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长歌·裂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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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阙长歌·裂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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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殷切,更觉疑惑,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况且就算知道了,那也应该即刻揭穿,而不是费心费力故意体现出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情愫”。
  难道……莫忧思索一番,恍然顿悟,他这样做显然就是想靠自己来激南杏啊!
  她不清楚南杏和司邑青甚至宇文谨冉是怎么“情深谊厚”起来的,她只知道,她和南杏来烨城快半年了,而这半年中,当她花了多数时间游荡在烨城集市坑蒙偷骗时,他们三人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她知道或不知道的事。
  莫忧在简陋的梳妆台前坐下,用玉梳轻缓地梳理起自己的长发,心中担忧地思忖着,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她是不是该去接一接南杏,说不定她是被司邑青缠上了。随即她又摇头,自己若是去了,今晚怕是背完整本书南杏都消不了气。
  这时候,隔壁没有响动,自己的房门倒被推开,莫忧放下心来,灿然笑着上前欲挽住南杏的胳膊。谁知南杏面色沉郁,避开她的亲近,径直走进她的房内。
  莫忧疑惑不已,惊愕地看着南杏一句话也不说地开始翻着柜子收拾东西,她走上前还想质问一下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竟然看见南杏急切而有条不紊收拾的,全是自己的衣物!
  先前积蓄的质问瞬间化为乌有,她止住南杏,却发现南杏的手冰凉得如没有生气般,她惊慌地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回答她的声音冰冷阴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离开烨城。”
  莫忧一惊,南杏漆黑的双瞳直直地看着她,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南杏又开始替她收拣起喜欢的首饰,她更急了,再次止住南杏的双手:“我不走!”
  “……”
  “你想要安定下来,对不对?你想安定下来,那我以后就再也不缠着你四处游玩便是!你想要富贵荣华,我不是也在帮你吗?我不会阻拦你,我会帮你!没关系的,就算你喜欢的是宇文谨冉,就算他是皇子,我也不介意的!我可以忘掉过去,忘掉我的姓氏,我真的不介意!不要让我走!我不走!”
  “不走?!”南杏沉静许久,终于如被激怒了一般喝道。她将手中的首饰一并往莫忧身上狠狠掷去:“你还想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害死我吗?!”
  莫忧猛地愣住了,她千猜万想也没有想到南杏会这样说,似乎还带着积蓄许久的愤恨。莫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她从未见过南杏像现在这般生气。
  南杏不再说话,转身又开始将梳妆台上仅剩的几样首饰装进小木匣子。
  莫忧心中如遭重击,顿时怒上心头,上前抓住她的肩头带着恨意奋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南杏重重地摔在地上,却像不觉得疼一样,悠然抬头看着她,没有了刚才的怒意,冷静得让莫忧更生气。
  “你早就打算好了,对不对?!在逸州时你就打算不要我了,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扔在陆笙家,若不是我赖着你,你早就如愿独自一人来烨城了!”莫忧失控地朝她怒吼:“然后你又找借口离开逸州,要不是在这听人说起,我都还不知道逸州知州根本就膝下无子!而你,甚至都不愿像以前一样告诉别人我们是姐妹!”
  相较于莫忧的激动,此时的南杏冷静得出奇,幽黯的眸子里深得看不见底,更看不出情绪。她吐字如常,缓缓道:“不止如此,其实,我早就受够了你的无理取闹。我不是罪臣之女!你救过我一命,可是我早就还给你了!在烨城,这天下最繁华的皇城,我本可以凭自己的容貌,凭自己的才学轻而易举得到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整日提心吊胆,就担心着哪一天你的身份被人发现!”
