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嘛是杜恒霜来给平乐公主插簪?她不是早就被剥夺了诰命夫人了吗?让这样的白身给平乐公主插簪,丢不丢人啊?!
南宁亲王妃因被南宁亲王齐孝恭念叨几句要她给平乐公主做插簪人的事儿。就上了心。她满以为平乐公主会给自己夫君这个面子,让她做这个极长脸面的插簪人,结果后来却听说平乐公主已经另委他人了,她也就算了,只想来看看。除了自己,还有谁够资格做平乐公主的插簪人!
结果平乐公主挑来挑去,居然还是让杜恒霜这个贱人做插簪人!
南宁亲王妃瞪得眼睛都要红了,她忍不住指着杜恒霜道:“公主殿下,莫不是弄错了吧?您怎么能让她给公主殿下插簪?不怕辱没了公主殿下,以后一辈子晦气?!”
新太子妃看了杜恒霜一眼,低头看着自己从雀尾长裙里露出的翠搔头不语。
尹德妃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道:“南宁王妃。这是平乐公主的昏礼,公主选谁做插簪人,不用您同意吧?”
南宁王妃顿时被尹德妃的话弄了个大红脸,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平乐公主从妆台前站起来,对着杜恒霜伸出手,“柱国侯夫人。过来,本宫就等着你了。”
这一说。算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寝宫里面的人都是眼神闪烁,看看不卑不亢的杜恒霜,再看看含笑殷勤的平乐公主,都在猜测这件事到底是平乐公主的个人行为,还是永昌帝指示她这么做的。
因为给出嫁的平乐公主插簪这件事,在大齐意味着无上的体面,意味着有意的抬举,特别是在杜恒霜的诰命夫人被褫夺之后,插簪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件单纯的事件了。
新太子妃对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会意,悄悄从平乐公主的寝宫里退了出去,找到在外面宫里陪着男宾们喝酒的太子,低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子。
太子一惊,下意识手里一紧,握住了手中的酒杯。
“怎么了?仁儿?”永昌帝瞥见太子的神色。还有刚才过来的宫女,淡淡地问道。
太子窒了窒,过来对永昌帝低声道:“父皇,妹妹居然还是用了杜恒霜做插簪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呢?她到底是白身,让她做插簪人,是不是有辱我们皇室的体面?”
太子一想到这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暗暗心惊自己这个妹妹居然能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他直到来到昏礼上,才知道平乐公主的插簪人,居然还是杜恒霜!
永昌帝却觉得无所谓。他褫夺杜恒霜的诰命夫人,本来就是权宜之计,让平乐公主给杜恒霜再抬一抬面子,却是正好帮他弥补一下。
太子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他阴沉着喝了几杯酒,就说要去“更衣”,从席上下去了。
公主的寝宫里,宗室女眷正三三两两走了出来。
插簪仪式已经结束,公主要收拾收拾,等着永昌帝过来给她戴上盖头,然后就登上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出宫去了。
“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
宗室女眷忙过来给太子行礼。
都是亲戚,太子也都一一还礼,然后走了进去。
见是太子来了,在门口候着的宫女忙去通传。
平乐公主走了出来,对太子笑着行礼,道:“正要派人去请大皇兄和父皇过来,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太子看着盛装的平乐公主,沉下脸道:“平乐,你和孤是一母所生,你如何能胳膊肘往外拐?怎能让杜恒霜做插簪人?!”大家都知道,杜恒霜的诰命被褫夺,是因为在新太子妃的册封礼上得罪了太子。可是平乐公主还是执意让杜恒霜给她做插簪人,这不是明摆着跟自己这个太子过不去?!在所有人面前打太子的脸?!
平乐公主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地道:“大皇兄,今日是小妹的大喜之日,有什么话,能让小妹的喜事过了再说吗?”
“这么说,你也知道孤说的是什么事?”太子看着平乐公主淡然的面容,心里更是不好受,这个妹妹,明明他待她不比二弟差,可是她就偏着老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妄他还一直想着要帮她一把。挽救她上一世不幸战死沙场的短命相……
平乐公主看出来太子的不悦之处,长眉一挑,很是不虞地道:“既然大皇兄把这件事说开了,小妹也不讳言。小妹请杜恒霜做插簪人,就是对大皇兄的做法不满。你对霜儿的夫君有不满。直接削她夫君就是了……哦,不对,你和皇叔就早就先下手夺了人家夫君的战功了,现在还要下人家夫人的面子。这种事,你们做来羞也不羞!”
太子被平乐公主堵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颤抖着手臂指着平乐公主,咬牙道:“你这是在教训孤?!”
“不敢。正如柱国侯夫人所说,大皇兄的帝王心术。确实非我等能及。小妹就祝大皇兄柞践九极,千秋万代!”平乐公主一拱手,做出“请出去”的姿势。
太子怒极,特别想一走了之,可是想到平乐公主上一世的惨状,还是忍了气,道:“好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孤今天过来,是跟你说另外一件事。你这次跟柴嗣昌成亲之后。不要跟他马上去秦州,就在长安等着,等他击退突厥人,再来长安跟你团聚。”
平乐公主觉得太子简直是抽风了,立时沉下脸,道:“大皇兄,这件事就更不用说了。小妹既然嫁了他,自然跟他在一起。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他要去抗击突厥人。我自当追随左右。”
太子瞪着平乐公主,“你不听孤的话是不是?!”
