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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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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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极,却只能在这里哭喊,直至声音嘶哑。
  其实,在她拿着剪子伤害自己的时候,他就想说,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一切的过错都让他承担吧,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吧,权势,地位,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可他无法说出口。
  她是如此恨他,恨到根本不愿给他机会把话说出来。
  她是如此心狠,要他说不得,动不得,意识却完全清醒。她要他无能为力看着她死,她竟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报复他,让他痛苦,让他生不如死。
  火焰吞噬她的最后一刻,她笑得那样动人,却是说,“邑青,我们终于有个了结了。”
  要他失去所有,她做到了。
  议事厅叛乱,他赶来救她,那一刻,她就是他的所有啊!
  可她是如此恨他,恨到根本不愿给他机会把话说出口。
  皇宫里的动乱已经平息,华姝殿外围着一层又一层的禁军,整个皇宫都安静下来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已经沙哑,被屋宇坍塌的巨响遮盖。
  正是亥时一刻,通天的火光照亮黑夜,似乎整个皇宫都亮堂起来。
  一排排将士站在他周围,手中的兵器寒光闪闪,在这偌大的皇宫,所有人将他团团围住。
  将他的狼狈,他的悲伤,团团围住。
  那希冀着无忧的女子,终究为仇而死,悔恨如他,失去所有,失去她。
  沉沦的夜,他们注定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安平:终老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人在看呀,总感觉那可怜的点击量是有人不小心点到的……
  羯岭又来信了,大哥在信中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
  只要我能怀上龙裔,他便能助我儿夺得太子之位。
  只是,且不论如今羯岭国将不国,就算还是原来那样,他身为羯岭之君,从来都是说不上话的。
  两年了,芸姜亡国,两年了。
  他坐上羯岭之君的宝座,亦是两年了。
  从前朝静妃到如今的仪妃,两年之于我,恍若一梦。
  梦里我还是母后口中的平儿,羯岭八公主。白犀山下,约定的那个地方,还有人在等我,我们说好要一起过没有宫廷礼教的平凡生活。
  梦境总是变幻无常,前一刻我还憧憬着隐姓埋名后的自由,下一刻,父皇一剑而出,白犀山下,他的血染红了我最爱的鸢尾花。
  父皇说,嫁不嫁,由不得你。
  山脚垒起一座土坯,和他一起被埋葬的,还有我所不敢奢求的爱情。
  我不能反抗,我的命运,生来如此。
  就这样,我嫁做了邑青的妃子。
  邑青,他总爱我这么叫他。
  我以为我会恨他,没有任何理由,只因我做了他的妃子。可我不恨他,我也从未想过他会对我有感情,即使他那时候对我很好。
  他总是透过我眼,看到另一个人,然后说,你笑起来真好看,真像她。
  其实,我很少笑的。
  那是收到母后的来信,说她病好了,或是御花园的蝴蝶翩翩而舞,让我想起春来百花开时,那个人为我捕蝶的笨拙模样。
  我很少笑,邑青却喜欢我笑。
  父皇来信总叮咛我在芸姜要小心行事,尽快生得一男半女,巩固自己的地位。宇文雅玥还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他希望我取而代之。
  他以为我很得宠,不只是他,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甚至我也有了些错觉,越殷攻羯岭,他施兵相助,我以为我可以用自己来报答他。
  他却问,“你还爱我,对吗?”
  他语气温柔,眼中却带着股狠意,仿佛在威胁我只能给他满意的答案。那时我才开始觉得,原来他如此可怜。
  如此,爱而不得。
  我爱的那人死在父皇手中,葬在白犀山下;而他爱的那个人,我甚至不想去了解她。