  莫忧极力忍住眼泪不让它们掉下,却还是不行。眼前氤氲的雾气一下变得澄澈,泪水冲淡雾气,滑过面颊,滑至下颌,然后无声滴落。
  南杏转头不再看她,平静地继续说道:“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替你备齐了,不管你去哪里,只要离开烨城。我会告诉谨冉,你到各地游玩去了。”
  “谨冉……宇文谨冉。是啊,你在他身边,自然是不能再和我这个罪臣之女有牵扯了……南杏……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莫忧泪眼朦胧却直想笑,可喉咙似被哽住,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莫忧忽地觉得脚下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呜呜地哭咽起来。南杏起身,不带一丝表情地继续替她收拾东西,收拾好了以后掩门离开,不再说一句话,亦不再看她一眼。
  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更空了,只剩莫忧一个人伏在地上哭泣。
  泪眼朦胧中,莫忧仿佛看见初见老爷时他关切的神情,他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楚朝文不知她身世时对她友善的笑意,他说,莫忧,这个名字真好听。楚钰伶羞怯地看着她,声音糯糯地唤她莫忧姐姐。
  那时的她从青徐一路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烨城,以为终于找到了爹,终于不用再受人欺负,不用再眼巴巴地看着从酒馆茶楼里走出的吃饱喝足的人,更不用到后巷和野狗抢倒掉的馊食。
  她的确不用挨饿受冻了,可更让她预料不及的也接踵而至。
  所有的关切和友善最后都幻化成烟,消失无踪,只给她留下无尽的冷漠和鄙夷。
  她偷穿楚钰伶的衣裳被发现,夫人命令她脱下后,楚钰伶却嫌衣服被弄脏,当即便把那件衣裳剪碎。而后夫人罚她在雨夜跪了一宿,老爷见了,只向她投去淡淡的一眼,视她如蝼蚁般。楚朝文撑伞从她面前走过,还小心地给楚钰伶遮雨。
  那时候,爹,娘,兄,妹,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南杏。
  而如今,南杏终于厌烦她了,不要她了。在锦衣玉食面前,在尊贵显赫面前,南杏毅然选择赶她走。先前面对司邑青时对自己的维护历历在目,可那只是因为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世,影响攀附权贵。
  莫忧无力地苦笑不已,她舍弃身世为代价也唤不回南杏,荣华富贵,真的有那么好吗?
  终究是她太天真,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得太简单。
  莫忧抽噎着抹干眼泪,看着南杏替她打点仔细的包袱,觉得一切都来的是那么突然,
  她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南杏急切地结识达官贵人时她早就察觉,可她不想阻止南杏对荣华富贵的渴求,毕竟,南杏不比她,南杏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才思敏捷,配得起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和她一起担惊受怕,还要忍受她顽劣的脾性,时时迁就她。
  一排排漆红柱极快地在她两旁向后退去,脚步踏在青岩砖上哒哒作响,夫人的手心微凉,拉着她奔于幽暗曲折的回廊。夫人跑得极快,她被半拖半扯拉着跟在身后。耳旁风声呼呼,割得她的脸几乎快要裂开,周围的空气像是被抽离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莫忧很害怕,害怕极了,却不想松开夫人的手。那掌心沁出丝丝冷汗,包裹着她的,却全是暖意。
  忽然,一柄钢刀贯穿过夫人的身子,她软软的瘫倒在地,裙摆在地上铺开,显得包裹着的身躯是那样残破不堪。这时夫人抬头,浸血的双眼留着血泪,瞪眼看着她,骨节泛白的手缓缓伸向她。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天地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莫忧清晰地看到夫人嘴角欣慰的笑意,苍白的唇瓣龛合,如魔咒般的声音幽幽飘来。
  逃,伶儿,快逃……
  伶儿,伶儿……
  那她是谁……
  南杏拉着她疯了一般没命地跑,拉扯得她整条手臂像要脱离身体。天地仍是如墨一般黑暗,寻不到出路。南杏转头,风吹得她的乌发飘飞,遮住了大半阴冷的面容。
  风声静止了。她轻声反复道,我还给你了,都还给你了……
  不!你还不了!
