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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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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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有两个人牵动着她已经够了,她再不需要其他。
  而其中一人,正在那个叫长林的荒城等着她。
  长林,多么生机盎然的名字,可它并不像它的名字一般,是个水木丰美的地方。
  他们赶到时,看到的是一个近乎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沙漠的长林。长林西边依着一小片沙漠,而长林也乱石遍地,沙尘漫天,路旁只孤寂地生着几丛刺木。约是水源不多,长林人多聚居于有井的地方。
  而楚朝文驻军之处,是长林腹地,水源最充足的地方。还好,那里同一般地域无异,有街市楼阁,水多食物也足,普通百姓尚且过得好,莫忧也不担心楚朝文会致缺水少食了。
  殷爵炎说楚朝文中毒一事还是秘密,鲜少有人知,就连那日的那封信,也只是密探来报。楚朝文身边的副将对外传的是,他巡边疆操劳过度,略感不适,遂于长林修养。
  都已经到了长林,莫忧自是等不及要见楚朝文的了。可她和殷爵炎被拦在驿馆外,无论她怎么解释,驻守的人就是不放他们进去。
  “这位官人,劳烦您通报一声,就说莫忧,”她拍拍胸脯,“就说我求见赵将军。”
  无奈,楚朝文将她掩藏得太好,连在烨城都大多只知他有个妹妹,不清楚莫忧是谁,更何况是边境的一员小兵。
  “我管你是谁,快走,大将军可是什么人都见的?”
  莫忧被蛮横地推开,那人还欲上前推搡,殷爵炎护着她往前一站,气势顿时镇住一众人。
  有那么一瞬,莫忧又愧疚了,因为此时越殷一国之君站在她身边起的却是护卫作用,真是太屈才了。
  这时从驿馆里又走出一人,莫忧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斥责着:“何人生事?”
  “尹将军。”众人毕恭毕敬的行礼。
  她的视线越过拦在跟前的一干小将,落在威风凛凛的那说话人身上。
  然后她欣喜地看见了熟人,阿良,她很高兴,虽然他身上太阳下反光的铠甲闪得她眼花。
  许久未见,他如今已晋升成了副将。
  阿良正欲斥责来人,却见是她,惊愕不已,赶紧拨开一条道至她跟前:“莫忧小姐!”
  方才不让莫忧进驿馆的人皆一惊,大气不敢喘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一个烦字了得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莫忧大摇大摆地被阿良风光迎进了驿馆,身后跟着一言不发十足保镖样的殷爵炎。
  阿良示意殷爵炎稍候,单独带她到一处,似有许多话要对她说。莫忧在他开口之前便摆手制止他的道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那日是我撇下你不让你跟着,至于后来的事,都不怨你。”
  “……”阿良听莫忧这么说沉默了,用一种莫忧看来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
  莫忧发现都已经做了副将的人,阿良原来性子里的忸怩还是没改过来。
  “真不怪你。不过你要是再不带我去见赵闻,我就真怪你了。”
  阿良眼中的感激顿时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心地善良。
  阿良像了了一桩心事般长舒一口气,立刻疑虑的目光又停驻在了不远处的殷爵炎身上,莫忧拉近他小声正色道:“越殷来的,你我可都惹不起。”
  他点头意会,便引他们向馆内走去。
  楚朝文躺在床上,面具搁置一旁,面色红润,气息匀缓,就如只是睡着了一样。除却被灼伤的左面,他全然就是一个酣睡的普通人。有那么一瞬,莫忧甚至觉得,要是上去推搡他几下,他就会不耐烦地嫌她扰了他的好梦。睡得如此平稳,莫忧稍稍放心,看样子似乎是真的性命无忧,虽然只是一时的。
