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恒霜见萧士及这样严肃,知道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忙也收了嘻容,坐直了身子,从卷轴里抽出了那道奏章。
一读之下,杜恒霜的双手也在瑟瑟发抖。
“这曹不要脸的实在是太恶毒了!”杜恒霜忍不住骂道,“他写这道奏章,就是想我们全家去死啊!——士及,你一直只想要他去死,并没想过要他全家去死。我看你还是太善良了。这种贱人,就该全家死光!”
杜恒霜实在是怒不可遏。范阳曹刺史的这道奏章,算是将萧士及和永徽帝之间的微妙平衡给打破了。
杜恒霜觉得最委屈的是,她和萧士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造反!
当然,也是因为就算他们豁出去了,也是绝对不会成功的。最后肯定全族被灭的结果。
哪怕他们两人活腻了,他们也不得不为几个孩子着想。
如果永徽帝就凭了这道奏章就开始整萧士及,他们其实反抗的手段并不多。
这些年,他们暗中使力,对准刺史这个职位下手,将军权剥离出来,然后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担心有一天,皇帝看他们不顺眼了,他们一点倚仗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呢,这一天就要到来了吗?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这样愤怒的样子。紧张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他笑着拍了拍杜恒霜的肩膀,道:“别着急,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们……心里有鬼,所以一看见就炸毛了。你的心情,跟我先前在外书房的时候一模一样。”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也觉得她刚才反应太过了。
确实就如同萧士及来说,他们是心里有鬼,才被这一道奏章吓破了胆。其实他们的打算。除了安子常和崔三郎,也许还有许绍,并没有别人知晓。
更何况他们的打算,从来就不是要造反夺天下。
所以说实在的。另外几个人只要为自己家族着想,也会站到他们这一边,不会做这种拆台的事。
而这范阳曹刺史,明明就是被萧士及挫败了他私下打的小算盘,才上这样恶毒的奏章。
将萧士及抬到和起兵的太上皇一样的地位,这绝对是不安好心。
“据说陛下也下旨申饬了曹刺史。但是同时陛下也把这道奏章秘密转交给我,你说是什么意思?”萧士及温言问道。他发现。这个世上他唯一能分享这些最隐秘事情的人,只有杜恒霜。别的人,他谁都不放心,包括安子常、许绍,甚至还有杜先诚。
杜恒霜慢慢地将那道奏章塞回卷轴里面,沉吟道:“陛下这一招,其实很聪明。你可以理解为是对你无比信任,所以把别人上的诋毁你的奏章也转交给你看。”
萧士及苦笑,“我有这么蠢吗?”
杜恒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陛下是在敲打你,告诉你,你做的事情,他不是一无所知。所以你最好安份点,不要让他揪住你的小辫子。”
“我更倾向这个可能。”萧士及双臂枕着头,也倒在杜恒霜刚才午睡的紫檀卧榻上,看着屋顶说道。
杜恒霜笑了笑,抚了抚萧士及的面颊,“可是我觉得,你现在不妨蠢一些。要知道,以前那个你,让陛下那样放心,就是因为你脑子不太灵光……”
“你说什么?敢这样说你男人?!”萧士及佯作生气,坐起来将杜恒霜拉到怀里,按住了去挠她痒痒。
杜恒霜顿时咯咯笑出声,全身颤得厉害,特别是胸前高耸的双峰,更是让萧士及看直了眼睛……
守在外间的知数和知钗听见从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淡定地将月洞门关上,然后两个人走到外屋的回廊底下站定,顺手将大门也关上了。
知数道:“我去吩咐那边热水房的人准备热水。”
知钗也道:“我让人去小厨房做些点心,等下会要小食的。”
妖精打架之后,都会流许多的汗,然后会饿的。
……
两人一番**之后,杜恒霜径直去了浴房沐浴。
萧士及跟着过去洗了洗,一边跟她商议好了对策。
首先,对永徽帝那边,萧士及只有“卖蠢”了。
他亲自上了一道奏章,表示对永徽帝的信任感激涕零,发誓要帮永徽帝守好北大门。然后又提了一笔,说突厥人最近又开始窥视他们的边境地带,从朔北那边陆陆续续有普通牧民南迁,问永徽帝想如何处置。
这两个回应,还是比较正常的。永徽帝见萧士及没有想到他的另一个用心,只是当他对他无比宠信,心里还是很舒畅的。而萧士及提的突厥人那边的异状,永徽帝也略有所闻。当下就又给萧士及下旨,让他好生在范阳做节度使,也同意了他修建城墙壕沟,以及塔楼吊桥,甚至还有护城河,都一一答应下来,并且命令范阳刺史胁从督造。这就是要范阳刺史掏银子的意思。
曹刺史见自己做出了最大努力,永徽帝不仅不相信他,反而还对萧士及恩宠有加,着实让他心都累了。
只有他的幕僚还在安慰他,道:“主上别为一时的得失气馁。照属下看,这陛下说不定是要捧杀的意思。对柱国公只有厚宠,才能让他骄狂到得意忘形的地步。”
“有这个可能?”曹刺史想了想,“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主上是想……?”
