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缺战马,如今的战马,除了漠北从突厥那边换来的马,就是来自安西的马场。巴蜀一带也有马,但是那里的马负重不错,作为战马却不够矫健迅捷。
杜恒霜对萧家的未来有更大的打算。
就算她跟萧士及分了,她的儿子还是要继承萧家的家业和萧士及的刺史一职的。
对于自己和自己儿子该得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放手。
若是萧士及败了,她的马场会成为儿子的退路。
如果萧士及一路高升,她的马场就是儿子最大的助力。总之是进可攻、退可守好的一着棋,另外也能削弱穆侯府的实力,让穆侯府彻底败落下去。
杜恒霜知道,穆侯肯定不会卖马场,但是他的几个败家子儿子就说不定了……
不过这件事,杜恒霜不打算让萧义去办,她知道萧义是萧士及的人。
收好欠条,杜恒霜袖着匣子去了海西王府,求杜先诚给她几个可靠的人,而且要在长安眼生的人,去执行她的计划。
杜先诚自然很快答应下来,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去,再拿些银子,继续借钱给他们。赌也好,嫖也好,总之,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写下一百万两的欠条。”
等有了一百万两的欠条,让穆侯的几个儿子卖亲爹都可能的,更何况一个安西的马场?
穆侯家的马场,都是穆侯一手把持,对穆侯府有多重要,穆侯的儿子暂时还不知道。——总得来说,弄走这个马场,穆侯府就成空架子了。这是安子常通过诸素素给杜恒霜透的底。
“爹,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进行,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要买他们的马场。”杜恒霜悄悄嘱咐杜先诚。
“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让他们知道是谁做的?那我东萧西杜不是白叫了?!”杜先诚让杜恒霜放心。
很快年节过去,春季到来,已经是永昌七年。
江南草长莺飞,河里的水发了桃花汛,导致江陵江水暴涨,从三峡往东,轰隆般如响雷,响彻天地。
刚刚度过“登基”后第一个春节的萧铣看着浩浩荡荡暴涨的江水,十分高兴。他满以为水情这样汛猛,三峡又有瞿塘天险,大齐水军不敢东下,只能等水退之后再做计较,就让士兵休养生息,并没有防备。
大齐将领大部分是北方人,看见这样滔滔的江水有些心里发怵,都希望等桃花汛后再出兵攻入江陵境内。
萧士及却不肯,他力劝南平郡王齐孝恭,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我们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赢得胜利。据探子回报,萧铣那逆贼也认为我们不会在桃花汛的时候进攻,他们刚撤了外城城防,并无准备。我们何不趁着涨水的时候,一鼓作气,攻至城下?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战速决!”
萧士及的话,鼓动得大家怦然心动。——特别是“速战速决”四个字!
而萧铣的都城江陵城的皇宫里,一身戎装的萧月仙正气呼呼地走到宫里,瞪着那些在萧铣面前轻歌曼舞的妃嫔斥道:“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哟,是我们的皇太女来了?”萧铣新纳的一个宠妃笑嘻嘻地端着酒杯凑上来,“来,本宫敬小殿下一杯!”
咣当!
萧月仙拔出佩剑,一剑将那妃嫔刺了个透心窟窿,那妃嫔捧着的酒杯落在地上,翻滚几下,酒水合着那妃嫔身上流出来的血,一起蜿蜒流到萧铣脚边。
第492章 美人恩 5k,含粉红90+
这位大梁的皇太女萧月仙,居然就是萧士及在长安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戏子小月仙!
谁能知道,春喜班的台柱子,便是这位大梁最尊贵的帝女!
那时候,萧月仙借春喜班入长安唱佛戏的机会,溜到长安,用萧家祖传的银狐大氅贿赂当时的万贵妃,求得万贵妃帮萧铣进言,才给萧铣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此时的萧月仙,却无半点戏班台柱的冶艳风情,反而如同一尊杀神一样,铁青着脸站在大殿中央,手里的长剑刚刚从那宠妃身体里面拔出来,一滴滴的鲜血从剑身滑落,趁着她如要喷火的双眸,简直有丽色无双之感。
“啊——!”正在轻歌曼舞的妃嫔被萧月仙吓得惊慌失措,手足无措地停了下来,抖衣而颤,纷纷躲到萧铣背后。
萧铣笑着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叫了两个内侍进来那妃嫔的尸首拖走,再把大殿的地面擦干净。
“父皇!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喝酒?!”萧月仙气得拿剑指着殿外叫道,“为何要外城的士兵撤了城防?若是萧士及趁桃花汛攻进来怎么办?!”
萧铣笑吟吟地站起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自己的妃嫔和侍从都下去。
这些人简直是捂着脑袋飞快离开大殿,生怕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大殿里很快就只剩下父女两人。
“萧士及是北方人,不谙水性,就算他想趁发桃花汛的机会进攻,他的手下也做不了这样的事儿。——你以为我大梁的五万精锐水军是吃素的?”萧铣白了萧月仙一眼,“屁大点儿事儿,就咋咋呼呼,你这个样子,日后如何统率我大梁天下!”