  殷爵炎在一旁沉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到现在还不知是中何毒,也不知为何中毒。前些时日还呕血,状况危急,如今就只是昏迷。”阿良看着莫忧不安分的手道,“莫忧小姐,大夫说切莫轻易动将军,以免毒在体内加快蔓延。”
  莫忧闻言立即收回想推搡几下的双手,不敢碰楚朝文。
  阿良敛起看向他的目光,接着道:“我已下密令寻医,只是这几日都只找着些庸医。”
  殷爵炎还问了些话,阿良一一作答,到头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没有任何进展。莫忧担心地看向楚朝文,怎一个愁字了得,难道他就只能这样一直躺着。阿良说南杏还在烨城,楚朝文昏迷前叮咛不能让她知道。
  事情到了这地步,莫忧怎么会没有私心,她知道南杏和楚朝文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而如今她的哥哥生死难料,她当然不想让南杏还留在烨城,她希望南杏能陪着楚朝文,而不是在烨城,在宇文谨冉身边,不管是出于报仇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阿良询问莫忧的意思,是否告诉南杏。莫忧看他急切的模样就知道他也有私心,早想通知南杏,只是碍于楚朝文下过令。所以他想借自己之口,来违抗这个命令。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告诉她。”她知道,南杏在烨城也不好过。
  她还想守着,殷爵炎蔑她一眼,硬拽着她往外走:“守着他就能醒?莫忧,你已经到这里了。先收拾下你自己,再好好睡一觉,这样帮的忙更大。”
  莫忧由他拖拽着,心中明白他说得有理,连日赶路已经让她灰头土脸,就连殷爵炎的一身黑衣也已泛灰,走起路来步履生灰。
  最后,她还是妥协,决定先去梳洗。
  铜镜中的自己,满面灰尘,眼窝微陷,眼睛下乌黑一片,十足难民样。莫忧不禁感叹,阿良能一眼把她认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事,难道以前把他欺负得太过以致记恨到她化成灰他都记得?
  她实在万分庆幸长林虽然依着沙漠,却还能挤出点水供她梳洗。舒舒服服地洗了节省的澡,洗净了发丝间夹杂的尘土泥块,莫忧换上侍女递来的衣物,顿时感觉自己精神不少。
  青玉月牙梳齿缝间滑过她未干的发,她正一边细细梳头,一边想着寻医的事愁眉不展。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还隐约传来侍女焦急劝阻的声音。
  来人走得很急,像是跑到房前,身后跟着一众侍女焦急的阻拦道:“使不得,莫忧小姐正在……”
  沐浴二字还没说完,房门就被猛地推开,莫忧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来人真敢推开门,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怒了,这要是还没洗完,或是洗完了没穿衣裳,楚朝文醒了以后她一定让他把来人眼珠子剜下。
  莫忧愤然回头,正欲怒斥,要说出的话却生生卡在喉头。
  突如其来的重逢,心中的悸动,在这个午后的沙漠之城,很快就被蒸发殆尽。
  她捋顺耳旁的湿发,冷眼看他。
  “莫忧。”司邑青轻语,嘴角上扬,眼神纯粹。
  可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她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细汗淋淋的不速之客,谦王爷,驸马,司邑青,还是别的什么。
  仔细想了想,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皇上命赵将军巡视边疆,我正巧也想来边境看看,前日刚到就知晓中毒一事。”司邑青向她缓步走近,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她,他轻笑道:“方才听尹副将说你也赶来了,我便来看看,你果然在。”
  他的笑让莫忧觉得很不顺眼,那是如愿以偿,还是小人得志?
