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还在闲聊呢。”朱邦璇起身,把位子让给他,可他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那么给我几分钟,让你看样东西。”刚正侠碰了下刚牧的手臂,“你也一道去。”
过往,任谁只要在刚牧面前不小心提到看呀、瞧呀、瞅呀……这些个字眼,定然会引得他大发雷霆。但今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默的跟著父亲和朱邦璇一起来到停车坪。
位于房子左侧的停车坪原本一共停了四部车,他们父子三人各一部,后来又加上她那旧得可以的二手MarCh。此刻刚易已经上班去了,因此少了一部车。
朱邦璇一眼就发现她的小March不见了,而多了一部和小March一样可爱,白顶红身簇新的Mini。那正是她梦想中的车款!
“要不要去试试?”刚正侠把车钥匙交给她。
“你把车买回来了?”刚牧显然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开心的问。
“唔,从南部回来,车行正好打电话告诉我,可以交车了。喜欢吗,璇璇?”
“喜欢,当然喜欢。不过,你把我的March怎么样了?”她是个超念旧的人,那部March跟著她两年多了,虽然经常给她出状况,但勉强还堪使用呀。
“先送去保养厂整理一下,希望经过你同意后,转送给远房一名亲戚,也是个女孩子,刚拿到驾照正想买部二手车练习。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了车钥匙,希望你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只是……这部车很贵,我只能分期付款给你乁。”
“不用,这车是刚牧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笑纳。”
她惊讶地看向刚牧,“你、你为什么要送车给我?”无功不受禄,她不能收。
“和你被猫抓伤所受的苦比较起来,这根本不足以弥补我的过错,请你千万别推辞。”
“是这样啊。”这一来她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呀。“可,你怎么知道我的车子很破?”而且巧得不能再巧的买了这部连颜色都是她喜爱的Mini。
“刚易告诉我的。这些天我一直为了不知怎么跟你表达歉意而苦恼不已,他就建议我给你换部新车。”
哦。怎么什么事都有他一份?
“去试试它的性能吧。”刚正侠催促著她。“放你两个小时的兜风假。”
“好。”太帅了,管他需不需要付钱,先去过个瘾,回来再伤脑吧。“谢谢你。”
及时行乐实在有违她一向澹泊的个性,要不是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加上快一个月没见过“世面”,她大概不至于兴奋若此。
朱邦璇连要去哪里都已经打好了主意——流浪狗之家。
她要去看看仔仔和皮皮它们。
这地方挺偏僻的,朱邦璇按照刚易给她的地址,绕了好远的路,问了七、八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
外头怎地连个门牌都没有?刚易不会骗她吧?前方几十公尺围著密密的丛林,完全看不见里头究竟有些什么。
再去找个人问问。可,哪里有人?这儿方圆一公里都没有屋舍呀。
有了,前面有两个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快去问问。
“刚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你来做什么?”刚易一见了她就没好脸色。
“来看我的狗儿子们呀。”
“你就是朱邦璇小姐吗?”跟著刚易一道出来的中年妇女笑吟吟的问。
“是的,我就是。”她几时名气变得这么响亮,连这位阿姨也认得她。
“欢迎,欢迎!”原来中年妇女就是这园子的主人,张秋霞女士。
她热情的拉著朱邦璇到里面奉茶,还不断叨絮著这阵子狗儿们染上一种不知叫什么菌来著,多亏刚易每三天来一次义诊,才让仔仔和皮皮它们避过一场横祸。
阔别一个多月,朱邦璇的狗儿狗孙们非但没有忘记她,一见到她,无不摇尾乞怜,像一群撒娇,讨著要抱抱的宝贝蛋。
它们和刚易要好的程度并不比她差,哥儿们似的又斗又亲的,看得她竟有点嫉妒。
由于朱邦璇答应刚正侠两个小时内必须赶回,短暂停留后,即使再依依难舍,也必须狠下心来说再见。
张秋霞再三感激地说:“收留它们的确增加我们不少的开销,但因此得到一位超级义工,反而是我们的福气。”
一问之下方知,原来当初园方以地方不足使用为由,拒绝了仔仔它们,是因为刚易答应每月到这儿来为狗儿义诊两次,张女士才勉为其难的让它们留下来。
“没想到你心肠这么好。”朱邦璇由衷的感谢刚易所做的牺牲,谁知他竟说
“不清楚的事情就别乱说。”他的所作所为跟狗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心肠好这三个字简直是讽刺。“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道走。”来的时候绕了好多冤枉路,回去时再弄错就糟了。
要跟就走快一点!
他人高马大,昂首阔步一下子就把朱邦璇撂在远远的后头。
“哟,你买了新车啦?”瞟眼她的Mini,刚易嘴角讥诮地往上勾了下,马上又恢复原先的冷漠,迳自走往他的座车。“小车配小人,相得益彰。”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用跑的才赶上他的朱邦璇,听到他这两句自言自语,忍不住怒上心头。
“欵,你最近特别容易上火,开开玩笑也不行?”还是孔子有先见之明,女人真的很麻烦。
“跟我道歉。”她神色坚毅地挡在他的车前。
来真的啦?“喂,我还赶著回去门诊,你就行行好移开尊躯好吗?”