萧月仙窒了窒,不自在地别过头,抿着唇看向大殿外头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父皇,我……”萧月仙喃喃地道,“您就这么放心把这片江山交给我?”
“当然!”萧铣拍了拍萧月仙的肩膀,“你是朕的女儿,以后会是大梁第一个女帝!你的名字,将和朕的名字一起,流芳千古!”
萧月仙被萧铣的话说得热血沸腾,可是转而想到萧士及的狠辣,想到他举起屠刀,屠戮那些不肯依附大齐的巴蜀部族的时候,又有些心悸。——她还没有自信,能跟萧士及一战。毕竟萧士及是连突厥人都闻之胆寒的人物。
萧铣背着手走到大殿门口,眯了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叹息道:“唉,其实那时候,朕不应该打着让他入兰陵萧氏族谱的主意。——朕应该直接将朕的宝贝女儿许配于他。这样他既不伤面子,我们也能得里子。可惜……可惜……”
萧月仙的脸上红了一红,然后又变成白色,她咬着下唇道:“女儿这辈子不想嫁人!——要嫁,就一定要嫁一个能胜得了我的英雄!”
“又要下雨了。今年的桃花汛,会异乎寻常的大。”萧铣是萧月仙的爹爹,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事?在他起兵反了大齐之前,他这个女儿,可是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里,除了萧士及。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敌我两方,想要成事,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笑了笑,转了话题,回头看向萧月仙,“看着这样的江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萧月仙偏了偏头,走到萧铣身边并肩而立,伸了手,立在大殿的廊庑底下接着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晶莹水滴。
那水带着桃花瘴的雾气,落在手上,留下淡淡的粉红,还有一股桃花的清淡香味儿稍纵而逝。
“水大,可覆舟。”萧月仙也眯了眼,一字一句地道。
萧铣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快去准备准备。等桃花汛过了,就可以出去跟萧士及战一战了。”
萧月仙心里一动,对萧铣躬身行礼,回到自己的寝宫。
坐在寝宫的妆台前面,萧月仙取下头盔,看着菱花镜里斜飞的长眉,挺直的鼻梁,粉白嫣红的面庞,还有水汪汪的大眼睛,菱角型的一双红唇,无一不美,无处不媚。
她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在丰润的菱角双唇上缓缓滑过,心里浮现了去年在长安见过的萧士及的影子,那样刚硬勇猛的男子,却是那样的俊美无俦。江南的美男子很多,但是如萧士及这样,既俊美又阳刚的男子,实在是凤毛麟角……
“皇太女这般人品,这个世上真没人配得上了。”萧月仙的大宫女看见自家的皇太女对着镜子双颊绯红,知道她是思春了,低头笑了笑,过来给她梳妆。
萧月仙扯了扯嘴角,将心思收了回来,道:“给本宫传膳吧。等会本宫要出宫一趟,过几天再回来。”
萧月仙自小就跟着萧铣四处征战,待成年之后,更是一个人经常单独出去办差,有勇有谋,从未失手,而且她身边的护卫也有不少,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她的大宫女问都没有问别的事情,只是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奴婢做好膳食等着殿下。”
萧月仙有轻微的桃花粉过敏,并不严重,只是喷嚏打得比平时多,而且面颊更是红fen菲菲,比往常更加动人。此时又有心事,在那明艳的美貌中多了一丝婉约,她身边那些平时看得熟惯的侍女们都目不转睛,在心里不断感叹她们家皇太女这般人品,地位又这样尊崇,天上地下,没有男子配得上她……
阖上镜匣,萧月仙用了膳,然后换了一身民女衣衫,低着头跟在一个内侍身后出了宫。
……
大齐的军营驻扎在清江之上。江面一百里内,密密麻麻,全是大齐的战船,还有巴蜀一带归附的土著部族自带的战船。
清江上雾气萦绕,桅杆重重,一眼看不到边。
齐孝恭听从了萧士及的提议,决定趁桃花汛出击萧铣。但是这一仗,齐孝恭打算自己带兵打,不想事事依靠萧士及,便依了自己幕僚的筹划,让萧士及坐镇后方调度,他自己亲率战舰二千余艘,沿着三峡往东,顺着桃花汛的水流,以迅猛之势,接连攻下荆门和宜都二镇,然后乘胜追击,十日后来到夷陵城下。
很快就要胜利在望了。
齐孝恭得意洋洋,命令战船驻扎下来,先休整一番,庆祝他们的接连攻下两城的大捷之役。
这天晚上,大齐的军营里灯火通明,上下一片欢歌笑语。
齐孝恭拉着萧士及,带着大齐水军的高阶将领,在大齐战舰的主战船上举行庆功会,表示他们的战功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往长安,陛下不日就要再次封赏大家,惹得大齐水军齐呼“万岁”不绝。
有宴会,当然有歌舞。
齐孝恭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队当地的美女,在大舱中载歌载舞。
当中一个女子,不仅舞姿翩翩优美,而且歌喉清越,可称绝色。
齐孝恭的一个幕僚色眯眯地看着当中那个女子,摸着下颌的胡须道:“这个女子的姿色,在我生平所见,也能排得上第二了。”
“啊?这样的绝色美人还只能排第二,那排第一的是谁?”有人笑着在下面捧哏。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萧柱国的夫人了!——啧啧,那个天姿国色,见了让人……”
一句话没有说完,萧士及一只手往面前的条案上一拍,一柄切肉的小刀如箭一样射出,将那人的手掌钉在桌上。
那人杀猪一般痛嚎起来。
萧士及铁青着脸走过去,将那人的衣领提起来,照他脸就是一拳头砸下去,然后拽着他的脖领,拖向舱门外面。
里面的歌舞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听见扑通一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萧士及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看了大家一眼,挥挥手,“继续继续!”
