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罗迦在呢,自己怕什么呢?
不曾想,第二天一早,皇帝就托人来请自己赴宴。
芳菲惊得如坠五里云雾,平素吃个饭是没什么,但有了通灵道长的提醒后,就害怕起来。皇帝,为什么要请自己吃这个饭?
此时,又多了一个心眼,要知道,采集千叶红的,并非是乙浑的人,而是弘文帝自己的太监总管王琚。王琚从太子府时,就跟在弘文帝身边,忠心耿耿。难道这样的人也会被乙浑所收买?
这怎么可能?
弘文帝的鸿门宴里,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她硬着头皮,心一横,干脆差人回复,这两年来,“母子”之间很少团聚,不如就在自己的慈宁宫里设宴。
弘文帝那边立即回复,晌午就来慈宁宫赴宴。
慈宁宫在半山的正中间,芳菲要去那里设宴,就必须下去。她带了一众宫女们往下,经过罗迦的坟墓时,看看天色还早,就又到了罗迦的陵墓之前站定。
张娘娘小声提醒她:“太后,宴席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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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间2
“你安排下去,比照皇宫昔日的家宴规格就行了。”
张娘娘立即命人安排下去。
芳菲一个人靠在陵墓之前,此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树梢,一行金色的光芒投射在墓碑上老大的两个字上“罗迦”!
这个字,还是她来后才加上去的,否则,称呼先皇的名字,那是大不敬。
为了掩人耳目,这两个字,还是她自己亲自写好让人刻上去的,那是先秦的一种大篆字体,基本上,在北国之人,是很少认识的,纵然是王肃等博学之才,也没认出那两个字来。而当时负责篆刻的北武当的工匠们,还以为只是一种奇怪的神秘的花纹。
芳菲仔细盯着那两个字,就如一个巨大的神秘的代码,自己从中获得能量,不停地开解,不停地补充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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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难道真的冥冥之中会有一种天意?
她闭着眼睛,昏昏然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催眠的力量。那是一种淡淡的芬芳,若有似无。
仿佛一个人,从一股浓烈的雾气里升起来,仿佛一颗开花的树,从云雾里飘飘然的走过来——那是罗迦,戴着绿咬绢王冠的罗迦。
自从他死后,她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定格在他最好最盛的年华。
她咬着手指头,呆呆地看着他。
“陛下?”
罗迦的笑容那么温和,伸出手,缓缓地抚摸在她的面颊上:“芳菲,你辛苦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然后,手伸出去,抚摸他的额头,仿佛是真实的,而非是虚空,好奇地又拉扯他的头发:“陛下,是你么?真的是你么?”
他的目光依旧那么温柔:
“芳菲,杀了乙浑!这一次,一定要协助皇儿除掉乙浑。”
她蓦然睁开眼睛,跳起来就追上去,手一伸,抓住的是一把虚空。一无所有。
不是罗迦,没有罗迦!
生死之间3
她不敢置信,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自己的面上——那面上,竟还带着淡淡的体温。仿佛一直有人在温存地抚摸着自己。
不是罗迦会是谁?这北武当山上,谁敢去抚摸太后?
她左右四顾,心里恍然,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恐惧,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隐隐巡逻的赵立,乙辛,她气急败坏地就冲过去:“你们刚看到什么人没有?”
赵立一惊:“娘娘,哪里有人?”
乙辛也摇头:“娘娘,没有人啊。”
她失望地揉揉眼睛,以为自己是花了眼睛,老是把梦中的事情当成了现实?再放眼一看,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的人影。
也是,现在赵立等人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四周的戒备非常的紧张,其他人怎么混的进来?
“太后,你怎么了?”
闻讯而来的张娘娘等人也急忙问:“太后,你不舒服?”
芳菲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吧,我静一静。”
所有人都有些不安,但是,又不得不退下去。
芳菲独自一个人,靠在罗迦的坟墓上,死死地盯着他那副画像,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陛下,你为何老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人家不是说什么,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么?为什么他不但老是在梦里,而且还那么逼真呢?
难道,真的是梦?
或者是真实人生?
是梦是真,竟然分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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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十分惆怅,同时,那种原本就十分强烈的念头又涌上来——总觉得罗迦没有死,他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
仿佛他的精神,他的整个的人,都藏在这北武当的山水之间,随时随地,都可能从一阵烟雾里飘渺而出。
但是,当初他的死,不但是自己,也是其他几名顾命大臣检查过的。这还能有假?
生死之间4
难道,这世界上莫非真有什么灵魂一说?