“恕难从命!”平乐公主斩钉截铁地道,又对内室叫道:“柱国侯夫人,我让人送你出去。”
杜恒霜半垂着头,从里屋缓缓走出来。
太子看见杜恒霜居然还在这里,刚才自己说的话,肯定是都被她听进去了。更加懊恼,又有些羞惭,一甩袖子,从公主的寝宫离开。
刚走没几步,就碰到南宁亲王齐孝恭。
他巴巴地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我听说平乐公主的插簪人,还是杜恒霜?是真的吗?”
太子重重点头,“正是。”又想到自己刚才把对杜恒霜的不满说得明明白白,都让她听了去,这个梁子,是再也解不开了,也不知道她要怎样去给萧士及吹枕边风,一时懊恼得不得了,看见齐孝恭就发了一通脾气。
齐孝恭垂着头听太子发火,不敢争执,不过听了一会儿,他回过劲儿来,心里一动,对太子耳语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经得罪杜恒霜,咱们何必干脆想个法子,让她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什么法子?”太子斜睇了齐孝恭一眼,“让萧士及休了她?”
在太子看来,杜恒霜的身价,都是因为萧士及。只要萧士及不要她了,她就是地上的泥,任凭别人乱踩。
齐孝恭暗骂太子太绝,也不懂过犹不及的道理。以萧士及那人的作态,逼他休了杜恒霜,就是要逼他离心离德,又投向毅亲王那一边吧?
为君之人逼人休弃糟糠之妻,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妥妥的昏君做派……
“太子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可是要做明君的人,犯不着把一世英名,丢在这个下贱的寒门庶族身上。”齐孝恭小心翼翼地劝道,“其实,有个法子,既能打击杜恒霜的气焰,又能把萧士及一辈子握在手里。从此以后,您想让他升就升,让他降就降,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太子有些意外地看了齐孝恭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齐孝恭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宫里头本来就防卫森严,而且周围的人都是太子的手下,纵然被人听见也无碍了,就凑近太子的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您忘了我府上的义女?——绥元县主齐月仙?”
第569章 远走 上 (6K,粉红660…720+)
太子顿时眼前一亮。——是啊,他怎么忘了?!
这齐月仙,可是萧士及曾经阵前答应过要娶她过门的。虽然萧士及事后反悔了,但是婚约还在。而且,太子知道,永昌帝答应了齐月仙的爹萧铣,要帮她找一个好归宿。萧铣已经服毒自尽了,现在正是永昌帝实践诺言的时候……
眼看秦州的突厥战事甚嚣尘上,萧士及肯定会有想法。他本来就是因为在漠北痛殴突厥人,将他们赶入大漠深处,才声名鹊起,有了“战神”和帝国双璧之一的称号。在突厥人心里,大概是非常怵萧士及的名头,就连这一回,突厥人再次进犯大齐,也不敢从漠北过来,而是绕着边儿选择了西北的秦州过境。
对于萧士及来说,他虽然几个月前刚从江陵大捷回来,可是不但没得任何封赏,反而被罢了最有权势的检校荆州刺史,如今他的兵符又上交了,成了空头将军,就连原配嫡妻的诰命都被陛下所夺。不管从任何方向说,萧士及都处于内忧外患的境地,就算是为了军功,他也肯定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
太子沉吟着,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你回去问一问绥元县主的意思。若是她有意,我们再慢慢筹划。”
若是齐月仙改了主意,他们可不能逼着她嫁人,这女人虽然没了爹。可还是兰陵萧氏的嫡女,在长安和江陵,依然有不少的支持者。
齐孝恭笑嘻嘻地应了,跟太子一起去接永昌帝过来。给平乐公主盖上盖头,然后看着她拜帖天地祖宗,和先皇后欧阳紫的灵位,抬步登上金顶金黄绣凤版舆,往宫外去了。
永昌帝感慨地看着平乐公主坐着金黄色的绣凤版舆远去,忍不住想起了他和欧阳紫大婚的那一日。心头软了一软。
此时尹德妃远远地跟在后面,低眉顺眼,很是规矩。
等平乐公主的版舆出宫了,永昌帝和太子又各自坐上宫里的大车,往驸马府去主持平乐公主和驸马柴嗣昌拜堂的仪式。
尹德妃是后宫妃嫔,没有跟着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穆昭仪,笑了笑,道:“穆昭仪,回去吧。陛下已经出宫了。”
趁尹德妃转身的功夫。穆昭仪往太子的背影处幽幽地瞥了一眼,然后对着尹德妃的背影屈了屈膝,回自己的宫里去了。
尹德妃回到自己宫里,还没有换下大衣裳,就见一个内侍躲躲闪闪走进来,忙住了手。不悦地道:“你有什么事?没看见本宫正在更衣?”
