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妹,十九妹。”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没一会儿,外面映入一丝亮光。
“是十堂哥!”祈喜一听,惊喜的对九月说了一句,扔下手里的凳子便往门口跑,“十堂哥,我们在这儿。”
“你们俩怎么回事?跑这儿来干嘛?”祈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根粗粗的棒子靠近了门口,他也不进来,用棒子的撩草帘,粗声粗气的斥道,“这儿都破成这样了,是你们两个姑娘家能待的地方吗?胆儿还真够肥的。”
九月松了口气,缓缓收起了手上的剪刀,祈稷见了,脸上露出一抹讥笑:“原来还是会怕的。”
“十堂哥,你不知道,方才可吓着我们了。”祈喜的语气流露着一丝亲昵,“还好是你,有你在,现在我们就不怕了。”
“得了吧你,难不成让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儿陪你们一晚上?”祈稷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朝两人扬了扬头,“走吧,跟我回去。”
“嗳。”祈喜高兴的应下,转头看向九月又有些犹豫,不过,经过方才和九月这样亲近的谈话,这会儿她也放开了不少,“九妹,我们回去吧,这儿确实不能住人呢,还是等过两天这儿收拾好了,能住了,你再回来好不好?”
“你回去吧。”九月没忘记之前那老人的话,她回去做甚?
“走,走。”祈稷把棒子往祈喜手里一塞,头一低就进了屋,很强势的拉起了九月的手,“别跟我说什么灾星不灾星的,谁敢在我面前吵吵一句,看我的棒子答不答应。”
“呃……”九月猝不及防的,被他拉了个正着,一时之间不由有些无措,“十堂哥,真不用了。”
“你说不用就不用?”祈稷却不理会她,反瞪着眼看着九月,说道,“他们说你是灾星,你就是灾星了?你要是有这本事,给哥记好了,谁说你,你就灾谁去,看哪个狗儿子还敢胡说八道。”
话说的有些糙,却掩不住祈稷的维护之意,九月忍不住心头一热,没想到,除了外婆之外,她还有这样的哥哥姐姐关心。
“十堂哥,叔公还在不在那儿?”祈喜看九月这样,心里也难过,她想了想,轻声问道。
“你管他在不在干嘛?他在又怎么了?奶奶是我们的奶奶,就是有灾星也是我们家的灾星,关他什么屁事儿,一把年纪了就会胡咧咧,他就是还在,哥也懒得理他。”祈稷冲着祈喜又是一顿斥责,说罢,转头瞪着九月道,“你走不走?不走的话,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儿全给烧了,这一片一起火,连后面的坟地也保不住,你信不信明儿全村的人都会跑来跟你算账?”
“十堂哥,这跟九妹有什么关系?你别吓她。”方才祈稷说她,祈喜还不在意,这会儿见他威胁九月,她却护短的反驳。
“当然有关系,他们的祖宗坟地都给烧了,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说:‘果然是灾星,一回来就祸及全村人了’,你们信不信?”祈稷的手攥得紧紧的,一边却怪声怪气的学着妇人口音说话。
九月不由轻笑,她自然是信的,她甚至能想到那些人会是怎么样的愤怒,她就是被抽筋剥皮或是沉塘上火刑也不是不可能的。
“十堂哥,我跟你们回去,只是,你能不能松手,我自己走就是了。”为了自己能好好的完整的过日子,九月松了口,笑着说道。
006二选其一
黑夜中,祈稷一手提着灯笼一手重新拿了那棒子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左右敲打,时不时的还用脚去踩压一下脚下的草根,祈喜生怕九月反悔,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跟在祈稷身后。。
到了独木桥边时,祈稷停了下来,提着灯笼站在边上,回头示意让两人先过去。
九月抬眼看了看他,这个堂兄看似大大咧咧的,不过,心还是挺细的。
一路在祈稷不断的照应下,九月终于站回到了祈家院子的大门口,里面隐隐还有哭声传出来,院子里灯火通明,帮忙的人也散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亲近的或是至亲的人。
“走啊,站这儿干嘛?”祈稷一脚踏进了大门,一回头瞧见九月还停在后面,他不由再次瞪了她一眼,“到门口了,你想让谁来请你啊?”
