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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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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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然后就没了。
  莫忧正欲说话,就被一双唇吻上,明知他这样做是在阻止追问,可她竟脑子一热忘了他们正在谈正事而没有拒绝,还不知不觉攀上了他的脖子。
  他很温柔,她很生涩。
  缠绵中,莫忧心里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又喜又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能听见。咚,咚,咚。越来越快,似要跳出胸膛。
  司邑青从她的唇一路辗转至她的下巴,颈项,他呼吸急促,声音低哑:“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莫忧心里是想推开他的,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半推半就,仿佛不愿倾听内心的声音。
  纱帐两开,挂于银钩,晕开一室旖旎。
  莫忧襟带半解,面色潮红。
  司邑青又从她的颈项一路吻到唇边,声音迷蒙地保证:“把你交给我,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的。”
  又是这样甜蜜的情话。
  莫忧哭了,却不是因为甜蜜。
  司邑青以为或许是自己吓到她又或许她想起曾经那些不好的事,他未敢继续,抱着她不住道歉,安慰她,哄她,她还是哭。
  莫忧埋首于司邑青胸前,不说一句话,也没有哭出声,就那样悄然湿了他的衣襟。
  司邑青隐瞒的事,她早就隐约察觉。
  她不愿相信,所以一直追问,只求他的解释能和自己的猜测不同。
  可他没有。
  一句情话,让她心慌了。
  她更向他怀中靠,感受他的温暖柔和。他后背的伤尚未痊愈,她的手攀上他的后背,来回轻抚,想起他说要护她。
  这是为我受的伤。是吗?是吧。
  今天不一样,我该高兴才是。
  或许是我想多了。
  有什么事都明天再问吧。
  她这样劝自己。
  可惜,她的明天没有给她机会。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终究没有越矩。
  第二天一早,司邑青为自己前夜的冲动道了歉,便匆匆离开。
  她想,十风一定是带来了天大的消息,他才会在她的挽留下毅然离开。
  她后悔没有把自己交出去,也庆幸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她留不住司邑青,不是因为他不看重自己,而是因为他有更看重的事。
  一连三天,司邑青再没有来看她,兴是太忙了。
  这回,真的是没人和她说话了。烨城发生了什么,她在自己的想象中肆意发挥。发挥到极致时,她对司邑青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脾性温和,谦谦有礼,至少面上是这样,事事体贴周到,细致入微。莫忧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亦或是他从不表露。他对她也从来都是拣好听的说,常人做错事会认错,道歉,讨好,而他只是讨好,根本不会提自己做过什么。他说的话也留了余地,说护她,爱她,她信了,又说会一辈子只对她好。他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才是此生最重要的,可事实是,他的爱意表露得淋漓尽致,却从没说过他此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丁香叶遮掩的素白花苞在这三天时间里又长了些。花期将至。
  她想起他说的话,待到花开之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天黑了,司邑青还是没有来。
  屋外树叶飒飒,屋里静的可怕。屋外月色微凉,心中冰寒一片。
  一阵微弱的敲门声响起,小心而慎重。
  莫忧为自己心中顿生的雀跃懊恼不已,更为见到来人后心中的失落而唾弃自己。
  打开门,屋外站着的不是司邑青,而是殷爵炎。
  她想不明白其中原委,只知道所有监视她的人此刻都晕在岗位上,而殷爵炎,应该是来救她的。
  不是楚朝文,不是锦瑟,而是他,为什么是他?
  没有旁人阻挠,殷爵炎阴森森的没有说一句话,带着她就往外走。
  他是越殷国君,却亲自来救她,矫情一点来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有逃的机会,她当然要逃了。
  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她自己也很不解。
  司邑青把他们拦在了烨城城郊的树林里,身后是十风和一队影卫,个个持剑而立,林中一片肃杀。
  这场景完全都没有僵持的可能,因为,她和殷爵炎,他们只有两个人。毕竟,这里不是殷爵炎的地盘。
  “莫忧,跟我回去。”司邑青面色阴翳凝视着她,仿佛只看见她一人。
  莫忧慌乱地四下看,可是这里没有她能躲的地方,也没人会站在她跟前护着她。
  殷爵炎拉过她掩在身后,明明看着司邑青,却是在对她说话:“莫忧,想不想知道为何此次是我来救你?”
