呢?”少年笑着冲成秋屏眨了眨眼,引得成秋屏一笑,然后才自我介绍,“我叫白岁。”
“这是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吧?”旁边的越离澜无奈地插话。
白岁终于放下了手指间的铅笔,说:“怎么会呢?音乐天才越离澜先生,成秋屏导演的御用配乐师,既然知道成秋屏小姐,就不可能不知道您呢。”
听这话觉得舒服,把自己摆在前面。成秋屏虽然这么感觉,却知道越离澜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想说的。所以她冲白岁点了点头,“有机会再聊,我们还有点事。”当下带着越离澜往旁边走了一段距离,趴在栏杆上,然后问越离澜:“找我有事?”
越离澜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也没有大事,就是告诉你在我们的房间和船长那里都专门设了电报机,如果有什么事要联系的话可以用。还有一件事我可能提醒得晚了点。”
“说。”这还卖关子了。成秋屏换了个姿势,转过来用背靠着栏杆,看着越离澜。
越离澜说:“你觉得刚才那个白岁是做什么的?”
“嗯,文艺青年?”大概就是家里有几个闲钱的少爷吧,那种气质之类的差不多,成秋屏也只能用文艺青年来高度概括了。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越离澜捏了捏眉心下方,然后才继续说:“秋屏,你要注意,你已经及笄了。”
成秋屏点点头,“啊,然后呢?”
“及笄之后你就可以订亲嫁人了。就算是按照这些年的情况,十六岁之后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你十六之后就基本在《憧憬》的剧组里,在罗曼国,所以才没有发觉很多事的变化。因为除非家族需要,大夏和罗曼的贵族是不太通婚的,大部分贵族女性都是在大夏本国出嫁。”
话说到这个地方,某种暗示已经昭然若揭,但成秋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说——”
“在其他所有人看来,不管你的名字是什么,你是直接被划归为易家人的,就像我同样是被视为易家的一员。易家的背景,加上你本身的能力,大夏方面很多家族都把你看做是非常好的联姻人选。当然,因为易家早就不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得什么了,所以他们的方法就只有让你喜欢上谁。很多人其实早就想要到罗曼来了,只不过被易水舆给拦下来了而已。只是人是拦不干净的,就像刚才那个白岁,不就混到你旁边了吗?其实严格来说,那个白岁并不是和易家对等的贵族出身,顶多就是一个富商子弟。就是抱着你或许会喜欢的想法才靠近的。其他的贵族家庭的人好说,易家表明一下态度就能挡下大多数的人,想要借用易家势头的其他人才是最大的麻烦。”
至于吗?成秋屏手里还卷着那张画纸,之前上面的字让她莫名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情绪,但这一刻,她冷了下来。
“我觉得,你不是会想要这个时候嫁人,或者因为这样的原因嫁给那样的人的吧?”越离澜补充了一句。
“你说得对。”成秋屏的确很厌恶这样的状况,她看了看那张画纸,叹了口气。第一张速写,还是收起来好了。但是刚才那种微妙的小心情,却找不回来了。
大夏国内还有更多这样的人等着和自己偶遇啊……想到这一点,成秋屏产生了想要会罗曼再拍一部电影的冲动。
第310章 少年维特怎么拍电影?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在此之前,成秋屏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成为旁人眼中的某种目标。还是说,她看起来就是个无脑少女,轻轻松松就能被小白脸儿迷得死去活来你是疯儿我是傻的?
这感觉真是好气又好笑。而偏生谁都会有叛逆心理,越是在这样的时候,成秋屏越不愿意让退让躲避。
说起来成秋屏是很不太明白易水舆他们在想什么。这种和她相关的事情不早点告诉她,非要到遇上事了之后才这么吞吞吐吐给个消息、,感觉上像是几个大男人准备把事情挡下来保护她,但是这何尝不是一种不够信任呢?就好像成秋屏没有那个本事,没办法应付这样的事似的。
其实说这么多,成秋屏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窃喜的小心思,不论她是否能够应付这样的事,有人主动的保护和体贴,总会让女性心里柔软的部分觉得温暖。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绝不会这么说,从甲板上回去之后,成秋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了一封指责易水舆完全不信任她能力的电报到大夏。说实在的,做这种事实在是没有什么营养,还非常浪费钱。但索性成秋屏浪费得起,适度花费有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嘛。时差是存在的,成秋屏也没指望易水舆会立刻回她的电报,当下摸出了她记录零碎想法的本子和笔,准备写点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很是触动了成秋屏的心绪。第一次成为画中人,第一次被表示爱慕,第一次被在这种事上算计。而身为一个文艺工作者,其中的任何一个第一次都足够使他产生诸多的联想,从而将自己的想法变成新的作品。当然,倘若是其他人的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想不到那么多的,而如作家或者画家之类的人,却总是容易因为生活的一个细节、哪怕是一片枯叶而产生无尽的迷思。
摊开本子之后。她先把自己最先想起来的《泰坦尼克号》和《海上钢琴师》写上去。然后再照着她偶尔闪现的一点灵光记录一些凌乱的词语。
《泰坦尼克号》是一部经典影片,当年曾经感动了无数的人,贵族小姐和穷小子之间冲破阶级的情感使得许多人感动。然而在过去了十几年之后,这部影片在观影者的眼中却变成了白富美和那什么丝逆袭的故事。而诸多人在评价中总是喜欢说露丝是一时被爱情迷惑,到最后还是要走入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杰克给不了她优渥的生活,就算杰克活着,他们在一起,最终还是要成为怨偶的。
不同的时代产生不同的价值观,即使是同一个故事。也能够被分析出太多不一样的东西来。成秋屏并不意外。甚至因为环境的影响。到后来她也更加趋近于认为杰克和露丝恐怕无法真正走下去这样的立场。但是成秋屏曾经在大众的观点都发生剧烈变化之后,看一位友人所撰写的关于《泰坦尼克号》的评论。
零碎的记忆回想不起太多句子。只是牢牢记得——“就让泰坦尼克号回归她南安普顿的天光云影;以及对自由的向往;对人性的救赎;还有84年至死不渝的深爱。”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在阅读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关于世故的猜测。关于生活的压力,还有怀抱对追求爱情的露丝的恶意,都消弭无踪。无论后世的人们如何评判杰克和露丝可能的分离,可能的怨怼,那一段情感发生的时候,却的的确确是美好的。以超越时代的目光带着恶意看他们,有这个必要吗?有时候,真的不必如此。
人性的复杂让成秋屏同时保有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对《泰坦尼克号》的态度。她自然不可能翻拍《泰坦尼克号》,但是一个同样冲破世俗桎梏。至死不渝的情感的故事,也是她会选择的。
灵感是来自于《泰坦尼克号》,但是当重点集中到了冲破某种规则,执着的情感之后,故事就多了。就像是《神雕侠侣》不就是这样吗?