  莫忧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床头的《皓月集》因为她忽然起身也被啪一声打翻在地。她呆滞地看着地上的书,陷入一片恍惚……
  忽然,她如被提点一般,猛地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这一夜,她再难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10·要挟(上)

  第二日莫忧起得极早,尽管她一宿未睡,却看不出丝毫倦意,只有略显红肿的双眼和散乱的发髻令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些许癫痴的味道。
  南杏也起得早,等在她房门外,素裙曳地,盈盈而立,不施粉黛的清冷绝艳看不出和平日有何不同,只有面色似乎因为少了胭脂的润泽,显得略微苍白。
  她在莫忧房外等着她打点好一切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送上了离开烨城的马车。南杏目光游离,话也不多,一心指唤着车夫搬弄着莫忧本就不多的东西,又在她随身的包袱里放了足够的盘缠,却始终不看她一眼。
  她们之间,再没有一句言语,即使是道别。
  车夫扬鞭启程,听着车轴辘辘的声响,莫忧抬手撩起帘子一角,默然看着车外的南杏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们相望不语,二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
  一人离开,一人相送,却没有丝毫惜别之情,更别提伤心之意。
  直至再也看不见南杏的身影,莫忧才收回目光,却又入神地看着烨城气派的楼宇屋阁,熙攘的街市,耳畔回响起几个月前刚回烨城时自己的喋喋不休。
  “南杏!快看快看!烨城都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繁盛的样子。”
  “南杏!不知道这里的糖葫芦和以前比怎么样,你去给我买一串吧。”
  “南杏!你去给我买吧,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去买糖葫芦呢?你去嘛,快去,快去。”
  “南杏!别住这家客栈,我不喜欢。”
  “南杏!……”
  …………
  她这才惊觉,嘴角不由得泛起苦涩,原来,自己竟是如此任性。
  在她思绪仍徘徊在过去时,马车不知不觉中已经行出了烨城城门,继而一路向西。
  人迹开始减少,又行了一会儿,便已经到了郊外。
  “吁。”锦帘外,车夫收住缰绳停下马车,又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其他人,才从马车上下来,谄笑着掀开帘子,“莫忧小姐,奴才就送您到这儿了。”。
  莫忧随意的嗯了一声,欲从马车上下来。
  车夫见状,急忙上前,“奴才来扶着您。”
  “不用。”莫忧不悦地谴退车夫,那副讨好的嘴脸让莫忧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她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险些被路上的石子崴了脚,她惊呼,却被一双有力的臂扶住,撞入一个人的怀抱。
  莫忧虽未抬头看一眼,可她知道,来人就是那个间接害得南杏要赶她离开的司邑青。
  脑中飞快将这个念头过了一遍后,她如脱兔般跳开离司邑青一丈远,浑身的戒备之意凌然勃发。似对方稍有作为,她就会以命相搏。
  司邑青并不在乎她如炸毛猫儿一般的模样,拿出一个袋子递给车夫,见车夫谄媚地接下后把里面的金锭拿出来咬了咬,语气沉静地问:“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车夫身形本就矮小,这会儿更是点头哈腰,还不住谄笑着道:“知道,知道!奴才即刻离开烨城,日后定会不时向南小姐传去书信,就说我正伺候着莫忧小姐在各地游玩。”
  司邑青点点头,莫忧忘了对司邑青的戒备,转而略带惊讶地盯着那车夫。不过是个驭马的粗人,竟这样聪明,还会写书信,不愧是南杏挑出来后又被司邑青收买的人。
  她撇着嘴插话道:“而且,我一开始成天闷闷不乐,但没过多久,就想开了,于是一门心思地只顾玩乐。”
  精明的车夫只用片刻就明白过来莫忧的用意,连连点头:“是,是。莫忧小姐很喜欢游玩,简直玩得忘乎所以。”
  司邑青凝神看着莫忧认真的模样,笑而不语,随后挥手谴走了车夫。
  待南杏精挑细选的马车远远的消失在城郊山路的折弯处,莫忧才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又有新的担忧令她困扰,“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就被你给收买了?”
