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但是在这个时候，她忍不住了，她放纵着自己的思念，如同涨潮，一波一波袭来。她不想装得那么坚强。
庄岩看着林蕙然蜷缩的身影，没有立刻推门进去，他站立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终打了一个电话。
37、一家三口
出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庄岩送林蕙然回了家。
“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做好，叫你。”
林蕙然听话地点点头。
林蕙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庄岩正做着饭，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关上厨房门，接通了电话。
庄岩坐在乔阳的车里，两人一时无话，乔阳率先开了口：“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林蕙然。”
“她，很不好吗？”庄岩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父母的事情？”
乔阳奇道：“只是说过她父母不在了，所以我没有多问。”
庄岩再次沉默，乔阳感到不安，忍不住问道：“她父母怎么回事？”
“她爸爸是一名刑警，十年以前一天晚上，他在单位值班，结果有人放了爆炸装置在门口，结果—她就跟妈妈相依为命，她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心情郁郁，两年之后，因为肝癌也去世了。之后，她就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
乔阳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林蕙然的父母双亡，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凄惨的过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都忘记了问那起案件最后怎样？他的思想完全被庄岩的话语震住了。
庄岩拿出一串钥匙，很慢很认真地说：“这是她家的钥匙，如果你打算进去的话，那么，你就要做到，不要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全心全意爱她，她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是我知道，那只是她的外表，她的内心只是一个需要人爱需要人关怀的小女孩，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伤害了。”
说到这里，庄岩的声音有些哽咽。乔阳看着那串钥匙，慢慢伸出手，庄岩一松手，钥匙落在乔阳的手掌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乔阳轻轻合上手，认真说道：“我会做到的，因为，我爱她。”
庄岩勉强笑笑：“还有……”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乔阳问道：“还有什么？”
庄岩犹豫了一下，十年以来，这起案件一直没有线索，也许有一天她会放弃吧，或许，有一天乔阳会劝她放弃。
他又说道：“没什么，就是，她睡觉的时候不关灯，至少，要开台灯，晚上醒来，她会害怕的。”
“嗯。”
“你进去的时候轻一点，不要吵醒她。”
乔阳眉头皱了皱：“怎么听起来，像是贼。”
“贼？偷花贼，你大概也很愿意吧。”庄岩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庄岩把乔阳送到楼下，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勉强笑道：“我就不上去了。”
乔阳点点头。庄岩看着乔阳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看着楼梯上的灯光依次亮起，心里怅怅的。他去商店买了一包烟，抽出一支来，可是手发抖，点了几次，才点上火。
林蕙然看着白色的墙壁，门再次响了，刚才响过一次，是庄岩出去，这次是他回来吧，不过没有脚步声。
林蕙然静静听了一下，有些疑惑，“庄岩？”
那边没有回应，她起床，向客厅走去。
她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是一只猫，她抱起来，惊讶不已：“小不点？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回应，小不点不会说话，它只会不停地舔林蕙然的手。
难道—
她抬头看去，怔住了。
乔阳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停顿了一下才说：“饿吗？庄岩说做好了饭，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都低着头，勺子在粥碗里搅来搅去。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话，然后相视一笑。
“你，你怎么过来了？”
“噢，那个，庄岩说你不太好，我就过来了。”
“噢。”
