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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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 第5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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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哽住,再也没有说下去,只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等她一剑刺下。

    许久,剑尖拖过一道冰凉水光,划开他半湿的衣袍,从脖颈至胸腹,拉出长长的口子。

    许从悦闷。哼一声,垂头看时,正见鲜血自皮下缓缓沁出。

    出手很轻,竟只割伤了浅浅一层皮肉。

    木槿剑尖朝下,仰脸看着他,已是泪流满面。

    许从悦动了动唇,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明姑姑担忧地扶向木槿,低声唤道:“娘娘,娘娘没事吧?”

    木槿摇头,红着眼圈向许从悦厉声说道:“你的命是皇上赦下的,不是我救的。我这里也不需要你跟随保护,你滚回京城去吧!若随我去蜀国,就是我饶你,我五哥也会活剐了你!”

    说完,她也不要明姑姑扶,自己大步踏出帐篷。

    明姑姑忙抓过雨伞跟去,“娘娘,等等我啊!”

    青桦、顾湃俱是和织布十余年的深厚情谊,此时见木槿饶了许从悦,虽不好再去追究,但临出帐篷之际,都忍不住狠狠地剜向他,恨不能将目光化作一道利剑,把他像那狄人一样活活钉死于地。

    破败的帐篷里便只剩了许从悦一个人孤伶伶站着。

    他捏着拳,好看的桃花眸渐涌上层层泪意。

    他哑哑道:“你当年不该救我。我令你烦恼许久,你却令我……烦恼终生。木……木槿!”

    他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他既无资格也无立场唤出的名字。

    大颗的泪水顷刻涌。出。

    他孩子般站在呼啸穿过的风雨里哭起来,手中却已捏上了怀中珍藏的玉色荷包。

    “暮落朝开木槿荣。”

    字迹的针脚沾上了泪水,愈发幽雅闪亮。

    依稀便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木槿将他救上古

    树,扑闪着明亮的眼睛焦急地凝望他,“黑桃花,黑桃花,你支持得住吗?”

    “放松放松,看看,这一激动血流得更快了!”

    “别出声!看我把他们引开!”

    玉色荷包藏着她亲手剥的瓜子仁,轻轻塞入他怀中。而那尊贵无比的少女已飞身而起,奋力引开强敌……

    风雨里,素衣的男子抱着头蹲下。身去,克制不住地痛哭失声。

    ----------------不见当时杨柳,只是从前烟雨------------------

    木槿又气又痛,晚饭都没有吃,径去榻上休息,足足听了一夜的风雨。

    好在第二日天色虽然阴阴的,倒没见继续下雨,成诠便吩咐拔营继续行往蜀国。

    木槿留心看时,许从悦果然已经不在车队里,却与车队保持了一二十丈的距离,不声不响地在后面跟着。

    木槿便招来成诠,“去把许从悦赶走,本宫不想见他!”

    成诠便很是为难,“娘娘,他是皇上吩咐跟着的,臣无权赶逐。”

    木槿道:“那你去和许从悦说,本宫讨厌他跟着,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成诠踌躇,然后应道:“是!”

    木槿看他去了,这才端过案上的茶来,才啜了一口,便忙不迭吐了出来,挥动帕子苦着脸道:“怎么烫成这样?”

    明姑姑瞅着她,“这不是小茶炉里刚倒的么?”

    马车角落里设了一个极精致小巧的茶炉,烹茶斟茶都在木槿跟前,谁想她心不在焉,竟完全没注意到。

    木槿对着那小茶炉看了半晌,才道:“我道怎么怪热的,原来茶炉放在车厢里了!”

    明姑姑只得叫人搬走,却叹道:“娘娘,心静自然凉啊!”

    木槿道:“待我把那枝臭桃花痛打一顿,大约心就静了!”

    明姑姑道:“哦!那就去揍他一顿呗?”

    顾湃正骑马紧随她们马车后,耳尖听到对话,立刻虎视眈眈转向车队后的许从悦,上前殷勤请命:“娘娘若不方便,属下可以代劳!”

