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去哪了?怎么把我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她一边吃水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
“爸爸回来了?”我问,心里有些激动。
“他呀?大概在我们姐妹俩结婚的时候才会回来吧。”姗姗不在意地将苹果皮吐在垃圾桶里。
我转头看了一眼男士皮鞋,不再说话了。
“那鞋是要扔的东西。”姗姗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你去哪了?和他怎么样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分手了,刚刚。”
“什么?”姗姗放下了手里的刀,“就这么分手了?”
我点了点头,没什么好说的。
“拜托!你怎么这么容易打发啊!”姗姗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要是我,绝对不会现在分手的,一定要给那个抢我男朋友的人好看!就算分手,也要把我男朋友抢回来再甩了他。”
姗姗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可没有心情再听下去,转身回卧室。姗姗跟了上来,抱住了我。“不过,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了。”她说。
我有些感动,可是,可是你永远都是被人群包围着,何时才是我一个人的妹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分手后遗症
度过了一个不甚欢乐的周末,又到了黑色星期一。
我环视着自己的房间,纸箱子和杂物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地上,这间小屋就要被抛弃了,满地的狼藉让它看起来是那么的狼狈,我想即使被抛弃也要留下尊严吧。昨天本来打算将这间屋子打扫一遍,可是却和轩朗去了海边。在夏天的最后一天,我要和很多东西告别。
我把床头的《荷马史诗》放进了箱子里,这样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然后,我便感受到了一种无所事事带来的恐慌感。虽然我试图不去想轩朗,忽略他带给我的痛苦,但这种感觉像是刚刚被砍断手臂的人,暂时陷入一种茫然和麻木的状态,但是他知道,这种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
难过,伤心,痛苦,这些情绪对于多年来波澜不惊的我来说太罕见了,这些年来我把自己修炼成了过滤器,过滤一切让人不开心的负面情绪。也许,轩朗也不会例外,我会把他过滤掉的。不知不觉地,我竟然掉下了眼泪,此时我很想大哭一场,但我只是咬紧牙关,对着窗户中的自己撇了撇嘴。
打开门,姗姗的房间传来了流行音乐的声音。姗姗总是不喜欢关门睡觉,而我却总是开着窗户,妈妈对我们两姐妹的怪癖实在无法理解。
今天起床晚了,来不及自己做早餐,只好吃妈妈做的。姗姗对吃从不讲究,不管妈妈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都吃得津津有味,于是妈妈从姗姗那里得到了错误的自信,也得到了作为母亲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我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餐桌上的早餐,火腿芝士三明治和巧克力奶茶,没有一样是我想吃的。妈妈看着我的表情,不满地说:“大小姐,公主殿下,这早餐将就着吃吧。”
我喝了一口奶茶,太甜了,太腻了,实在难以下咽。今天实在有些食欲不振,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我拿出黄豆,打了一杯无糖豆浆。妈妈对她所谓的西式早餐很有自信,没想到我还是不买账,她抱怨说这三明治是她刚去糕点店买回来的,为了我,巧克力奶茶还特意少加了糖。姗姗叹了口气,说现在的我,恐怕喝黑咖啡都不觉得苦。我对姗姗使了个眼色,姗姗终于不再往下说了,催我赶紧吃,别耽误了她的晨练。
换作平时,姗姗绝对不肯早起一秒钟,但是最近学校的舞蹈队要参加比赛。作为领舞,姗姗有着极强的虚荣心和责任感,吃起苦来就像喝凉水一样。姗姗就是这样,风风火火、敢爱敢恨,坚强勇敢,就算有些小毛病也是可爱的,而我只是为了衬托她才存在。
一到了学校,姗姗便匆匆跑去体育馆训练了,我只好晃晃悠悠地在校园里走着。既不想浪费这大好清晨的日光,又实在无心欣赏,像个无知无觉的游魂。
渐渐的,我感觉到哪里不对头。我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眼角的余光瞥见很多同学都在看我,彼此交头接耳。怎么了?难道我的衣服没穿好?还是头发乱了?不可能的,我一向谨慎小心,对于自己的穿戴更是一丝不苟,堪称完美,绝对不会出现这些问题的。
“白露!”
一声豪迈欢快的叫声忽然在我身侧炸起。
我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黑短的胖妞向我颠颠的跑来,她三步并成两步的样子,像个漏气的皮球还在地面上蹦跶。
我和她高一曾在同一个班,高二分文理,我们便去了不同的班级。令我尴尬的是,我早已忘记了她的名字,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嗨,南茜!”