  远处一直凝视着她的人露出略微害怕的神情,她平静地问:“为什么?”
  “因为,”殷爵炎没有回头,声音沉闷,“本该来救你的那两人刚回烨城不久,就被揭露身份,一个佞臣之子,一个孜晖公主,他们二人再也不能踏入芸姜了。”
  莫忧愣了一瞬,看向对面的司邑青。司邑青敛目,收回凝视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司邑青一直不让她出门的原因,她等着来救她的人,早已被他逼出了芸姜。她不怕司邑青争权夺势,她只怕他伤害他们。
  殷爵炎不紧不慢地回头,言语间带着嘲笑,莫忧却不知那是嘲笑谁:“你可知,楚朝文为何中毒?”
  “不,你别说。”莫忧木然伸出手,指向沉默不语的人,“我要听他说。”
  她多希望他能辩解,可他眼神闪躲,没有辩解。
  “我一直骗自己说,只要你还未承认这就不是真的,可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解释啊!”
  莫忧激动地往前迈进一步,被殷爵炎拦下。
  “是我下的毒又怎样,若不是顾及你,我岂会留他们到现在!我若不下毒于他,你怎会去林城,我又如何有机会把你留下?我若不下毒于他,只怕你在越殷早就忘了我还在这里疯了一样的想着你!”他取下君子面具,切齿的道出字字真言,直戳莫忧心底不可触及的痛。
  毒害楚朝文,引莫忧去林城,再嫁祸李秉,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他计划好了所有,就等着她跳进圈套。而她中了圈套,还曾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还有我不知道的么?就像……你替我挡的那一剑。”莫忧冷笑着,满脸泪痕。
  “莫忧!你怎么能?!”他涌起狂躁的愤怒,阴戾之气带着恨意,“那一剑我从未料到,你怎能这样说?!”
  亦真亦假,真真假假,虚实中,莫忧泪如雨下,心中已有定论。或许他的爱是真的,他却选择用欺骗来表达,甚至伤害她的亲人,她还怎能安心留在他身边!
  林中不知何时已经围上了另一批人,都着芸姜禁军军服,将他们所有人统统围住。李弘誉额际绑了一条白巾,骑在马背上蹄声沉沉踏入众人视线。
  莫忧想起,李弘誉是禁军首领,可他头上的白巾为何而绑,谁死了吗?
  她未来得及细想,只知司邑青在见到李弘誉那刻一闪而过的痛楚,李弘誉面色阴沉与他对视,其间情绪她是外人看不懂。
  曾几何时,司邑青,宇文谨冉,李弘誉出行不离,他们不是挚友么?果然,好多事都变了。
  司邑青说:“你杀不了我。”
  李弘誉说:“至少,我会拖住你。”
  李弘誉缓缓抬臂,围在莫忧身后的禁军自行让开一条道,她错愕地望着殷爵炎,才明白过来他不是专程来救她的。也对,她不过一介女流,会有人关心爱护她,只不过关心她的人总有比她更重要的事,就像报仇,就像权利,就像天下。
  殷爵炎翻上马背却见她悲伤的眼神,顿时怒由心生,斥道:“我就是来救你的!”
