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素素:“……”现不重要,以后就会成为唯一做官途径了……当然诸素素没有说,她好奇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杜恒霜笑道:“从古早以来,男子要做官,需要有人举荐。而举荐重要标准,一个是孝。一个是廉,又称‘举孝廉’。”
诸素素大大出了一口气,大力点头,“原来如此。我说有些男人怎会如此‘愚孝’,就跟没长脑子一样。——原来不是没长脑子,而是脑子大大,‘愚孝’能给他们带来莫大实际利益。”
杜恒霜淡笑着点头,“儒术声称为人立身当以孝为本,而任官从政。则要以廉为方。所以,孝廉就被当做是举荐做官重要途径。科举出现之前,举孝廉是那些男子入仕唯一路子。”
诸素素嗤笑道:“原来如此。我敢说,若是没有‘举孝廉’,能做官这件事。就算儒术说破天,这些男人也不会一门心思到‘愚孝’程度。”
孝顺当然应该,但是世间之事,大多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孝顺到后来,多半要有“愚孝”表现,才能达到举荐标准。
一般孝顺。不足以让你扬名天下。
极端,需要“愚孝”到自残地步,才能让大家交口称赞。
比如,为了爹娘大冬天想吃一条鱼。跑到冰上去卧冰求鲤。又或者,父母得了难治病,孝子会割自己胳膊上肉,炖了给爹娘吃。能不能治得好是一回事。关键是要把“孝顺”名声扬名天下,才能达到“孝顺”目。
杜恒霜掩袖点头道:“素素此话虽然直了些。但是理儿不错。”
诸素素却想着,后世科举占据主要地位之后,“愚孝”男子虽然要少许多,但是男人个个都是官迷,能多一条路做官,总是不会放过。不过这些男人要是自己“愚孝”也就算了,但是大部分男人,都是用为难老婆方式,来表现自己孝顺。难怪后世女子选婿标准,好多都变成“有车有房,没爹没娘”了……
杜恒雪一旁听得怔怔地,想起许言邦今日跟她说话,不由心乱如麻。
杜恒霜又问诸素素,“身子好些没有?”
“好多了。我再养养,近总是觉得乏。”诸素素有些困了,耷拉着眼皮道。
杜恒霜便起身告辞,对杜恒雪道:“正月十六我们要给崔家送一桌席面赔罪,正月十七就是你归宗仪式,你好好准备准备。”
杜恒雪点点头,送杜恒霜出去。
杜恒霜回到自己院子,看见萧士及终于回来了,一个人躺长榻上,枕着胳膊出神。
杜恒霜本待不理他,可是想起刚才诸素素那里闲聊话,心里又软下来,慢慢走过来,坐到长榻边上,笑着问道:“怎么啦?你从许家回来就这个样子。许大人跟你说什么话了?”一句话都不问萧士及去他娘亲那里做什么了。
总之只要萧士及人前维护她脸面,她也不会去追问萧士及对他娘说了些什么安抚话,免得自讨没趣。
至亲至疏夫妻嘛。
夫妻之间,有时候亲密无间,有时候却也要给对方留下一点距离,一点空间,否则会因靠得太近,将夫妻关系窒息而亡。
萧士及睁开眼,看见杜恒霜明丽面颊灯下越发夺目,不由眯了眯眼,笑着握住杜恒霜手紧了紧,“是有些话。”这些事,萧士及不打算瞒着杜恒霜。
“……他说,兰陵萧氏想拉我入族谱,将我们萧家,上到兰陵萧氏族谱上。”
“啊?真?!”杜恒霜倒抽一口凉气,乖乖,这可了不得。兰陵萧氏,只比五姓七望士族门阀低那么一丁点儿而已。而且数百年前,兰陵萧氏建朝立国时候,还没有五姓七望什么事儿呢……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似乎喜出望外样子,有些意外地问道:“你觉得这件事很好?”