因祸得福的是,她听见我叫她这个英文名,反而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自从高一英文课上,她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就强迫大家都这么叫她。我看看眼前的她,皮肤粗黑、身材短胖,发栗色的自来卷短发乱蓬蓬地贴在脑袋上,像个刚刚冲泡开的劣质茶叶。我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一个优雅的英文名。
不过,学校里的男生女生们都这样叫她。南茜热情好动,功课又名列前茅,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加上像男生一样豪爽的性格,使得她在同学们中间非常吃得开。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差生混混,都和她打成一片,老师们也和南茜没大没小地开着玩笑,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说实话,南茜的早熟与交际能力着实让我费解,或者说有些羡慕。与他相比,我这样的冷美人(说好听点),就像是冻在超市冰柜里的滞销生鱼块。也只有刚开学的时候,我会引起同学们的注意,渐渐的,由于我的冷淡孤僻与不合群,同学们就都对我敬而远之了。
南茜非常粗暴地问我:“你叫什么来着?英文名?”
我觉得她这样问非常不礼貌,好像不记得别人的名字,不是她的问题,而是那个人太没有存在感。也许,是我多心了,像南茜这样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性格,根本不会像我这样过分敏感细腻。不过,她这一问,至少减少了我因为忘记她名字而产生的愧疚感。显然,南茜很少拥有惭愧这种情绪。
“是伊莎贝拉还是伊丽莎白?”南茜一脸讽刺的表情怎样都遮掩不住,“女生都喜欢叫这两个名字。”
“Charlotte!”我说,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提起。
南茜果然露出了费解的表情:“什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绿蒂,是德文翻译来的英文。”
“绿蒂?”南茜的脸上露出了苦思的表情,自言自语道:“是哪本书里提过的呢?”像南茜这样的好学生,脑子里存储了大量的知识,一旦某个知识点想不起来,就会非常的难受。她故作恍然大悟地拿手指点了点,说自己想起来了,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知道,她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也许压根就不知道。但是出于好学生的自傲,不愿意在我面前认输,才假装知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让南茜了解到我的内心,这样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我隐隐感觉到了南茜对我的敌意,或许她只是看不惯我这样的女生吧。
绿蒂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维特爱慕的女孩,维特最终为她而死。
但我害怕,如果把这些告诉南茜,反而会引起她的嘲笑。事与愿违,南茜并没有打算放过我。
“听说你和轩朗分手了?”她说话很冲,也很直接。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应南茜。我现在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好了一周,哦,还差两天。在轩郎的女朋友里不算最短的!”她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手劲儿还挺大。
“是谁甩的谁啊?”
南茜看好戏般的八卦表情令我很烦躁,只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想要找个借口脱身。忽然,南茜惊叫了一声,兴奋地晃动着我的手,我无奈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废弃草坪
轩朗,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走进了校门。他的旁边跟着一个女生,两人说说笑笑,举止亲昵。我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轩朗发现了我的存在,朝我看来,我赶紧转开了视线,假装没看见他。他看了我一会儿,见我没反应,便也转过了头。他身旁的那位女生,既漂亮又早熟,褐色的米奇T恤扎进紧身牛仔裤里,身材高挑,背挺得很直,像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一样,和轩朗一起从我身边经过。
我的脸上灼热起来,恨不得立刻就走开,远离这令我难堪的场面,可是我的手臂却被南茜死死地拉住了。这感觉,就像轩朗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我感到了一阵羞辱。
南茜带着难掩的喜悦神情,故作安慰地看着我,好像谁甩谁这件事已经不言自明了。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叫出了口:
“轩朗!”
轩朗身体一顿,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我心乱如麻,再加上不知所措,竟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嗯……你现在有空吗?”
轩朗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尴尬至极,硬着头皮问:
“可不可以陪我一下?”
轩朗眯起了眼睛,远远地看着我,可身子却一动不动,时间尴尬的沉默着。轩朗旁边的女生脸上涌起了一丝嘲讽,终于正眼看了我一眼,明知故问道:
“你是谁啊?!”
女生的质问像一盆冰水浇在我的头上,让我恢复了冷静,我为刚才的冲动感到后悔和深深的不解。这样的冲动好强,不应该是我啊,我本该是默默地忍受一切的性格啊。
我心灰意冷地说了一句,没什么事,便转头走了。南茜夸张地拿手捂着嘴,一脸惊呆和看热闹的表情,我借机从她的铁臂魔爪中挣扎了出来。
我只顾低着头往前走,像只没头苍蝇一般,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
“你是想带我逃学吗?”
