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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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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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李弘誉还说:“真是可笑,昔日挚友竟是杀父仇人,是我害李家落得今天的境地。成鹄,他也是恨我的。”
  莫忧还没回想完,李成鹄已经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她走近,眼中醉意全无。
  她不由得后退一步,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眸刚毅中还带着些许青涩,还有,杀意。
  终于,他冲到了莫忧面前,身后跟着阻拦不及的杜月麟,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有阵和李弘誉相似的面庞,却还带着些微稚嫩,让莫忧想起曾经她和锦瑟初识李弘誉时的样子,那时的李弘誉,就连和女子说几句话都要脸红。
  在她恍惚间,那已走近她的少年开口道:“华姝娘娘,微臣终于等到你了。”
  接着是短匕出鞘的声音,他手中的利刃向着莫忧毫不犹豫地刺去。
  那一瞬,莫忧以为自己要死了。她躲不开的,即使她还有好多未完的心愿,即使她如此不甘心,可是那样快的刀锋划空而来,她躲不开的。
  有人抱着她回旋避开,箍在她腰处的力道很重。那人的怀抱很暖,她没有闭眼,眩晕间却依旧看不清那人是谁。
  恍惚间,她想起在长林时那个夹杂着风沙的午后,一呼一吸间都是沙漠戈壁滩历经千古的沧桑,她和楚朝文争执着,为何争执她有些记不起来了,但她记得有刺客拔剑而来,她不假思索挡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那时,有人救了她。
  可是,无论当时那场将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英雄救美是否早就被计划好了,她都记得,自己不过是走进了一个圈套,从她得知楚朝文中毒后不管不顾赶到长林起,司邑青就为她设计好了的圈套。
  眩晕很短暂,刚躲开那人便推开了莫忧,她一站稳就急切地盯着救她的人仔细看,心中惴惴不安。
  终于,她松了口气。
  她不希望是司邑青,如果是他,她会感激,而那样的感激会让她更恨自己。
  所幸,救她的人不是他,是李弘誉。
  命运就是这样可笑,曾经险些把她刺个对穿的刺客,今日竟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而事到如今,她和他莫名地有了某种默契,或是说,仇恨维系着他们之间独特的情谊,他们都需要对方。
  李成鹄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人来救下莫忧,更没想到那人会是李弘誉。他握着短匕的手因气愤而颤抖,方才冷冽的杀意被盛怒替代。
  “你救了她,你竟然救了她!”李成鹄咆哮着,空无几人的月满楼似乎都被他的怒吼震颤,“她是司邑青最爱的女人,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替他着想!”
  莫忧了然,李成鹄这么大胆行刺原来是因为自己是司邑青“最爱的女人”,可李弘誉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他复仇唯一的希望。
  她无奈地用小指掏掏耳朵,转头看着李弘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全然忘了自己才刚躲过命中一劫。
  因为出手及时,李弘誉不止救下了莫忧,自己也未受一点伤,但他脸色仍不好,阴沉沉地对自己激动的弟弟道:“成鹄,别忘了,她是司邑青最宠爱的妃子,也是我们的表妹。”
  此话一出,不止李成鹄,就连莫忧也是一愣。
  楚允的夫人楚李氏正是李秉胞妹,虽然按理说楚朝文和他们才是真正的表亲,但莫忧沾着光算一算,也可以勉强算是他们的表妹,可惜,这层关系在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中已经快要被忘却了。
  莫忧不知这不过是李弘誉一时情急想到的借口,还是他知道了当年李秉是如何害得楚家家破人亡,心中有愧,才忽地想起自己这个“表妹”。
  李成鹄愣了一瞬,哈哈地笑起来,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哐当一声,他转身向月满楼外走疾步去,步子却踩得虚,整个人走得歪歪倒到。
  莫忧已经分不清李成鹄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只知道他现在这样子有些疯癫,不禁感叹,果然没长大,行事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冲动。
  李成鹄笑完了,回头凶狠地看了莫忧一眼,最后目光定在李弘誉身上,他道:“你救这个女人,真的是因为心中有愧?还是说,你要讨好你的皇上?!”