“我爹说过,如果一个敌人你打不过他,就要跟他做亲戚,这样就不要担心被敌人除掉了。——柱国公家里儿子多,我曹家也是世代的范阳刺史,女儿也多。我觉得,是时候提一提姻亲这档子事了。”曹刺史说着,就回内院跟自己夫人商议此事去了。
打不过别人,就把女儿嫁过去。大凡弱势一方的皇朝都是这样做的。
第763章 窥视
曹刺史敢这么说,当然是他不知道永徽帝把他的奏章转给萧士及看了。在他想来,这种事,就算永徽帝不当一回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给萧士及本人看的。
这一看,君臣之间的那点平衡不就打破了吗?
曹刺史认为永徽帝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敢打着跟萧士及做亲家的主意。
那幕僚听了曹刺史的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过了许久,才用力咽了口口水,讪笑着道:“……主上所思,真如天马行空,令我等凡人摸不着头脑是也。——属下佩服!佩服!”说完便闲话几句,就告辞了。
曹刺史在书房里想了想,便去内院对他夫人道:“有空多请萧节度使的夫人过来做客,让她把孩子也带来。她的孩子好像岁数不小了吧?咱们家女儿多,不妨多看看。”
曹夫人对杜恒霜的印象很是不错,忙道:“她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呢,老爷见过没有?”说完不等曹刺史说话,又自言自语地道:“萧夫人生得这样美,听说萧节度使也生得很不错。他们俩的孩子,一定不会差的。咱们家女儿确实不少,但是大多是庶女。而萧家只有嫡子、嫡女,并没有庶子。咱们的嫡女只有两个。一个才五岁,一个才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曹刺史一窒。他光想着他宠妾生的庶女了。这孩子已经八岁,跟萧士及的嫡长子萧宜平应该年岁正相当。
可是庶女要配人家的嫡长子,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曹刺史一边想着,一边瞥了曹夫人一眼。试探着问道:“庶女确实不好跟萧家结亲。要不,你把韵兰记在你的名下。也是嫡女。”
曹韵兰就是曹刺史宠妾二姨娘所生的长女。
曹夫人心里极不舒坦,但是也不敢明着过跟曹刺史做对,只是硬着头皮道:“韵兰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她姨娘见天地要在家里闹一回,闹得让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韵兰是她生的女儿。这样的孩子。就算记在我名下,你能保证你们曹家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人去萧家上好?偷偷告与萧夫人,韵兰其实是庶出?”
曹刺史听了,这才觉得以前二姨娘闹得实在有些蠢。那时候,每次闹起来,他总觉得是夫人故意为难二姨娘,有心离间人家亲生母女的感情。
真是要到了快说亲的这会子。他才知道,原来夫人曾经让他管着二姨娘,不是争风吃醋,而是确实有深意在里面。
但是到了这会儿,曹刺史当然是不肯认错的。男人怎么会有错?有错的一定是女人,便立了眼睛骂二姨娘,“……是个不成器的小家子出身,可是坏了我女儿的终身!”
曹夫人在心里暗自腹诽:你们两人一起害了你们宝贝女儿的终身。这会子骂人也迟了……
为了让曹韵兰不生事,曹夫人又有意把她和曹刺史之间的对话传到曹韵兰耳朵里。
曹韵兰已经八岁,早已懂事了。她在绣楼里听说了爹爹和嫡母这一番对话。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是刺史之女,虽然是庶出,但是因为范阳这地方以前没有比她祖父、比她爹爹更大的官儿,也没有比他们曹家更高的门楣,因此她也对嫡出、庶出不是很在意。
再说她娘是宠妾。她自己是曹刺史最心爱的女儿,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由她先挑,等她挑过了,才给她的那些弟弟妹妹送去,因此从来没有觉得庶女出身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直到她到了要说亲的年龄,才明白了原来嫡庶的名份,真的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么些年,她姨娘从来不在众人面前讳言她是谁的女儿,而她本人也从来没有在意让别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甚至还因此得意非凡过。
因为她姨娘是宠妾,是爹爹心坎上的人儿。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地蠢啊……
曹韵兰在房里哭了一下午,晚上去给嫡母请安的时候,两眼的红肿用了厚厚的粉都遮盖不住。
刺史夫人看着曹韵兰的样儿,虽然很和蔼惋惜地抱着她安慰她,但是心里那个畅快,简直是三伏天用冰,凉得爽透了!
杜恒霜和萧士及当然还不知道曹刺史家打的主意,或者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他们家的孩子,有的是可以结亲的人家,怎么可能跟刺史那种马上就要被他们拉下马来的人家结亲呢?