    木槿沮丧道:“算了,我怕那枝黑桃花被你们揍出脑花来……”

    ---------------无法原谅你,不愿伤害你----------------

    许从悦远远见到成诠,便勒住了马。

    成诠在马上一欠身,“公子!”

    许从悦问:“皇后让你过来赶我走?”

    成诠笑了笑,“皇后要末将走一回,末将只能走一回了!不过皇上的旨意,让末将一路之事多向公子请教,务必皇后安然送到蜀国。”

    皇后有命,自当从命。但皇上旨意,也不能不遵。他过来转达了皇后的话,于他便已尽到责任,许从悦听不听,则不是他的事了。

    他虽严肃,但也不是一成不变之人。纵然许从悦被废为庶民,到底还是皇家血亲。那样的大罪都能被宽宥,足以证明在皇上对他依然有着手足情分。若能立功重新取得帝后信任,再次得回封爵也不是不可能。

    私心而论,如今他所保护的,不仅有皇后,更可能有大吴未来的天子,容不得丝毫闪失。眼看刚出京就有变故,能多一个人和他共同担起这份责任来,无论如何也是件好事。

    许从悦心思玲珑,早知他言外之意,闻言苦笑了一声,说道:“只怕皇后看到我跟着,一路都不痛快。”

    成诠隐约听到些缘由,安慰道:“皇后器量宽宏,时日久了,自然不会再计较。”

    许从悦眺望着前方的马车,慢悠悠道:“她便是计较,我也要跟着。”

    他忽看向成诠,“成校尉,皇上让你护送皇后去蜀国时,有没有特别的吩咐?”

    成诠顿了顿,“有……末将会一切遵循皇上旨意而行。”

    “有嘱咐你,如果有狄人或楼小眠的人靠近她,一概杀无赦?”

    成诠面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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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愉快!后天见!

惜花时,莫误舜英占春开(二)

    许从悦笑了笑,“皇上这么嘱咐过我。他让别和皇后提起,但没说不能和你提起。我相信同样的话他应该也跟你说过。以成校尉的经验,应该早就认出外面的同党是狄人了,却故意告诉皇后,像是北方边民……”

    成诠咳嗽,“末将只是遵循皇上旨意而行。禾”

    许从悦追问:“皇上可曾提过向成校尉提过其中原因?”

    成诠摇头:“没有。末将也只需遵循皇上旨意即可,不需要知道更多。”

    “哦!成校尉懂狄人语言么?有没有听明白那些狄人都说了什么?”

    成诠再摇头妲。

    看许从悦桃花水眸闪了闪,自顾驱马向前,成诠忍不住,赶上前问道:“公子,那些狄人到底说的什么?”

    许从悦淡淡瞥他一眼,“成校尉只需遵循皇上旨意即可,需要知道更多吗?”

    “……”

    成诠默了,果然觉得自己再问极不妥当。

    许从悦已拍马行出老远,有低低的叹息轻轻荡在风里:“不知道才好啊……”

    知道了,仿佛无处不是深渊,随时随地都可能吞噬那个圆圆脸儿笑容清灵的年轻皇后。

    北方,沉沉阴霾下,厮杀仍在继续。

    多少将士丧生在狄人的屠刀下,又有多少平民挣扎于狄人的铁骑里……

    烽烟漫天,刻骨恨意随之蔓延四散……。

    -----------------怨或恨,与木槿何干---------------

    成诠抱愧而返,表示没能赶走许从悦。

    木槿不悦,但想到她自己都没能赶走他,便也无法再说什么。

    真要她撒泼将那枝黑桃花臭骂一顿,再踏到脚底踩得稀烂,似乎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如黑桃花这类人,若是坏得脚底流脓,可以一剑刺死,也可以一刀斩首,却不宜横加折辱或摧残……