  莫忧轻咬着下唇,很想加一句,他要有那本事倒好了!
  李弘誉默了须臾,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见李弘誉没说话,李成鹄又歪歪倒倒地往外走。
  莫忧鼓起眼睛死死盯着那歪扭的背影,觉得自己要再不开口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如此一来作为受害者就太委屈了。她清了清嗓子,拿捏着尖细的嗓子对候在楼外的影卫道:“来人呐,将这个借酒行凶的歹人给我抓起来。”
  李弘誉怒了,一把将她拉近,恨恨地瞪着她,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莫忧啧啧摇头,反倒笑了,“这几年大家都过得太苦了,脾气也是越来越不好了。”她咯咯地笑起来:“不过李大人放心,我就是脾气再不好,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他一命。”
  司邑青赶到月满楼时,莫忧已经和李弘誉起了争执。莫忧一一数着对待以下犯上的人她都是怎么处置的,轻则掌嘴,打板子,夹手指,重则赐酒一杯,让人当即肠穿肚烂。她安慰李弘誉说,李成鹄不懂他一片苦心,她只是想替他好好管教管教。
  可无论她说什么,李弘誉只有一句话:“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司邑青从杜月麟处大致知道了事情经过,思忖了会儿轻拍着莫忧肩膀道:“成鹄不过是喝醉了。”
  莫忧冷哼一声,好笑地道:“上个月也是在这儿,也是一个醉汉,你可断了他一条胳膊。哦不对,他右手轻薄了我,你卸了他双臂。这回看在李大人的面子上,我就打算斩他根指头罢了。”
  言语间,莫忧一直盯着李成鹄,如愿地看到他脸色微变,却还是不怕死的模样。
  最后,莫忧当然还是让李弘誉带着他的宝贝弟弟毫发无伤地离开了。其实她并未真的打算把李成鹄怎么样,只是想借此事看看司邑青就此事会如何处置。
  果然,不出她所料,莫说李成鹄的双手,就连一根手指头司邑青都没打算动,尽管李弘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恳求,甚至连丁点示好都没有,那是一种相当复杂的,莫忧看不透的眼神。
  李弘誉带李成鹄离开时,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多谢皇上,娘娘开恩。”
  司邑青点点头道:“弘誉,我不想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只是,李弘誉没有任何保证,连头都未抬起来看看,没有半点谢恩的样子,就带着李成鹄走了。
  莫忧收回追着李弘誉离去的视线看向司邑青,发现他的目光仍随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立刻幸灾乐祸道:“你对他再好,终究是害死李秉的仇人,昔日的情谊再也回不来喽。”
  她乐得差点原地舞了一圈。
  “莫忧。”司邑青垂目,疲惫地道:“别说了。”
  她撇撇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拈起一片糕点仔细品尝起来。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司邑青就将她揽进怀中,声音轻柔温和,像是天大的庆幸。
  “还好,还有你在我身边,”他叹口气道,“谨冉走了,弘誉也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莫忧咽下嘴里的东西,更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慷慨神气地说:“只有我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应该感激我。”
  “所以,”司邑青将她抱得更紧,闷闷地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怀中的身躯猛地一僵,抚在他胸前的手掌缓缓攥紧。
  莫忧心中一紧,不安地唤道:“邑青……”
  “别怕,我不生气。”他轻笑道,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笑意。