  她自嘲的发现,自己对他的看法,已经逃不出那个套路了。
  吃一堑,长一智。
  司邑青走得更近,就在手尖快碰到她的面颊时,莫忧收好玉梳从梳妆台前起身,轻盈地绕过他走出门外。
  正是未时一刻,屋外阳光四溢,空气中带着沙漠独有的干燥气息,又是暖融融的,正合适晾一晾她未干的发。她舒展几下腰肢扭了扭脖子,倚着一根落漆的柱子坦然接受阳光的洗礼,顺便清清脑子,她还要想办法哪儿去寻神医,没空打搭理无关之人。
  “莫忧。”另一个人正在叫她。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声音的时候,顿生一种烦躁的感觉。
  屋外的长廊不远处,殷爵炎也换了身新衣,但仍是一袭黑向她走来,面色一如既往的沉静,步子却迈得有些急,似是许久没见了一般欣喜。
  莫忧无奈地将头磕在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开始闭目养神。
  殷爵炎走近了,正疑惑莫忧为何如此反常,不经意间就发现了还站在她房里呆呆望着她的司邑青,眉头不自觉拧起。
  “原来,你也在。”
  莫忧睫毛轻颤,还是挣开了眼。她安慰自己,她和司邑青之间的事,至今仍是秘密,唯一察觉的宇文谨欣也不得善终,永远不能泄密了。
  司邑青谦谦模样,从屋里走到屋外,走到莫忧身边,噙笑向殷爵炎抱拳回以一礼,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何时到的?”
  殷爵炎瞥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莫忧,将手扶上她瘦削的肩膀,眼睛却是直直看着司邑青,难得面带笑意道:“我和莫忧,都是巳时才到的而已。”
  午后的太阳正是最盛的时候,晒得莫忧的发尾有些毛乱,她低头,小心地细细抚顺。
  周围的侍女已不知去了何处,又或许根本就是藏在某处,她们疑惑着,而多年服侍人的经验让她们不敢上前。
  艳阳下,女子乌发未绾,莹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她身边二人笑得如沐春风,周身散发的却全是寒意。
  不知僵持了多久,莫忧有些倦了,她想休息,但又很犹豫,因为这个时候,她该去看看楚朝文怎么样了,即使他忽然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啊,我都忘了你们认识呢。”她看着眼前的二人灿然一笑:“那你们先叙叙旧,我还是去看看赵闻吧。”
  她将殷爵炎的手从肩头拿开,从他们中间走过,却又被另一人拉住。司邑青牵着她的手,笑容温和,语气却低沉压抑:“我陪你去。”
  于是,一个人去成了两个人去。
  殷爵炎站在原地,待他们走远了才回神,一言不发地跟上。
  于是,两个人去成了三个人去。
  莫忧暗下力道想抽回手,司邑青却攥得更紧,他们身后,是殷爵炎沉稳的脚步声。
  她的心思不该放在别处,所以忽然有种想豁出去的感觉,索性快步向楚朝文的房间奔去,司邑青没有松手,跟在她后面……
  莫忧凭着自己精明的头脑,向阿良明确指出,要知道中的是何毒,就需先查出是如何中毒,但阿良一脸这还用说的表情让她很受挫。
  仔细翻看完一切楚朝文可能接触的东西,没发现任何异样,她头痛了,楚朝文就是在这房间中的毒,而这房中一切平常,那下毒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阿良在一旁又是一副我早就查过了的表情,任她翻上翻下。
  这时候,莫忧觉得都快成哑巴的殷爵炎递过一张银质面具,示意她看看。她接过,在这屋里的人中,除了楚朝文,也就只有她最熟悉这面具了。
  可她正反面翻来覆去地瞧,还像狗一样嗅了一遍,仍是没有任何发现。她不满地横殷爵炎一眼,这面具是银铸的,该拿来验毒才对,谁会把毒下在这上面。
  她颓然地坐在楚朝文床边,除却灼痕,楚朝文平静的睡颜俊朗如昔,她顿时又涌起一股想把他摇醒的冲动。
  “我和尹副将会继续查,不要慌。”司邑青站于她身侧,软语劝道。
  她轻轻哼了声“嗯”。
  将近一年不见,阿良有很多地方让莫忧刮目相看,楚朝文昏迷期间,随行的军队,驿馆外不知情的侍卫,他将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给莫忧安排的房间在驿馆偏角处,门前是一片没有草木的空旷院子。若不是在这大半块地都是沙漠的长林,莫忧绝对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她在床前光看着楚朝文发呆就看到了天黑,回房路上经过那片空荡荡的小院,院中一角的天幕正挂着一轮上弦月。又是月亮,她最近越来越烦月亮了。
  上弦月是嘲讽的笑脸,她将视线从天幕收回,就看见院墙下站着一人,玄衣似夜。
  莫忧实在很钦佩这人的精气神,连日赶路再加风餐露宿,这大半夜的竟还有闲情逸致赏月。反正她是瞌睡死了,除非楚朝文现在就能蹦起来,否则谁也不能阻拦她睡觉的脚步。
  她无视远处半掩在院墙阴影中的殷爵炎,径自走到自己房门前,豪气干云地双手推开房门进屋。
  还想回头跟殷爵炎说一声,让他早些睡,谁知她刚转头,殷爵炎竟已经站在了她身后,黑压压的挡去了所有月光,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侍女早被谴走,莫忧只能赶紧进屋,亲自把屋里的烛台点上,不安地咒道:“你吓鬼啊!”
