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何铭绪酒后情绪更容易波动，被南清三言两语挑拨起来：“你当我是踩着女人上位的人？南清，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什么念头都没有。”
这话是没办法接了。
南清没在医院多留，何铭绪去做检查的时候，她就出了门诊大楼。夜风吹来还有些凉，南南眨着眼，大眼睛在灯光下亮亮的。
南清点他的鼻子：“你不困？”
南南想了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兴奋。”
南清笑起来：“兴奋什么？”
南南抿着嘴不说，背着小手顺台阶走下来。直到走出医院大门，南南叹了口气，很失望的样子。
南清问他想什么。
南南挂着惆怅道：“我还以为老坏蛋会追出来——他应该追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追出来？”
南南惊奇了：“我们走掉，不就是为了让他追出来吗？”
他从哪儿学来这么矫情的欲擒故纵……
南清蹲下，看着南南的眼睛：“我们现在呢，是要回家了，不是为了给别人找麻烦，明白吗？”
南南不服气地辩解：“不是麻烦呀！不让女孩子走夜路这是绅士！”
这一定是陈慕教他的……
南清试图让他明白现在的状况：“但是何铭绪他，老坏蛋他生病了，要打针的。”
南南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为了喜欢的人，变身超人没问题！”
南清：“……那你要在这里等他出来吗？”
南南竟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们就等一下下好不好？”
南清无奈，带他进了对面的便利店，买了蛋糕坐在靠窗的位置。
南清好奇地问：“南南，你跟妈妈讲实话，你不讨厌老坏蛋吧？”
南南突然把头埋下去，以沉默来回应。
南清更想不明白了：“你之前不是很讨厌他吗？”
南南半晌才开口：“妈妈喜欢的人，南南也会喜欢。”
南清震惊了。
南南含了口松软的蛋糕，含糊道：“我知道哒！虽然我比较支持你和陈叔叔在一起，可是妈妈不喜欢陈叔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南清辩白：“我也不喜欢老坏蛋啊！”
换南南震惊：“你不喜欢吗？那为什么你一接他的电话就跑来见他？你接陈叔叔的电话，为什么不去见陈叔叔？”
原来，自己在深夜讲的那些电话，南南他都知道啊……
“因为我们当时在很远的地方，见不到陈叔叔的。”
“不对，”南南摇头，“要是想着一个人，多远都能见到的。”
若是不愿意相见，再充足的理由都没有用。
南清思忖着措辞，慢吞吞的开口：“不是这样的。有些人呢，你打算跟他断绝往来，比如你在幼儿园，有人抢了你的饼干，你很生气，是不是以后都不会理他了？”
南南认真地想了想：“要是虹虹，那就算啦！”
南清：“……”
虹虹是他回国之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南清见过，白净可爱的小女孩，大眼睛小巧鼻子，嘴巴总是殷红水润，跟个洋娃娃似的。
南清换了种说法：“要是你把饼干已经给她了，但是她还是不满足，来抢妈妈的东西，还伤害了妈妈，你还理她吗？”
南南明显愣了一下，过后情绪激动地反驳：“不会的！虹虹不会伤害妈妈！她还会把她的水果糖给我吃！”
到底还是小孩子……
等再大一些，他懂些人情世故之后，他就会明白了。
但其实他懂不懂也无关紧要，自己以后还会和何铭绪有过多的牵扯吗？
南清劝南南：“我们回家吧？”
南南摆手：“再等等嘛！老坏蛋还没有追上来。”
南清无奈：“等他做什么？”
南南斜眼看她妈妈：“回家做什么？”
南清：“……”
小奶包不知道是铁了什么心，这会儿也不想睡觉。
南清在他要了第三块蛋糕的时候问他：“你其实只是想吃蛋糕吧？”
南南一脸被拆穿了的受惊表情。
南清让便利店的服务生把蛋糕打包：“不许吃了！”
南南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看她。南清点着他的脑门：“说不许就是不许！已经吃两块儿了！”
南南突然指着外边大叫：“啊！”
南清的心往下沉了三分，脖子僵硬，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都过去这么久了，何铭绪又不是傻子，还指望去哪里追？但——
自己回头能看到他吗？
南南拉南清的手臂使劲晃：“妈妈妈妈！！”
南清一边回头，听他大声说道：“是那个大姐姐！”
南清也看到了。从出租车下来，拎着挎包朝医院大门疾走的，是宋靖萱。
南南还好奇地嘟囔：“大姐姐来这里干什么？她来看老坏蛋吗？也是啊，他们都抱抱了呢！”
南清黑着脸，拉起南南，寒着声音说道：“回家！再多话就揍你屁股！”
南南扭着屁股跟上南清的步伐，却还是不解地碎碎念：“老坏蛋为什么不追出来呢？是他叫大姐姐来的吗？他们还要抱抱吗？他们会生小孩吗？”
南清越听心里越堵，上了出租车之后，直接把南南按在怀里：“闭上嘴睡觉！不然那块儿蛋糕我就拿去给蒙蒙吃！”
蒙蒙是南南在幼儿园里最讨厌的小朋友，因为蒙蒙长得高，还总爱找虹虹玩儿。
南南立马闭嘴，窝在南清怀里不动了。
混蛋何铭绪，生的混蛋儿子。