她骇然,自己以前在神殿,所激发出的思维,完全是反神——反对灵魂的!而且,也根本就不相信什么灵魂逸出!否则,当初就心甘情愿做了大神的祭品了。
此时,却那么迫切,急切地希望有灵魂。
她忽然想起一个古老的传说,那也是在神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据说,西方有一种巫女,每天都会修炼一种叫做“意念”的东西。这种意念感应,天人合一,纵然是死亡了许久的人,她也可以完全感知出前生后世——也准确地知道她自己的前生后世。当时,还有更加玄妙的附注,据说,巫女所在的教派,有一个传教之宝盒,人死之前,弥留之际,就要装进宝盒里,那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物质,人一装进去,重量理论上是不会减轻的。
但是,他们历代的教主只要被放进去之后,便会发现,当咽气的一瞬间,那个人的重量忽然就变轻了——而且,变轻了的那一部分,可以准确地称量出来。
这就是灵魂的重量!
当时,芳菲是作为一件玄妙的事情来看的,从来不认为这是真实的。
现在,忽然升起那么强烈的信念——难道罗迦真的有灵魂在闲逛?否则,怎么会忽然跑出来?如果不是,这些日子,自己怎么会老梦见他?甚至梦中还会屡次得到他的指点?
她自言自语道:“陛下,你的灵魂到底有多重?”又随手比划了一下,“是不是这么重呢?”
依旧是无人应答。
她心血来潮,忽然走到前面的高处,那是一个高大的树木,在枝桠间,十分宽敞,她一抬腿,就爬了上去。
此时,方是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罗迦的陵墓——但见周围草木葱茏,柏树森森,仔细地看,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藏在里面。
难道,罗迦真的不存在了?
生死之间5
她极目远眺,这一下,目光已经落到了对面的玄武宫。这才发现,玄武宫和这座陵墓之间,是一条斜的直线。
玄武宫的背后,十分宽敞的地面上,到处摆放着高高的材料,一些忙碌的工人们,在筹划着新的凉亭的建造。
这是乙贵妃要的。她如小怜一般,十分奢侈,凡事都要最好的,最好的享受,最高贵的华服,最昂贵的首饰。弘文帝,正在如她所愿,一切宠幸,几乎上天。
但是,芳菲看不出什么动工的迹象。仿佛光是把材料堆积在这里,其他的,便什么也不做了。
而且,李奕和王肃也没去做什么策划。她觉得有点奇怪,就算弘文帝不再信任李奕等人了,但是,他们在建筑上的技巧,那是无可挑剔的。弘文帝不用他们做设计,也实在说不过去了吧?
弘文帝这是想干嘛呢?
芳菲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才从树上跳下来。
“唉,陛下,等解决了乙浑,我再找你算账!”她自言自语,“就算你藏在地宫深处,我也非把你给揪出来不可。”
正在这时,忽然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她喝一声:“出来。”
正是魏晨,并非是躲闪,而是因为走得太快,见太后喝住自己,一怔,很是恭敬地行礼:“太后有何吩咐?”
芳菲心里一动,低声道:“魏晨,你一直守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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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晨点点头。
前面的山上,便是他和灰衣甲士所居住的小屋,如今,变成了正宗的守陵人。
“你最近在这里见过什么可疑之人出没?”
“可疑之人?”魏晨小心翼翼的,“小臣在这里守了这两年,每天都有灰衣甲士巡逻,如果有可疑之人,他们一定会回报我的。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可疑对象。再说,这里是不许任何外人靠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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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见根本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你下去吧。”
魏晨偏偏欲言又止:“太后……”
“哦?你有事情?”
“小臣最近发现乙浑调动了一些士兵,太后务必万万小心……”
芳菲肃然道:“我已经知道了。魏晨,你这些日子,守着先帝的坟墓,哪里也不要去。”
“是,小臣遵旨。”
她的脚步,已经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此时,心情立刻绷紧了,就如一根弦,拉到了最大的程度。
神殿之后,这是第一次出手,她想,自己这次的出手,又会如何?
她一边走,一边已经嗅到慈宁宫美味佳肴逸出的香味。
等她的身影彻底走远。
寂静的石室忽然发出些微的响动,仔细地一听,那是风的声音,微微地吹过山头,此外,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慈宁宫,上上下下忙成一团。
今天中午的家宴是精心安排过的,皇帝来吃饭,当然非同小可。
芳菲在慈宁宫门口站定,看着那三个大大的字——这是代表太后的居处——每次看到这三个字,她都觉得心惊肉跳。
在那间小屋子里居住,她可以模糊地,以为还是旧时岁月,就如神殿逃亡后在北武当山脚下的日子,但是,每每看到“慈宁宫”三个字,便会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寡妇了。
罗迦已经死了。
她默然,一时竟然忘却了今天中午的鸿门宴。
张娘娘亲自去过问菜肴的布置,她也闲步去了厨房。慈宁宫专用的厨房十分精巧,奢华,看来,弘文帝在布置慈宁宫的时候,并不曾苛待她这个“庶母”。
戴着高高帽子的厨师们正在忙忙碌碌,一道道的菜肴已经准备好,只掐算着弘文帝等人的到来,才好准备什么时候下锅,以保持菜肴的新鲜。
生死之间7
张娘娘低声道:“太后,你看这些菜肴是否合适?会不会少了一点?”