“再重复一次,跟我道歉。”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姑息他,将来她的人格就要让他踩在脚底下了。
刚易也动了气,紧抿著双唇,冷冷的和她对视。
过了约莫五分多钟,见朱邦璇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刚易不得已打开车门,来到她面前,非常心不甘情不愿,且严重欠缺诚意的说——
“算我一时失言,行了吧?”
“诚意不够,重来。”这种道歉比不道歉还教人火大。
“嘿,你——”须知他刚大医师可是从来不向人低头的,愿意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不肯是不是?好,我现在就开著这部你爸爸送我的新车离开,保证你永远也见不到我。”为了展现决心,她转身就走。
“等等!”刚易情急地抓住她的胳膊。
“啊!”
第五章
“放手,快放手!你抓到我的伤口了。”大部分的伤口都已结痂,唯独右上臂这道口子特别深,愈合得也特别慢,他别的地方不好抓,偏偏就抓住这儿,准定是存心的!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刚易懊恼得直想狠捶自己的头。“我瞧瞧。”帮她解开纱布时,细细的血丝已经渗了出来。
“轻点,好痛。”朱邦璇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只小花猫。
“药箱在家里,我们赶快回去。”方才对她的不理不睬,此刻全化成了椎心的疼。都怪他不好,他真是该死。
“不要!”朱邦璇拂开他的手,负气地瞪著他。“我自己会去看医师,用不著你在这儿假惺惺。”
“对不起,对不起,一百个对不起,一千个一万个对对不起。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够诚意了吧。”他倒拧著浓眉,撇著嘴巴,一副坏小孩的求饶模样,逗笑了朱邦璇。
她就是没办法生他的气,每次到达临界点,他就有本事把场面弄得令人破涕为笑。
“最后一次哦,我警告你,以后你如果再胡乱羞辱我,当心我翻脸不认人。”老虎不发威,就以为她是病猫?
“天地为监。”以后要羞辱她一定要很“认真”,绝不可“胡乱”。
刚易心底在窃笑,但脸上却是十足十的岸然。这小女子的确很好对付,三两句话她就回心转意了,假设将来朱邦璇真的成了他的老婆,他必定能够轻易将她压落底,把她吃得死死的。
脑子里忽然闪过,今早在房里瞥到她那光裸美丽的身子,顿时胸口如小鹿乱撞。
嘿!又想到哪里去了?
最近老是一不小心就闪神,邪门了。
管她要不要回去,他还是走为上策,跟她相处太久,很有种被下蛊的错觉。说不定她是故意扮柔弱,装可怜,以博取他的同情。据说古时候的狐仙都是使用这种伎俩,欺诱良家夫男上勾的。
在心里边不断告诫自己要和朱邦璇保持距离,怎知一开口竟是——
“你不要开车了,免得一个不慎又牵动伤口。上车吧,我送你。”这些话是他在自由意识下讲出来的吗?
“那这车怎么办?”总不能丢在这儿。
“我再叫阿福过来开回去。”快十二点了,这时候只怕难以准时赶回医院。
等朱邦璇一上车,刚易便急著拨手机,找同事帮他先代下午的班。
“从这儿到医院顶多四十分钟,你一个下午都不回去呀?”朱邦璇不解地问。
“带你去吃饭总需要多花一点时间。”要糟,祸从口出呐。“当然,如果你没时间,或不想陪我一道用餐的话,也不用勉强。”
“怎么会,”看他神色黯然的样子好可怜哦,冷酷如他,肯定没几个好朋友,心肠软的朱邦璇马上就决定勉为其难陪他吃顿饭好了。“只是我答应了刚伯伯,两个小时内赶回去的。”
“那简单,”他想都没想就接口,“我帮你多请几个小时的假。”
终于深切体会“一错再错”这句话的真意了。刚易苦笑的自嘲。
“想吃什么?”口气多像一个宠溺小女儿的父亲。
“你决定吧。”她笑著说。即使只是轻轻的荡开嘴角,弯起水眸,那展开的欢颜便有著阳光般的和煦。
刚易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遇见她,所有伪装的寒冽冷漠就全部自动弃械投降。没有人能对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天使,长久保持著寡情浇薄的心。她是寒冬中的朝阳,强力的热度足以融化整座冰山,何况是他。
“那就,去吃路边摊。”她一定说好。
“好啊。我最喜欢吃鲁肉饭配贡丸汤了。”她的笑永远那么真诚,毫不造作。
迤逦的小路两旁,阳光不时从酡红的夹道枫树叶隙问洒落,晶晶点点跳跃在她无瑕、细致的俏脸上,望去仿佛一不小心跌落红尘的仙子,引人兴起无限遐思。
刚易因著自己这要命的胡思乱想生起气来,她是特地请回来治疗刚牧的心病,倘使一切照原订计划进行,她未来将会是他的大嫂,再怎样也不可以对未来的大嫂心存邪念呀。
“我讨厌鲁肉饭,更不喜欢贡丸汤。”他故意跟她唱反调。“我要去吃比萨,喝可乐。”
“都好。有得吃,吃得饱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他的蓄意作对,朱邦璇根本不往心头放。
自她父亲过世以来,她受了朱杨春贵的诸多虐待,常常三餐不继,有得吃也常吃不饱。长大以后,虽然学了许多烹调的本事,但最常光顾的仍是路边摊,其有些小摊贩老板的手艺真是一级棒呢。
刚易斜睨著她那容易满足,从不挑剔,时时洋溢著幸福笑容的脸蛋,有感而发的问:“什么事才能让你不开心?”