九月再次失笑,明明是护着她这个妹妹,偏把话说得这样难听,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刀子嘴吧。
想到这儿,她抬脚踏了进去。
“阿稷,给我过来。”余四娘坐在堂屋折着纸元宝,一眼瞄到了外面的情况,扔下手里的东西便跑了出来,拉着祈稷就到了院子的角落,眼睛瞟了瞟这边的九月,连连捶打着祈稷的背,“你个熊孩子,你怎么又把她给招回来了?啊?今天叔好不容易把她支出去的,你怎么又去带回来?你这是嫌自家日子过得太顺了是吧?你个熊孩子,可气死我了……去去去,怎么带回来的给我怎么送出去。”
余四娘的话直白而又响亮,除了院子里的九月和祈喜,连灵堂里的人都听到了,隐约有人站到门口往这边张望。
九月的笑敛了起来,饶是她一向清冷不与人计较,此时也禁不住余四娘这一番话,一丝恼意也油然而生,她也改了主意,抬腿往灵堂走去。
“嗳嗳,她怎么要进去了?你个熊孩子,还不赶紧拦下她?”余四娘急了,可她偏又不敢和九月离得太近,只好一个劲儿的推祈稷。
“娘,您真不让她进灵堂给奶奶守灵?”祈稷只是缩着脖子侧着身挡着余四娘,连皱头也没皱一下,不过,听到余四娘这话时,他却皱眉了,“那成,我带她回家歇着,反正我们家也不是没空屋子。”
“不行!”余四娘大惊,脱口高喊道。
“三……”祈喜眉头一锁,就要向余四娘走去,被九月紧紧拉住。
九月冲祈喜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祈稷既让敢带她回来,想必也能摆平余四娘的,再不行也还有她自己,没必要让祈喜跟着得罪余四娘。
“娘,您不是不知道那边的小屋子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那儿没收拾根本住不了人,要不,您看这样行吧?”果然,祈稷一点儿也不怵余四娘,伸手揉着自己的肩很光棍的梗着脖子说道,“您要是能在那儿住一晚,我就不管这件事了,让她回那儿去。”
“你是要气死老娘啊?啊?有你这样对娘说话的吗?”余四娘气得直拍自己的胸口,她当然知道那儿是什么样,可是,别说让她住一晚,就是白天让她去,她也不敢啊。
“那第二个选择。”祈稷冲她晃了晃两根手指,说道,“要么,让她去守灵,要么,我让她回我们家歇。”
“你……”余四娘又急了,可她了解她这个儿子,他是说得出就做得到了,两下一权衡,她终于让步了,让那人去守灵,总好过把灾星带回家去,有霉大家一起倒,带回家的话,那直接倒霉的就只有她那一家子了,“算了算了,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给我离她远一点儿,嗳,听到了没有?”
只可惜,祈稷已经转身往灵堂走,压根就不理会她。
“进去。”祈稷站在祈喜和九月身后,很傲气的冲里面扬了扬下巴。
“十堂哥,你真好。”祈喜暗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挽着九月走了进去。
灵堂里,还有她们的二婶陈翠娘和几个年轻妇人,都穿了孝,看到几人进来,陈翠娘也就抬了抬眼皮子,撩了九月一眼,淡淡的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八喜,你们的孝在那边,穿上吧。”
“嗳。”祈喜点头,过去拿起了那边的孝服,共有两套,明显是给她和九月准备的,祈喜有些高兴,一转念又觉得现在不宜高兴,扬起的嘴角迅速又弯了下去,背着人调整了一下心情,才拿着孝服到了九月身边,帮着九月穿了起来。
九月随意的把包袱放到了一边的地上,里面都是些平日用惯的东西,还有一些外婆用过留下做纪念的,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贵重物品。
“二婶,我们该在哪?”祈喜也穿上,看了看有些迷茫。
“在这边吧,我们明儿还有事,也该回去了。”陈翠娘把手里折好的元宝放到了箩筐上面,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衣裙一边对几个年轻小媳妇说道。
几个年轻小媳妇巴不得早些离开,她们倒不是对九月有意见,只是,有些事宁可信其有,而且,这其中还有三个是余四娘的儿媳妇,她们可没有祈稷那样的胆子去挑战她们的婆婆。
祈稷盯着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媳妇看了几眼,那小媳妇有些怯怯的回望他,有些犹豫要不要留下来,祈稷便皱了皱眉,冲她略略点了点头:“先回去吧。”
小媳妇连忙点了点头,跟在那几个小媳妇身后站了起来。
“八喜,可要守好了,留意那香火和火盆,一定要接上。”陈翠娘略略收拾了一下,吩咐了祈喜一番,临行冲九月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哦。”祈喜点头,一转头,九月已经在那个蒲垫上跪坐了下来,自发的拿起了一边的黄纸折起了元宝,手法很是熟稔。
想了想,祈喜转头拉着祈稷到了一边,小声说道:“十堂哥,我们在这儿守灵,能不能吃东西?”