成秋屏在本子上写下这两个要点。继续思索自己应该往什么方向发展。
考虑到自己现在在大夏和罗曼两边的地位问题,成秋屏觉得题材的选择依旧要遵循简单易懂的规则,能够兼顾两边的市场才是好的作品。成秋屏依旧拿不准罗曼市场喜欢的风格,所以索性就从地球上欧美的一些文学作品上找灵感。
现代的小说成秋屏大多没看过几本,她也没打算拍《魔戒》之类的大制作,特效技术还非常差劲呢,想都不要想能够拍这些。那么,就选择最经典隽永的名著好了。之前她亲手指导过的《茶花女》,不也是化用了已经存在的故事吗?
但是如果是化用名著的话,成秋屏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让她有所触动的作品。
光是想是不行的,还要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有所触动。成秋屏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房间里的各色陈设,试图从这些东西上找到一点可以让她想到什么线索的东西。
只是在她想到之前,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的是船上的侍者。
“小姐,越先生请您去餐厅用餐。”
他们是在下午时分上船的,过了一个下午,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傍晚晚饭的时候了。成秋屏先走出门看了看天色,普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云朵,时间已经很晚了。毕竟船上的饮食时间比较趋近于罗曼国,晚饭大多是*点的时候。然后她让侍者在门外等候,自己重新回到房间里换衣服。
不是多事,纯粹是因为这和来的时候不一样。来的时候一艘船上一群都是成秋屏手下的人,没必要讲究什么。回去的时候因为乘坐的船只不同的缘故,基本上是许多权贵在。况且是去头等舱的餐厅的话,也是社交活动的一部分了。成秋屏是从来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权贵,但是在外人的眼里,以易家的资本崛起,和易水舆合作,和易家的关系千丝万缕又的的确确能力超群,属于精英的她。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看做是易家的贵族女子了。既然这样,成秋屏在行为处事上就不能失了应有的礼节。
什么场合做什么事,她不是露丝,没有冲破规则的勇气,也不认为有这个需要。
在侍者的引领下走到餐厅,成秋屏环视一圈就往坐在位置上好的窗边的越离澜那里去。她注意到同样坐在餐厅里的白岁。他在发觉她的注视的时候,甚至举起杯子冲她示意一下。却没有过来搭话。
在知道对方的来意之后,很多细节就清楚了。这是在刷脸吗?而且还很有分寸地没有上来阻拦她免得她腻烦。毕竟成秋屏不必一般的姑娘们,适当保持距离是必要的。
礼节性地点点头,成秋屏没想着要幼稚地撕破脸。当下就走到越离澜的桌子边坐下。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越离澜开口第一句就是这样。
成秋屏接过他递来的菜单。扫视着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一边回答他:“能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总不能采用过分的手段,也就是想办法让他知难而退吧。”
越离澜勾了勾嘴角。说:“可这毕竟是直接针对你来的,想要让他知难而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选好了晚餐的菜色,成秋屏按下桌上的唤铃让侍者过来,同时说道:“有些事看起来很麻烦,但事实上解决方法很简单。首先,既然想要娶我,这个人总不能比我还弱吧?基本条件就是要比我有能力,直接用挣到的钱来衡量。俗是俗,但是基本上就这一条就能解决大部分的人。不合格的人不去努力好配上我。难道是摆明了要吃软饭?那样的话,我就是用开水把人给泼出门也理直气壮。”
越离澜没笑了,有些惊讶的样子。
“你这个标准可不低,整个大夏,应该说整个世界符合标准的人也不多了吧。够狠。不愧是成导。”
把菜单上自己点的菜一个一个指给侍者看,成秋屏笑笑道:“所以我说其实问题很好解决,另外,我不喜欢除了脸之外就会悲春伤秋的小白脸。”
话说得刻薄,听起来却很是有趣,至少越离澜是觉得兴趣十足了,他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是除了脸就指挥悲春伤秋的……小白脸儿?”
“竹竿身材没有二两肉,笑起来弱不禁风,相貌精致但是缺少大男人的气度,更没有自己做主而产生的坚韧的神态。头脑不分明的小姑娘或许会喜欢这种男人,我可不喜欢,就算这家伙是维特我也不愿意当夏绿蒂啊。”
“什么?维特和夏绿蒂,那是谁?”
话出口,成秋屏才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这是说到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上面去了,瞥了越离澜一眼,她也不想解释这是谁和谁,就说:“没什么,我在写剧本,随便举了个例子带进去了。”
“新电影的剧本吗?这么快又开始准备新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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