“你呀。”她过度坦白的说:“如果你不要老是惹我,我天天都嘛很开心。”
“有吗?”笑话,他每天在医院忙得人仰马翻,哪有时间去惹她?!
很想大声把她顶回去,可话到喉间就吞了回去。她说的也不是没有几分真实,他是喜欢去招惹她、逗她、引她娇嗔连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坏毛病?
“看路呀,刚先生!”朱邦璇陡地大声提醒他。“不要一直盯著我瞧,这样开车很危险的。”
有吗?我有一直盯著你吗?刚易骇然地握紧方向盘,将目光转回正前方,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又加快了。
正午的骄阳,透过半敞的车顶天窗,恣意地抚弄朱邦璇锦缎般的秀发,令她水灿的容颜予人一丝妩媚的错觉。
是错觉吧,她美则美矣,但离妩媚尚有一大段的距离。
一道金光蓦地闪过车前,刚易下意识的踩住煞车,害得朱邦璇整个人差点滑落座椅。
“喵!”猫叫声从车外传来,朱邦璇慌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好险,好险,幸好刚易煞车得快,否则这小东西就要遭殃了。
“快走哦,不要再到马路上来玩耍了。”哄走小猫咪,坐回车内的她,漾起一抹由衷的欣然笑容。
“干么?”笑成那样,想勾引我不成?
“没想到你是面恶心善的人,我们大家都错怪你了。”说完喜孜孜的用手指头弹了下他握在排档杆上的手背,以示友好之意。
“面恶?”多少女人倾倒在他这张俊脸之下,她居然说他面恶。
见他板起面孔,朱邦璇赶紧另行解释,“你知道的,英俊和和善是没有必然的关系,你虽然很帅,但老是凶凶的。”
“我很帅?”他只挑他想听的部分听。
“那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这人到底会不会听话啊?
“你刚刚说我很帅。”他不怀好意的用目光锁住她的五官,不准她避轻就重。
“凭良心说,你有没有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哪有人这么厚脸皮的。
朱邦璇被他诘问得哑然失笑。
“神魂颠倒太夸张了,我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你,真的只是一点点。”
“这是肺腑之言?”他侧过身子,食指按了按她的胸口,整只手掌就那么搁著不肯离去。“你真的没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将我当成狂野绮想的对象?”
“怎么可能,你——”她无法再多作辩驳了,刚易忽地含住她的唇,逼著她与之相濡以沫。
这个吻既缠绵又销魂,令朱邦璇一阵天旋地转。所幸这偏僻小径没什么车辆经过,否则、否则铁定要羞死人了。
刚易欲罢不能地将舌尖窜进她的樱桃小口,放肆地诱引她、撩拨她……
当朱邦璇警觉他沉甸的身躯整个攀覆在她身上时,犹来不及出声制止,座椅突然大幅下倾,让他们已经交缠得难分难舍的身体,益发地间不容发。
就在她心绪异常迷乱之际,刚易登时停止所有挑逗的举动,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泛红的脸,似笑非笑地。
“对不起。”他说。“我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你却这么投入,害我不得不加以配合。”
“那你还不快起来!”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男人好坏。
“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他振振有词,“今儿这一切就当没发生过,我不计较你意乱情迷,你也别以为能就此作为要胁。”
“要胁什么?”有够傻气的问题。
“要胁我爱你呀。”他坏笑地扬了扬眉。“像我这么上乘且优异的对象,你是配不上的,所以千万不要痴心妄想,知道吗?”
“知道。”可怜的她伤心的含著泪,却全无反击的能力。为了一只狗,她可以火起来赏他一巴掌,但为了自己,她竟什么也没办法做,唯有眼睁睁的看著他乖张倨傲得像没事人一样坐回驾驶座,轻踩油门,云淡风轻的哼起伍佰的歌。
一顿饭朱邦璇吃得索然无味,回到刚家时,她没敢惊动任何人,悄悄地躲进房里,抱著她的泰迪熊掉眼泪。
刚易恶劣的几句话,让她伤心得数度哽咽。和汪志朋分手时,她似乎都没有这样难过。
有人轻轻敲她的房门。
“朱小姐,你在吗?”刚牧压著嗓门问。
这时候她实在不想见任何人,心情真是糟透了。然,再悲伤她仍是得起床应门,这儿可不是她的家,别忘了她是到这儿打工讨口饭吃的。
“刚先生。”幸好刚牧瞧不见她脸上的泪水,省掉她一番解释。“你找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