杜恒霜拍了拍胸口,“你别急啊,先让我缓一缓。这件事实是太出乎意料了,简直是出门遇贵人,低头拣金子,完全是不劳而获大福气啊。”
“福气?”萧士及挑高了眉,“你很想入士族门阀?”
杜恒霜白了萧士及一眼,“我什么时候想过。我都说了是‘不劳而获’。——不劳而获东西有几个是正经东西?”
萧士及松了一口气,抓起杜恒霜手,唇边亲了亲。“太好了,我还真怕你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杜恒霜挑了挑眉,将手从萧士及唇边夺开,嗔道:“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萧士及嘿嘿地笑,坐起来将杜恒霜揽入怀里,她面颊上亲了亲,道:“我们都是一样人。”
这句话让杜恒霜感慨无限,静静地把脑袋靠萧士及怀里。听着他镇定有力心跳,一颗有些浮躁不安心渐渐沉静下来。
过了许久,杜恒霜想起一事,问道:“兰陵萧氏怎么现突然想起来要拉我们家入族谱?到底是谁背后怂恿?”
萧士及有些惊讶,握住杜恒霜肩膀。将她从自己胸前抱起来,看着她眼睛探究半晌,道:“你怎会认为是有人怂恿?”
“呃,就是觉得无风不起浪吧。凡事都有个缘由。我们跟兰陵萧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姓萧人多了,难道天底下姓萧人。都是兰陵萧氏旁支末节?”杜恒霜撇了撇嘴,斜睨萧士及一眼。
“我媳妇真是冰雪聪慧。”萧士及笑着夸了杜恒霜一句。
“少贫嘴,说,到底是谁背后兴风作浪?”杜恒霜轻轻推了萧士及胸口一把。
萧士及道:“是崔家。崔大郎夫妇今日去中书令萧禹家里拜访。还说要跟萧家结亲。许大人路子广,知道了这件事,就跟我提了一句。”
一听跟崔家有关,本来有些遗憾杜恒霜立刻振奋起来。“让我说中了吧。看来真有问题啊。”
杜恒霜从长榻上站起来,里屋走来走去。后屋子中央放着一人多高,一丈宽紫檀木大插屏处停下来,看着插屏上精巧无比牡丹花开刺绣,若有所思地道:“崔家这是一石二鸟啊。他们现放出风声,不管成不成,陛下都会忌惮于你。”
萧士及一下子站起来,紧走几步,来到杜恒霜身边,“你说陛下会信他们话?就算我不肯入萧家族谱都不行?”声音中有些急切。
杜恒霜提到这层意思,是萧士及没有想到,也是许绍没有提及那一层意思。
杜恒霜叹口气,低着头闷闷地道:“我爹说过,陛下大毛病,就是多疑。你看毅亲王,还是他亲生儿子呢,这不说拔就拔了,将宫里凡是有跟毅亲王有关人,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一口气全铲除了。”
萧士及脸色阴沉下来,“崔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杜恒霜抱住萧士及胳膊,将脑袋靠他肩上,喃喃地道。
萧士及忙道:“不关你事。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陛下意思,我不是跟你早就说了吗?你不过是恰好挑中这个机会而已。”
“唉。”杜恒霜也知道是这个理儿。现是摆明了陛下要拿萧士及做领头羊,打击“崔半朝”。但是一个不小心,“领头羊”就会变成替罪羊。这个分寸真是极难把握。
“不行,不能这一次让崔家得逞。”杜恒霜神色一凛,对萧士及道:“你打算怎么做?”
萧士及闷闷地道:“还没想好。”又对杜恒霜道:“不过我已经跟萧义说了,让他备车,我要去洛阳一趟,接太祖母过来住。”
杜恒霜心里一惊,继而一喜,偏着头饶有兴味地看了萧士及半天,看得萧士及半边脸火辣辣。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萧士及拉着杜恒霜绕过屋子中央大插屏,走入另一边。像个小房子似千工拔步床就那一边。
杜恒霜笑着道:“你为何要接太祖母到长安跟我们一起住?”