那些唱歌跳舞的伶人又战战兢兢歌舞起来。
当中那个女子的视线就跟长在萧士及身上一样,眼风不断往他身上瞟。
一年多不见,萧士及更加沉稳壮健了。许是在外带兵打仗,俊美无俦的小麦色脸上更多了几分彪悍之意,深沉的眼眸随意扫一眼,似乎就看到你心里去了,再也拔不出来。
那女子不敢跟萧士及视线相对,忙转过头,心里怦怦直跳,继续在人群中歌舞。
“萧柱国,请问你把本王的幕僚怎样了?”齐孝恭坐在上首,脸色黑沉。萧士及问都不问他一声,就把他的幕僚扔到江里去了,实在是太目中无人!
萧士及抬眼看了齐孝恭一眼,拱了拱手,“南平郡王不用多谢萧某。竖子口出狂言,无状无行,留在王爷身边,恐生大祸。萧某内子虽然被他羞辱的,但是不关王爷的事,王爷不用代他道歉。”说着,看了座上的人一眼,“萧某还有军务。——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开大舱,留下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萧泰及第一个追了上去,对齐孝恭道:“请王爷恕罪,泰及也告退了。”
萧士及的亲兵早就追了出去。
紧接着,追随萧士及的将领都一一退了出去。
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坐在大舱里,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
齐孝恭被萧士及气歪了鼻子,哆哆嗦嗦地指着舱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反了!”说着,一甩袖子站起来,“本王要去写陈表!让陛下主持公道!”
底下人忙劝齐孝恭,“王爷,这件事是老张不对。这是什么场合?把人家堂堂柱国侯夫人说出来跟戏子相提并论,是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王爷还是算了吧……”
齐孝恭被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了下来,但是心头这口气,跟这一路来被萧士及阳奉阴违惹出来的闲气汇集在一起,暗暗在心里记了下来。
齐孝恭跟永昌帝齐伯世是同族堂兄弟,个性也颇有相似之处,都是睚眦必报的狷介性子。被人得罪了,哪怕过再久,也要讨还回来。
萧士及跟着齐孝恭这么久,自然也明了他的性子,本来知道不该得罪他,但是今日实在是太过份了。他的正室妻子,居然被人拿来给伶人一样相提并论,是男人就忍不下去!再说,他如今已经是上柱国,而且是陛下亲封的检校荆州刺史,只等拿下萧铣,这一片沃土就是他萧士及的封地!——他还怕个鸟儿!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多方钻营,拎着脑袋在战场冲杀,不就是为了有这一天,他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萧士及沉着脸走出大舱,一个纵跃登上小舟,去大齐战舰驻扎的地方巡查。
等他回来的时候,主船上的歌舞已经散了。萧士及也没有亲自去给齐孝恭回禀,只是让自己的一个亲兵去回话。
回到自己住的战舰,萧士及抬眼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候在舱门口,萧泰及在旁边笑嘻嘻地跟她说话。
那女子眉目俏丽,说话的样子很是爽利。虽然跟霜儿一点都不像,他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霜儿……
看见萧士及过来,萧泰及停住话头,道:“大哥,这是王爷送来给大哥享用的。——说是今天冒犯了大哥,给大哥赔罪。”
萧士及“嗯”了一声,抬脚走进舱内。
萧泰及忙推了推那有些呆滞的女子,道:“快进去啊,真是呆子!——我大哥从来不要女人伺候,你是撞大运了!”
那女子脸上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匆匆忙忙给萧泰及屈膝福了一福,然后低着头进到船舱里面。
进去之后,那女子的地往船舱扫了一眼,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舱室,里面的布置十分俭朴。
当面一张长形夔纹紫檀案背后是一架屏风,屏风后面大概是床榻。
左面一溜交椅,右面却是一张竹榻,上面铺着藏青色褥子,一张宽大雪白的狼皮褥子随随便便搁在榻上。——看起来,萧士及好像是在这边的竹榻上安睡的。
那女子感觉到一股**辣的视线看向自己,忙收回视线,迎向前方。
她看见萧士及正用单手撑着下颌,侧身坐在书案背后,定定地看着她。萧士及的眉骨稍微有些高,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两片阴影,将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萧士及本来正要赶她出去,可是一抬眼,见那女子的地往他舱室里扫了一眼,那种神情,似乎跟训练有素的斥候一样,心里顿时警醒起来,倒不着急让她出去了,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看她下面到底要做什么。
“萧大人,天晚了,让仙儿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