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慧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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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慧灯-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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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是“和为贵”,做生意而雇用保镖,情不得已,未可厚非。但保镖也者,应只是消极的,功用在阻吓,而不是积极地出击,积极出击就是土匪窝——用现代话讲,岂不成了暗杀公司乎?据说,夜巴黎的保镖同志不支薪,也没有签约,而只是些地痞流氓,平常白玩,遇有节骨眼,老板眼角一瞄,他们就挺胸而上。这眼角一瞄真是传神之举,如果拍成电影,就一目了然啦,现在既然没有拍成电影,所以要抓他们的证据就有点难。但有一点,老板如不能说出那些保镖白吃白喝的代价是啥,恐怕就脱不了手。于此顺便建议所有的娱乐场所老板,直接请保镖也好,间接玩地痞、流氓也好,必须加以约束。那就是,揍人时无论如何别超过两拳,像这一次把顾客揍成这种样子的土匪作风,实在糊涂加三级。
  又是开揍
  第二桩揍记者的盛典最引人入胜,国联电影公司演员刘维斌先生,把记者老爷刘泽平先生,诱到他摆的八阵图里,先下最后通碟,再挥尊拳,把刘泽平先生揍得严重内伤,现在跟前一案的男主角一样,也躺在医院雪白的床上哼,而且因有高血压的老毛病,这一顿臭揍,血压就更高。
  我们说这桩开揍引人入胜,得从“前三皇”、“后五帝”介绍起,读者老爷才能明白。现在所有的读者老爷,因为天天看报的缘故,当然都明白啦,但过些时,没有看到报的读者老爷,就难明白矣,所以还是要介绍一番。此事的起因,跟国联公司的另一位女演员江青女士有关。写到这里,我老人家得插一句嘴,有关也者,并不是桃色方面有关,千万别往歪地方想,而是跟她的伙食有关。报上说,江青女士不在公司搭伙,要求公司退还伙食费。呜呼,现在的形势跟想当年“西施时代”不一样啦,“西施时代”,国联老板李翰祥先生跟江青女士,水乳交融,说啥都行。自从江青女士嫁了人,李翰样先生就暴起三角眼,而一个小伙计得罪了大老板,那就等于得罪了阎王爷,即令有啥好吃的,也没啥好看的矣。别扭已闹了不少日子,于是乎前一天,为了伙食问题,《中华日报》有一段报导,这一段报导促成了特别节目。且抄该报导于下,以免贵阁下手忙脚乱找报纸。
  去年底,国联公司取消了伙食团,将原有的饭厅,改装成会客室,因此停止在公司做饭。在伙食未停止之前,凡是由香港来的国联员工,每月由公司津贴六百元台币,作为伙食费用;伙食团结束后,则改发伙食津贴六百元。江青是随国联由香港来的演员之一,但在她结婚之后,因为不在公司吃饭,那一份伙食津贴,不能干折拿回家去。但自一月份起,国联停伙,所有香港来的员工都改发六百元伙食津贴,江青想别人都可以拿,她也应该可以拿,因此她跑到国联会计室,问出纳小姐,也是不是也有六百元。
  会计小姐告诉她,上面没有交出她的名单,她没有那一份津贴。她奇怪为什么她会没有,她也是由香港来的,大家都有有意义。资本主义不符合理性和正义的要求,人类社会的发,她应该也有。过去因为伙食团没有取消,她不好意思要那笔伙食费,但站在她旁边的国联一位男演员,却阴森森地说:“你如果跟刘家昌办好离婚,住到公司里来,一定也有你一份。”这句话把江青气得直发抖,但也没法子吵架,只好回家。