萧士及别过头,若无其事地道:“萧家只有她这么一个老祖宗了,怎能让她一个人继续住尼姑庵里。”说得振振有辞。
杜恒霜却知道萧士及真正意思,忍不住伸臂抱住萧士及脖颈,软糯糯地问道:“……你是为了我,是吗?”
将太祖母接来长安,明显就是要他娘亲龙香叶上头再加个长辈。
“你心意,我领了。昨儿我也有不对,我明天去向婆母赔不是。”杜恒霜极是感动,偎到萧士及怀里,他左颊上也亲了一下。
萧士及笑着回亲她一下,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心思我还不明白?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时候,你也不会出此下策。”顿了顿,萧士及又道:“不过,你到底是晚辈,就算你是事出有因,可是若让外人知道,还是会觉得你太过份,让你名声不好听,我可舍不得让你被人戳脊梁骨。”
杜恒霜心底如同蜜糖流淌,简直甜得要溢出来。
龙香叶这个婆母是很咯应人,可是有萧士及这样夫君,就算被咯应,她也甘之如饴了……
“我会亲自去洛阳,跟太祖母谈一谈,然后接她过来。”萧士及说着,将杜恒霜头上簪子取下来,看着她黑漆漆长发如瀑布般垂下来。
杜恒霜头发带一点天然自来卷,披散头发时候,卷卷发丝耳畔荡漾,慵懒诱惑至极,是萧士及爱看样子。
杜恒霜低头一笑,没有再阻止,可是心里突然灵机一动,猛地抬头对萧士及道:“你去洛阳接太祖母,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不止我去,咱们全家都去!顺便我也正好回洛阳,去把雪儿归宗事儿跟杜家族人敲定。”
“都去?外面下了大雪,这几天正化雪,去洛阳路可不太好走呢。”萧士及不知道杜恒霜为何要坚持要去,而且要带着全家大小一起去。
杜恒霜推了他一把,嗔道:“真是个傻子。咱们全家一起去洛阳,一定要大张旗鼓,说是回洛阳祭祖。——提前将这件事张扬开来,看那崔家和兰陵萧氏,还有没有脸过来如同施恩一样,让咱们入兰陵萧氏族谱!”
这个主意实太妙了!
祭祖自然是要告知天下,他们洛阳萧氏,跟兰陵萧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从而断了对方要拉他们入兰陵萧氏后路!
这样做,不仅自自然然地将太祖母杨氏接到长安,让龙香叶无话可说,而且能提前堵住清河崔氏和兰陵萧氏嘴,并且向陛下表忠心,这是用实际行动向陛下表示,萧士及不肯入士族,宁愿以寒门庶族身份,为陛下效力!
萧士及猛地站起来,看了杜恒霜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托住她腋下将她抱起来转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咱们明日就声势浩大地回洛阳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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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诱饵 (三更求粉红票!!!)
萧士及一瞬间已经打定主意,要向陛下上表,同意他摆下柱国侯的全幅仪仗回洛阳祭祖。
再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多吃亏啊……
杜恒霜又出主意,“咱们回乡祭祖,也当报于陛下知晓。最好向陛下讨个彩头,也好挂在祠堂上,光宗耀祖啊。”
萧士及哈哈大笑,抱住杜恒霜亲了又亲,“……好乖乖,看把你伶俐的……”亲完就让杜恒霜先歇下,他出去吩咐萧义准备明天的行头。
杜恒霜知道,一家大小突然要回洛阳祭祖,要准备的东西肯定不少。还有柱国侯的仪仗,以及沿途要关照的地方都不在少数,便笑着道:“那你快去吧。这两天辛苦一点,等上了路,可以在路上歇一歇。”
从长安到洛阳,虽然不是坐车,就是骑马,可是路上不好走,刚下了雪,现在是化雪的时候,就算路上没什么人,也得走上四五天才能到。再在洛阳待上两三天祭祖,办理杂事,然后回到长安,整个年就过得差不多了。
萧士及出去外院,再一次把刚刚睡下的萧义叫了起来。
萧义不知出了什么事,披了件羊皮大袄就赶过来。
待听说明日就要摆下柱国侯府的全幅仪仗回乡祭祖,萧义一下子愣住了。
“侯爷,您不是打算只有您一个人悄悄回洛阳么?”别听风就是雨啊。这整的一出是一出的……
萧义觉得头都大了。
萧士及笑道:“这你就别管了,赶快照我说的做。另外,你去给老夫人和二爷他们的院子里传话,就说……”
想起二弟妹就快生产了,顿了顿,萧士及便改了主意。“算了,就去说一声吧。二爷那里就通传一声,让他不用去,好好在家里陪着他媳妇待产。老夫人那里一定要去,你去跟梅香说一声,让她连夜把老夫人的东西都收拾好。”
萧义点点头,一一应下。
因说到梅香和荷蕊这两个老夫人那里年纪最大的大丫鬟,萧义就问道:“侯爷,梅香、荷蕊两个人都快二十了。是要嫁人的年纪了,侯爷看看要怎么办呢?”
