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听了这话,不禁柳眉倒竖,斥道:“杜氏,你耍本宫?!”
杜恒霜微笑着道:“太子妃殿下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顶着穆侯府三小姐的名头,我和侯爷自然不敢纳她进府。一来她身份贵重,二来我们也不敢逼良为贱。可是如果穆侯府能将穆三小姐除族,同时让她成为贱籍,我们就可以纳她进府了。”
做妾的一般都是贱籍女子,不过也有良籍女子做妾,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各府里地位尊崇,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穆夜来一听,立刻反对道:“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
杜恒霜偏头笑道:“怎么穆三小姐不同意吗?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能进我们萧家做妾,无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吗?”
穆夜来语窒。她刚才是说过不计任何代价。可是这个代价,不等于她放弃自己的娘家。她是重生之人,不是真正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比那些小姑娘,知道更多关于娘家的重要性。
上一世,她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她跟娘家的关系渐行渐远,在最后关键时刻,在需要娘家帮助的时候,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她知道,就算放弃别的东西,她再也不能放弃娘家。
只有厉害的娘家,才能让她在萧家后院立足。
如果没有了娘家,她在萧家后院根本就活不下去。——那位杜氏夫人,有多少折腾小妾的手段,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太子妃蹙起眉头,看向穆夜来道:“你怎地又不同意了?你可知道,柱国侯夫人可是不容易松口的人。你可以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穆夜来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跟穆侯府脱离关系,当然也更加不同意脱良入贱。
杜恒霜心里满意,笑着对太子妃一摊手道:“太子妃殿下,您可看见了,不是我不给她机会,而是她自己舍不得穆侯府的名声,宁愿不入我们柱国侯府。”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也难以再施展下去。
毕竟现在是穆夜来不同意。她总不能逼着穆夜来去给萧士及做妾。——虽然她想逼,可是她也知道,这是逼良为贱,如果穆侯府追究起来,她就跟太子招了祸了。
在这件事上,除了顺水推舟以外,她能做的其实不多。
想到此,太子妃颔首道:“穆三小姐不肯从穆侯府除族,也是人之常情,柱国侯夫人就无谓咄咄逼人,一定要逼良为贱了。”
杜恒霜见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还不忘踩她两脚,再给她泼一盆脏水,只好掩袖笑道:“太子妃真会说笑。臣妇什么时候逼良为贱来着?若不是太子妃说,穆三小姐一定要给我们侯爷做妾,我也不敢说这话。穆三小姐如果不除族,肯定是不能做妾的。而除族之人,无家族可依托,不入贱籍也说不过去。”
其实除族之人未必要入贱籍。
只是杜恒霜知道,一旦开了这个纳妾的头,后面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所以不妨把做妾的标准订的高一些,等那些想做妾的女子能接受这些条件再说。
穆夜来咬了咬唇,从地上站起来,对太子妃福了一福道:“多谢太子妃殿下援手。是夜来没福,这就告辞了。”
太子妃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叹息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们有缘无份,也是该着的。”
目送着穆夜来远去,杜恒霜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就笑道:“既然进宫了,就去用膳吧,也是本宫和太子的一番心意。”
杜恒霜忙道不敢,又说家里忙着年事走不可,请太子妃见谅云云。
太子妃无法,只好放她们离去。
杜恒霜和龙香叶带着丫鬟婆子走了之后,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才偷偷过来,对太子妃道:“殿下,奴婢刚才从那柱国侯夫人的侍女知节那里得知了一个柱国侯和他夫人的一个隐秘的消息”
第250章 知情
太子妃并不意外。从前一世的经历,她知道这个知节,是一号人物。知节本来是杜恒霜的陪嫁丫鬟,是预备做通房的。结果杜恒霜嫁过来之后,专宠了十年。这个知节,居然一直等了十年,才和穆夜来一起被萧士及纳为妾室。和穆夜来相比,知节厉害得多。给杜恒霜下袢子,知节做得最多,最后杜恒霜被侯爷厌弃,大概都是从这里来
所以知道杜恒霜带着知节进了宫,太子妃就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宫女去套话。
果不其然,这个知节真是不负众望,给她一个好彩头。
“她说什么?”太子妃捂着白铜手炉,慢悠悠地拿一根签子拨着手炉的灰。
那宫女凑在太子妃耳边,脸带笑意,轻声道:“原来那杜氏夫人,自从从那陈月娇的庄子上逃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没好,据说有隐疾,一直不能跟侯爷行房。这半年多了,侯爷在她房里不过点个卯而已
说着,又带着不屑道:“知节说,这杜氏夫人醋性极大。家里的丫鬟,柱国侯但凡多看上一眼,她有本事当着侯爷的面打个稀烂。柱国侯在外面英明神武,在家里却极是惧内,只得一直依着他夫人,房里连个妾室都不敢有。再说这知节,据说本来是杜氏夫人出嫁的时候,她娘家给预备的通房丫鬟,但是这么些年,侯爷居然碰都没有碰她们。这杜氏夫人就算现在不能行房,宁愿让侯爷在她房里旱着,也不许侯爷碰一碰她们这些通房。”
太子妃的手重重一顿,将那签子折在手炉里,连手都差一点烫着了。
太子妃心烦意乱,将那手炉扔在一旁,道:“怎会如此?”