他们两人现在关注的重点,还是在长安城里。
过了年,就是永徽五年了。
范阳的这个冬天还好,跟长安没有什么不同。
萧士及、杜恒霜和曾太夫人杨氏、小杨氏,以及所有的孩子们,加上跟来范阳的许言邦、杜恒雪夫妇,萧嫣然、吕二郎夫妇,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节。
许言邦、杜恒霜和萧嫣然、吕二郎是第一次离开家人在外地过年,因此都准备了不少年礼,给在长安的家人送去。
杜恒霜和萧士及也不例外,往长安亲戚朋友那里送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过年的时候,曹刺史和夫人大力邀请他们全家去范阳刺史府做客。
杜恒霜和萧士及知道没有跟范阳刺史公开撕破脸皮,所以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就欣然接了帖子了,议定初五去刺史府吃年酒,初六回请刺史和夫人。
曹刺史请客请得很周到。
不仅请了节度使、节度使夫人,就连节度使的亲戚,比如许言邦、杜恒雪,还有萧嫣然、吕二郎,都请到了。
萧士及也不客气,对许言邦和吕二郎道:“曹刺史盛情。大家不要客气。再说第一年来范阳,也要四处走走。才能熟悉当地的情况。”
许言邦和吕二郎都应了,回去准备。
到了正月初五那天,萧士及和杜恒霜带了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平哥儿和安姐儿,还有楚顺娘和顺哥儿,一起去曹刺史府吃年酒。
带楚顺娘和顺哥儿。是要他们俩跟着见见世面。
平日里当地士绅请客,都是只请萧士及和杜恒霜的亲生子女,从来没有请过在他们家附居的亲戚。
楚顺娘过了年就十一岁,马上要定亲的年纪。
小杨氏对杜恒霜千托万谢,想帮她找个中等人家嫁了。
杜恒霜当然应允,也经常带楚顺娘出去走走,参见一些当地的不需邀请就能参加的活动。
顺哥儿过了年也七岁了。自从萧泰及和龙淑芝死后,顺哥儿越发乖巧懂事。看在萧士及和杜恒霜眼里,不免对他又多疼一些。只想好好待他,能让他慢慢从失父失母的阴影里走出来。
带着这些人来到曹刺史府,杜恒霜、杜恒雪和萧嫣然,带着三个孩子,被婆子接到内院曹夫人的正房里。
因平哥儿过年就十一岁了,杜恒霜没有把他带去内院,而是让萧士及带着他。和许言邦、吕二郎一起,就跟曹刺史去外院吃酒。
曹刺史外院养着不少飨客的伎子,个个色艺双全。在大家吃酒的时候,或者在旁边佐酒,或者在堂上歌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
因是年节,众宾客有带了十来岁的孩子,因此有些节目。都没有上了。
平哥儿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飨客的伎子,看着她们夸张的艳饰,袒露的衣着,以为奇特,偷偷问他二姨夫许言邦,“二姨夫,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许言邦笑吟吟地道:“就是曹家的丫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平哥儿呵呵地笑,“二姨夫你不说实话,我回去告诉二姨,说你在外头……”
许言邦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佯作生气地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在外头乱来了?你二姨厉害着呢!”
萧士及笑着敲了许言邦的手背一下,端着酒杯道:“放开我儿子。你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别把我儿子带坏了。”说着,又给平哥儿一杯酒,“尝尝这个,别天天跟你娘在内院喝果酒。那是女人喝的,咱们男人要喝这种烈酒!”
平哥儿高兴地举起杯子尝了一口。
只一口,就呛得他咳嗽起来,整个人醉熏熏地差一点找不着北……
曹韵兰悄悄躲在屏风后头,悄悄看着堂上的那些少年郎,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平哥儿吸引住了。
平哥儿的样貌,他的小舅舅许言朝就曾经说过,说他才是大齐第一美男子。
可见有多俊美。
再加上喝了点酒,热气上头,更是脸泛红晕,眼含桃花,更是美不胜收。
曹韵兰的眼睛都看直了。
二姨娘也探头看了看,就将曹韵兰带走了,一路上笑着问她:“可看见合心意的少年郎没有?”
她是宠妾,这些日子都在外院住着,伺候曹刺史。
曹韵兰想找一个好人家,二姨娘就帮她想了个主意。
趁年节大家来吃酒的时候,让曹韵兰亲自来看。
挑中了谁,她就去跟曹刺史磨去,总得让曹刺史同意去暗示别人来提亲才好。
没想到曹韵兰一眼就相中了萧士及的嫡长子萧宜平。
二姨娘听了曹韵兰的话,也有些踌躇。她试探着问道:“除了萧大少爷,还有别人没有?”
别的那些少年郎,也有庶子出身的。
如果曹韵兰看中的是庶子,就皆大欢喜了。
曹韵兰却被平哥儿的美色吸引住了。本来就是**岁的小姑娘,哪里懂别的呢?只要是身份高贵,配得上她,其余的,当然是越好看越好。
二姨娘见曹韵兰坚持,叹口气,道:“女儿啊,姨娘不想哄你。如果你看上的是萧家大少爷,你最多只能做妾。——你真的想做妾吗?你爹可是范阳刺史!不想你姨娘,家里破落了,不得不跟人做妾。”
曹韵兰咬了咬下唇,轻声细气地道:“姨娘,您先求爹爹试一试吧。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如果实在不行,就算是做妾,女儿也是肯的。”一边说,一边羞红了脸往前跑。
二姨娘忙叫住她,千叮万嘱,“姨娘可以帮你去说,但是你一定要记着,千万不能跟人说,你偷偷见过萧家大少爷,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