    木槿将之归咎于许从悦生了副艳如桃花的容貌。

    而她因为自己不够美,向来欣赏美人,对着美人满满都是不争气的怜香惜玉。

    譬如还有个楼小眠,有时说起来话比蝎子还毒,她反而会陪着小心,从不愿和他计较。

    好吧,她虽是女子,一样有男儿的侠骨柔肠,护花惜花无非天性而已……

    于是,木槿唉声叹气了两天,也便由着许从悦尾巴似的远远跟着,直至后来不声不响回归了队伍。

    当然,不敢太过靠近她。

    顾湃等人看他的神情明显的不怀好意,连以行。事稳重出名的青桦都时时露出想把他暴揍一顿的狠毒。

    木槿便默不作声地将随行所带的葵瓜子全从窗外丢了出去,任由它们被车马踩入雨后泥泞里。

    许从悦远远瞧见,悄悄从怀中绣着木槿花的玉色荷包里掏出两粒瓜子仁放入口中。

    依然是天长日久后的寡淡无味,却无法再嗅得到草木的清新,只隐隐觉得出眼泪的咸涩。

    木槿这次带出的葵瓜子自然不会是他炒制的。

    但因为他的事,无论怎样的名家炮制,再鲜香美味的葵瓜子,她也厌恶了吧?

    他低叹着一夹马腹,所乘座骑重重落下马蹄,同样溅起泥泞无数,将零星露出地面葵瓜子踩踏得无影无踪。

    ---------------念当时风月,如今怀抱,有盈襟泪----------------

    因甫出京便遇袭,众人一路提心吊胆,倍加警惕,唯恐再遇伏击。

    但一连十余日风平浪静。

    待后面需经过北狄骑兵滋扰过的地域,已有附近驻军提前得了令谕,沿路重兵护送。待到吴蜀边境附近,更有蜀国将领领兵前来接应,径把木槿连同随行的禁卫军领入蜀境,吴兵这才撤走。

    果然是铁桶似的保护。

    枉费了木槿精心预备的百宝囊,而藏在腰间好些个日夜的软剑也只能徒唤寂寞了。

    木槿甚觉无趣。

    好在到了吴境,五哥也就近了。<;/p

    算来距他们上次相见,才七个月而已。

    原来吴国和蜀国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的遥远。只要有心,总会有机会见面。

    等战事平息,朝中再无后顾之忧,她游说一番,或许醋相公便肯带了她,也许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回蜀国看看当年她住过的宫殿了吧?

    蜀国极重边防,萧以靖时常巡守,故而距边境不远处便设有别院。别院坐南面北,建于翼望山的山腰之上,正可居高临下将北方广袤土地收入眼中。

    木槿一行赶到山下时,早见梁王萧以纶在那边迎着。

    萧寻并无亲生儿女,但承嗣的萧以靖亲生兄弟众多,其中老四萧以纶承继了其父梁王之爵,正是几兄弟中最尊贵的一个。

    “四哥!”

    见萧以纶以臣礼相见,木槿连忙叫人挽住,行下车来四下一张望,问道:“五哥呢!”

    萧以纶笑道:“国主尚未回来,但已送来给娘娘的信函,并让臣这几日先伴娘娘在此游玩数日。”

    木槿微觉讶异。他的话中之意,萧以靖可能几日内都不会回来?

    那边早有人抬了精巧软舆来预备送她上山。

    木槿微笑道:“不必了,步行即可。一则正要活动活动筋骨,二则也不辜负这山间好景致。”

    此时骤雨初歇,山林间的翠色深浓,酽酽欲滴。被雨水打下的落叶层层铺于山石和栈道上,或褐红,或深黄,反让北方的山色多了一丝江南的明艳。山间木质的栈道和粗犷简洁的原木栏杆被雨水浇得透了,褐黑里带着湿。润的光泽,绵延着一直通向山腰的别院,果然比寻常宫苑更多出几分山间野趣。

