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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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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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自越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无花无叶空余枝,正如他们之间,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两个光秃秃的人!纵然是近旁四季常青的冬青,也已随着岁月流转,老了枝叶,落了灰尘,不再那么新鲜娇嫩,纯洁美好!
  是呀,纵然明年花开胜今年,那也不过花叶徒然相似,过去的那一枝终究早已零落成泥,再难寻觅了!
  真娘还是看着那株桃树,慢慢收泪。
  是呀!纵然现在枝头荒凉,但只要曾经开过花,又怎么会忘掉那曾经灼灼的热闹和美丽?就是飘落尘埃,葬入泥土,那花魂早刻入心底,永远也不会忘!
  只是,再美好,再不能忘的,都还是只属于过去!过去的,花已凋零,流水已逝,的确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迟自越紧紧地盯着真娘,他等着真娘的回答,虽然从她的神情中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忘……”
  迟自越激动地上前一步。
  “可我就是喜欢他了。”
  “我不信!”迟自越惊讶地定住身子,口里嚷道。
  “你真是……”真娘扭过头,看着他,“真是好笑!我,我都已经嫁给他了,你说我喜不喜欢他?而且,即使我还……我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什么无瑕的了,你还提这个做什么呢?”
  “你——”迟自越喉咙里哽住,胸膛也起伏不定,他真不能再承受下去了!
  是!当初她也说喜欢自己,才答应嫁给自己的!
  他一直只这样想:他读过古诗,看过邻里的一些现实,也知道前朝陆游的故事,什么婆媳不和,什么人伦之变,都在他和真娘的故事里重演,但他不希望是目前这样的结局!如果可以,他甚至宁愿像那焦仲卿刘兰芝那样,一起赴死!可是,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即使她是被迫嫁了别人,或者像那唐琬一样,也该还喜欢他的,那他也能好过些!可她却偏偏说喜欢那个人!
  “你喜欢他?你竟然喜欢他?”他嘶哑着声音,仍旧不相信地道。
  真娘定定地看着他,原先那样明朗俊秀的面容,如今却一直如此沉黯抑 郁!只是,她纵有千般爱恋,万般怜惜,此时也都只能留存心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道:“你不用还抱什么指望。我是喜欢他!真的喜欢他,而且,决不会比喜欢你差多少!”
  

第二七章 。。。
  地上的落叶翻卷了几滚,夕阳的最后的微弱的光芒也慢慢收敛了,大地渐渐暗淡下来。
  西天上一弯镰月的轮廓渐渐清晰了点。
  月缺。
  花残。
  他呆呆地看着她,这样冷静自如、狠心伤他的她,他从来没有见过!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人!”他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个,可是,可是,她怎么可以再去喜欢别人!
  真娘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其实,就是当初,我本来也不是只喜欢你一个男人的!爹爹,大哥二哥,现在再加上他和小凡……”她咬了下唇,及时截断了自己的话。
  那弯残月又被一朵灰白的云遮住,显得更有些苍白无力了。
  “你……”迟自越只觉得一颗心一直往下沉,却一直不能沉落到底。好半天,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般,忽然道,“这么说,你也一直还是喜欢我的?”
  真娘一怔,想不到他竟忽然这样说!他不是一直只要她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吗?
  “我……”
  “你从不说谎的,你不要否认!”
  “你真是,你真是——”真娘不去看他那往昔一般的灼灼看她的痴痴目光,只死死咬着舌尖,让这样的痛楚代替汹涌到胸口难忍的郁痛,“你真是……太傻了!如果我还喜欢你,我会嫁给他吗?我刚才不过说的是当初,……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纵然是母亲和大嫂对不起你,可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即使你只是当初喜欢我,为什么要偏偏对我不起,负心于我?”
  他从袖内拿出那次还乡后在他们新房枕下找到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块环形玉佩,看上去不过是一块极普通的碧玉,荷花、盒子、百合和万年青组合成百年和合图案——这是他们家乡极常见的表示夫妇和美恩爱、白头偕老的一种玉佩图案。
  他擎着那穗子在她眼前,“你看,这是什么?当初我们新婚时我给你戴上的!你说过,除非你死,你才会把它从身上解下来!你难道连这个也忘了不成?”
  “你……”真娘目光一触到那块玉佩,猛地扭过身去,眼泪更是忍不住,双手痉挛地交握,口内死死咬住舌尖,极力压制,“那个,那个我不是……已经解下来了吗?那就代表,就代表过去的我,已经死了!你不必再……你就当我死了好了!”
  她含糊不清的声音让迟自越更加愤怒,“可你明明没死!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迟自越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肩头,狠狠地抓紧。他能感觉真娘在他牢牢的抓握下,她单薄的身子同样颤抖得厉害!
  