  他颔起下巴伸手,漆黑的眼中有几分期许:“上来,我带你离开。”
  莫忧脸上泪痕未干,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放于那片掌心,殷爵炎也因此嘴角轻扬。
  司邑青欲向这边走来,却被禁军拦下,眼中杀机立现。
  恶战,一触即发。
  上马时,莫忧没有理会紧紧环在腰上手臂,而是以手肘顶撞身后的人,语气冷冷:“别得意了,走吧。”
  司邑青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马上的两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
  夜深深,路遥遥,激烈打斗喊杀声,兵器相撞的寒光都被莫忧抛于脑后。
  身后还有司邑青一声一声渐远的呼唤,惊愕的,挽留的,愤恨的。
  泪迷了眼,她却依旧只看前路,不肯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丁子香期

  这一年四月末的暖春时节,芸姜百姓在承受了多年暴政后,终于迎来了解脱。
  大德二十四年,承帝甍,后宫深得圣宠的佳丽妃嫔因他留下的最后一句口谕被埋进皇陵,就连昔日一舞倾城的蝶妃亦是如此。有人感叹蝶妃二十三华年止于地陵,也有人指责国丧之期,三皇子竟连一面都未露过,但更多的人感概其他。可短短几个月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寻常人除了装模作样悄悄感慨,至今也没理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烨城一间小茶肆里有个不怕死谈论政事的闲人把近来发生的事都理了一遍,企图以此预测今后芸姜国运。
  那闲人长髯布衫,捋胡子的模样颇具风范。他呷了口茶,一一梳理起这几个月的大事来。
  两年来皇上病疾缠身,广寻名医都没治好。这个人所众知,就连地远偏北的羯岭都知晓,特为此还进贡过千年雪参。。
  四个月前,大将军赵闻奉命寻边疆,不知为何久召不回,直到两个月前先皇病危,他才回朝。
  可赵闻一回烨城就与丞相李秉起争端,说李丞相派人行刺他。
  朝堂上,大将军与丞相相争,那时先皇病重,躺在龙榻上谁也不帮,就是帮怕也有心无力。岂料争执中李丞相急火攻心,当场眼歪口斜,中风了。
  李家长子李弘誉乃禁军首领,当即接了丞相回府好生医治,可他还是不久离世。
  李丞相死后几日,谦王司邑青密奏,大将军的身份昭然天下。原来赵闻不叫赵闻,原叫楚朝文,是当年和越殷勾结的罪臣楚允之子,而他有个叫南杏的表妹则是当年孜晖国的锦瑟公主。
  谦王还上呈不少楚朝文通敌的证据,先皇大怒,可楚朝文太狡猾,绝杀令刚下,他和锦瑟公主已经出了烨城,接着逃到了越殷。
  眼见罪大滔天欺君罔上的罪臣有越殷庇护,先皇一气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留下一纸遗诏,传位现年十一的五皇子宇文谨茂,就是当今皇上,还命谦王司邑青从旁辅政。
  皇上虽尚且年幼,可幼也有幼的好处。毕竟先皇暴以戾无道闻名三国,早年打孜晖,久攻不下,后来终于攻进孜晖国都靳安时为了泄愤,下令屠城三日。此令一下,那时就连远在芸姜的百姓都吃了一惊。而现在皇上还小,心性还未成熟,又有德贤兼备的谦王爷辅佐,今后定能做个明君。
  那闲人把事情一直梳理到这个地步,才在一堆变节中发现,三皇子宇文谨冉不见了,只知他很早就去了东孜游乐,连先皇入殓时都没露面。于是闲人的结论是,这般不尊不孝的人,不配做芸姜国君。
  最后,闲人得出结论,昔日暴君不再,佞臣和敌国奸细也没有了,芸姜定能在小皇帝和德贤兼备的摄政王治理下更加昌盛,如今羯岭国君已自封为王,向芸姜称臣,那么今后越殷定也不再话下。
  他说得慷慨激昂,仿佛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众人碍于国丧期间不敢过多言语比较先皇和当今皇上这样敏感的话题,心里却是赞同的,或者说是这么希望的。其实百姓的想法单纯而简单,他们只求自己的小日子安稳,谁做皇帝并不重要,收服哪个国家也不是他们所想。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这么一番有条有理的高谈论阔是早有预谋的,而闲人也非闲人,看他长髯布衫模样,其实是月满楼楼主杜月麟乔装而成。
  有时候自编自演,是对单纯百姓的一种引导。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陪着几天前登基的小皇帝在御花园中玩儿弹弓。
  内侍呈上一盘金丹珠,颗颗比豌豆略大,由于内侍不停颤抖的双手而相撞,发出华贵冰冷的金属声音。
  宇文谨茂左手拿着蟒皮弹弓,右手拿了颗金珠,准备就绪后,对准远处绑在木桩上瑟瑟发抖的人。金珠脱手,直入眼窝,鲜血四溅,那人的哭喊戛然而止。地上跪了一地宫人,无人不胆颤心惊。
  “真好玩儿。”宇文谨茂兴致勃勃又拿了颗珠子,转头却见那人已经死了,一张小脸气得通红。司邑青笑着劝道:“皇上也该累了,歇歇吧。”
  他乖巧的点点头,这时有太监通报:“皇上,谢大人求见。”
  “他又要来说些烦人的大道理。”宇文谨茂孩子气地哼声:“不见!”