  司邑青淡然的语调夹杂着些许炫耀:“你可知,越是聪明的人,就越容易被收买。”
  莫忧没好气地鄙视:“说得多了不起似的,不就是财大气粗嘛。”
  莫忧粗鄙而形象的说法并未让他羞恼,他温雅如常,不置可否。
  在另一辆锦丽而不失质朴的马车前,司邑青向莫忧伸手,眼神中尽是邀请之意。莫忧冷哼一声,转头不理他,提着裙角一跃,便轻松地跳上了他的马车。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没再说什么,也跟着上了马车。
  由城郊回城的路上,莫忧不再掀帘看车外的景象,因为现在的她应该是已经离开了的,不能再被认识的人看见。她心中些微紧张,见司邑青倒是自在得很,不时看看窗外,再看看她,笑得温情脉脉,若不是自己多少对此人有些了解,昨夜又将好多事情说开,说不定还真会以为他倾心于自己。
  莫忧忽然想起宇文谨冉的妹妹,天嘉节那晚见过一面的宇文雅玥,猜想她应该就是这样被司邑青给糊弄到的,不禁为她感到可惜。毕竟除却她姓宇文外,莫忧还是很喜欢她的。
  当莫忧又一次和司邑青目光相遇,感受到温柔一笑后,她越发浑身不自在,只好转过头心里默念,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此时她倒宁愿司邑青如昨晚一样,眼里尽是毫无遮掩的精明诡谲,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不是现在这样,摆明了想勾引她!
  都快赶上风尘女子了,莫忧鄙夷地想,但终究不敢说出口,好歹人家是王爷,自己的小命儿还被他攥着。
  想来她莫忧也是有定力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风尘……怎么可能被王爷勾引?!
  可是,她也深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所以,就算是心中将司邑青剐了个千万遍,并且不时对他不予理睬,但她一直认为,必要的娇羞还是不能少的。
  于是,莫忧将头深深埋下,声色娇嗔:“别再看啦!”
  果然这招有用,只见司邑青满意的勾起嘴角,继而轻笑着转开头,果真不再看她。
  莫忧暗暗呼出一口气,为自己没有露馅儿而窃喜。可心中紧接着又泛起一丝无奈,这样逼真的演技可不能常用,自己会恶心死的。
  论演技,其实南杏绝不输她。
  自楚家被宇文琨下令一夜铲除后,她和南杏在外流荡了整整七年,在这七年中,她从南杏那里学了好多。虽然南杏曾对她说:莫忧,你同我不一样。
  那么,南杏,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昨夜,她已经摆脱了几年的梦魇又一次找上她,那个梦境就如青面獠牙的魔鬼,曾经纠缠得她不敢入眠,如今却想不到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她睡不着,也不敢睡。因为那个梦境中还有一口井中,井中还有一个她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人。
  莫忧从床上惊起,抹一把冷汗,发现身上淋淋的汗水竟湿了衣衫、被褥。
  床头的《皓月集》被她带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她坐在床边良久,目光落在书上,不知该不该去捡起它。
  也就是那本《皓月集》,将她从被抛弃的悲伤中拉回理智的边缘。
  她回想起来,南杏总是拿些风雅得让她闻风丧胆的诗赋词集给她,她回想起,南杏说女子就应该有这样的清风朗月、绝尘超脱的淡然,而不是像她这样心浮气躁,没个定性。她还回想起来,她曾被那些儒雅得掉渣的词话逼得险些疯掉,以至于后来,还特地去南杏房里泄愤地折腾了一番。
  她愤慨地将南杏房里的书统统翻出来扔在地上,自己脱了鞋子狠狠地踩,越踩越解气。折腾完了,又四处找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泄愤。然后,她就看见了被一众儒文雅词压在最底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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