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辛燕扬起了头,小声问道,“沈云深是谁呀?”
“是我们几个幼时的好友,也是刚刚那位老人的孙子,”云怀远斜睨了辛燕一眼,“这些你刚才没有听到吗?”
偷听被揭穿,辛燕狠跺了一脚便扭头不理他,云怀远笑着把她的头掰了过来,道:“怎么?有胆子听,没胆子承认?”
“我说了只是刚好……”
“嗯,是,刚好想爷了,然后就顺带听到了,诶诶,好好好,爷不提了,别闹小脾气,在别人面前像什么话。”辛燕皱起鼻子对云怀远扮了个鬼脸,却刚好落在辛绔眼里,辛绔在一旁啧啧感叹道:“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
“二姐!”
辛燕极羞恼的一声,辛绔笑道:“好好好,还没嫁还没嫁,只是私定终身了啊。”
这一声“啊”得抑扬顿挫意味深长,辛燕羞红了脸,往云怀远怀里钻,云怀远看似警告实则是激赏地看了辛绔一眼,辛绔也回了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好了,既然人找到了,那就散了吧。”辛绔拍了拍手,辛燕却皱起了眉,拉了拉辛绔的衣袖,道:“二姐……我还不想回去……”
“你不想回去?”辛绔的眉挑了起来,“那你想去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辛燕垂下头,嗫嚅道,“反正就是不想回去。”
辛绔知道她还在因为之前的事情所扰,便不想勉强她,正想说那就住到梦桐苑去,却听云怀远在一旁说道:“那也行,和我一起回去吧。”
“啊哈?”
辛绔瞪大了眼,问云怀远:“你说什么?”
云怀远一脸爷说的有错吗的表情,复述了一遍:“我让辛燕跟我回定国侯府。”
“不行!”辛绔矢口否决道,云二爷的表情很是变幻莫测:“为何?”
自己的妹妹就这么被送入狼窝,当然不行!辛绔骨子里护犊子的天性被激发,一把扯过辛燕护在自己身后,正气凛然地看向云怀远:“小五还是个黄花闺女,就这么被你带了回去,那她以后的名声还怎么办?”
“要怎么办?反正爷马上就要娶她了。”
“这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是小五的姐姐!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爷是她未来的夫君,爷带她回去有错吗?”
“她还没有嫁给你你就不能够带她回去!”
“为什么,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
云怀远坚持要带辛燕回去的态度,让辛绔更加坚定了云怀远带自家小五回去是想要把她给吃干抹净的这个想法,她转头看向辛燕,决定相信自己的妹妹,采取民主的方式让她自己选择。她十分殷切地注视着辛燕,问道:“小五,你随谁走?”
辛燕看了看辛绔,又看了看云怀远,正想开口,只听云怀远说道:“辛燕,跟我走吧。”
这简直就是在犯规!
面对云怀远的无耻举动,辛绔在内心咆哮,断然瞪了云怀远一眼:“不许说话,让小五自己选!”
一边是骨血嫡亲的二姐,一边是难以抗拒的致命诱惑。
辛燕颤颤地抬起了手:“我选……”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姐:有种我才是主角的错觉。
纨绔:没错没错呢~枝枝你就是我绳命的主角~你是天意你是达达的马蹄~
二姐(扶额:你走。
☆、不知道叫什么
真是个紧张的时刻,辛绔看着辛燕那只缓缓抬起的手臂,屏住呼吸等待着辛燕的选择,云怀远虽然面上端着八方不动的神情,一颗心也被吊了起来,此刻是极静的,就连蹲在墙角暗自垂泪的楚徵也把目光投向了辛燕的那只手臂,看着那只手臂缓缓地,缓缓地移向——
辛绔。
云二爷的身体顿时就僵住了,辛绔眉开眼笑地上前去捧起辛燕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把她的脸揉啊揉:“我就知道小五最乖了最听话最懂事了,乖乖乖,二姐给你买糖吃。”
楚徵噗地笑了出来,幸灾乐祸地凑到了云怀远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哎唷阿远,我怎么听到了一个声音啊?”