  太监应声退下,司邑青看了眼远处直直绑在木桩上的人,“天牢最后一个犯人都解决了,皇上真是好厉害。”
  宇文谨茂骄傲地笑了。御史大夫谢文鼎是个唠叨的肥秃子,总叨念着历来新帝即位都会大赦国内各州各省的死囚,可谦王,也就是他的姐夫说他该是独特的。如今天牢中一个犯人也没逃过,他无疑是个独特的皇帝,自然骄傲。
  司邑青很满意这个稚气的小皇帝事事顺他心意,而他一满意,决定暂且让芸姜再多姓几日宇文。
  这几个月来他也经历了很多,既然该有的已经跑不了,那就让自己歇一歇吧。
  信步御花园,他发现今年琼花风韵更佳,牡丹也比往年更艳,只是他都提不起兴致赏花。
  行了几步,又见远处御池边上桃花夭夭,他止住脚步,转身,还是回去吧。
  出宫时,他正遇上李弘誉进宫。
  他们在极远处相遇,却谁也没有发现对方,擦肩而过时的目不斜视那样自然。
  直到两人走过已经相隔很远,司邑青才止住脚步,缓缓回头,久久凝望着那日渐成熟与深沉的背影。
  烨城城郊的树林中,影卫和禁军厮杀,他和李弘誉对立。
  只是,再也没有昔日情谊,李弘誉对他,只有恨与怨。
  禁军伤亡惨重,司邑青虽也损失了影卫,可比起禁军好许多。那是从小就接受杀手训练的影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十风更能以一敌百,而他们所有人此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
  自他出生之日起,他的父亲就寄予他所有希望,要他夺得宇文氏最看重的皇权,让宇文氏所有人沦为阶下囚。
  所有人都以为他父亲是仗着家业吃喝玩乐的无用之人,可事实上,他再没见过比他父亲更聪明更厉害的人了。
  削一时之势,长后世之焰,无意间提起他父亲时莫忧这样说过,那时他一笑而过,可心知,其实她说的很对。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有着别人不曾知晓的模样。祖父战功赫赫,亲民爱民,可功高盖主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征战时的旧伤复发,每次听人惋惜地提起祖父的死时,父亲人前跟着惋惜,人后愈发苛刻地要他事事尽善尽美。后来,叔父长到二十出头的年纪,学识渊博,能文能武,只是心高气傲不愿收敛,而父亲没能救下叔父,至死不能瞑目。
  父亲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游手好闲,受人鄙夷,却悄悄为他备好了一切。
  以月满楼为首遍布大半个芸姜的脉络,多年贩私盐的入账已让他富可敌国。
  训练精良的影卫,是为他而活的死士。
  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大计。
  蝶妃入宫是大计极重要的一步,入宫前,她多年以药浸身,带着一身毒侍候左右,终于药死了宇文琨,而帝陵是埋葬这个秘密的最佳去处。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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