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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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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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珮珠看着真娘那张灿若春花、清丽秀媚的脸,再看看她纤长的玉指,缓缓道:“你这样的容貌,即使一点也不会那些技艺,只怕那里人也不肯放过你,也要被人强迫着训练,而且你看起来人又聪明,年纪又轻……”
  真娘低着头,心内翻腾不已。除了知道迟自越偶尔一现的往昔情意,她一直都以为他更多的还是不甘心背弃,要她为奴做婢,故意侮辱报复为难她……却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难怪当初他坚持要那样做,甚至还搬出卓叔源的最后托付的话!
  韦珮珠摇摇头,叹道:“我也知道,大人看似一向冷酷无 情,对朋友百姓却还是极为用心的!五公子本来不过是无辜被连累,但官场无情,他肯承担自己的责任,自也是令人钦佩!只是,世态炎凉,卓家那么多门生故旧,却无一人出来替他主张,以至你籍没教坊——当然,大人是有能力替你赎身的,但他是为官的,却因要避嫌而不能出面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其实,这件事,只怕我父亲知道了,也未必赞同……但毕竟是五公子,也不算什么……唉!就是我知道了,只怕也觉得接受不了他的妻子被那样……但国家律法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娘呆呆地看着韦珮珠。
  “大人可是冒着丢官罢职的风险弄你到这里,你又怎么能到别处?这样的事,一旦被有心人知晓,与大人有些嫌隙,那就是不好罢休的!你倒不会有什么,最多不过是杖罪;大人他却是不仅会辱没了名节清誉,恐怕还会耽误前程!如今,在这地方上还好些,他毕竟是一方之主!如果这是在京里,只怕早已被人知晓,纵然有我父亲在朝堂上……也可能要被人大做文章,尔虞我诈,哪里还能顾及到你!”
  真娘虽并不完全能听懂韦珮珠这些有关官场的话,却也明白一点:这件事不仅迟自越担着风险,而且韦珮珠实在也实在受委屈。她如果知道他们原是那般关系,如果知道正是因为自己而使得他夫妇不和,那么,她完全可能会使得迟自越……同时心里对韦珮珠更是升起一丝愧疚,她一向对她还真不错。虽然这一切并非是她有意,可自己的存在毕竟总是妨碍了韦珮珠了!
  只是,她离开不能,不离开也不能,这叫她如何是好!
  韦珮珠看真娘如此不安,心里又略略不屑而不满。她怎么一下子不那么沉静了呢?也没必要为此这么感激吧?那样,会不会忽然就此对迟自越产生什么……她眼见的,前此真娘对迟自越并没有像一般人对救命恩人那样感恩戴德的表示。但转念一想,真娘一向是个恪守本分的人,又不是未婚女子,她真是想多了!
  “你不用太担心,这样的事只要人不知道,就没什么的!这里,恐怕也不过……”想到史海,“两三个人知道。我姊姊那边,更不会说的!只是,你自己倒是要注意些,不要随便给楚州那里认识你的官员看到就是了。”
  她微微撇嘴,居然还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会自己泄露呀?但想到她平日都不言不语的,应该是自己刚才因这件事过虑了,或许只是卓叔源不愿将这样龌龊的事告诉她?
  真娘低头无语。她在楚州自不认识什么官员的。上次迟自越提到的甘游才,却见过一面。她正是要籍没在那里的官衙,可迟自越究竟是怎么做,使得那人让他带自己到这里呢?那个
人会不会因自己妨碍到迟自越?
  韦珮珠道:“大人究竟和五公子是怎么认识的,五公子原先是不是给大人什么帮助,你知道吗?”
  “我……”
  韦珮珠道:“看你样子也是不知道的了?唉!可能是他们早就相识,或许是大人进京赶考时,接受过他恩惠?当初我爹说他重情重义,为人厚道,我还不信。现在看他对五公子,真是比一般人还……只可惜,为什么却偏偏对我……”
  真娘失措地抬眼。韦珮珠马上又扬眉一笑,道:“罢了!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也不必过于放在心上,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反正我们为你也做不了其他的。”
  
  “小姐!”碧桃匆匆进来,笑嘻嘻地道,“姑爷送了许多礼物来,说要你都带回京呢!”
  韦珮珠忙出了房门,见周斯带了几个仆人正搬了许多大小礼盒进了院子。
  真娘告退要离开,韦珮珠忙让她也帮忙着检看、收拾、整理。
  绫罗绸缎,当地土仪特产,样样齐备。东西虽不贵重,却显得颇为费心,也颇为周到。想是连年礼都备齐了,要自己一并带回?这么多,还不如当时让姊姊姊夫帮着带回一些呢!现在她一个人,该如何?难不成他还会好心一直送自己进京?
  只是,却并没有他郑重其事说要带给父亲那幅《捣练图》,她甚为奇怪。
  看着院内这些礼物,韦珮珠想到原先迟自越作为父亲门生,父亲也一再说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节日里虽并不送什么贵重礼物,门生之礼却颇注重。只是去年新婚,他却似乎反而不如从前了——那看着,倒好像真是不满意自己似的!这回,看到女婿这么用心准备的年礼,父母自然该是得意高兴了吧?她想着,也不由怦然心动。如果他现在了却了一年公事,与她一起回京,那爹娘又该更是多么欢喜!尤其是娘亲,该就很放心了吧?
  “真娘,你先回去吧。”韦珮珠笑着让真娘回去。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刚才那么冲动对真娘说那些话,她会不会对别人说他们夫妇不和——虽然大约府里的人大多也知道,但其他下人又如何知道她的心思,一般也都以为她不在乎这些的,现在……不过,一向看真娘沉静稳重,想来应该不会那么轻浮,但总是担心她会在心里笑自己呀。这会儿,自己面子上总算有光,也就觉得舒心多了!
  真娘扫了一眼那堆了一地的大小礼盒,再瞥了韦珮珠一眼。看她面上颇有得意之色,欢愉之态,默默冲她施了一礼,出了院子。
  