的车停在公寓门前，南清付了车费，把包挎在身上，抱起南南下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好心地下来帮他们开车门。南清道谢的时候，旁边停车位上响起一声短促的鸣笛。
南清吓了一跳，回头看到那里停的居然是陈慕的车。
陈慕没下车，南清调整下抱南南的姿态，走到车边，透过敞开的车窗玻璃问：“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陈慕眉眼间倦意满满，靠在座椅上像是很疲惫，说话的情绪也不高：“你去哪里了？”
南清顿了一下，岔开话题：“你等很久了？怎么不给我去给电话？”
“我打了，你没接。”
“是吗？可能没听到。”
南清想去包里找手机，陈慕突然推车门，南清被迫后退了两步，也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陈慕修长高大的身形压下来，逼近南清：“这么晚，你带着孩子去哪儿了？”
南清突然有些厌烦他这样的口气。
自打何铭绪出现之后，他一贯的平和沉稳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狭隘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欠一更。
☆、第二十一章
【】
南清想回忆一下自己和陈慕是如何相处的，竟然要追溯到很久之前——念书的时代。小时候撒丫子满世界跑着疯玩儿，到后来拿着卡到处刷着玩儿，陈慕始终比南舒更疼自己。
用南舒的话来说，这么丁点大的小东西，碰一下就要坏吧？那你可别跟我呆一起。
陈慕却说，这么软乎乎的一团，捏一下还会笑，可得带在身边看好了，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陈慕一直很喜欢南清，从哥哥对小妹的喜欢，到……
到后来的男女之欢。
差不多也就是南清结婚之后，陈慕把一帮人聚起来，看着那群人嗨到着魔，自己始终沉着冷静。。他送南清回家时问南清，结婚之后过得好不好。
过得……是很好呢。
陈慕顿了一下，继续说：“过得不开心的话……来找我。不管什么时候。”
南清在这句话中茫然回头，心脏却跟着停顿半拍。
她才想，哦，我慕哥其实不想我嫁给何铭绪吧？为什么呢？
后来陈慕替她解安全带，呼吸交融，带着浅淡的烟酒气。他一向自持，酒桌上不会像何铭绪那样拼，始终保持着自己特有的理智清醒。
但南清觉得他是醉了，才会停在自己身前，为是否继续靠近而犹豫矛盾。
南清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陈慕他不只是想当哥哥啊！
再后来……
何铭绪的车停在对侧，南清兴冲冲地开门跑过去，从司机手中接过钥匙，挽着何铭绪的胳膊冲陈慕道别。
身边的老公不知道从哪个酒局下来，来了兴致，站在路边凑到南清耳边，笑意伴着亲吻，低声叫“老婆”。
那是南清最幸福的时刻，被洋溢的粉色红心冲昏了头，以至于忽略了陈慕留在车厢中那个晦暗不明的表情。
后来南家出事了，南清扶着肚子跪在灵棚里时，陈慕揽着她的后背把她按到自己肩膀上，声音轻柔地飘在灵柩上方：“不开心的话，到我这里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是南清人生中最阴暗无光的时刻，悲痛蒙蔽双眼，她还是没能看到陈慕当时的表情。
之后就是出国，电话中陈慕还是那个温煦沉稳的哥哥，直到这次回来。
南清突然发现自己和陈慕之间，也有这么几年的空白，所有的印象还停留在念书时一起出去嗨的场景中。因此在看到他表现出偏执一面时，实在是超出预料。
陈慕却还在坚持追问：“这么晚了，你带着孩子，去了哪儿？”
南清压着心底的不适，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南舒快出来了。”
南清清楚地看到陈慕的表情有瞬间惊诧，而后是僵硬不自然地掩饰。
南清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大概就是这个月，最迟到下个月中旬。南舒就能出来了。”
陈慕皱着眉，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替自己辩解一句：“我有点吃惊，他应该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对。”
南清：“六个月。”
陈慕的眉皱得更深：“你到底去找谁了？何铭绪？你去求何铭绪了？”
南清后退一步，有些无奈也有些疲倦：“陈慕，你现在这样真是咄咄逼人。”
陈慕的情绪瞬间被点了起来，有些少见的激昂：“你是怪我没帮你？南清，南舒这件事……”
“陈慕！”
这么短的时间，同样的话听到两次，那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吧？
“陈慕，你帮我很多了，我知道。”
“那为什么去找何铭绪？你来找我啊？只要你开口，多难办我都会去试！你为什么要去找何铭绪？”
南清不停地后退，脚步细碎：“你别这样！”