  简朴的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屋子不大,窗户又紧关着,更显狭小。
  殷爵炎跟着她走进屋里,声音沉闷:“是你吓着我才对。”
  莫忧不懂他的意思,打个呵欠:“我困了,请回。”
  谁料她打呵欠掩嘴的手都还未收回,殷爵炎就忽地将一把拽到身边,迫她直视自己:“你和司邑……”
  “殷爵炎。”莫忧打断他,语气玩笑却直呼他的名字,“你太久没睡糊涂了吧,这么晚来找我就为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有些愠怒,面色冰寒,不语。
  莫忧挣开他,又打了个呵欠:“你听说什么了么?”
  “没有。”
  “那你还来烦我,我要睡觉了。不送!”莫忧向着温暖美好的床走去,再次被拽回。
  “我看见了,你让他牵了你的手。”
  “笑话,想当初,我和阿良还携手共游花街柳巷呢。”她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拉着阿良去给他心仪的女子赎身的。
  “我说的是司邑青。”殷爵炎并没有如她所愿追问阿良,或是花街柳巷,不依不饶的劲头让她心烦。
  他说:“我有直觉。”
  莫忧真是无语凝咽,横他一眼道:“那就是你直觉不准!再说了,我让谁牵手又关你何事?你管得着么?”
  她眼疾手快,趁他还未将这段话理解完,更没来得及没发火时便奋力将他推出门外。
  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哐!”
  殷爵炎一拳砸在可怜的房门上,门锁也跟着颤了三颤,莫忧真替那门感到肉疼。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他在门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终于离去,脚步声很急躁。
  一直听闻脚步声远去直至无声,她才长舒一口气,转身气愤地走到窗前,使足了力气猛地推开窗户。
  因用力过猛,两扇窗户来回扑扇着,好一会儿才静下来。
  月华洒下,落在司邑青月白长袍上,他蹙眉看着激动的莫忧,那眼神仿佛她欠他整座月满楼。
  方才莫忧刚进屋时,屋里漆黑一片,屋外月色清明,纱窗上映着他清晰的影子,吓得莫忧连忙点了一屋子的蜡烛。再一次,她不得不钦佩自己的聪明才智。
  莫忧倚在窗边,一手随意地搭在窗沿,怒气未消:“有什么话,我们就这样说吧。”
  司邑青也学她那样倚在窗户的另一边,殷爵炎给他带来的阴翳此时转作脉脉温情:“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吃饱喝足睡酣,好得很。”
  “可我过得不好。”他眸中淡淡愁殇,目不转睛地盯着莫忧。
  “真的?那我可就太高兴了!”莫忧说得阴阳怪气,“你来就是为了装可怜的?”
  “这些日子,我过得不好,因为”他的手掌忽地覆上莫忧支在窗沿上的手背,寂静的夜,月凉如水,他吐气轻缓:“我想你。”
  “有劳挂念。”莫忧试图抽回手,但却被握得更紧,就像白日里那样。她无可奈何,只能叹口气道,“但我不想你。”
  握着她的手一紧,“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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