  这段报导并没有指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但做贼心虚,那位阴森森先生首先如芒刺在背,于乎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熟筹密虑,布下了天罗地网,然后打电话给那位蒙在鼓里的倒楣记者刘泽平先生,“请”他到“舍下”谈谈。刘泽平先生还不知道大祸临头,晕晕忽忽,应邀而往。
  他阁下的中伏场面,和阴森森先生的英勇表演,各报纸都有报导,再抄一段台北《民族晚报》——当时屋子里只有刘维斌一人。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国联编剧宋项如才敲门进入屋内,这时,刘维斌态度很不友善地问刘泽平:“你所写国联、江青新闻内,提到一位男演员对江青说:”你如果跟刘家昌办好离婚知性又译“理智”、“悟性”。康德最早把它理解为人的认,住到公司里来,一定也有一份。‘这位男演员是谁?这段话是谁说的?“刘泽平不愿对刘维斌的问题作答,刘维斌当即表示:”如果你不说出来,恐怕要闹笑话。“刘泽平说他当时并不在意,随口回答:”笑话也不必闹了,我们是法治社会,你认为我写得不对,你可以去函报社更正,或是去法院告我。“据刘泽平回忆当时的情形,刘维斌大声地吼了起来:”我没有空跟你打官司,我对法律并不重视,我服的是拳头。“这时,刘维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脱下了西装上衣。刘泽平目睹此情,他说:”我是不受威胁与利诱的,别说拳头,就是刀、枪对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新闻来源的,你别像审问口供一样地审问我。“”你不说就别出大门。“刘维斌说。刘泽平不愿彼此真的伤和气,于是,他站起来,”好了,失陪了,我要走了!“他一边说一边走。正当刘泽平离开座位,拟从宋项如身前走出大门之际,刘维斌跳了起来,冷不防地一拳打在刘泽平的额前,接着又连续向左眼、右眼、嘴角等处,打了三拳。刘泽平说,他知道刘维斌是拳击选手,他打不过他,所以,他没有还手。正当刘泽平被打得头昏目眩之际,宋项如赶紧叫道:”怎么可以这样打人?“据刘泽平说,他在宋项如的帮忙之下,才逃出了刘维斌的家门。刘泽平现在已向有关方面报案,一方面疗伤,静待处理。刘泽平的太太,昨晚听说她的丈夫被演员殴伤,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匆忙带着小女幼儿,赶到台大医院照顾。
  呜呼,君见过篮球比赛时的啦啦队乎,众声赞曰:“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小秃呱呱叫。”真可以转赠给我们这位可敬的阴森森先生。医生说,刘泽平先生可能从此得下了头痛之疾,一用脑筋就头痛——果真如此,阴森森先生可买支鞭炮放放,以资庆祝矣。
  国联电影公司是一个新兴的公司,老板李翰祥先生也是一个办法四射人物,过去在邵氏公司当伙计时,受够了气,如今当了老板,媳妇熬成了婆,就把过去受够了的气,原封不动地套到自己媳妇头上,失宠的被打入冷宫,得宠的就仗着后劲,认为天下无敌。