云怀远显然不太想搭理他,厚脸皮的楚纨绔却丝毫不理会云怀远无声的拒绝,他啧啧说道:“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哎呀,是什么呢?”
在作死这项伟大的事业上,楚纨绔永远都是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勇往直前见到黄河都会游过去泪不轻弹的。
云怀远似笑非笑地看了楚徵一眼,淡淡地说道:“那天醉花楼的莺莺问爷,你怎么……”
话才说一半,云怀远的嘴就被楚徵给捂住,火急火燎地在他耳边道:“好好好,你赢了,你厉害……”
正说着,楚徵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眼光顶在他身上,抬头一看,正是辛绔,辛绔收回了目光,牵起辛燕的手说道:“小五,我们走。”
楚纨绔的脸一下就垮了,放开云怀远就追了上去:“枝枝,你听我解释!”
辛绔呵呵笑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奴与小妹先走了,二位公子慢慢玩。”
“枝枝!”
楚徵转过身一拳打在云怀远胸口,控诉道:“都是你!”
辛绔本来走得飞快的脚步停了下来,与辛燕转过身目光奇异地看着状似撒娇的楚纨绔与纹丝不动的云世子。
呃,画面太美。
辛燕看向云怀远,他一如既往地沉静,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上面落了桃花瓣来,是天命的风流,便立在中宵风月间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她想起他之前在耳畔的话,像是入口即化的甜食,她弯起眼来,对云怀远脆生生说道:“世子爷,再见。”
她看见他微微颔首,嘴角又牵起那熟悉的笑意后,才转身与辛绔离去。
*
云怀远拨了一部分人手护送辛绔与辛燕到了梦桐苑,梦桐苑守门的小厮睡眼朦胧地起来开门时被吓了一大跳,念叨着:“秦枝姑奶奶,您怎么这会儿就来了?已经四更天了?可别吓小的,小的才在梦中遇着仙女呢?”
辛绔笑骂道:“可醒醒神,没有仙女,只有姑娘我。”
“嘿,您可不就是仙女吗?”小厮揉着眼睛把辛绔迎了进去,又见到躲在辛绔身后的辛燕,眼睛都直了:“乖乖,这儿还有另外个仙女呢!”
辛燕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辛绔抬起手便往那个小厮脑门上敲去:“瞎看什么呢,回去做你的春秋大梦。”
小厮捂着额头,连声叫道:“秦枝姑奶奶,您下手也忒狠了。”
辛绔只给他留下了个背影,拉着辛燕便往里走去,将她安顿好了,临走前拍拍她的头道:“明日便随我回家去,知道了吗?”
辛燕扒拉着被子,有些不情愿地看着辛绔,辛绔笑道:“无论阿爹阿娘做了什么,该面对的都是要面对的,现在不是还有云世子吗?你怕什么?不想嫁了?”
辛燕忙哎了一声:“想……”
“那不就是了,好好睡下吧,明日二姐来叫你。”看到辛燕点头后,辛绔才放心离去。
这一日也是折腾得太过了,辛燕周身都觉着疲乏得很,辛绔走后没多久她便入了梦中,直至次日天光大亮时她才醒转。
她起先是在被褥中扭了扭身子,梦桐苑中的被褥是在是太过软和,比家里的炕头要好上许多倍,睡得她整个人都酥软极了。然后她眼皮动了动,一个人影的轮廓落在她眼中,她以为是辛绔,便又闭上了眼睛,带着睡意呢喃道:“二姐,什么时辰了啊?”
“辰时快过了,”那声音很是低哑,“要起来了吗?”