那内侍忙低头行礼,然后走到尹德妃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在尹德妃耳边悄声道:“德妃娘娘,奴婢刚才听见点儿事,是柱国侯夫人有关的。”
尹德妃正在解衣领的手顿了顿,往四围睃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来服侍本宫卸掉这些钗环。”说着,在妆台前跪坐下来。
那内侍就一边给尹德妃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南宁亲王给太子殿下建议。要给柱国侯赐并嫡,就是他的义女绥元县主齐月仙。”
尹德妃听得心里一抖,手上把玩的玉瓷胭脂粉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脆玉一般的瓷盒顿时跌得粉碎,红色细粉飘飘摇摇洒了一地。
过了许久。那内侍已经躬身退下了,尹德妃才回过神来,默默盘算到底要怎么办,这件事要怎样通知给杜恒霜知晓,需不需要她帮杜恒霜在陛下面前说几句话?毕竟这件事要成,光靠太子也是不行的,如萧士及这样地位的人,并嫡这样的大事,一定要陛下下旨赐婚才行。
这一晚,尹德妃头一次失眠了。杜恒霜既对她有恩,又是她的助力,如果这样一个人被太子和齐孝恭将她在柱国侯府架空,那就不仅是对杜恒霜的打击,也是对她尹德妃的打击!
尹德妃在宫里这一阵子,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已经比在宫外好几年都要多,她也迅速成长起来。她本来就极聪明,当年在宫外,只是家世不如人,所以一直不得志。后来借杜恒霜之势入宫,一下子成了陛下的宠妃,也成了众矢之的。陛下虽然宠她,但是并没有主动为她挡住内宫的风风雨雨,说白了,对于陛下来说,内宫之人争宠而导致的各种明枪暗箭,其实是一种情趣,他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尹德妃在内宫里也并不是高枕无忧,当然这样的情形,也锻炼了她,让她学到很多东西,很多能够保护自己的东西。
太子这样做,绝对不只是为了对付杜恒霜。
尹德妃狐媚的双眸眯了起来。如果她没有看错,太子的这一招,也是针对她尹德妃的。
一箭双雕,才是太子每一次出手最少要达到的目的。
明了了太子的意图,尹德妃才放松下来,胡乱睡了个回笼觉。
深夜的时候,太子也从柴嗣昌的驸马府回到东宫。
洗漱之后,他去废太子妃住的偏殿坐了一会儿。
废太子妃睡得很熟,在睡梦里眉目舒展,似乎跟她白日里醒着的时候大不一样。
太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去,沿着废太子妃的面部轮廓轻轻一笔笔勾画着,在心里道:我回来了,你却又走了……难道我们两人,就注定如同参商一样,永不相见吗?
废太子妃突然睫毛颤了颤,从沉睡中醒来。
太子急忙缩回手,脸色又凝重起来。
废太子妃眨了眨眼睛,看见了坐在她床边的太子,愣了一下。才笑道:“太子殿下这么晚来臣妾这里,是要做什么?”
一听废太子妃开口,太子心里隐隐的希翼顿时褪去,他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不做什么,来看看你这个贱人怎样了……”
废太子妃笑着坐起来,看着太子道:“太子这话说的,本宫不高兴了。——本宫一不高兴,就要折磨自己。”说着,伸出一只葱管般的玉手。手指上长长的指甲,往她的侧脸缓缓划去,一条隐隐的血痕顿时出现在她脸上。
太子吃了一惊,扑过去按住她的手,怒道:“你别太过份!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吗?”
废太子妃哈哈大笑,笑声里却有无尽的苍凉,她停了笑,看着太子道:“你敢吗?你真的敢?”
太子颓然地放开她的手,用手捂着自己的头,在她床边歪倒。
废太子妃看着太子这幅样子。心里既痛又悔。她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栽在这些男人手里。上一世,她对萧士及情根深种,可是他却至死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一世,她心里又有了太子的影子,可是太子心里的人。却依然不是她!
就算她有了那人的皮囊,太子却能一眼分出她们的真假!
废太子妃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这样的假冒,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天衣无缝。因为她就是崔真真,崔真真就是她!
再说,真的崔真真有什么好?
废太子妃忍不住想到,上一世的时候,在太子被毅亲王射杀之后,太子妃崔真真被崔家的死士护送着离开长安,最后在突厥安家。还带着太子的遗腹子,做了突厥可汗的可敦。——一个背叛太子的人,太子为何要记挂着她?
如果太子能将心移到她身上,她不仅能帮太子夺得皇位,而且能一辈子陪在他身边。跟他做一对神仙眷侣……
废太子妃慢慢移过去,伸臂抱住太子的脑袋,低声道:“你何必这样纠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行么?——我……我会比她对你更好。”
太子摇摇头,将废太子妃推开,道:“你永远做不了她,你不明白。”说着,从废太子妃的床上站起来,道:“陛下要给萧士及赐婚并嫡,你可高兴了?”
废太子妃一愣,忙道:“是穆夜来吗?——可是穆侯府不是被查抄了?”
太子被提醒了,微微一笑,道:“不是穆夜来,是齐月仙。齐月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