  “你何必非要找什么原因呢?不过是,离开了你家,我就喜欢了他,又嫁了他,所以就负 心了!这只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真娘拼命地扭过头,躲避着他那越来越近的温热而逼人的气息。
  “是,是那个卓叔源他诱惑你?他对你……无礼,所以你只好——”
  真娘真不知迟自越为什么忽然这样想。他既然是绝对不会原谅她另嫁他人、对他背叛的事实,那么,现在事已至此,既然一直不知道,又何必再去追寻那些过往,那不仅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只会让人更痛苦……
  “不是的。和他无关。”
  迟自越皱着眉头瞪着她。
  卓叔源他虽不过见过两三次,可那个人能说会道,让他一时也曾迷惑过,也曾有过感动;甚至让韦珮珠对他那样的行事性格并不认同的人都一直那样佩服,以至于还对真娘很好!那么,他真的完全可能使得真娘死心塌地地喜欢他,或许就是他诱惑真娘,使得真娘到现在还维护于他?可是,虽是这样怀疑了,他却并不愿意真娘真的会为了别的男子而变心!即使再好的人,真娘也该守住他们的誓言,不该对他变心,不该背叛的!所以,他宁愿不是这个原因!
  
  “真的就只是你——”迟自越红着双眼,他实在还是不肯相信,当初那么喜欢他的真娘会真的这样毫无理由,毫不留恋地背叛他!
  真娘暗暗叹一口气,推开他的双手,“是……所以,你何苦还要如此?其实,夫人她人真的很好,你应该珍惜!现在,婆婆和她也很好,你们永远也不会再像从前……而且现在你肯定也能保护好她……放下那些,忘记那些前尘往事,不要为难自己,纠缠于过去!那些怎么也不可能再回去的……如果,你看到我就难过,不如就让我走吧;或者就当我已经死了,那样,你也许会过得好一些!”
  “你为什么这样说?你是希望——”迟自越心里一动。
  “我希望你过得好。”
  “你以为我过得不好?”
  “你当然过得不好。你一直都过得不好,我知道。即使你故意带我到这里,报复我,‘侮辱’我,你也还是并不快活!你应该放下这些,过去的,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头的!”真娘颤抖着嘴唇,那一双盈盈秋水般的双眸怜惜地看着迟自越。其实,她多想能够去抚平他那一直郁结在眉尖心头的愁结啊!
  “我不想你这样,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这样……”她的泪又忍不住滚落面颊。晶莹剔透的泪水,这一生该有多少是为面前这个人抛洒的啊!
  “这样你也很难过?”迟自越像一个专门以窃取别人财物的守财奴那般贪婪地攫取着她现在面上那样爱怜横溢的模样!
  “是。我——”看着迟自越突然放射出异样光芒的双眸,她狠狠心,撇开眼光,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毕竟还是过了四年的幸福日 子……而且,你这样,我……我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你——”他还以为她是在心疼他,她刚才的眼神是那样的纯净而美丽,就像他们新婚之夜心疼他、爱怜他的样子……可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像一把利刃一样切割着他的心!原来她果真不再喜欢他……
  “放下这些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对你变心背叛过,我是违背了当初……对不起……我不值得你这样……你如果还是不肯放过我,恨我,怨我,报复我,那你也应该过得好些才是!那样才会让我……”真娘不去看他,只尽力放空自己的心,这样才能忍住不去为他难过。
  “你这么希望我……”过得好,就是为了可以完全放下自己背叛过的心吗?“那你不后悔吗?”
  “我不后悔。”不管从前是悲是欢,今后又是或忧或苦,她都不后悔。
  “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迟自越咬牙切齿地道。
  真娘飞快地瞥了迟自越一眼,他是那么明显的愤怒、怨恨和痛苦!这让她再也忍不住,飞快地跑回自己的小屋,关上门。靠在门上,一时又已是泪流满面。
  在撕裂般的痛苦中,心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她也许该离开这里了!不管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从她一离开那个家,他们就已注定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现在又何必强求呢?他已经被折磨了五年了,她不能再继续折磨他;她也不愿再面对他,折磨她自己了!
  
  韦珮珠很是吃了一惊!虽一向并不想和迟自越说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让她老人家这么匆忙着又回去了呢?”
  她正和碧桃、郑嬷嬷、真娘整理要送姊姊的衣服鞋子,听到说迟母居然无声无息地又回乡去了,而且都没让自己去送行,实在是很奇怪。
  迟自越冷淡地道:“她呆不惯这里。”
  真娘一直低着头,理着那些小衣服,她本是极力避开他的。可这回,他居然来锦春苑里——其实,她自然也听周嫂悄悄提到过,他很少来这里的。不过,也许这是个好兆头吧——他是要让她后悔的……纵然她的心会忍不住痛,但总比看到他一直沉迷浸在过去那样的痛苦要好!所以她也不会后悔。
  只是,她还是怕他不过是故意如此,到头来还是伤害了他自己!这回,听到他竟让迟母离开了,更是暗暗不安了起来。
  “怎么会?”韦珮珠低低嘀咕了一句。明明没觉得迟母有什么呆不惯的表示的,虽然她也并不太喜欢那位老太太,可是,那究竟是自己的婆婆。这样突然说因为呆不惯回老家,那不是会让人说她这个儿媳不好了吗?
  “我……我其实并没有……”
  “与你无关!是她自己在这里……不自在。”迟自越的声音依旧  冷清。
  韦珮珠不知道迟自越这句话是好心安慰自己,还是说的就只是事实。只是,看他依旧并不看自己,但目光中却也没有任何对她的嫌恶,想来可能还是事实吧。
  
