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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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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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让莫忧犹豫了。
  丁香满园馥郁,她一直很喜欢那浓浓的丁香气息。而手中带着体温的珠子,它散发的香味都是暖暖的。
  于是思索了一番,她决定沉默应对。
  仅有的一次,司邑青发脾气了。
  他愤然挥手,打落莫忧手中泛着幽幽蓝光的珠子一把将她拉近,眼中的怨恨似要烧起来。接着,他又没有说一句话放开她,转身疾步离去。
  龙涎珠落在地弹跳几下,回廊中响起清脆刺耳的声音,珠子向着司邑青离开相反的方向滚去。
  莫忧没有去追他,亦没有去捡珠子。
  她站在原地,许久,许久。
  今夜有些冷,她裹了裹司邑青为她披上的披风。
  风停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是司邑青的妃子。
  妃子,就要做妃子该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59·丑奴

  华姝宫前的碎石小道,地上撒着谷粮,引来一群觅食的鸟儿。
  莫忧摊开掌心,几只麻雀围着她盘旋,其中一只乖巧伶俐地落在她手中,轻轻啄食着掌心精细的黍谷,不时抬头张望四周是不是有生人靠近,模样可爱至极。
  喂着鸟儿,莫忧却有些失神。
  她才去看望过宇文雅玥,顺道还见识了宫中大名鼎鼎的神医。
  神医,一个声音苍老,容颜更加苍老的老妇人,宫中无人知晓她的名字,只知姓叶。
  这有些出乎莫忧意料。
  在函阳时,萧蛇曾说过,世间有味奇毒能让人不死而容色一夜苍老,想来,这也是掩人耳目的最佳手段了。
  听说宇文雅玥喜欢兰花,为了让人明白她真的是去看望这位病入膏肓的皇后,她还特地从华姝宫随意拔了株看着顺眼的兰草,让人种在一个奇大无比亦其丑无比的花盆里带去,作为见面礼。
  司邑青说:“我去,只怕雅玥的病会更重。”
  于是,她就只好自己去了。
  她和宇文雅玥相谈甚欢,当然,除了宇文雅玥病得两床都下不得以外。
  叶神医每隔一刻钟就要来给宇文雅玥诊一次脉,一进一出,搅了她好些兴致。
  她了然地看着神医诊脉时翘起的小指,神医察觉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放下小指,她也只好如什么都没看见般转开视线。
  叶神医躬身退下时,莫忧眼角的余光一直追随着那抹沧桑蹒跚的背影,直到拖沓吃力的脚步声消失在转角处。
  小指微微翘起,白芷号脉时的习惯。
  宇文雅玥很喜欢她带去的兰草,还命人就放在床头,以便时时都能嗅到花香。
  莫忧走的时候,宇文雅玥仍躺在锦塌上,侧目感激地看着她。
  “我过些时日再来看罢。”她想,这个皇后果真没多少时日了。
  宇文雅玥凄凄一笑,眼神倏尔变得空洞,吟念起她似乎在哪儿听过的熟悉词句。
  “凭风起,任萧戚,还待……还待……”
  莫忧走至门边,回首看宇文雅玥一眼,宇文雅玥终究没有念下去,她转身,默然离开。
  掌中的麻雀似受到惊吓,惊鸣一声仓惶飞走,地上原本正啄食的一群鸟儿亦四散飞去。
  莫忧回神,见跟前站着个有几分眼熟的女人。
  她想,这个女人长得真美,她又想,勉强还能跟我一比。
  最后,她想,这个女人很有勇气。
  “华姝娘娘真是有闲情呢。”女人媚笑道。
  “你把我的鸟儿都吓走了。”莫忧将黍米随手撒在地上,拍拍手道。
  “几只小鸟就这么有意思?听闻羯岭向芸姜进贡的一对白雕就快送到烨城了,到时候我也向皇上求来喂着玩玩。”她呵呵笑道,对自己的炫耀中却夹杂着对莫忧的嘲笑,一举两得。
  莫忧冷眼看她:“你是谁?”