杜恒霜居然连行房都不行了,萧士及凭什么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她有哪一点比得过自己?她凭什么能得萧士及这样宠爱?!
太子妃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几圈,平息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才缓缓问道:“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宫女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奴婢认为,这话是编不出来的。”那就说是真的。
太子妃在屋子正中停下脚步,突然心里浮上一个主意,似笑非笑地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却要为柱国侯分忧了。”说着,对外面吩咐道:“太子爷在哪里?本宫要见他。”
外面的内侍应了一声,忙去传话。
太子风风火火赶了进来,问道:“真真,出了什么事?”又问她:“听说你把柱国侯老夫人和夫人都请来了,可是她们有事?”
太子妃笑着拉着太子坐下,自己伸了手,轻轻重重地给太子按摩,道:“我的爷,您还不知道呢,不是她们有事儿,而是柱国侯有事。”说着,俯下身,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太子吓了一跳,“怎会如此?那杜氏有何隐疾?要不要给她寻个能干的御医?”
太子妃听了醋意大发,怒道:“你为何如此关心那杜氏,她有病,关你什么事?”心里又急又气,又觉得凄苦,几串泪珠滴溜溜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太子见了,心生怜惜,忙道:“孤不是关心杜氏,孤关心的是柱国侯。你想,杜氏不能行房,苦的还不是柱国侯?他是孤看中的国之栋梁,怎能过得如此憋屈?——还是不是男人?!”
太子妃听了,转嗔为喜,忙道:“太子爷真是吓死臣妾了。”说着,拭了拭泪,道:“我的爷,其实也不用这样为难。那杜氏不能行房,恐不是小症候,就算请了最厉害的御医给她诊治,恐怕也不是很快就能治好的病。在这之前,难道就让柱国侯一直旱着?”
太子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依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咱们给柱国侯赐几个美女,他就不用旱着了”太子妃笑盈盈地道,还冲太子眨了眨眼,“我的爷,您刚纳了程佛儿,自个儿乐着,就忘了您看中的国之栋梁了?”
太子面上一红,讪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孤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说着,又觉得无趣,道:“你若看那程佛儿不顺眼,孤今日就送她出宫。横竖已经让她脱了贱籍,也算对得起她,就给她点银子,让她出去择人另嫁吧。”
太子妃却担心太子前脚说将程佛儿放出去,后脚就追出去将程佛儿再花几个银子包占住,还不如留在东宫,在她眼皮子底下,晾对方也翻不起风浪,就故作大度地道:“我的爷,您这是何苦?她已经是爷的人了,出去再嫁别人,爷不嫌丢人,臣妾都嫌丢人。——就让她在宫里吧,给她个封号,若是能生下儿子,再封良娣如何?”
“你这样大方?”太子斜睇着太子妃半晌,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既然你不介意,孤更不介意了。那就这样吧。”说着,站起身道:“给柱国侯赐美人的事,要从长计议,你别乱插手。若是让孤知晓,后果你自负。”
太子妃忙道:“臣妾自然是不敢自专的。全凭太子做主。”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出去自己的寝宫去了。
这边杜恒霜和龙香叶回到柱国侯府,龙香叶紧张了半天,累得不行,自己回去歇着了。
杜恒霜就和欧养娘说话,问起先前的情形。
待听说龙香叶还知道点厉害,没有一味犯混,还是点点头,“还好,还知道萧家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
做人有所求,是最容易对付的。
最难对付的,是无所求的人。
欧养娘说完话,知数便悄悄上前,伏在杜恒霜耳边,耳语了几句。
杜恒霜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沉吟半晌,问道:“那宫女确实将知节叫出去说了半天话?”
知数点点头,“不仅说了半天话,知节进来的时候,两颊飞红,面有喜色。奴婢看着,实在是不对劲,就问了她几句,结果她说没什么,就是那宫女问了些侯爷和夫人日常起居的情形……”
“日常起居?”杜恒霜想了想,笑道:“这四个字,真是可圈可点。”说着,扬声道:“让知节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知数忙退了下去,欧养娘也跟着出去,就只有后进来的知节一个人跪在杜恒霜面前。
杜恒霜端端正正坐在暖炕上,手里捂着青瓷手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知节,问道:“你今日在东宫,可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
知节心里一动,但还是摇摇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宫里头的姑姑问话,奴婢不敢说白话。”
“哦?宫里头的姑姑问你什么了?”杜恒霜故意问道。
知节窒了窒,依然低着头,嗫嚅半晌,道:“就是问了夫人和侯爷的日常起居。”
“日常起居?——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杜恒霜淡淡地道,在知节开口说话之前,又道:“你把你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给我一个字不漏,再说一遍。如果你掉了一个字,我今儿就把你卖到教坊。”
知节浑身打了个寒战,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恒霜道:“夫人,奴婢是夫人的娘亲买来给夫人做通房的,夫人怎能将奴婢卖入教坊?这岂不是夫人对自己的娘亲不孝?”