“辰时都快过了呀。”辛燕在枕头上蹭了蹭,像只猫儿一般,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二姐的声音该是十分清越的,怎么变成了……
她猛地睁开眼,女子英气的眉目印入她朦胧的睡眼中,赫然是那日集市上女扮男装的人,辛燕被惊得往后退去,那女子展眉笑道:“好久不见啊,小美人儿。”
在辛燕受到惊吓的同时,辛绔正坐在场子中看戏台上的戏子们演曲儿,晋嘉与她坐在同一桌的对面,茶碗中盛着碧螺春,晋嘉看着戏子的水袖抛起,对辛绔道:“你家小五呢?”
“在睡呢。”辛绔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手中抓了把瓜子儿在磕:“昨天她累着了,今日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你这姐姐倒是当得贴心,什么都为她着想。”
“那是,”辛绔瞥了晋嘉一眼,上下打量他,“怎么?羡慕了?要不要我也当你姐姐,让你体验下这种被关怀的感觉啊?”
“免了免了,”晋嘉赶忙摆手,“你的关怀我受不起,等下阿徵将我生吞了都不带吐骨头的。”
这句话很容易惹人遐思啊,辛绔的目光在晋嘉身上流连,显然又脑补出了另一段风流缠绵的故事,晋嘉被她看得发毛,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上半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辛绔收回目光来,继续嗑瓜子,边嗑边问:“晋嘉,云怀远这人怎么样?”
“阿远?还不错啊。”
辛绔翻了个白眼:“我若是就为了你这句还不错,那问你做什么?随意从街上拦个人来问,都会说定国侯世子是个青年才俊人中龙凤,谁要是嫁给他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就不能说说重点?”
“你想知道什么重点?”晋嘉卖起关子来,辛绔一把瓜子便向他丢去:“说不说?”
“哎哎哎,秦枝你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太好,爱动手动脚地,哪里像个姑娘。”晋嘉忙抬起衣袖来挡住了脸,瓜子噼噼啪啪地打在了柔软的衣袖上,落在了木桌,辛绔的另一把瓜子又举了起来,带着高深的笑意:“姑奶奶从不打男人,今天为你破了这个例,嘉嘉,你觉得好不好?”
“不好不好!”晋嘉第一时间把凳子往后拖,珍爱生命,远离辛绔,辛绔笑眯眯地放下了手,又捏起了一颗瓜子放在唇齿间,对晋嘉扬扬下颌:“说吧。”
“你啊,”晋嘉摇头又叹气,把凳子挪了回来,捧起茶喝了一口,讲道,“你也知道,人若处于高位了,那么动心这件事就变得很难,尤其是处于阿远的那个位置,则更是难上加难,在辛燕之前,他并未能遇到这样让他动心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辛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定国侯与定国侯夫人呢?”
“云世伯与温姨都是好相处的人,唔,我最近听说云世伯在侯府内种白菜,辛燕若是嫁进去了,指不定还能与云世伯交流交流这方面的经验。”
被瓜子给呛到,辛绔猛地咳了起来,好容易缓过气,不可思议地看向晋嘉:“定国侯……种……白菜?”
晋嘉用一种这很奇怪吗的眼神看着辛绔:“云家的担子云世伯早就撂给了阿远,这你不知道吗?”
辛绔摇头,晋嘉有些感叹地说道:“云世伯和温姨其实一直都想要阿远娶个贤内助来着,我瞧着辛燕也十分聪明,虽然现在是白纸一张,跟着阿远的话指不定也能帮上忙。当然了,不会也没关系,我觉得阿远一个人就够了,而且还有……”
说着说着晋嘉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辛绔正等着他的下文,却久久没有听到,奇怪地转过头来看向他:“继续说啊?”
却见晋嘉脸色惨白,像是想起了极为悲痛的一件事情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辛绔把手中的瓜子一扔,绕桌过去替晋嘉抚背,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晋嘉才平息,脸色却依然十分难看,他摇摇头,道:“没,没事……”
辛绔缓了口气:“那就好。”
然后又皱眉,说道:“我总觉得对于云怀远我似乎忘了什么事情一样,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呢?”
