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13
这一切,谁说不是自己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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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竟然不敢再去面对芳菲了。
甚至不敢面对父皇。
幸好,父皇一直没有出来。
他默默地站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这时,罗迦已经推门出来。
他听得声音,抬起头,见是父皇,急急忙忙地就跪下去。
罗迦一怔,儿子的神态太过仓皇。
按理说,他舍命救了皇后,岂会如此张皇?
“皇儿,你的伤势无碍吧?”
他语无伦次:“父皇……皇后她……皇后她……”
罗迦摇摇头:“皇后暂时没事。”
他松一口气。
“皇儿,快快起来,你也伤得不轻。”
他依旧跪地不起。只是垂着头,嘴唇蠕动,什么都说不出来。罗迦示意,两名宫人扶起了他,他缓缓站起来。
罗迦和颜悦色的:“扶殿下坐下。”
他被搀扶着,在御塌上坐下。
罗迦这才不经意地:“皇儿,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赶到,皇后就不保了。可是,皇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张口结舌:“回父皇……回父皇……”
竟然回答不下去。
他也不知道。
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忽然推开众人,骑马追来的。忽然就忘了——追逐着她,不是因为危险,也不是因为愤恨——只是天意!
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自己,其实只想拦住她,说一声对不起。
甚至连因何要对她道歉都忘记了。
不料,却是这样可怕的惨状。
可是,一旦醒悟过来,此时,如何能向父皇说得清楚?
罗迦见他表情复杂,语无伦次,更是惊疑!
短短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儿子何以知道芳菲会被行刺?难道这一切,仅仅只是巧合?
舍命14
罗迦见儿子久久不答,更是不悦,可是,却也不勉强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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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御林军总管魏晨已经进来,罗迦急忙问:“抓住刺客没有?”
“回陛下,刺客自杀了!”
那是他们那一行的惯例。一号在绝顶的良机之下,竟然失手,御林军蜂拥而上,他无路可退,便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自杀身亡。
刺客一死,线索就断了,再也无从追查。
罗迦咬牙切齿:“是大祭司干的!一定是大祭司干的!”
太子的头,深深地垂下,一言不发。那么恐惧,他其实也是明白的:是大祭司干的!这一次,一定是神殿所为。
他们果真是要杀掉芳菲的。
也不知已经筹划了多久了,才敢于公然在皇宫里行刺。
罗迦咬牙切齿,忽然一掌就拍在旁边的案几上,恨恨道:“神殿竟敢欺到朕的头上!这一次,不彻底铲除他们,以后,岂不是要行刺朕了?行刺皇后,行刺朕,他们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神殿的刀,已经杀到父皇的胸口了!
甚至,已经刺杀到芳菲身上了!
太子退在一边,惶然无语。
罗迦这一日,一直在和通灵道长、王肃、陆丽等心腹之臣商议明日的辩经大会,不知不觉就讨论晚了。回宫后听说皇后去了太子府,立即就出来接她。不料,到了半路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亲眼目睹刺客行刺。
大祭司,已经猖獗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们的目标,瞄准了芳菲,显然是不会再有任何的顾忌了。
他怒气冲冲:“皇儿,你说该怎么办?”
太子此时心乱如麻,哪里说得出来什么?半晌,才勉强道:“父皇,既然敌人向我们开战了,我们便只好应战!”
应战?
罗迦第一次,听到他说“我们!”
舍命15
我们!
这代表什么意思?
他盯着儿子,看着他的伤口,点点头:“好,皇儿,你现在,终于像个汉子了!”
太子心里一震!
“受伤不可怕!我们北国的男人,哪个不是伤痕累累?你记住,敌人给了你伤痕,你总要杀回来,这就对了!”
“!!!”
“你先回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太子欲言又止:“父皇,明日的辩经大会……”
“朕理会得。你先休息!现在养好身子才是第一的!神殿刺杀皇后,刺伤太子,朕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魏晨,你亲自派人送殿下回去!”
“遵旨!”
“皇儿,你坐轿子回去!”
他一愣:“父皇,儿臣不敢!”
“没事,你受伤了,就坐轿子,就这一次。”
他没有再推辞。
然后,告退。
走到门口,又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一眼,门是关着的,芳菲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再次低下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罗迦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也没再开口。
走出养心殿,轿子守候着。
两名贴身侍卫挽起轿子:“殿下,请上轿。”
太子只觉得双腿一软,被人搀扶着坐上了轿子。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坐轿子。他虽然贵为皇太子,可是,按照北国的规矩,子弟必须骑马射箭,日常都是以马代步,决不能养尊处优,坐轿子,那样会让勇猛好斗的天性逐渐弱化。昔日,罗迦是严禁任何子弟坐轿子的,就连一般的生病,也不许坐轿子的。就连父皇,也是罕有坐轿子的,除了因为皇后怀孕行动不便,需要一起出门外,他是从不坐轿的。
能坐轿,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耀。
但是,这一次,太子必须坐轿子了,他实在没有半点多余的力气了。
舍命16
几乎身子一挨着轿子舒服的坐垫,身心才真正轻松下来——原来,做轿子,真的比骑马好太多了。可是,却又觉得陌生的不安——太舒服的境遇,往往蕴藏着不好的未来。
他想,过了这一次,自己决不能再坐轿子了!