乔阳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诚意，好像是庄岩让他来他才来的，可是让自己这么轻易认输似乎又处于下风，不过处于下风就下风吧，人有时候不能太要面子，太要面子，自己就很难受，若是当初死皮赖脸的，大概也就不会这么难受这么一段日子了吧，他彻底明白了一个成语的含义，度日如年。
于是他又说，小声说：“其实，我很想念你，每天都在想念你。”
两人吃完饭后，手拉手去了超市，买了全套的洗漱用品。乔阳走得急，什么都没有带。
两人都没有看到黑暗中庄岩的影子，烟火一明一暗中，是那悲伤的脸庞。
晚上，林蕙然看了看手表，十点半了，应该休息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不过她却不愿意离开乔阳。
她靠在乔阳身上：“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永远都不会。”
“等我睡着了，你再睡，好吗？”
“好的。”小不点趴在旁边，乔阳侧头看看林蕙然，又看看小不点，笑着问：“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林蕙然没有说话，乔阳低头看看，原来她已经睡着了，乔阳亲了她一下，把她抱到床上去，打开床灯，拧到光线最弱，他静静看着她，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38、乔阳的一天
林蕙然真的太辛苦了，他有些疑惑，一个女孩子当什么警察啊，就算她真的喜欢当警察，也不一定当刑警啊。不过看到林蕙然这么憔悴的样子，他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林蕙然当初像小不点一样黏着他，他有一种满足感，在他的印象当中，林蕙然一直很独立坚强的，独立坚强到让乔阳感觉到她并不需要他，也不需要一份爱。就像当初她毅然决定回江城，就像当初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跟他分手，从来都是她自己做决定。而只有在现在，他才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此前的种种不确定就在这一刻消逝。
乔阳早上醒来的时候，林蕙然已经去上班了。他抱过来小不点，使劲亲了亲，小不点咬了他一口，手上留下几个齿印，几个月换了三个地方，它相当不适用，每次刚有新的女朋友，乔阳就带着它离开，它很郁闷，咬了乔阳一口算抗议。
乔阳正在幸福日子像花儿一样呢，哪里会去管小不点闹情绪，他高兴地说：“中午我们去吃水煮鱼，好吗？”大概跟乔阳时间久了，每当乔阳发出水煮鱼的语音时，它就知道有好吃的了，于是它示弱了，舔了舔乔阳的手，以示和解。由此看来，动物的情商确实不如人类，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摆平了李自成，可是乔阳只用一条鱼就招降了小不点，而且没有实物，只是一个口头承诺。同样是失去女朋友，结果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由此我们可以总结道，人类已经进化成为动物的高级阶段，已经有了社会地位、面子等社会意识，而这种社会意识也在反作用着人的行为。
无所事事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林蕙然上班两个小时后，也就是乔阳起床不久后，乔阳给她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在干什么。
林蕙然听到手机短信铃声，拿出来一看，是乔阳的短信，回道，在工作。
惜字如金。乔阳有一点点失落。
林蕙然和张健在烈日下走访死者的关系人。收到乔阳的短信，她的嘴角现出一丝笑容。
张健一看她的笑容，大吃一惊，立刻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赶紧问她：“你身体怎么样？不行，赶快休息，我一个人就行。”
林惠然微笑着说：“没事，我很好。”张健也发现了林蕙然有些不同，因为她破天荒笑了，在此之前，他以为林蕙然患了脸部肌肉僵硬症。
林蕙然跟张健正在找人谈话了解情况的时候，无聊的乔阳发来了第二条短信。
身体还好吗？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来休息。
林蕙然回：一切都好。
还是很短，乔阳有些丧气，她现在在做些什么呢？怎么每次都会得这么简短。
我爱你。乔阳将爱的宣言发过去。
林蕙然的手机再次响起，张健的目光转向了她，她有些尴尬，拿出手机一看，又有些甜蜜，她把手机调到静音。
39、乔阳的一天（二）
乔阳没有如预期那样收到林蕙然的短信，烦得用力把枕头扔在床上，打开电视，无聊地调着电视频道，在搞笑无厘头肥皂剧、绵延如长江流水的韩国家庭剧中来回切换。抬头一看，十一点了，他有了精神，短信问林蕙然回来吃饭吗？中午怎么吃。
等了一会儿，没有短信回复。
他反复看了手机，怀疑是不是基地组织袭击了*，他拿着手机走向阳台，这里的讯号好些，林蕙然到底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短信呢。
他又发了一遍。等待着，等待着，还是没有回复。
他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林蕙然为什么不回短信？一个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电话。再打，还是没有人接电话。
晕倒了，被抢了，出车祸了还是—
越想越怕，又发了一条短信，我很担心你，看到后，一定回复。
乔阳又给庄岩打了一个电话，着急地把情况说了一遍。庄岩知道林蕙然组里接了一个大案子，估计正在办案，没有时间回复，就把情况说了一下，安慰乔阳。
乔阳有些不解：“她就那么忙，连回几个字的时间都没有？要不，你给我问问她同事吧，万一再出了别的事情。”