“你们还没吃晚饭吗?”祈稷一愣,便会意过来,“我去让人给你们送些吃的。”
祈喜这才转到九月身边学着九月的样子跪坐下,只是她并不会折这些,只好在边上边看边学。
没一会儿,刚刚那个最小的小媳妇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了一碟糕点,两碗蛋花圆子。
“先去那边吃吧。”小媳妇有些怯怯的看了看九月,冲祈喜笑了笑。
“谢谢十堂嫂。”祈喜接过东西,一边道谢,一边扯了扯九月的袖子。
九月也不矫情,这会儿香还有半柱,火盆里的纸钱也正慢慢的烧着,一时半会儿灭不了,便添了些在边上,让其慢慢的燃着,才起身站了起来。
“多谢十堂嫂。”学着祈喜的称呼,九月冲小媳妇点了点头,原来这是十堂哥的妻子,瞧着比八姐也大不了多少嘛。
祈稷媳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九月会主动和她说话,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这会儿灵堂没什么人,九月和祈喜赶紧吃东西,要不是饿极了,在守夜的时候吃东西对死者是不敬的,被人看到少不得要被说一顿,尤其是那些本就挑剔九月的人。
当然了,九月吃东西一向细嚼慢咽的,就算赶,她也不会狼吞虎咽,斯文的吃完一块糕,喝了半碗蛋花圆子,九月不经意的一瞥,看到祈稷媳妇站在那边扶了扶腰,她的目光停了停,意外的看到祈稷媳妇的肚子有些鼓。
九月疑惑的停下了手,抬头瞧向祈稷媳妇的脸色,见她微微皱着眉,一脸为难的样子,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十堂嫂,这儿有我们,你先回去歇着吧,这灵堂……还是莫要进了。”
祈稷媳妇惊讶的回头,看到九月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由双颊通红,情不自禁的想,这个刚刚回来的小姑子眼睛真亮,就好像能把人看透似的。
“九妹,你干嘛要说这个?”等祈稷媳妇出去以后,祈喜凑到九月身边小声的问,“三婶刚刚还在外面那样说你,要是被她知道你让十堂嫂不要进灵堂,她估计又要蹦得老高了。”
“十堂嫂怕是有娃娃了。”九月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祈喜,守灵这样的事太过辛苦,要是祈稷媳妇真有了身孕还在这儿守灵,这身体估计会吃不消。
“啊?”祈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我只是猜测,你别咋乎,可是被人知道没这回儿事,又起波澜。”九月感激祈稷之前相护,便想投桃报李,瞧着祈稷媳妇方才还在这儿跪着折元宝,只怕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事儿,要知道,前世在农村时,便有这样说法,说是怀孕的人不好进灵堂,如今她身处的这个古代,比之前世还要相信这些,若是真知道了,以余四娘那性子必不会让自己的儿媳妇再进来,所以,无论祈稷知不知情,九月也觉得提醒一下他比较好,“八姐,你去寻寻十堂哥,记得私下问,别弄错了惹了笑话。”
“我知道了。”祈喜一下子站了起来,比起九月的淡然,她便显得紧张了许多,要知道,有身孕的人不能见过身的人的,不知道十堂嫂有没有和奶奶正面碰到。
想到这儿,祈喜急急离开。
007投桃报李(小修)
祈喜匆匆而去,又匆匆回来,私下告诉九月,十堂嫂果然有了,这会儿,祈稷已经带她回去休息了,而且,奶奶大殓时,十堂嫂自知自己身体有异,已经避开了。。
九月只是点头,孕妇与死人不能碰面的事,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任何科学根据,可无论是她前世的职业还是她这次魂穿重生,她对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还是有些忌讳的,能不谈自然不谈。
九月不说话,祈喜也有些拘谨,姐妹两人并排跪在蒲垫上,折着元宝烧着纸钱顾着香火,倒也清静。
帮忙的人还有祈家其他人似乎也知道了灵堂有人守着,一直不曾出现。
到了下半夜,祈喜有些犯困了,九月却了无睡意,灵堂的香火不能断是其一,其二则是因为她有些恋旧情结,乍然换了全然陌生的环境,睡不着罢了。
干脆,九月便让祈喜去寻个地方眯一会儿,自己守着火盆折着元宝。
九月回到祈家的第一夜,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次日一大早,门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哭声,接着,便齐齐奔进来两个中年妇人,祈喜私下拉了拉九月,说这两人都是姑姑。
两个姑姑只顾着哭,跟着进来的人倒是多看了九月几眼,接着便都跪到灵前痛哭去了。
这一大片的哭声,九月听着只觉得头有些抽疼,便趁着人不注意,拿了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祈喜紧跟在后面。
“八姐,天都亮了,我回那边收拾收拾,你也去歇歇吧,我晚上再过来守灵。”那边的小屋就算现在收拾,一天两天的也收拾不起来,还不如晚上到灵堂先将就将就,而白天,九月相信这儿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想见到她的,她也懒得在这儿看人眼色。
“你都一晚上没睡了。”祈喜下意识的想反对,可一抬眼,便看到九月神情间的坚定和疲累,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她也知道一家人都是什么态度,再留九妹,只怕九妹心里也不舒坦。
“快回去歇歇吧。”九月冲她浅浅一笑,挥了挥手,背着包袱便往外走。
一出院门,迎面便遇到了祈丰年。
五十多岁的祈丰年已略些老态,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偶尔一抬眼间,目光锐利,隐约有种戾气,此时,他手里还拿着把锄头,裤子挽到膝下,鞋上还沾了不少的泥,看起来不像是刚刚起来的。
祈丰年抬头看了看九月,站住了,却也没有说话。
九月也看了看他,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这一世的父亲,十五年前,她见过,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他苍老了这么多。
想了想,九月退后一步,侧身让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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