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慷慨激昂地说着，显然笃定若是按照她的想法来，乔越已经把林亦桐追到手了。可乔越这会儿不沉默了，甚至来泼她的冷水：“我就不该相信你。你要是真这么厉害的话，也不至于千方百计跑回来，却连见一面都不敢。”
蔡冉冉没有反驳。
不是不想反驳。而是她的情绪仿佛从高山之巅一下子坠到了谷底，因而疲倦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诡异的沉默中，乔越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不由讷讷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你说的没有错。”蔡冉冉平静地回复他。
这语气有点像林亦桐。想到林亦桐，乔越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也不知是不是他裹得太严实，空气不流通，才会让他产生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他终于还是将被子扯开，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不过身子依然紧紧地裹着，那样的姿态颇有几分冰天雪地中穿着单薄衣裳的旅人忽然看见了火苗，便试图紧紧地握住一般，什么也无法把他们分开——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若是能够驱散内心的阴暗与冰冷，那么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
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乔越深吸了口气。室内的光并不强烈，却依然刺得他睁不开眼，所以他根本看不清现在蔡冉冉的表情，只觉得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表露，心底却难过得无以复加。他叹了口气，试图用自己的故事吸引她：“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乔越苦笑了一下，然后对他讲起了那天他和林亦桐的故事。
“……然后你真的跳下去了？”当听到乔越跳河的时候，蔡冉冉实在忍不住大吃一惊。她从来没想到乔越能这么果决。这么冷的天，她简直无法想象湖里会是怎样的光景，太可怕了，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自己正被那样刺骨的寒冷包围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稍微一张嘴，湖水便涌进她的五脏六腑，在她体内肆虐着，让最后的一点温暖也消失殆尽。
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得多傻才会对自己这么狠……蔡冉冉不禁用手捂住大张的嘴，嘟嘟囔囔地说：“虽然要是我，也会觉得你有毛病……不，我是说你做的很好。有时候女孩子嘛，不把她逼到绝境她是不会袒露内心的。”
乔越承认：“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接下来呢？”蔡冉冉兴致勃勃地问。
“你还想有接下来？”乔越似笑非笑。
蔡冉冉对明显脑子有洞的乔越意外的感兴趣，对他能否攻略妹子更感兴趣，可让她失望了，乔越说：“没有然后了啊，她走掉了。”
蔡冉冉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她以为我躲起来吓她呢……”回忆起那样的场景，乔越不由得满脸纠结，“就赶紧跑去找我了。最后还是我自己从湖里爬出来的，差点没冻死在那里……”
蔡冉冉：“……呵呵。”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嘲笑我？”乔越不满。
“这种神展开简直差评好吗？”蔡冉冉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正常的展开不是她焦急地跟着扑了下去，使出全身力气将你拖上岸。此时你已经气若游丝，她心急之下对你做了人工呼吸，清醒之后的你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两人互诉衷肠，终于意识到彼此在心中的重要地位，从此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朝着HE的大道奔进吗？到你这成了什么——她走掉了？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搞不好你真死在那儿了她也不管？”
“我怎么知道她刚好那时候走神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下意识地就以为……”乔越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说实在的，这也不能光怪林亦桐。
在乔越还很顽皮的时候……嗯，不仅把路痴林亦桐带进小巷子自己偷偷跑掉过，偶尔也会骗着林亦桐玩。比如打着变魔术的幌子，从她手中骗到糖果偷偷藏起来，告诉她被变走了；比如某天明明是要请假回老家，偏偏要一脸忧郁地骗她说自己其实并不是地球人，他的家人在召唤他，他必须回到那个地方，从此消失在地球上。害得第二天在学校真没有看见他的林亦桐大哭一场，他后来也被责备了好久……
“原来你从小就有作死的天赋了。”蔡冉冉听罢大开眼界。
乔越继续缩在被窝里。他有点不想答话。不过他忽然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和林亦桐都在不断的变化，谁种下了因就不得不收获结出的果。
“其实，就算她看到了也不会跳下来的。”乔越想了想又说，“是我太冲动……她只会报警，然后静静地等警察来救我。”
“你就这么肯定？”
乔越点了点头：“谁让我们学校的安全教育做得太成功……有了这样的规章制度，她肯定会遵守的。况且她知道我会游泳……总而言之绝对不会傻傻地跳下来。好吧，反正我也没指望她会。”