晋嘉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巴,却没有说话。
辛绔依旧在冥思苦想着到底是忘了什么事情,突然一个小厮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对晋嘉说道:“不好了晋老板!楚姑娘闯进来了!”
晋嘉身体猛地一僵,辛绔疑惑地问:“楚姑娘是谁?”
与此同时,辛燕正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颗心疼得揪了起来,她秀气好看的眉毛也拧做了一团,如层层叠叠的远山。
眼眶泛红,被毯遭她紧紧揉在掌心,花团锦绣都皱在一起,她觉得天地都要塌陷了。
那女子方才带着笑,对她说:“幸会,我是定国侯世子妃,楚蒙。”
作者有话要说:
☆、安阳公主定理
然而此时,不知大难临头的云二爷正敲开了云州驿馆的门,驿馆外护卫成列,将他挡在了门外,他对着里面出来的仆从说道:“定国侯世子求见安阳公主。”
仆从有些怀疑地看了眼他:“你说你是定国侯世子便是定国侯世子?有什么能够证实你身份的吗?”
云怀远定定地看着那个仆从良久,看得仆从从心底产生退缩的情绪,他才笑道:“自然。”
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印鉴,递给仆从:“请公主过目。”
仆从抹了一把汗后接过了那枚印鉴,对云怀远说道:“请稍等。”然后便进去了,云怀远在屋外等了片刻后,那仆从匆忙地小跑出来,在他面前请安道:“世子爷,里面请。”
看着仆从截然不同的态度,云怀远只笑了声,摇着扇子便进了驿馆。仆从领着他停在一间厢房前,恭恭敬敬地对里面说道:“殿下,世子爷来了。”
“进来吧。”
女子骄矜的声音传来,能够想象她自幼养尊处优所形成的骄傲,云怀远轻笑了一声,跨入厢房中,房间摆设也并非很是华丽,却在细节处透着富贵,譬如那沉香木的桌,再譬如那祭红釉玉壶春瓶,一道帘子垂下,安阳端端坐在帘子后面,整个人都是十分的贵气,云怀远先行了礼:“参见安阳公主。”
“世子爷免礼。”安阳开口道,并给云怀远指了座,又让仆从上茶来,云怀远捧着茶笑道:“公主这里的茶当真是妙。”
“云世子来寻本宫,不该只是为了找本宫讨口茶喝吧?”安阳在帘后的神情看不清晰,但语调却是似笑非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世子当个爽快人,本宫等下还要出去。”
这公主倒是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安阳公主是当今小皇帝的长姐,在京城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宠满满当当地储了整个公主府,却还在各地大张旗鼓地搜罗美男。这回说来云州散心,实际也是想着捉些美男回京城当男宠的。
云怀远放下茶盏,嘴角挑笑:“公主是要出门见一个秀才?”
安阳的眉微微上挑:“世子怎么知道?”
“如此看来便是了,”泥金扇在云怀远的手心一打,啪地一声惊动了从窗缝透入的阳光,“那么公主可知此人已有家室?”
安阳的回答倒是让云怀远有些意外,她道:“本宫知道,可这又有什么?”
介于安阳在京城的名声,云怀远有片刻的沉默,他知道这个公主离经叛道,却没有想到她离经叛道到了放荡形骸的地步,完全不顾世俗常伦,他思忖了片刻后,道:“那这么说,公主是会将那个秀才带回京城了?”
“看情况吧,他生了副好相貌,在嘴皮上也很是讨本宫欢心,不过嘛,世子也该知道,讨一时之欢心不难,讨长久的才是正经。说实在的,本宫也有些倦了常换枕边人,这番来云州散心,本也是想着寻个长久的人陪着本宫。”安阳笑着说道。
云怀远嘴角抽了抽,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请公主务必将他带回京城,倘若非长久之人,那么此人也能供公主尝得一晌之欢。”
“嗯?怎么?世子很在意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