想着昨天的状况，虽然安慰着乔阳，庄岩也是有些担心，就打了张健的电话。
“你跟林蕙然在一起吗？”
“是的。”张健有些奇怪，庄岩打他的电话来找林蕙然。
“你找小林？我把电话给她？”林蕙然抬起头，看向张健。
“没事，打她电话，她没有接，怕她出事，那她没事就好了。”
“可能调到静音了。”庄岩匆匆把电话挂了，然后知会了乔阳一声。
乔阳在那边没有说话，庄岩安慰她：“我们做刑警就是这样子的，一忙起来，就没有心情理会其他的事情。”
他又停顿了一下：“以后会经常这样子的。”
“哦，”乔阳应了一声：“那就不要做警察了。”
庄岩心下一惊，他沉思了一下，想着该如何开口，他的心怦怦跳，这不是他所希望的吗？
“是啊，女孩子不适合做刑警，你也可以跟她谈谈。”挂断电话，庄岩内心一阵慌乱，已经没有心情做手头上的事情，这一天来得太快了，乔阳会真正改变林蕙然的选择吗？或者，因为无法忍受，再一次伤害她？
乔阳知道林蕙然不会回复短信的时候，有些生气，自己出去找了一个饭店吃饭，他感到受到了冷淡，受到了忽视。
林蕙然询问完情况后，张健告诉她庄岩找过她。林蕙然赶忙拿出手机，看到乔阳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有些感动，有些内疚，不过却没有庄岩的未接来电。她有些诧异，但还是先打了庄岩的电话。
“是乔阳找你，你不回复短信，电话也不接，他担心你。”
“哦。”
“心里甜蜜吧。”庄岩笑话她。
“没有。”林蕙然否认，不过脸却有些热。
庄岩不再打趣她：“你快回电话吧。”
林蕙然抿抿嘴，拨了乔阳的电话。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乔阳气呼呼的。
“正在调查案子，有纪律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对不起了啊。”听林蕙然低声软语地道歉。乔阳依然气鼓鼓的，不肯说话。
“我忙完工作，连饭都没有吃，就给你打电话了。”
乔阳听到林蕙然这么晚还没有吃饭，立刻心痛了，装作宽宏大量说道：“原谅你了，记得以后要及时回短信啊。”
“YES SIR。以后只要收到你的短信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复。”
“没吃饭吗？肚子饿吗？”
“好饿啊，脑子里想的都是好吃的，糖醋里脊，红烧肉，葱油鲤鱼—”
恋人就是这样子的，矛盾总是会被彼此的甜言蜜语所覆盖，却不是消灭。
40、乔阳的一天（三）
乔阳下午睡起觉来已经四点了，躺在床上，给林蕙然发了一条短信，好想你啊。
林蕙然正在车上，她看了看身边的张健，张健正在专心开车，根本没有注意她。她匆匆回了一条短信，我也很想你。
发完之后，她又看了张健一眼，跟做贼一样，马上把手机收起来。
晚上你想吃什么？乔阳的短信很快发过来了。
林蕙然瞥了张健一眼，按照这样的情形，加班是肯定的了，不会有时间回去吃晚饭的，以前有案子的时候，爸爸基本就是十天半月不见人。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今晚要加班吧。”
“当然了，唉。”张健长叹一口气：“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太平啊，江城出了人命案，还偏偏咱们碰上了。”
“那，都怎么吃饭啊？”
“吃餐厅了，中午吃了，晚上还要吃，估计是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了热。”
但凡大锅饭，质量都不怎么样，无论学校也好，单位也好，除了炒菜的味道像水煮，人民群众的智慧也是无穷的，鱼的吃法有个著名的一鱼十吃，就是一条鱼可以做十道菜，红烧、清炖、水煮、烧烤、糖醋等等，不过这是横向吃。食堂师傅秉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充分利用原材料，发展纵向吃，例如肉，第一顿吃炖肉，剩下的可以加点面糊做成炸肉丸子，炸肉丸子也吃不完，可以加菜加水，做成丸子汤，肉丸子汤还吃不完，不要紧，把肉丸子捞出来，碾碎了，还可以炸藕盒、茄盒、土豆盒。
“一天两顿的吃，真受不了。”
“我是三顿。”张健通常连早饭也在餐厅解决，他是餐厅的骨灰级粉丝。
“不能回家吃吗？”
“当然不行了。”张健开始给林蕙然上课：“一旦碰上这种命案，我们就要全力以赴，以最快的速度破案，这样才能对得起我们的职责—”
难得林蕙然今天开口询问，张健滔滔不绝给林蕙然上开了课，给林蕙然讲述加班以及在单位吃饭的必要性及重要性。林蕙然轻叹一口气，耐心听完了张健的长篇大论。
张健只以为林蕙然叹气是因为晚上要加班，开始安慰她：“小林，你刚来，不熟悉情况。你要渐渐习惯我们刑警的工作和生活方式，我们刑警是一个高尚并且辛苦的职业—”
林蕙然不敢再发表言论，生怕再次引起张健的滔滔不绝之言。
张健其实原本并不是一个话唠，没有办法，完全是工作造成的，如果这也算职业病的一种的话，那他是重病患者了。新进警察的一个工作特点就是，好事轮不到你，轮到你的都不是好事，如果真有好事轮到你了，那么也是别人剩下的，实在不想要的。张健进刑警队之前，在看守所，看守所里都是犯罪嫌疑人，虽然工作不重，但是很无聊，张健上班就是看完武侠小说，看得整天头昏眼花，后来觉得连看小说也无聊得很，他就开辟了一个新的娱乐项目—找疑犯聊天，权当摸查情况。后来又去了刑警队，没几天碰上一个杀人案，跟同事去蹲点，一蹲就是几个月，蹲点更加无聊，因为跟你聊天的就一个人，等公事私事聊完了，剩下的节目就是吹牛，说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能看武侠小说，不能玩游戏机，万一入迷了，嫌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