又不由自主地暗自庆幸:
幸好!
幸好芳菲还活着。除了这一点,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窗口看去,四周,都是明晃晃的火把,明晃晃的大刀长矛,御林军整个围住了皇宫的各条通道。这一次的刺杀事件后,皇宫的戒备更加森严,真真是铜墙铁壁一般了。
而护送他的队伍,更是一身的灰衣!
为首的,是一个面目普通的年轻人!
父皇出动的,竟然是灰衣甲士。
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护送他回到太子府而已。
他眼眶一热,谁说父皇,不曾爱过自己呢?
他想,明日才是辩经大会呢!
这一次的辩经大会,会持续一个月。
图穷匕见,这才是大祭司和父皇交手的第一回合,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一次,到底算是谁赢了,谁输了?
直到儿子的轿子彻底离开,罗迦下令关了养心殿的大门。
赵立和乙辛伺在一边。
罗迦面色如霜:“你们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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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跪在地上,“小人死罪,小人死罪……小人今日失职了……”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当即,二人便把皇后上门拜访,返回后遇到刺客,以及太子如何舍身相救的事情都说了。当时,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二人就算要隐瞒也无从隐瞒。
罗迦听得暗暗惊讶,他也完全想不到,儿子竟然肯在那个时候,舍命相救。
他暗暗叹息一声,沉思了片刻才站起来,走了几步,想起当时儿子抱着芳菲的情景,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PS:今日到此。
爱的救赎1
蜡烛昏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二更。
罗迦守候在床边,身子十分疲倦,可是,却毫无睡意。
床上,芳菲面色苍白,嘴唇上还有咬破的血痕,头发十分凌乱。
他轻叹一声,抓住她的手,实在没有想到,竟然在皇宫里,她也会遭遇到这样的危险。心里,也不是不蹊跷的。儿子今日的举止那么奇怪,芳菲到底因何被刺杀?儿子因何又那么恰巧地追上来?
他心里一凛,难道儿子事先知道什么?
所有的一切,只等芳菲醒来便可解开疑惑。
可是,芳菲一直没有醒来。
到了三更,罗迦终于支持不住了,脱了外衣,轻轻地上床,挨着她躺下。仔细查看她的伤口,所幸不是很严重,她在睡梦里,紧紧地皱着眉,嘴唇微微的蠕动,不知要说什么梦话。
他的手刚伸出去,一挨着她,她立即习惯性地牢牢地抓住他的手,往下,拉住了他的睡衣的一角。这是她习惯性的姿势,每次受到了惊吓,总是这样依恋着,仿佛迷路的小孩子。
心里那么怜惜,又愤怒,这叫什么事情啊,上一次怀孕,是自己宠幸小怜伤害她,这一次,竟然莫名其妙遭到刺客。
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简直不敢再回想。
他侧身,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一缕乱发,露出她苍白的前额。他轻轻在她面上抚摸了一下,叹道:“唉,小东西,都是朕不好,又让你受到这样的苦。”
他微微侧了脸,贴着她的脸,感受到她身上温热的气息,自言自语,“小东西,这一次,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决不能再出任何的问题。”
他叹息着正要睡下去,迷迷糊糊里,却听得她的哭喊,声音那么尖锐:
“陛下,不要杀我……不要……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一惊,翻身坐起来,“芳菲,怎么啦?芳菲……”
爱的救赎2
他一惊,翻身坐起来,“芳菲,怎么啦?芳菲……”
她双手用力,胡乱地挥舞,浑身颤抖:“陛下,救我……陛下……放了我吧……不要烧死我……”
他心如刀绞,伸出的手,甚至没法拥抱她,因为她的肩上有伤,不能触动到分毫。好不容易,才小心翼翼地绕过去,搂住她的腰。
“芳菲,你醒醒……芳菲……”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眼。从深沉的梦魇里醒来,脑子里一片茫然。接触到的,是一双温柔而怜悯的目光。是陛下,是陛下在自己身边。
“芳菲,别怕,朕在这里,谁也不敢再来了,别怕。那个刺客已经被抓住了……”刺客是逃不过,自杀了,但是,他怕提到“死”字惊吓她,便说抓住了他。
她仿佛没有听明白,也不介意是否有什么刺客。
罗迦见她这样子,楚楚可怜,真是说不出的憔悴惊惶,更是心疼,声音更加温柔:“芳菲,别怕,你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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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泪如雨下,嘴唇干裂得可怕,声音那么微弱:“喝水……我要喝水……”
“来人,快来人……”
早已准备好的温热的牛|乳端上来了。北国的羊奶牛奶都很寻常,芳菲闻不惯那种味道,所以,她怀孕后,罗迦总是要御膳房把奶烧开,加了少许的糖给她喝。热腾腾的奶端上来。罗迦亲自端了,拿了小勺子,扶着她,柔声道:“芳菲,你吃一点,吃一点东西就会好的……”