陈慕最后得防线似乎崩溃了：“我怎么样？南清，我等了多久，你是不知道吗？我也能接受你有他的孩子，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同你一起生活，我以为这个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实在是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地样子。
南清心底发憷：“你是不是喝酒了？你别这样，我唯独不想跟你吵架。”
“那你想跟谁吵？南清，我真是，真是太失望了！你为什么要去求何铭绪呢！我们本来可以慢慢走到一起的，从他出现就开始不对了。”
“不会。”
南清回答得太坚定，又简洁，陈慕愣了一下才问：“什么不会？”
“我一直拿你当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会回报你。但我们不会在一起。”
陈慕完全“为什么不会？当年你和何铭绪不也是，就那么在一起了！？”
陈慕精明擅算计，到这里却想不明白了。
“何铭绪是何铭绪，你陈慕是陈慕。我二十岁的时候能跟人拼酒胡疯，到现在下班了只想回家，陪儿子吃顿晚饭。陈慕，你都懂的。”
“我不懂！”
“你都明白。”南清后退准备转身，“我要回家了。”
陈慕突然绕到她前边，堵住她的路：“必须是何铭绪吗？”
南清定定地看着他：“是何铭绪打给我的。”
这次陈慕彻底僵在原地，任由南清走远了。
之后的几天南清都没有见到何铭绪，吃饭时碰见胡生，很自然的被胡生追过来坐了一桌。南清没有问，胡生自己开始汇报，比如何总这次病得挺厉害，吊针还在打；何总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何总一个单身男人住，床单被罩都是钟点工洗，怪可怜的……
这样的话说多了，南清听着越觉得讽刺。
是单身，但也未必会可怜吧？
南清不应答，倒是旁人听了之后一脸惊悚，末了背着南清偷偷拉胡生问：“胡助理，你这是在拉媒？”
胡生一脸愁苦：“别提了，这位什么都不吃，拉不来啊！”
众人更凌乱了……感情何总对这位南清，是想娶进门过日子的？真是稀罕。
南清在正大光明旁听了何总的情史，往前数三年，口味多变。当大家讨论何总是不是在南清这里栽了，还是南清也会成为何总的某一段历史，南清见到了宋靖萱。
在十方集团的新区厂房，也就是南清现在工作的地方。
南清差点要以为这姑娘是刻意来找她的，却见她一路小跑过来，姿态优美地停在南清面前，惊喜地叫起来：“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她每次见自己都是这幅表情，好像自己能给她带来某种或物质或精神上的满足。
但事实上，南清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被她利用或者压榨的潜质。
南清微笑：“借调，我现在在这里上班。”
宋靖萱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我走迷了，还好遇到你！”
遇到我……那也太巧了。
南清挂着标准的姐姐对后辈的微笑，所有的心思掩藏得很好：“你来找谁？”
“不是不是，我不找人。我来帮何总拿一份资料，但是我找不到他的办公室。”
宋靖萱一脸期待，等着南清帮她指路。南清却转个身道：“你跟胡生联络下吧。”
“什么？”
“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不合适。”
宋靖萱是聪明人，略一思索就明白南清置身事外不想惹事的想法了。到何总办公室拿资料，这就是放在集团内部人身上也不该出现的，更何况是一个外人。若有什么闪失，追究起来，是南清指的路，那她肯定逃不了干系。
宋靖萱低头一笑：“是我鲁莽了。”
她转身到远处去打电话，南清就自己进了大厅。身后有高跟鞋追上来的脚步声，宋靖萱跑到南清身边，闲聊似的说道：“何总还在挂水，也不着急。姐姐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看这样子，是大有跟上来的架势。
南清回道：“商业机密。”
宋靖萱点头：“肯定是很厉害的东西！这里能参观吗？”
“我建议你等何总不挂水的时候，让他带你来。到时候不会有任何你阻拦你。”
南清的表情很认真，话语也就显得有些强硬。宋靖萱愣了下，旋即无奈地笑道：“何总平时那么忙，不是生病要我跑腿，我怎么会有机会到十方集团来看一眼。”
“好看吗？”
还不到上班时间，南清突然来了兴致，干脆跟她聊天。
宋靖萱环顾四周，诚实地回答：“不太好看。”
南清转头从大厅出来，往休息室走。宋靖萱跟在身后：“我以为十方是更……气势恢宏。那种代表了繁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失望了？”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落差。老实说，我一直很能在十方的代言中找到一个露脸的机会。”
所以才小小年纪倒贴给何铭绪那个老男人？
宋靖萱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的话可能不太好，但现在十方要开发护肤系列，我还是蛮期待的。”
南清想了想，说道：“放弃吧。”
“什么？”
“何铭绪不会用你。”
宋靖萱的脸色瞬间变了，反问道：“为什么？”
南清笑道：“你走错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