  司邑青有那么多妃子,个个对她避而远之,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她柔媚的笑意僵硬了一瞬,转而变得愤恨。
  她身后一个小宫女见莫忧如此蔑视自家主子,欲上前呵斥,被她拦下。
  “哼!姿色平平不说,还是罪臣之女,身份卑贱,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见她这么快就露出真面目,莫忧笑道:“你是第一个敢提起我身份的人。”
  “有何不敢,前些日子皇上确实宠你,可花无百日好,如今皇上已经腻了你,倒是对本宫宠爱有加。我看你怎么嚣张!”
  别人都自夸到这个地步了,莫忧只好作恍然大悟状:“哦,难怪近来极少见他。”
  莫忧知道,他仍介怀龙涎珠一事。
  而眼前这个女人端着姿态自鸣得意,看来是有人觉得她已失势,等不及要来奚落一番,抑或不止奚落,而是要教训。
  “那是自然,皇上每晚都歇在我那里,哪有功夫来见你。安平公主曾经那么得宠还不是一样进了冷宫,依我看,你也差不多是时候去陪她了。不过在你去冷宫之前,我怎能不先出一口恶气!”
  说着,一巴掌就扇来。
  莫忧掐住她的手腕,对她的话实在不敢苟同,照她这么说,她自己也是迟早要被打入冷宫的,她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莫忧抓住她的手力道微紧,又盯着她仔细瞧了瞧,“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的落水狗之一。”
  炸毛的落水狗用力抽回手,气极地又是一耳光。
  “啪!”
  结实的一巴掌,莫忧耳畔嗡嗡作响,连视线也有一刻混乱。
  莫忧觉得,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为什么还总躲不过耳刮子呢。
  这时身后风声响动,莫忧微微摒手示意欲上前的侍从退下。
  还记得上次被人这样欺负,是殷爵炎救了她。可这次,她不需要人解救。
  守在她身后的影卫个个身形矫健,快如疾风,拦下这一巴掌轻而易举,只是早前莫忧明令禁止他们未得令就出手,以免打扰她享受欺辱人的乐趣。见莫忧挨了一巴掌心中已然惊惧不已,如今欲上前又被止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莫忧轻抚脸颊,转眸柔柔一笑,冷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女人见她这般反应心中一悸,转瞬又得意道:“别以为你有多了不起,不怕我告诉你,我叫倾城,今儿陛下还夸我倾国倾城貌。我可不比那些姿色平平又身份卑贱的女人!”
  “倾城?倾城……”莫忧有些吃惊,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在她看来,倾城,这世上只有一人配得起这两个字。而那人如一株血莲,枯萎在了越殷,死在她眼前!
  “倾城,你也配?”温柔的抬眸,眼中阴沉的笑意,莫忧身后守着未得命令不敢轻举妄动的影卫。
  指尖轻点,吐气如兰,“来人,给我抓住她。”
  “是!”得令的影卫铿锵应道,转瞬间便围上前。
  看着姣美面庞上得意的神色顷刻间被惊恐占据,莫忧享受其中。
  她看得出,这个叫倾城的女人很害怕。可惜,现在才害怕,晚了。
  深宫重重,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越过宫墙从华姝宫传开,上至妃嫔,下至宫女,无不心惊胆颤。
  “从今日起,你有个新名字了。”
  莫忧把手中染血的簪子抛开一旁,不停用绢子擦拭手中的血迹,一脸嫌恶。
  在她脚下,躺着一个满脸血痕哭泣不止的可怜女人,两颊刻着血淋淋的字。
  丑,奴。
  可惜,字写得好生难看,莫忧不禁想起若是楚朝文见了这狗爬字,又该恼她不勤练笔墨了。
  只是,楚朝文见不到了。
  莫忧居高临下藐视脚下,这个如蝼蚁般的女人,嚣张的气焰泯灭,只留痛苦万分,剧痛中指甲抓在地上,指尖已经磨破渗血。脸上泪与血模糊不清,细腻的肌肤被划破,皮肉微微向外翻起。
  簪子划破皮肉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莫忧想起,沙漠中,濒死的饥饿,她用匕首割开生路。
  遍地黄沙,陌生的面庞平静安详。
  烈日炙烤意识,血肉铺就的生路。
  “带下去,不要再让我看到她!”