  真娘虽是一直垂着头,但还是感觉迟自越的那灼灼的目光扫过。
  与韦珮珠无关,那就是与她有关了吗?他是故意当她面,说是她把他的母亲“赶走”了?可她现在不过是一个仆妇,他却还让她背负那个不合她身份的良心的谴责——因为选择要留她在这里,就把自己母亲送走:是这样的意思吗?过去的那一切又并非全是婆婆的错!他这是何苦?为什么偏要这么做?她情愿自己离开的……
  郑嬷嬷虽见姑爷冷清,但毕竟还和小姐说了几句话,而且情形也不算太坏,忙也插嘴道:“哟!这样,老夫人岂不很辛苦?才来就走,路上也不知妥帖不妥帖?谁送她……”其实,这些话应该小姐说的,但小姐可能从未和婆母相处过,还未及说到,她自然要周到些。
  “姑爷,不是老奴大胆。这次,姑爷这样做,连商量都不和小姐商量的,就把老夫人这么快给送走了。不知道的呢,定会说我们小姐不会做新媳妇的!婆媳之间本就难处,姑爷不该这样为难小姐才是!其实,我们小姐这次是真心诚意要好好侍奉……”她觉得这回自家小姐已经做得很好的了!
  迟自越冷冷地道:“我说过,与你家小姐无关!我母亲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媳!”
  碧桃有些担心小姐和姑爷吵架,看真娘早已退到一旁,也想和她一起赶快避开。
  韦珮珠看迟自越已走出院门,皱了皱眉。他是什么意思,这么说,那个在她面前那么抱怨大儿媳不好的婆婆原来却还是喜欢和大儿媳在一起的吗?难道自己果真做的不好?其实,她只是不想和他说什么这些表示亲密关系的话罢了!难不成还要她现在去追回来?哼!既然人已经走了,与她有关无关,都没什么的了!
  第二八章 。。。
  郑嬷嬷和碧桃一直忙碌着,将小姐亲自准备的各色礼品装上马车。院外,韦珮珠也在对郑贵做最后的吩咐。
  郑贵是郑嬷嬷之子,也是她的陪房。这回来南,她也就只带了这一房奴仆过来,因此,姊姊的两个孩子的生辰礼物,自然只得让郑贵送回去。
  “夫人,夫人!”一个家人忽然匆匆赶来,大呼小叫。
  郑嬷嬷早已喝道:“忙什么,这样大呼小叫的!”
  家人喘口气道:“禀夫人!门外来了一位夫人,说是,是夫人的姊姊,小的也不是很认得……”
  韦珮珠吃了一惊,姊姊怎么突然会来这里?自然马上又大喜,忙带着丫头婆子出大厅去接进来。
  韦珮凤下了马车,大声吩咐丫头婆子好生抱下小少爷和小小姐来。
  韦珮珠略略奇怪,那两孩子马上就快要操办生辰了,怎么姊姊却独自带了两个小外甥来这里呢?忙赶上前和那两个孩子招呼,接过小外甥女宝帘,笑道:“小宝帘!叫姨娘!”
  她外甥宝梁早已响亮地叫了一声:“姨娘!妹妹还不会叫你呢!”
  韦珮凤一路风尘仆仆,面色也不似原先那样精神,这时候笑道:“宝帘就只会叫我!”
  小宝帘只转着骨碌碌的一双黑眼睛看了看,马上也便认出自己的姨娘,咧开上下各两颗牙的小嘴呀呀了几声。韦珮珠更是高兴,逗她叫自己,一行人进府。韦珮珠忙吩咐家人安排房舍,将姊姊三人和几个丫头婆子都安顿下来。然后自是摆宴接风,姊妹二人叙叙家常。
  “怎么妹夫不见?”
  “他还在办公务,没回来。”韦珮珠不在意地道,“姊姊,你怎么这时候会来此?”
  韦珮凤笑了笑,“我来看你,难道不好吗?”
  “姊姊!我这里还正要把给外甥和外甥女的礼物送去呢,你就来了!看姊姊的神色,好像不是这样的吧?”韦珮珠早已觉得姊姊神色有异,而且还带了两个那么小的孩子跑这么远!两人说了这么一上午话,姊姊又一直都是王顾左右而言他的,“姊姊,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你上次家信……”
  韦珮凤看家人已都散去,她也算休息差不多了,忍不住叹气道:“不过是那些……”
  “什么事?”韦珮珠看姊姊神色烦恼,颇为愤愤难平的样子。
  “还不是你姊夫!他到处寻花问柳,还……”
  “姊夫他又——”韦珮珠皱眉,看着姊姊。一个年近三十岁的少妇,虽不算年轻,但也一向保养得当,还是风韵犹存的。只是,在成婚已近十年的丈夫眼里,毕竟也只能算是旧人了。只是,姊姊一向也算聪敏强悍的,也深得公婆宠爱;姊夫虽有两个姬妾,在外面也并不敢大胆胡为的!现在姊姊竟带着孩子跑到自己这里来,那岂不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
 韦珮凤看妹妹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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