杜恒霜挑高了眉,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知节,笑道:“哟,我倒是不知道这个理儿。我处置自己的丫鬟,也能牵扯到不孝?你真以为你是我娘给的,我就动不得你?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一个奴婢,惯的比祖宗还大,你倒是忘了尊卑上下了?那我就教教你。”
“说吧。赶紧一个字不漏,都给我说出来。不然,就不是将你卖到教坊了。”杜恒霜将手里的白铜手炉在炕桌上重重一磕,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知节眼神闪烁地看着杜恒霜,像是在衡量杜恒霜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
杜恒霜也盯着知节仔细地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相信,知节是留不得了…
“你还想跟我堵心眼子?”杜恒霜看见知节脸上挣扎的神情,忍不住莞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杜恒霜对着外面叫道:“来人!”
知数忙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知节的卖身契拿来,顺便给外院的管事传个话,叫他把常往家里走动的人牙子张卖婆叫来,就说,我这里要发卖一个丫鬟。”
知节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说卖就卖,一点情分都不讲,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这就说!这就说!”说着,也不容杜恒霜不听,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她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杜恒霜待听见知节对宫里的人说自己不能行房,已是羞怒交加,一掌重重地拍在炕桌上,另一只手指着知节的脸,气愤地道:“主子的私事,就让你这贱婢在外面胡诌,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251章 雷霆 (enig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这厢发了脾气,立即惊动了萧士及。他本是担心侯建,杜恒霜还不能完全掌控后宅,就在后宅放了一些眼线,专门修理那些善惹事的刺儿头。
杜恒霜还从来没有当众发过这样大的火,那人赶紧就给萧士及递了信出去。
萧士及匆匆从外院进来,径直来到杜恒霜的上房问道:“出了什么事?”
知节满脸死灰色,匍匐趴在地上,似乎全身的骨头都撑不起来了。
杜恒霜余怒未消,指着趴在地上的知节,低斥道:“这种奴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的事,也能拿去嚼舌根!”
萧士及便向屋里的人看了一眼。
知数和欧养娘赶紧屈膝退下,来到外屋的回廊下候着。
上房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放下手里的活儿,来到外屋的回廊下站着,低声交头接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杜恒霜和萧士及的房事,只有知数、欧养娘知道得最清楚。另外知节、知礼两个大丫鬟,因是在内室伺候的,当然也瞒不过她们。
杜恒霜也没想过要遮遮掩掩。再说主子的内宅事,本来就瞒不过贴身丫鬟,而贴身丫鬟跟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杜恒霜没脸,身边的丫鬟也没脸。如果杜恒霜倒霉,这些丫鬟肯定跟着倒霉。
杜恒霜只是没想到,本来说得好好的,要给知节和知礼聘出去的事,却在知节那里出了岔子。
知礼倒是在满心欢喜地备嫁,而知节,也没有不欢喜。
所以杜恒霜才带着知节和知数一起进宫。
她真是没有想到,知节的胆子居然这样大,连主子的房闱之事,她都敢对别人说。——那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
杜恒霜指着知节恨恨地道:“你别猪油糊了心,打错了主意!你倒是跟我说说清楚你把主子的房闱中事说给外人听,到底是存着什么心?!”
萧士及这才明白,原来是知节把他和杜恒霜的房事说给别人听了,一时也是恼怒至极。他自己也就算了横竖是男人,就算别人知道,多半说他一句不容易,很可怜之类的话,虽然也很让他没脸,可是比起杜恒霜将要受到的责难,程度可是大大的不同。杜恒霜是女人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杜恒霜已经扬声在对外面叫道:“刘卖婆来了没有?”
萧士及面沉如水,看了杜恒霜一眼,“叫刘卖婆做什么?”
“这种不听使唤的丫鬟,还留在家里做什么?继续做别人的耳报神吗?”杜恒霜极是不满,瞪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面色缓和了一些,淡淡笑道:“光卖她有什么用?——而且卖了她,你才正是把自己的把柄往别人手里递。”
“啊?”杜恒霜呆了一呆“把柄?”
“这丫鬟,连我们的房闱之事都知道,如今又吃里扒外你还想卖了她?你难道不怕她在外间继续胡说八道?”萧士及细细地给杜恒霜解释其中的利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