  莫忧本能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被禁锢得更深,他握住那只冰冷的小手,轻轻在她额头烙下一吻,重复道:“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莫忧似乎想到什么,在他怀中挣扎起来,无奈却根本动弹不得。
  “不过那些鸟儿就可恨了,竟敢忤逆我的意愿向越殷通风报信。可惜,它们怕是再飞不出烨城了。”司邑青凑近她的耳畔,却温柔得似在自言自语,“殷爵修该气死了,救下了谢文鼎又如何,得了贤臣良将又如何,不是一样近不得芸姜一寸。还有,封后大典将近,他也一样阻止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72·封后

  莫忧没想到封后大典竟是如此来势汹汹。皇宫里所有人似乎都忙了起来,各类珠宝玉器也不断往她寝宫里送。
  正如司邑青所说,那天她送走的书雀,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它们不只是她和殷爵修的信使,还带着她在晗阳的一段往事,就这样走了,不知殒在何处,再也飞不起来。
  明明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却不料还是被司邑青识破。
  是她将谢文鼎归乡的路线告知殷爵修,还特意嘱咐为表诚意,要他亲自营救。她知道要他深入芸姜来救人委实冒险,可他还是照办了。
  殷爵修送来的最后一封信里说,谢文鼎终于被劝服,同意暗中尝试和与自己有些交情的戍边将领交涉。
  而头一回,信里难得还提及了些无关紧要的大事。
  尹兆良喜得一子,取名随安,那还是楚朝文在世时取的,说是子女通用。
  而莫忧在那封没能送出的信中凑了回热闹,死皮赖脸以半个主子的身份义正言辞地要求尹兆良再生一个,为了彰显自己的独树一帜,她勒令生女就叫刚正,生儿就名翠花。
  昔日那个总被她捉弄,跟在自己身后老实巴交追着喊“莫忧小姐”的可怜虫,她想最后作弄他一回,可惜,没能如愿。
  她想起最后一次喂食时婢女呈上的新黍米,一粒一粒。多么讨人喜欢的鸟儿啊,到底,还是自己送了它们最后一程。
  明知它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但她仍每日守在御花园,握一把鸟食,等着“麻雀儿”,只是每日等到的也真的只是麻雀儿。
  难道,她就要被永远困在这里了吗?
  司邑青说,下个月初,她就是他的皇后了。
  她慌了。
  可就在几日前,她还在得意谢文鼎被救,司邑青没发现是她从中作梗。
  谢文鼎这几年在芸姜可谓深受百姓爱戴,就连不少武将也对他极为欣赏,其中包括驻守边疆的陈、鲁两员大将,都就他“叛国”一事上疏,说其中必有隐情。
  殷爵修还在信中说,哪怕最后谢文鼎劝说不能成功,至少也能让他们动摇。
  她心知此话有理,毕竟,司邑青就是那样一个善夺不善守的人,或是说,他想守,却越来越不知自己为何而守。毕竟是不惜一切代价夺来的皇位,他执着地用呼风唤雨的快意来证明舍弃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他要尽快地将皇后头衔压在她身上。
  其实,他也慌了。
  她觉得可笑,他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她证明自己没错,仍能想要什么得到什么,她亦不甘,她不愿就这样随了他的意愿。
  司邑青又命人送来了十几石赏赐,宫奴忙前忙后把上次抬进华姝宫,摆开呈在她面前让她过目。
  指尖点拨在价值连城的宝贝上,莫忧的心思却不在其上。看着眼前这颗硕大的夜明珠,她有些愣神,想起自己也有那么一颗比这好看多了的珠子。
  她觉得自己心上憋了一口气,无处发泄,心中亦有千言万语,也找不到人诉说。
  她手一挥,掀翻了装缀夜明珠的锦盒,“都看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众人本就惧她,冷汗直冒,此时一得令,更不敢多做停留,前脚跟后脚地便离开了。
  一旁的玉钿不明白莫忧为何有了赏赐还不高兴,又想到这位娘娘古怪的脾气,更不敢出声,一心寻思着该如何让她高兴,顺便讨点好处。她收了这么多宝贝都似乎不喜欢,要是随手赏个给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终于,被她逮着了个机会。
  “娘娘的头发可真好。”玉钿仔细梳理着手中的一缕青丝羡慕地道。
  莫忧瞥一眼镜中神色憔悴的人儿,嘴角讽刺地上扬,“是么?”