  刚道出最后的命令胃中就一阵翻腾,喉咙酸涩,莫忧再也忍不住,跌在地上干呕起来。
  直到那个哭喊不止的丑陋女人被带离,她才心中好受些。
  司邑青赶到华姝宫时,莫忧已经换下沾染了血迹的衣裳,一身素衣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漠。
  “你来晚了,我刚把你爱妃送回去。”这样语气平淡,让司邑青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我不是为她而来。”司邑青走近,轻抚着她略红肿的面颊,手不自觉伸向她的眼角,“你哭了?”
  她别开脸,不语。
  他在关心她,心疼她,可她拒绝。
  司邑青愠怒地扳过她的脸,四目怒视,相对无言。
  最后,他还是无奈松开她,语气疲惫:“你太固执了。”
  莫忧不解,不懂他所指为何,可也顾不上询问,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转身,身后响起司邑青迫切的声音,“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凌厉回眸,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淡漠依旧。
  司邑青从身后抱住她,令她顿时浑身僵住,“我知道答案,可我想听你亲口说。莫忧,你心中还有我的位置吗?”
  “若你心中没有我,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曾几何时,莫忧天真地想象他们站在丁香树下,她贪玩地抱着树干摇晃,或是司邑青就像现在这样从身后拥着她。芬芳馥郁,花瓣似雪而下,满头素雪分不清是花瓣还是白发。
  曾经,她是那样希望能和他执手白头到老。
  可是,她几乎记不起最后一次见到楚朝文,见到哥哥时她说了什么,是埋怨他对自己要求严苛,还是又惹他生气了?她不曾有过简单的道别,哥哥就再也回不来了。
  “莫忧,答应我,不要恨任何人。”锦瑟胸前的雪莲妖娆,延伸出的爪牙将她拖入深渊。
  一地血池妖娆,衣袍尽染,那个称她妻子的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莫忧,别哭……”
  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是个淘气的混小子,还是和她一样讨人嫌的臭丫头呢?
  良久,司邑青才说:“莫忧,你内疚了。”
  “内疚?我为什么要内疚?”莫忧心弦绷紧,冷冰冰说道。
  有些事,她已经知道,而司邑青应该还不知道她知道。
  司邑青转过莫忧的身子,眼中除了脉脉情深没有一丝异样,“你还爱我。”
  他终究是不知道她知道,莫忧眉头微展,又皱得更紧,她陷入了另一阵恍惚。
  曾经,司邑青一次次的主动,她抵触同时也习惯着他的靠近,情之所起她已无从所知。
  石桥上,月白长袍的男子等着她靠近,侧脸弧度优雅迷人,嘴角温柔清浅的笑意。风吹竹叶沙沙,那是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动心的时刻。
  如今,眼前的人深情不变,只是他们之间已隔天堑。
  “你爱我,可你内疚。”司邑青悲哀地诉说着事实,“因为,你也爱他。”
  “不要提他!”莫忧推开司邑青,那个“他”,他们都心知是谁。
  被提及痛处的低斥,莫忧越是如此,司邑青越是心中苦涩。
  不止苦涩,还有不甘,愤怒。
  他计划好了一切,独独计划不了人心。错过的时机,人心的变数。原本她的心中,只有他一人。或许原本就不是,因为她心中还有她的哥哥,还有锦瑟,他只占一席。
  所以,他除去了一切纷扰。
  楚朝文是难得的将才,不能为他所用,留不得;锦瑟对宇文氏的恨即对芸姜的恨,一心助越殷对付芸姜的人,留不得;而殷爵炎乃他此生最大的劲敌,更留不得。其实,就算没有莫忧,该除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下。
  见司邑青沉默着不再说话,莫忧声音柔和了些:“你生气了?”