    萧以纶禀性忠厚谨慎,看木槿挺着偌大的肚子提了裙裾就走,着实有些战战兢兢。但眼见随在木槿身边的从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木槿一步一步也走得稳当,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别院里果已预备妥当,原先应该是萧以靖自己所居的五间正房腾了出来,铺了崭新的被褥,挂了杏黄的帘帷,虽无皇家的奢华富贵,却也阔朗大气,舒适怡人。

    待木槿坐定,萧以纶便奉上了萧以靖的书信。

    木槿忙打开看时,果然是萧以靖的亲笔。

    却是道正与狄人激战,一时无法脱身,让她在翼望山候上数日,他会尽快返回与她叙话。又道蜀国北境尚算安宁,可令梁王领着四处游赏游赏,不必急着回去。

    木槿很是讶异,先将那字迹仔细看了,虽不如从前劲健有力,但下笔沉稳流畅,依旧向日风姿,便知他纵未复原,应该也无大碍了,心头大石先自放下大半。

    她问:“不是说五哥不肯再出兵么?”

    萧以纶笑着答道:“国主原来诸多疑心,加上受伤颇重,的确不愿再出兵,就在此处休整养伤。后来国后听说国主受伤,带了良药赶来探望,田大夫随后也到了,这才慢慢好起来。前儿伤势好得差不多,又听闻娘娘已经亲身过来,国主那点气恼也便烟消云散,正好斥候报得有狄兵把一支吴兵赶逐到边界附近,便提兵过去相援了……”

    木槿沉吟,“也就是说,五哥其实也不相信是吴国刻意陷害蜀兵?”

    萧以纶便有些茫然,“或许是到了吴境,那边主将向他澄清了误会?也可能是国主自己查明了真。相。”

    木槿便知这位四哥同样不明内情。

    萧以靖诸兄弟里,独萧以靖是嫡出,最为尊贵。当年他被萧寻择为太子后,诸兄弟中里以萧以纶最年长,遂袭了梁王封爵。真要论起才智,其实远不如几个弟弟。好在梁王天生是个闲王,很少参与朝政之事,只管安享富贵,闲来研究研究吃喝之道,或四处赏游风景,倒也自得其乐,在朝中的声誉居然也不赖。

    而且,有时候懂得享受也是个长处。比如现在,萧以靖摆明了是唤他过来陪木槿吃喝玩乐来着……

    萧以靖既然已经出兵,木槿虽纳闷五哥态度转换之快,倒也松了口气,遂细问当日遇伏前后之事。萧以纶抓耳挠腮一阵,便派人出去找跟过萧以靖的亲兵打听。那一战萧以靖手下死伤惨重,至今尚有不少兵马在附近军营休养。想来问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应该不难,但想弄清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蹊跷却也不可能的了。

    木槿无奈,只得再问道:“五嫂近日也来过了?”

    萧以

    纶道:“是啊!一听说国主伤重,急得跟什么似的,一路快马奔来,赶到这里时脚都站不稳。结果跟她的人都被国主训斥了,怪他们无事生非,惊吓了国后。”

    木槿问:“现在呢?五嫂回去了?”

    萧以纶道:“没有。国主出兵时尚未痊愈,国后不放心,跟着他去啦!”

    木槿心头似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酸涩还是欣慰,好一会儿才道:“嗯,五嫂出身将门,正可助五哥一臂之力……那个赶来替五歌疗毒的田大夫又是谁?”

    萧以纶道:“就是田烈啊!以前跟明懿太后学过医的那个女史。”

    明懿太后正是木槿母后夏欢颜逝世后追尊的谥号。

    听他一说,木槿也想起来了,“嗯,记得。听说那女史为了不让兄嫂把自己卖入青楼,用剪刀把自己脸给划花了,恰被母后救下,并改名为烈,带入宫中。母后研究医理时,她总在旁边侍奉。母后在时,似乎对她很是激赏。”

    萧以纶笑道:“后来国主将明懿太后的医书抄本都给了她,并说她与太后虽无师徒之名,却能算得太后唯一传人。国主中的毒,随军大夫都判断不出,田大夫一来,立刻手到病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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