  ——柏杨先生想插一句嘴,夫一个人在当媳妇时痛恨婆婆的横蛮,在当了婆婆之后,却原封不动地套到自己媳妇头上,乃人格的不统一思想发展三阶段论法国孔德的学说。以思想自身当作思,是我们社会停滞不进的主要原因。这种人对被迫害的愤怒,不是正义的,也是愤怒迫害的本身,而只是愤怒怎么老天没眼,教他受迫害而已。一旦他可以迫害人啦,他就大悦。国联公司似乎以勇于揍人闻名于世,报上说,就在上个月,也有一位演员老爷,挥过老拳,把一位记者老爷(好像也是《中华日报》揍得抱头鼠窜。)
  拜拳主义
  这一桩隆重的开揍,与前一桩隆重的开揍,本质上又有不同:前一桩被揍的朋友,还可以说纯是私人行为惹起的;而这一桩被揍的朋友,却纯是为了公事。夫演员打记者,并非空前,但打到重伤,打到脑震荡,就空前啦。柏杨先生还是老论调,一个人实在忍不住,挥上两拳,以示义愤填膺,未尝不可,但总不能超过两拳,即令超过两拳,也只能使出婆娘拳。而阴森森先生过去是有名的拳击选手,幸亏他阁下生在“说不准学”的中国,如果生在夷狄之邦,若美国焉,若英国焉,恐怕会大祸临头。盖夷狄之邦有这么一条规定,凡是拳击选手打人,统统以谋杀论罪,盖拳击选手的尊拳,普通人的骨架子承受不起的也。
  阴森森先生揍人已够精彩,而更精彩的是他那两句话,一曰:“我对法律并不重视”,一曰:“我服的是拳头”。但那拳头必须是大拳头。若匹夫之勇,拍案而起,关起门才天不怕地不怕,拳头的力量就有限啦。尤其是,如果人人都有这种正确的观念,只服拳头,则阴森森先生危矣。靠你那一小撮人,还敢在街上走路乎?势必有更多更结实的拳头奉还也。人都是长大的,没有谁是被拳头揍大的,玩刀者死于刀,玩枪者死于枪,拜金主义者终必跟金殉葬,拜拳主义者终必栽到另外更狠的拳头上。
  当然,阴森森先生也有他心如火烧的道理,盖记者老爷掀他的底牌,使他在老板跟前有失宠的危机。老板一看报纸,好呀,你原来也是一脸忠贞学,在背后戳我的屁股呀,就前途有限,后患无穷矣,他怎能不跳高哉?报上说,阴森森先生跟刘泽平先生本来是好朋友的,而刘泽平先生在报上,也经常对阴森森先生赞扬,而每赞扬一次,两人的友情就增进一次,一直增进到这次没有赞扬啦,才翻脸不认人,这友情想起来真没意思。
  李翰祥先生对江青女士的嘴脸,包含着复杂的感情,我们管不了这一段。但有一段是十分明显的,由这一次老拳,可看出节骨眼何在:好像一切问题都发生在江青女士结了婚上会主义能够首先在少数或者甚至在单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内,如果她阁下不结婚就好啦。既然不幸结了婚,如果她能闹个婚变,把臭男人一脚踢,也能恢复原状。否则的话,那就一步一个坑,教她栽得脸肿唇青,以便回头是岸。如果她胆敢仍不后悔,恐怕那坑还要深些,说不定里面还会放些手榴弹之类。
  ——于是顺便建议演员老奶,要结婚时千万仔细思量,或者给柏杨先生一块钱,让我给你出个主意。其实这主意并不值一块钱,一句话说完,那就是,最好别结婚,江女士就是前车之鉴。
  写到这里,有一句哀求的话,臾言无忌,各位大爷千万别对我开揍,就是仅只两拳也别揍,敝阁下从头糟到尾,一拳就捅个窟窿,不如大人不把小人怪吧!
  自从阴森森先生露了一手之后,台北市影剧记者们联合向国联公司要求保证安全,如果每位演员老爷都是拜拳主义者,大家就得天天穿铠甲去采访啦。国联公司老板李翰祥先生已表示准予备案,并宣布把阴森森先生记大过两次出要发扬民主,团结全党和全国人民,发展我们的事业。依,停薪三月。还声明,凡在该公司“内”,绝对不准动武殴斗,否则职员解佣,演员走路。这已经很够朋友啦,盖拜拳主义者在公司“外”动武殴斗,若阴森森先生者流,是在他舍下下手的,公司当然管不着,社会上也没理由要求公司管,做父母的还管不了孩子在外生事,何况只不过做生意开铺子乎?