轩朗的声音终于在身后响起,懒懒散散的声音,带着一股夏日里肆意生长的野草的味道。我立刻顿住了脚,忽然他拉起了我的手,径直往前走了起来。我有些吃惊,想要挣脱开他,可却被他抓得更紧。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哪怕有三两个人看见我们,也远远的躲开。我转头看他的脸,不再是平常随意散漫的样子,变得阴沉起来,我想起他打架时满脸的血污的样子,终于感到了害怕。
我的声音不争气地颤抖起来,让他放开我,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将手臂环抱在我肩膀上,一股强大的力气推着我往前走,我根本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他低声却不容置疑地让我别动。
恐惧感越来越强,他终于停了下来,松开了我。我全身的力气都在试图对抗他的手臂,他一松开手,我失去了重心,直接坐在了地上。
残破的大理石雕塑,未经人力雕琢的杂草和野花,随意丢弃的木头……这里是学校废弃的草坪。关键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忽然嘴角扬起了一丝嘲笑,蹲下来在我耳边说:
“你这样战战兢兢的样子,只会让我想对你做更多更好玩的事情。”
我下意识地抓紧白衬衣的领口。
轩朗好整以暇地坐在我面前,我们两贴得很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紧张地瞪着他。他的笑意更深了,神情暧昧地打量着我。
“你那么凶地看着我干嘛,是想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吗?千万不要对男人做这个表情,他们会更兴奋。”
我徒劳地做出更凶的表情,可脸却不自觉地红了。轩朗却嗤笑了一声离开了我,嘲讽地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没想到胆子和小鸟一样,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不要随便让男人陪你,任何人都不行!”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轩朗躺在我旁边的草坪上点燃了一只烟,吐着烟雾,看着天空出神。
恐惧感渐渐消失了,我和他默默地坐在一起,似乎我更适合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他。我环顾四周,可能是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人来吧,似乎空气也与别处不同,天空也格外蓝些。这里是被时光遗忘了的角落,荒芜却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遥遥从远处传来了上课的铃声,我惊觉地转过了身:“轩朗对不起,我……”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的事情。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叫人家来,却其实只是莫名其妙地好胜心在作祟。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该叫你来。”
轩朗什么都没有说,时间又一次尴尬地沉默了。
“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那种故意吊人胃口的女生,或者分手了还纠缠不清,我也讨厌这样,我、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要去上课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对不起。”
我想站起身来,可是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轩朗忽然一下子把我拉倒在他身上,翻身压住了我。我惊呆了,使劲推他却推不开,他握紧我的两只手腕,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很少见他这么严肃认真的表情。我在他瞳孔里看到了慌乱的自己,他厚重灼热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我大叫着放开我,可是他却忽然俯下身来,我一边撇开头,一边闭起了眼睛。忽然我的脖子感到一阵湿热,还有牙齿啃噬的感觉,我越是挣扎越是感觉他的力气太大。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松开了,我赶紧挣脱开,远远地躲开他。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声音有些低沉。
“哭什么,我又没有弓虽。暴你!”
他伸出手来,要拉我起来。我没有理他,自己站起来,落荒而逃。
钢琴曲传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是什么乐曲都无力分辨。
这里原来离钢琴教室很近,轩朗常常来这里吗?
我匆匆跑进了楼道里的洗手间,大把大把地用水洗着脸。镜子中的自己,脸依然很红。我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收拾心情,准备去上课。转身的一刹那,我的余光瞥见自己的脖子处,有一片褐红色的吻痕。我愣住了,刚才在草坪里的那一幕又一次浮现在我脑中。我闭上眼睛,将衬衣领口的扣子扣好,遮住了这个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同窗
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任何小错误都可以让我心神不安。我看了看手表,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在平时这无疑是一件令我忐忑不安的事情。更糟糕的是,这节恰好是班主任老师李旭红的课。奇怪,换做平时,我一定会为迟到而担心害怕,可是现在,却有种死到临头却无所畏惧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刚经历了轩朗带来的“意外事件”,现在反而波澜不惊了?
走到门口,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他一手支在讲桌上,另一只手插在黑色西装口袋里。我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个有着好看身材的人就发现了我。
我的脸有些红,不知道该找怎样的借口解释迟到,可是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我坐回去。我快步走回座位,可以感觉到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我。
同桌告诉我,李旭红怀孕请了假,我们班的数学老师空缺了。台上这位留着胡渣、头发略有些长,怎么看也不像个老师的人是一班的数学老师徐欧,看来是由他来接替李旭红作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从同学们面带喜色的交头接耳中,不难看出,比起大腹便便的李老师,大家(尤其是女生)是多么欢迎眼前这位潇洒不羁的徐老师。
早就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