蔡冉冉有点摸不着头脑：“那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张口又想把乔越狠骂一顿，不过在看到他一脸的委屈彷徨难过绝望之后，还是好心地住了嘴。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有一个小问题……不，是千古难题。要是你和她妈妈掉水里了，她会救谁？”
“她妈妈啊。”乔越张口便答。
“……你就这么一点信心都没有！？”
蔡冉冉顿时被气得牙痒痒。她觉得乔越这人简直烂泥扶不上墙——也是。要不是他发神经，也犯不着现在费心费力了。
可她忽然看见，乔越原本就灰蒙蒙的脸上，猛地就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我就是太有信心了……她肯定会救她妈妈的。哪怕牺牲自己也会去救——如果有机会的话。”
蔡冉冉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她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可能触碰了乔越，甚至是林亦桐的，最深处的悲哀。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恕我冒犯，她母亲难道……已经去世了？”
“——哈秋！”
尽管在察觉到要打喷嚏的一瞬间，林亦桐已经开始抽纸了，可到底没来得及。她只能用卫生纸擦了擦喷溅在脸上的口水沫儿，同时微微吸着气让自己从喷嚏的状态中缓下来。
“怎么了，”一旁的程江华关切地问道，“莫不是谁想你了？”
“……可能是我妈吧。”
程江华顿时啧啧道：“你够了啊。炫妈也不带你这样的。”
“唠唠叨叨大龄女青年有什么可炫的？”林亦桐不以为然。
程江华深深觉得，林亦桐就是典型的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虽然每回你都要抱怨……可每回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去迎接你妈，任劳任怨做牛做马？”
“我是被逼的……”
“得了吧。还记得咱俩上回看中的那个挂饰不？就只剩最后一个，你说要是你拿走也就算了，好歹我还能看得到，就因为你妈夸了一句你就给人寄了过去算什么？你有把我放眼里吗？”
林亦桐诺诺地应了一声：“这不是……难得她有看得顺眼的东西嘛。当时你明明同意了的。”
“我还能反对呢？”程江华白了她一眼，“所以你就别反抗了。你不禁有恋母癖，还是个晒妈狂魔，这种人就应该人道毁灭，活该找不到对象。”
“不过说真的，比起男人，果断妈妈好啊……”不过在程江华鄙视的目光中，林亦桐从善如流地改口，“以后我再也不在您面前提起我妈了。我错了。”
“……我错了。对不起。”
蔡冉冉干脆地对乔越道歉。虽然她并不知道林亦桐母亲的死给乔越留下了怎样的阴影，可看他一脸挫败，她也觉得该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不过乔越比她想象的还要受打击。明明刚才的他已经正常了不少，这下又摆摆手，黯然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去了。蔡冉冉想要拉他出来，又内疚得不好意思出手。
她忽然觉得很心酸。当她觉得乔越无所不能的时候，一度想要看到他失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可当这样的乔越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无所适从地觉得世界都开始变得不真实。乔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要是连乔越都会变成这样，她又能如何呢？爱情就这么让人痛苦吗……
答案她其实早就有了。
所以她叹了口气，沉默地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死者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再不可能争过他。
——于乔越，和她而言，都是如此。
正因此，蔡冉冉并没有听到乔越在身后小声地抱怨：“何止她妈妈，连喵星人的地位都比我高了不少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守则二十：
“……诶，以前有喜欢过女孩子吗？”
“是的。”
面对主持人惊疑的询问，乔越露出得体的微笑，侃侃而谈。哪里还有半分拘谨与迟疑，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你问我追没追？当然啊！不追我还是男人嘛！”他夸张地说着，引来周围一片哄笑。主持人顺势追问“追上了没有？”他才终于带着恰到好处地羞涩低下头，低低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果然是没追上？”主持人问。
“……怎么可能？”乔越哼了一声。
“就是没追上吧！”主持人指着他笑道，丝毫不介意地继续补刀，“哇，这太让人惊讶了，乔越你居然也会追不上女孩子！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女孩子一看就忍不住要扑上去的类型呢！”
“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是。”
“哈哈哈说什么呢，你现在也很年轻啊。”主持人被他毫不谦虚的话逗乐了，便在台上放肆地笑了起来，“今天在场的就有不少你的粉丝。来，喊一喊让乔越知道你们的存在好不好？”
“乔越——”
“我爱你——”
台下的声音排山倒海般涌来，隐隐约约能听见这么几个最明显的音节。
“……啧啧啧，”程江华一边看着电脑上的实时转播，一边用手机刷着相关的帖子，“太热情了吧，现在还是电视剧宣传期呢，他就已经有这么多粉了？播出来之后得啥样！”
林亦桐正趴床上写论文，本来就嫌综艺节目太吵，又听见程江华在感叹，不禁板起脸教育她：“你脑子被门夹了？知道这个世界有种职业叫托吗？知道还有种职业叫水军吗？就骗骗你们这群无知的人类，没准他们连乔越是哪根葱都不知道呢。”
“我还知道水军五毛一贴呢……”程江华不服气地告诉她，“你别看不起水军好不好？人家也是靠自己的努力挣钱养活自己的，活得堂堂正正！别说，要是给我钱，我也愿意啊，不就是说点乔越好话么？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亦桐嗤笑一声：“为了五毛钱，你居然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怎样？”