  第三桩对记者开揍的盛典,发生在桃园,这一桩与前两桩又有不同:前两桩记者老爷蒙打手爱戴,荣幸地担任了男主角,而桃园这一揍,每下愈况,记者老爷堕落为配角矣。不过配角虽是配角,其光荣的受伤程度则一。这件事情起因于一家戏院,原来桃园龟山乡苦苓村宏声戏院老板郑天宏先生,因为领不到使用执照,就率领了人马,男男女女二十多个人,杀奔桃园县政府,把土木课课长游进益先生揍了一顿,课员老爷王景湖先生上来劝架,也被干了两起。报上说,几个回合下来,土木课伤“亡”惨重,被攻击的目标有杨锡麟先生焉,有黄明城先生焉,有赵光山先生焉,有林俊国先生焉,有邱进川先生焉,三作牌同志也免不了,有苏学先生焉,有穆培义先生焉,有吴恕人先生焉,有高鹏飞先生焉,另外,还有两位记者先生焉。
  这两位倒楣朋友,一是《工商日报》记者刘洛文先生,一是《新生报》记者王夫先生。其中以刘洛文先生,最为出色,他一看这场面真伟大呀,赶紧照相。呜呼,这岂是照相之地?于是,除了把照相机隆重取消外,还恭请他阁下躺到医院床上。
  ——揍了半天,当事人倒没啥,到医院搽点药走啦,局外人却拔了尖,真是有幸有不幸也。但柏杨先生又要建议啦《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社会运动》、《费尔巴哈和社会主义者》等。,年轻人遇到这种场合,千万别照相,要照的话也别明目张胆地照,偷偷地照可也。摄影记者如果有电视上“无敌情报员”那种打火机照相机,就妙不可言,你揍你的,俺吸支烟总可以吧,于是“喀嚓”一声,场面就上了镜头。但在还没有配备齐全前,务请提高警觉,至少要做到一点,就那是,照了就跑。
  这种开揍盛典的来龙去脉,我们不管,郑天宏先生当然是自以为有气,才揍之以出气的,有些官儿实在气势凌人,但揍总不是办法。不过仍是老意见,即令揍也不能超过两拳,超过两拳就成了土匪啦,而且这两拳也得把握一点,冤有头,债有主,记者老爷既没有帮拳,揍他干啥?而更把他揍成重伤,似乎开车开到岔道上。
  这桩开揍盛典演变到最近,又出了花样,郑天宏先生还写了一封信给桃园县县长陈长寿先生,扬言要如何如何。警察局因该恐吓信用的是郑天宏先生的自用笺,疑心不会是他阁下写的,盖“无头信”的特质就是“无头”,一旦“有关”,就是“有头信”,而不是“无头信”矣,天下因没有这种傻瓜,用真名真姓去写恐吓信也。这种事,在第一桩开揍盛典发生后,《自立晚报》也曾遭遇过,有些貌似三山五岳的朋友,跑到《自立晚报》,拿出流氓特有的凶恶嘴脸,警告曰:“你们再敢在报上攻击夜巴黎舞厅,以后可别想出大门。”
  这种恐吓只有吃了迷糊药的朋友才干得出来,再套句前面说过的话,人都是长大,没有谁是吓大的也。但因为各人的智慧不同,说不定会有人以为吓吓也真能吓得人屙尿。
  不过,我倒跟三作牌的见解一样,颇疑心恐吓信并不是郑天宏先生写的。甚至于,我老人家还疑心那是郑天宏先生的仇人写的,明知道该信写出,一定搞得鸡飞猫叫,用之以陷害郑天宏先生的也。同样的我也疑心那些三山五岳的朋友,跑到《自立晚报》撒野,说不定也是夜巴黎舞厅仇人栽的赃,以便增加对该舞厅的反感。
  三桩开揍盛曲介绍已毕,似乎有一项预感:现在才不过三月底,已发生了三次,以后的九个月日子,谁也不敢担保天下太平,故我们可以把今年隆重定名为“记者挨揍年”。记者并不是特殊分子,挨揍有啥稀奇的?不过,往常开揍,都是光脚的揍有鞋穿的,这三桩开揍,却是有鞋穿的揍光脚的。记者老爷跟一文不名、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穷小子,当然有若巨大富翁,不但有鞋穿,还穿的是八百元一双的。但要是跟三位拜拳主义者摆在一起,就未免可怜兮兮啦。呜呼,光脚的揍有鞋穿的,固然是暴戾之气;反过来有鞋穿的接光脚的,这暴戾之气就更为严重,而且好像有点缓不济急,赊的不如现的,揍了再说之感。反正老子有的是银子,尔等穷汉“丢人不丢钱不算破财”,俺大爷则“丢钱不丢人不算丢脸”。君不见从前枪毙犯人,都要五花大绑,游一阵街,示一阵众乎?目的在于镇压别的坏蛋。开揍的意义大概也在这上,以便别的爬格纸动物触目惊心,否则的话,俺就动手,打你个脑震荡。反正势大财大,势大就坐不了牢,吃不了官司,财大顶多赔你几文,听说各案都在和解,有的更是已经和解成功。这年头,有钱真好。
  不过,有一个意见得再重复一遍,暴力镇压不是万灵药,从前小民想造反,有灭九族、灭十族之刑,杀人如山,血流成河,但造反的事件仍乱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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