昔日,她很喜欢喝这种甜甜的东西,可是,此时闻到那牛|乳的味道,却提不起一点的兴趣,反而一阵反胃。
“芳菲,不想喝这个么?我们换一下,来人,上燕窝粥……”
炖好的冰糖燕窝粥上来,罗迦试了试,温热正好合适:“小东西,吃这个,你最喜欢的。”
没有了那种微腥的味道,燕窝的甜蜜入喉,干涸的嘴唇微微有了一丝舒适。
爱的救赎3
罗迦见她吃东西,很是开心:“芳菲,多吃一点。”他一边说话,一边喂她,毕生也不曾如此仔细地照顾人,仿佛那是自己娇弱的小女儿,受了伤,受了莫大的委屈,只有自己才能给予她安慰。
她十分听话,顺从地喝下去了大半碗。
罗迦松一口气,放下碗,柔声道:“芳菲,没事了,不要怕,朕在这里。”
眼睛慢慢睁大,倚靠在他的怀里,非常迷茫地看着这个细心拥抱的男人。是陛下,那是陛下。除了他,谁还能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呢。
可是,这脸孔交织,混乱,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太子的脸,拿着利剑,恶狠狠地:“芳菲……你这个宣姜……你不要脸……”
她心里一震,又慌乱起来:“陛下……我,放开我……你走开,走开……”
“芳菲,你怎么啦?”
她惊慌地看着他,明明是陛下的脸,却看成了太子,他们是父子,相貌那么相似,一张一翕的嘴唇:“芳菲,你这个宣姜……宣姜……父皇也不会要你……”
“不!不要……不要这样……”
她大吼一声,挣扎着就要跳下去。
罗迦大骇:“芳菲,芳菲,你怎么啦?快醒醒,快……”
挣扎,拉动了伤口,一阵强烈的疼痛,她身子一软,就倒在罗迦怀里,呼吸急促,浑身哆嗦得如一片秋风里挣扎的树叶。
“芳菲……”
她的嘴唇蠕动一下:“陛下……”
“芳菲,朕在,朕不会离开你了,你不要害怕。”
“陛下……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罗迦一怔。
她的神色忽然变得那么冷淡,仿佛回到了她当年难产的前夕,得知小怜的存在后,那样的冷淡,忽然就结了一层冰。无声地抗议,无声地疏远。
他小心翼翼的:“芳菲,朕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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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的:“芳菲,朕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不,我不要你陪……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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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可是,却是嘶哑的,仿佛在嘶吼。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那些温柔深厚的情谊也在模糊,仿佛刺客——这个世界上,全部变成了刺客!没有一个人是可靠的,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赖的。她的视线对上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温柔的,敦厚的眼睛,那么柔情的光芒,又带着一种慈爱,怜惜,说也说不清楚的复杂的表情,很久以来,这双眼睛就是这样看着自己了,可是,却不真实!——一度曾经令自己心悸的眼睛,竟然分不清是殿下还是陛下。
不,无论是殿下或者陛下,都不重要。
自己不想见到他们,此时,一点也不需要见到他们。
亡国孽种!
你这个亡国孽种!
宣姜!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宣姜!
“芳菲,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滚……你滚,你想杀我的……你不要假惺惺的……”
她的呼吸急促,身子开始颤抖,挣扎后裂开的伤痕,又开始渗透出血迹:“出去,你给我出去……出去……”
罗迦震惊得无以复加。
“来人,快来人……”
“不要,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滚啊,滚出去……”
御医冲进来,立即给她换药,又给她服用了一颗安神静心养胎的药丸,不一会儿,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罗迦已经起来,披衣坐在床边。
高公公上来,低声道:“陛下,您先去休息吧,这样守着,身子也吃不消。”
他摇摇头,其他人守着,终究是不放心。
也不知到底是为什么,但觉这一次的事情,如此不同寻常,真不知她到底受到了怎样可怕的刺激。
“陛下,老奴和张娘娘亲自守候,您放心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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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旧摇头。若是芳菲醒来,看不见自己,又会害怕。
“你们都出去,朕有事自然会吩咐你们。”
高淼不敢不从,只得退下。
这一夜,芳菲再也没有醒过。当罗迦再次躺在她身边时,发现她又习惯性地伸出手,紧紧地捉住自己的手,像走迷路了的小孩子一般,脸也微微侧着,贴在他的胸口,睡得沉沉的。
他心里一酸,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