她看了看,摇摇头:“不少,已经很多了。”
“可是,据说陛下每一顿菜肴,必须要足够88道以上,少了,他会不高兴的……”
新帝的很多习惯已经传开了。
“再说,还有乙贵妃跟他在一起,乙贵妃也是很挑剔之人……”张娘娘在宫里大半辈子了,将这些都看得很清楚,所谓太后,一定要新帝尊崇,地位才会稳定,才会有好日子过,一旦得罪了弘文帝,只怕以后,真的就只能青灯古佛了。
其中的奥秘,她并不知道,而且,也很担心,以前太后可以和弘文帝有些交情,但是,众所周知,现在弘文帝一切都是听从乙贵妃的枕头风。
芳菲淡淡的:“再是挑剔之人,我看这些菜肴也够了。”
一道烤羊肉,一道烤牛肉,还有南方来的火腿,北武当本地出产的木耳,以及当地十分着名的腊熏鸡。此外,还有八道当地的山野小菜,两道糕点小吃。
这种熏鸡,就是用褐马鸡做的。在山脚下,某一段时间,褐马鸡多得成了祸患,每每乡民们的麦子,稻谷到了收获的时候,它们就成群结队地去吃。
后来,乡民们组织了一次围猎,捕杀了上千只褐马鸡,然后,将其余的褐马鸡赶到了半山,让它们围起来吃松柏子为生。
后来,冯太后就下了命令,不许再捕杀褐马鸡了。心里,一直记着当初和李奕他们的谈话,有朝一日,也如当初的汉武帝一样,要用这些褐马鸡美丽的羽毛,奖赏那些凯旋归来的将士。
现在,慈宁宫的外面墙壁上,就有很多保存得非常好,非常漂亮的褐马鸡的羽毛。
她盯着那些褐马鸡,不由得伸手探在自己的怀里——那是一道虎符。纵然弘文帝都不知道的虎符。
生死之间8
此时,慈宁宫的周围,都是便装的灰衣甲士。
他们已经和太后的普通侍卫混成了一起。
太后,也该有太后的气派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遍虎符,心情竟然非常非常的紧张,将虎符放进怀里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叹息一声:“唉,陛下,你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干嘛?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清清静静的过这一生?”
一个女人,整天陷在危险的朝局里,能有什么好处呢?
再说,自己又没有什么家族,没有什么亲戚要仰仗自己升官发财;自己唯有躲在北武当,青灯古佛,才是永远自保的法门。
为什么,罗迦偏偏要把自己推出去?
赵立等护在她身边,也都察觉到了不寻常,微微有些紧张。
很快,就传来通报声:“陛下驾到。”
她端坐在正殿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外面,弘文帝带着乙贵妃一起前来,跟在他身后的,自然还有权倾一时的大红人乙浑。弘文帝率先跪下去:“参见太后。”
乙贵妃和乙浑也跪下去:“参见太后。”
冯太后面带笑容:“大家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大家就不必拘礼了。”
“谢太后。”
众人便依照顺序落座。
乙贵妃依旧是鲜卑贵妇人的打扮,紧身的衣服,将妖娆的身材勾勒得分外的勾魂摄魄,她依偎在皇帝身边,嗲声嗲气的。脖子上的珠宝,耳环上的翡翠,都是一等一的,全是西凉等国来的最好的贡品。
任何女人,受到这样的宠幸,都会得意忘形,为所欲为的。
芳菲心想,难道弘文帝,就真的对一个毫无情谊的女人,如此宠幸?要知道,那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都两年了,那种情谊,会不会更深了?乙贵妃,会不会成为此次行动的一个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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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也都打量着冯太后:此时,这个年仅二十六七岁的“太后”,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妇,因为在北武当的日子,她虽然不再像昔日那般一身素衣道袍,但是,新换上的宫装,色泽也十分暗淡,就跟她整个不施脂粉的脸色一样,谨慎,低调,真真如一个寡妇该有的样子。
她昔日其实很少穿鲜卑人的正装,这样上身了,就显得身子更是娇小,唯有额上的头发垂下来,遮挡了许多心事,让她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未老先衰的样子。
昔日的鲜艳明媚,已经付诸流水。
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冲冠六宫,令一朝天子六宫无妃的传奇女人了。
甚至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风华——根本没法让人联想起当初神殿,舌战群雄,掀起滔天巨浪的冯皇后的风采!
寡妇!
她只是一个寡妇而已!
乙贵妃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巴。太后又如何?只要陛下不买她的账,她便是一个空壳而已。
乙浑也在心底暗暗地嘀咕一声,看来,自己是高估这个女人了,她也算不得什么。
而弘文帝的表情则是大家都很关心的,他依旧一副嗜酒如命的样子,眸子都是模糊不清的,简单的行礼之后,就大刺刺地坐下,看着满桌的菜肴,微微皱眉:“太后真是好生简朴……”
比起他昔日的208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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