  那时候,我已经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了,就连邑青将她从长林带回烨城的时候,我也只是想想,他得到他想要的了么。
  幽深的冷宫,是最适合我的地方。我无意争宠,也无法。
  邑青的妃子很多,那个叫莫忧的女人被带回来后,也有几个受冷落的妃子来找过我的麻烦。在她们看来,我也是享受过盛宠的,却还是被打入冷宫,那个新来的嚣张妃子,定也是我这样的下场。
  我的下场是什么样呢?我自己都不知道。
  而她的下场……
  那样嚣张的人,最后一刻,也为自己选择了最嚣张的结局。
  早先听闻宫女传言说她性情古怪,我身在冷宫,自是不在意的。
  可她却先找上了我。
  她一箭害死了我童年的两个玩伴,却企图用一颗珠子补偿我。
  看着她泰然自得的模样,我不知为何邑青会说我们像。
  我和她没见过几次面,却每一次都那样让人不自在。娇俏的神情在她脸上显得如此奇怪,她像老了十几岁,不似古灵精怪的女子,倒更像佯装和善的恶人,狡黠的笑容下时刻盘算着行凶作恶。
  唯一一次见她柔弱的样子,是她见到爵修的时候。
  大哥要我助他们密会,我不问缘由,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再见她时,我发现她比以前更瘦了,瘦到仿佛都能看到衣裳下嶙峋的骨头。爵修和大哥站在我身旁,无意的一眼,我看到他也被她枯瘦的模样惊住了,神色瞬间又归于平静。
  大哥拉开我,内室留给他们。
  他们低声商议着什么,大哥则在关心我还有没有把握让邑青回心转意,问邑青有无意愿助他登上羯岭皇位。
  我贪图享受的兄长们都不够聪明,就像大哥,既然指望邑青助他,为何又带这样一个人来见我呢。
  我安慰自己,或许他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商议的两人很快也起了冲突,我听到动静看向他们时,他已经将她推到了地上。
  她形若一堆瘦骨伏在地上,瘦削的肩膀承载着说不出的哀愁。而他怒目而视,似要上前撕了她。
  大哥好奇地嘀咕着,我收回目光,不想深究。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爵修会是我未来的夫婿,不知道芸姜和越殷将有发生大事,不知道大哥会像当初父皇把我送给邑青一样,再次把我送给爵修。
  大事发生那一晚,我在自己的寝宫里被外面的喧闹吵醒。刚起身下榻,大哥就带着一队戎装士兵来接我了。
  他说,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睡得着。
  我笑笑,没有说话。
  幸得他在,我没有受伤。
  宫中躁乱刚平息,一切结束了,他便迫不及待去见爵修,那样急切地去邀功,还拉上了我。
  他安慰我,“平儿不要怕,你虽是司邑青的妃子,但你也有功,殷爵修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走在他身后,望着他急忙赶去邀功的背影,想,这终究还是我的大哥啊!
  说那句话时,他像小时候我摔了跤安慰我时一样关切,那时候,他不知道爵修会有娶别人妃子的气度,所以他还没有动其他心思。
  那一夜有怎样的恶战我不得而知,赶到时,爵修正和一个我不甚熟悉的人一起刚刚清缴完听命于邑青的影卫。
  那人便是禁军首领,十风,他们一起围灭了邑青手下最后一批影卫。
  接着有人传信来报,说邑青被李弘誉李大人围困住了,等着他们前去商量如何处决。爵修急着要赶往,却被十风拦住,他们谈论的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就连大哥,也被勒令不得靠近。
  周围死伤无数,鼻息间全是血的气味。我抬头看见漫天繁星,心想,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可于我而言,晴天就只是晴天,一种天气而已,于千万百姓,或许是比晴天更好的未来。
  比星星更吸引人的火光在远处冲天而起,不远处的两人也停下说话,一齐看向起火的地方。火势一定很大,皇宫的半边天都被映红了。大哥对宫中地形不熟悉,疑惑地问我:“那里是……”
  我道:“华姝宫。”
  “华姝宫?!”大哥惊呼,声音很大,远处的两人也听到了。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冲向了起火的地方。
  爵修,他甚至是弃甲直奔华姝宫,十风跟在他后面,大哥带着我跟在他们后面。
  莫名地,我不觉得惊讶,不管是华姝宫大火,还是爵修过激的反应。
  华姝宫外,李大人和另一名将士死死拉住他,不知是火光映衬还是别的原因,他红了眼,不顾一切要往大火中冲去。
  两个人拉着他,却还是拦不住。李大人见拦不住了,朝他大吼道:“你进去也救不了她,她已经死了!”