萧士及愣了一下,“她们都快二十了?”
萧义点点头,又道:“梅香、荷蕊两个孩子倒是好的,主子不发话。她们也不跟二门上的小子眉来眼去,很是守规矩。但是人年纪到底是大了,男婚女嫁也是人之常情……”
萧士及笑了笑,“这我知道,不用你说。正月里忙得很,暂时顾不上她们的事儿。你就先记着些吧。跟她们说说,若是有合心意的人儿。你看看能不能撮合一下。若是没有,你就给配几个小子吧。”
萧义忙道:“谨遵侯爷吩咐!”
两人商议完,萧士及又去外书房,连夜给永昌帝写了一封奏表。说要回洛阳祭祖,请陛下赐下墨宝,好悬挂在洛阳萧氏祠堂,也是洛阳萧家的万世荣耀。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萧士及的奏表就送到永昌帝的案头。
永昌帝这几天烦心事多,睡不着。也没有去内宫招幸妃嫔,只在太极殿看折子。
萧士及的奏表一送到,永昌帝立刻龙颜大悦。
崔大郎和中书令萧禹之间的谈话,许绍知道,永昌帝当然也知道。
永昌帝正自头疼,不知道萧士及到底会是什么态度。
他可是知道,兰陵萧氏这个诱饵,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拒绝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上千年来,各个皇朝此起彼伏,几乎每隔四五十年就换一茬,而这些大的士族门阀却一直屹立不倒,比那些如同过眼烟云的皇朝存在的时间长多了。有些心思的人,都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有一个士族门阀做靠山,而不是死心塌地的忠于皇权。
也怪不了这些人。皇朝存在的时候太短了啊……
永昌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但是萧士及的这封奏表,却如雪中送炭一样,让永昌帝龙颜大悦,也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拿笔来!研墨、展纸!”永昌帝大声吩咐下来。
等内侍太监铺上大幅的雪浪纸,研好清香扑鼻的松江墨,永昌帝手执兔肩紫毫笔,在雪浪纸上写下“星辉辅弼”四个大字,然后吩咐道:“拿去裱了,午时之前给柱国侯府送过去。”
萧士及的奏表上说得很清楚,他们午时之后就要出发,摆开柱国侯府的仪仗回洛阳祭祖。
萧士及是大将衔,不能擅自离京。如果要正大光明的出去,当然要从永昌帝那里得到许可。
永昌帝巴不得萧士及大张旗鼓地离开长安,回洛阳祭祖,恨不得代他诏告天下,他是寒门庶族的洛阳萧氏,跟兰陵萧氏一点关系都没有。
永昌帝的圣旨一下,宫里的匠人当然立即赶制九龙金匾,顺利在午时之前送到柱国侯府。
此时萧士及已经给长安城的各大府邸送了帖子,取消之前请吃年酒的约定,表示要回乡祭祖,还说陛下已经应允。
毅亲王得知这个消息,连忙命王府管事给萧士及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