  他拧眉,继而舒展,温柔一笑:“没有。”
  莫忧别过头轻哼一声,痞痞的语调让他分不清是故意还是她原来的样子,“好个伪君子,真小人。”
  司邑青苦笑,心中气恼也去了些,“那,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啊。”莫忧一脸这还用问的神情,“不过,我可是有气必撒,有仇必报。已经教训过你的爱妃了,所以也消气了,现在只剩高兴。”
  “好,高兴就好。”司邑青话语间满满宠溺,“也不枉我‘送’她来给你解闷。”
  “难怪她鼻子都翘上天了,原来是你‘教’她恃宠生娇的啊。”莫忧恍然,摸着刚被扇过的脸颊,“不过下次好歹挑个好欺负的,这个女人不止嘴利,还会打人!”
  司邑青冷下语调:“是我不好,她就任你处置吧。”
  “嗯,我已经处置过了。”莫忧无所谓道,“都怪那些笨手笨脚的影卫,身手比起十风来可差远了,害我白白挨了一巴掌。”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她眼中泛起光彩,顺理成章地说:“说起十风,他当了禁军首领可了不得了,见了我不行礼不说,连正眼都不瞧我。”
作者有话要说:  

  ☆、60·奸妃与昏君

  自从李成鹄强抢人妻一事传至烨城后,他过往的斑斑劣迹陆续传开,受贿,卖官,甚至是犯大不讳直呼当今皇上,即司邑青的名讳,种种的种种,这令早已失势的李家更蒙一层羞。李弘誉甚为他的兄长不但对自己弟弟管束不及,连自己也不时藐视皇威,自然难免惩戒。由是,司邑青终于寻到时机收回禁军首领之职,而十风就是接替的不二人选。
  莫忧埋怨十风不把她放在眼里,司邑青劝说,“他向来是这样,礼数不够,可交给他的事总能办妥当。”
  “我不管,以前他那副德行我就讨厌,现在还改不过来,我一定要好好治治他!”莫忧说得义愤填膺,认真模样惹得司邑青只得摇着头无奈地笑。
  “好,听你的,你说吧,想怎么惩治他?”
  莫忧又思索了一番:“嗯……我还没想好。”
  司邑青见她挖空心思要捉弄人的神情,“这可是我最得力的好手,你不要把他欺负得向我请辞就行。”
  莫忧一愣,“我有那么厉害么?”
  司邑青笑而不语。
  莫忧这才想起,自己在宫中人甚至是整个芸姜看来已经是骄横毒辣的奸妃了。
  她极其认真地反省过自己,从对宫中女眷的折磨到前来觐见司邑青的大臣的捉弄。
  司邑青说:“不用虚情假意地反省了,你没错。是非由我定,这是我的权力。”
  莫忧嫌弃地说:“昏君。”
  然后一想,奸妃和昏君,真是绝配!
  “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司邑青说这话时莫忧觉得他话里有话,果然,他又接着说道,“不会比他差。”
  莫忧呵呵笑着,搂着他的脖子吻在他唇上,浅浅一笑:“若是爵炎,绝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司邑青身体有片刻僵硬,嘴角的弧度定住。
  莫忧埋首在他颈间,闷哼哼地说:“那个倾城,不是,丑奴,听说她怀孕了。”
  她很无奈,要是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上次就应该一起把事办了,也不用现在这么麻烦。
  司邑青若无其事以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欲吻下。莫忧微微避开,他只碰到她的嘴角便动作一滞。
  “若是我的丈夫,绝不会让我受这……”
  未完的话被他堵回口中,依旧是那么温柔的吻,莫忧却看见他眼中的愠怒。
  莫忧正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反抗一下意思意思,他就已经放开她。
  他说:“莫忧,只有你才有资格做我孩子的母亲。”
  莫忧定定地看着他:“我可不会替别人照看孩子。所以,该拿那个丑八怪怎么办呢?”
  司邑青的语气就像为讨她欢心许诺她一石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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