  玉钿见终于抓住了个献媚的机会,一时激动竟拿着手中的梳子晃了几下,不住点头应道:“奴婢怎敢胡说?奴婢从来没见过像娘娘这么好的头发!要我说啊,仔细看这后宫上下,皇上的那些个妃子连娘娘的头发丝儿都比不上呢!”
  她不过是个小宫女,如此直言皇上的妃嫔本是大忌,不过她也摸准了自己主子的性子和在这后宫的地位,便抓紧一切机会踩低别人来恭维自己的主子。
  若是以前,莫忧一定很受用,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出了神,全然错过了方才玉钿对她的一番夸赞。
  玉钿见她默不作声,也不敢打扰,静静地继续替她梳头,心中暗道白白失了这么个好时机。
  “咦?”玉钿的一声惊疑唤回了莫忧的神智。
  她眉头轻蹙,不悦地问:“什么事?”
  玉钿显得有些惊慌,支吾着:“回娘娘,没……没什么。”
  莫忧抬手轻抚耳边的鬓发,不紧不慢地道:“说。”
  玉钿着实被今天莫忧的反常吓着了,说起话来也有些打颤:“就是,奴……奴婢见着了一根……白……白头发。”
  “什么?!”几乎是在一声怒喝后,玉钿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她不禁暗骂自己蠢笨,竟然忘了女人最怕的就是变老,也难怪自己主子反应会如此过激。
  莫忧慌张地凑近梳妆镜,先前梳了一半的发髻被她粗暴地抓得散乱,她不停地在头上翻找,最后对玉钿又是一声怒喝:“在哪里?!给我找出来!”
  玉钿急忙应是,赶紧不敢懈怠地起身仔细在莫忧头上小心翼翼地查找起来。好在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她不敢弄疼了莫忧,小心地牵出一根银丝道:“娘娘看,在这儿呢。”
  莫忧伸手就将那根白发扯了下来,吓得玉钿在旁又是一抖。
  “接着找,找到的都给我拔掉,听到没有?!”她说得咬牙切齿道,仿佛那不仅仅是头上的一根白发,而是一根缠绕在脖颈上随时会取她性命的绳索。
  玉钿支吾着:“可是,娘娘,都说拔一生十,要是白头发都拔掉的话,往后生出更多白发岂不是……”
  她话还未说完,莫忧气得猛地站起身,甩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华姝宫引得一众宫女心中一寒。玉钿被打得退开一步,甚至顾不得疼痛就又立刻跪下抱住莫忧的腿,尽管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仍哭着求莫忧饶她一命。
  众人都想,这回玉钿一定是犯大错了,因为就连先前得知别的女人怀了皇嗣时,华姝娘娘也没有如此动怒,玉钿此次定是凶多吉少了。
  耳边的哭求声让莫忧更加烦躁,她抬脚狠狠踢开脚边的人,疯了一般上前揪住她就开始掌嘴,不住地道:“拔一生十?更多?!告诉你,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有那一天!贱婢,我让你胡说八道!”
  玉钿跌在地上,莫忧俯身几乎是扑在她身上一巴掌一巴掌地扇下,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说错话的奴婢,而是一个她恨透了的仇人。玉钿哭着不停地求饶,直到最后被打得双颊红肿,连话也说不清楚。
  莫忧怒瞪的双眼泛红,似是怒极了,最后她打到自己也哭了起来。她停下手,倒在几欲昏厥的玉钿身上呜咽不止。
  一直守在一旁的众人莫不心惊,连气都不敢喘急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成了主子恨不得打死的那人。他们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以折磨人为乐的华姝娘娘今日似乎没有为乐的兴致,玉钿没有被处死,或者说,他们的主子根本就没有时间下令处死。
  莫忧哭着坐在镜子前整整一个时辰,头发被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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