  他像被撤去了全身的力气,膝下一软就直直跪了下来,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怒,不语。
  大哥一直等着邀功的机会,无奈等不到,正要上前,我拉住他,摇摇头。
  忽然,爵修仿佛积蓄了所有力量只为这一刻,他猛地起身夺下身边将士腰间的佩剑,剑出鞘的声音,接着寒光一闪,他挥剑劈向了一旁瘫倒在地的邑青。
  我看到十风和李大人都上前阻止,李大人先一步,拔剑挡开,双剑碰撞时震颤的声音让我头晕。待回神,李大人已经打落了他手中的剑。
  大火还在继续,屋宇崩坍的声音从不间断。
  李大人背对着冲天的火光,护在神色死寂的邑青身边,面对着眼前怒意更甚于大火的人,一字一顿道:“莫忧要他活着。”
  对世事淡漠如我,却还是被这句话惊了一下。
  他也一愕,转头望向熊熊大火,火光映衬下他的脸上有亮晶晶的东西滑落。
  我看见他哭了。
  脑中关于那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了那句话,之后发生的事我不甚清楚。
  我和大哥被请回我的寝宫,那个被爵修夺了剑的将士,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爵修手下得力干将尹兆良,他用不容商量的语气对我们道:“今日事毕,待明日再商羯岭之事。”
  后来,我只听说,大火将熄之际爵修还是没能忍住冲进了火场,李大人和尹大人见火势已去,性命无碍,所以并未阻止。
  他从地上横七竖八被烧得焦黑的屋梁下抱出了那个女人的尸体,裹着他的衣袍,让人看不见里面是怎样焦黑模糊的血肉。一股恶人的焦味弥漫着,在所有看着这一切的人面前,他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其中原委,我似乎感觉到什么,却又觉得与我何干。
  两年不长,却也不短,他更从未和我提起过此事。
  要说这两年间还能有让我稍感惊讶的事,莫过于十风的隐退。叛军的主力,蛰伏的野心家,他几乎到手了一切,就连芸姜皇位亦不过一步之遥,爵修也不过是靠着越殷随时大举进犯的军队才敢和他平坐相论。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隐退了。
  芸姜覆灭,羯岭称臣,最后十风也隐退了,我的确好奇,却不认为这些事值得我了解。倒是爵修在一次醉酒的时候主动和我说起,为何是他最后坐上了天下霸主的宝座。
  芸姜覆灭,是因为有邑青那样残暴狠戾的国君注定的结果;羯岭称臣,是因为我的父兄都太懦弱,只会供奉越来越多的宝物以求朝夕,甚至连我也不例外;而十风,十风对他说的是,他曾经有过邑青那样的野心,也证明了自己有能力能够实现野心,但人都是奇怪的,得到了,证明了,便无趣了。
  爵修混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他离我很近,很近,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似曾相识。
  他说:“或许他隐退还有别的原因,但这世道就是这样,总有事不明白,总有人看不清,所以不要困惑,更不要在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自言自语。
  我觉得好笑,甚至差点笑出了声,回应他道:“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他却痴痴地凝视着我,终于,我想起那似曾相识的眼神我在邑青眼中也看到过。
  “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像她,眼角弯弯的。”
  他从来没提起过那个女人的名字,总是用“她”来代替。
  我不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和越殷的关系,所以她将被送去越殷皇陵安葬时,我取下脖子上的珠子要他放入她的棺椁,他却将珠子放回我手中,“真正属于她的已经物归原主,这是我送给你的,她说过,这和你很配。”
  他握着我的手包住珠子,强行将它送给了我。大哥也就是从那时起动了歪心思,最后将我送给了他。
  还是醉酒的时候,他才喃喃念道着说出送我珠子的目的:“她想用龙涎珠保你一命,我就遂了她的心意,不只是你,整个羯岭我都可以让其多太平几年。如今我坐拥天下,满足她些个小小的心愿自是不在话下。”他打了个酒嗝顿了顿,捶着桌子低喝,“就当我可怜她,是我可怜她!”
  两年来,爵修醉酒的次数不多,可每次他都会来找我,同我说许多我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事。
  他来我寝宫的次数不多,却总是和我说许多话,我有时敷衍的回几句,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听他说。
  宫里人都摸不准我究竟是得宠还是失宠,只有我知道这根本就无所谓得宠或失宠,他没有把我当作他的妃子,甚至从没碰过我,他没喝醉时把我当作朋友,和我聊聊近来的些许事情,喝醉时把我当作倾听者,说话甚至显得有些口无遮拦,有些失态。
  我记得起自己的最后一次失态是在得知那个女人害死阿音和阿曲的时候,它们从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时就是我的玩伴,它们死了,我的过去再也没有可以缅怀的了。
  小时候父皇对我那样好,好得似乎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为我摘来;那时候哥哥们平日里就不学好,吃喝玩乐贪图享受,却都是宠我的,我哭了,大哥会背着我转圈,还会做鬼脸逗我开心。
  不知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这一切都变了,还是因为这一切都变了,所以我长大了。
  如今,我又开始慢慢变老。
  可这未尝不是好事。
  比起别的人,我总归不是最不幸的。
  我不习惯叫那个女人的名字,因为我不能将她和那美好的两个字联系起来。
  还有爵修,他的手掌就要抚摸到我的脸颊了,可他不敢碰我,他只能隔着掌心散发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在无形中抚过我的眼,我的鼻,我的唇。我想,或许他真正最靠近她的时候,是大火将熄之际,他抱着她的尸体走出华姝宫废墟的时候。
  而邑青,那一夜之后他变得怕火。天牢有过一次小小的失火,他嘴上带着铁器防止他咬舌,四肢被铁链栓在靠不到墙壁的牢房中央,火势蔓延到了他所在的牢房。狱卒最后灭了火,他却已经剜下了自己的眼睛。火焰跳动的地方,他是否看到了她死前的痛苦模样。
  现在想想,白犀山下我的他死时是什么模样呢。一剑贯心,他倒下直至最后眼中神采逝去,都一直看着我。
  午夜梦回,他的眼神总让我揪心的痛。年深岁久,再想起时我却渐渐平和了。
  重重宫闱,层层深院,我在这里,无喜,无忧。
  再无所求,只求这般,无爱,无恨。
  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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