林亦桐想了想，翻下床从钱包里拿出一枚一块的硬币，抛给程江华：“不怎样，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说说他的好话试试。”
这算什么？程江华挑了挑眉，本想说乞丐都看不起这点钱，但看着林亦桐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忍了忍：“说就说……他长得挺帅的。”
“算一条吧。找我五毛，还是继续说？”
“别看不起人！”程江华攥紧了那枚硬币，愤愤地说，“不就是说夸夸他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随口就能说上好几个——比如……还有……”
她冥思苦想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给你！”程江华终于义正辞严地将硬币丢回给林亦桐，表情刚毅得像是在COS狼牙山五壮士，“这种昧着良心的钱，我不要！”
林亦桐毫不客气地嘲笑她：“就你这样还想当水军呢，洗洗睡吧。”
“……嗯。”程江华挫败地瘫倒在桌上，“现在赚钱确实挺不容易的——不过我可以当一个乔黑嘛。发帖照样有钱拿，而且这个我擅长。”
林亦桐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又翻上了床。
程江华继续看她的电视。
转眼之间已经进行到观众提问环节。现在站起来的是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孩，她看起来神色激动，两颊涨得通红，说话时语速急促得像机关枪在发射，主持人笑着提醒了她好几次，她才深吸着气缓了下来。
“对不起，我太高兴，太激动了……我没想到我居然有幸跟乔越说话。”
“天了噜，”程江华继续感慨，“现在的水军太敬业的！这演技，妥妥的奥斯卡小金人啊！”
“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我的亲朋好友，我居然跟乔越对话了……对不起，我好像说的有点多。”女孩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高行哭了还是习惯性做出这个动作，据说哭是一个合格的托的必修课。程江华扒着电脑凑过去，本想看清楚，但画面一闪而过，她也只能作罢。
啰里啰嗦半天，主持人都无奈了，女孩终于切入了正题：“嗯，其实刚才乔越说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了，真的很想知道……你喜欢那个女孩子什么？或者说，她哪里最吸引你？”
“为什么我们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呢？难道今天不是来宣传新剧的吗？”乔越看了看主持人，主持人无奈地耸肩。她又微笑着看向那个女孩，“比起关注我的生活，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关注我的剧——不过既然提起了，我也不怕说，嗯，大概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吧。”
“什么鬼啊哈哈哈，”主持人立刻在旁边笑开了，“乔越你是受虐狂么？”
“是抖M吧？”程江华诡笑着看了林亦桐一眼，补充。
“……唔，可以换一种说法，她是独一无二的。”
“凑表脸，”程江华继续嘟囔，“还真以为除了桐桐之外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你呢？自恋也该有个边吧。”
乔越的表情越是一本正经，主持人就越是笑得喘不过气来。未免笑场太厉害，也为了兼顾一旁的女主演，他把话筒递给了一边的蔡冉冉：“冉冉你不是乔越的好朋友吗？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事儿，你对他的择友标准是什么看法？”
蔡冉冉赶紧反驳：“所以我只能跟他做朋友嘛。他跟我认识可没有这些变态的理由。”
“哈哈哈哈话还是不要说得这么死。”
“我说真的……”蔡冉冉一副想笑又不想笑的模样，“你不觉得他的描述很眼熟么，要不我演示给你看？”
“好啊好啊。”
蔡冉冉定了定神。不过转瞬间，她刚才还带着笑意的眼神已经变得犀利起来，她便这么看了主持人一眼，而后眯着眼睛，趁着主持人不注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蔡冉冉今天穿了双15cm的高跟鞋，再加上她本来就不矮，如今正好借着这点优势，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主持人。
主持人都要被她带着轻蔑的眼神吓呆了，然而这样轻佻的动作又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正不知所措着，就听见蔡冉冉凑到她的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大声地说：“你这副高傲的表情还真是该死的吸引人呢……女人，我还没有见过谁不喜欢我，你是第一个。恭喜你，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既然有本事惹我，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主持人：“……冉冉！？”
一旁乔越悲愤地撇过脸。
“卧槽，”程江华情不自禁地拍着桌子大叫，“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蔡冉冉的脑残粉！这神演技，简直帅我一脸！”
“呵呵。”林亦桐在床上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程江华便踩着凳子攀住她的床，探着个脑袋问：“亲爱的，原来乔越就是这么看上你的，整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啊。难怪你不喜欢他，这类小说的女主角一开始都对男主很抗拒的，觉得他们霸道不通人性不讲道理，只知道强迫别人。不过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