  第三天一大早,迟自越骑马在前;郑贵赶着马车,韦珮珠带着郑嬷嬷、碧桃等在马车内,一起往进京官道而去。
  出了巡抚府门大街,迟自越吩咐郑贵小心赶车,自己先往吴春县。让他们在 县城出城的官道上等着他,然后就打马奔驰而去。
  韦珮珠在马车内听他如此吩咐,甚为奇怪,他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是让人不明白?说是要一起回京——这也是郑嬷嬷热切期望的,但他现在为什么不一起,而且他自己不是什么都没有带么?说不是回京,为什么要他们等他?
  唉!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明白说,真是难以猜出他的心思!她也懒得动那个心思了,只一路奔波,到了吴春县,出了城门,在外面等着。
  等至中午,他们只好在城外一个小客栈用了午餐,回到马车旁,才看到大道上一匹快马奔过来。
  来人奔到马车旁跳下马,却并不是他们认识的人,看样子却像是一个落魄人家的家奴。
  家奴微一躬身,向韦珮珠等人略略见过礼,手捧一个长盒子,高举向前道:“迟大人让小的将这个送交夫人带回。”
  韦珮珠接过,猜着应该是那幅《捣练图》,顺手交给碧桃,看那家奴道:“大人呢?”
  “迟大人在县城里还有别的事要办,让你们一路小心。”
  一句话说完,施礼,转身就走。
  韦珮珠有些气闷,这算什么?原来不过是这《捣练图》今天才到手,才“顺路”跟到这里的?他究竟还是根本没有一点要和自己同行的意思……
  满腔本来就起伏不定的期盼一下子破灭,她也只得继续赶路。这样又走了两天,到得上汉州时,午后再次登程,却遇到了史海。
  三七章 。。。
  史海也颇为惊讶,下马相见,略述几句。原来他早向迟自越请假,要回京去帮寡母打理二妹妹出阁一事。
  郑嬷嬷在一旁颇为警惕地瞪着史海,一言不发。
  韦珮珠只好让史海先行。
  史海说上汉州到京城还有几日行程,有几处颇为不安全,还是一起结伴走吧。
  韦珮珠还未说话,郑嬷嬷抢先道:“史公子如此真是太费心了!这样也好,我们姑爷这次要送这么多礼物给老爷,还真有些贵重之物呢!自己又忙着没能送小姐回京,那就有劳史公子帮着我们这些没用的下人一起照看照看吧!”
  史海笑了笑,上马,跟在马车后。一直同行几日,离京城还有两日行程,看前面不再有什么危险之处,才告辞说妹妹婚期就到,自己要先赶回去。
  
  周嫂这几日自是到处查看府内情形,家人勤懒。自夫人走后,这府里一切都交与她管了,她自然格外用心。
  到处查看一遍回到后园,顺着那一带青溪往厨房去。
  忽然想到好几天都没见真娘在这水边洗衣,她又换什么地方了?张望一番,曲曲折折走了一圈,却还是没看到真娘和小凡的身影。心内甚是奇怪,难不成真娘洗衣这么快?
  一路走到厨房,看桂祥嫂子正催着女儿小英在择菜,不满意,打骂几句。那孩子便哭起来,说冷得很。
  桂祥嫂子更是怒气上来,说现在在这里穿得比家里好,在厨房里还经常烤火,哪里就有在家那么冷了,看来是越来越晓得娇惯自己了!小英辩说,娘都不下水洗菜,让自己洗,自然不知道那水是如何的冷了。
  周嫂不许她那样责骂孩子,闹得沸反盈天的,成何体统,她才罢了。
  桂祥嫂子埋怨道:“这丫头吃不了苦,真是气死我了!叫你用水井里的水洗,那不比原先在家里的河水暖和多了!”
  小英委委屈屈地抹着眼泪道:“我又打不起来那些水,还是小凡的娘给我打的呢!娘现在,什么事都要我做……”
  周嫂眉目一动,想到真娘莫非也是换了地方,也到水井旁洗衣了?她不至于也这样怕冷吧?也不在意,只让小英不许哭了,又说桂祥嫂子还是不要让孩子做那么多吧。
  桂祥嫂子急道:“周嫂,家里的那个伢子,说是生病了,我想请假回去看看。”
  “你着急,也不能让小英做那么多事呀!何况,她那么小,还能代替你?”
  “周嫂!你上次不是说真娘做的鱼汤大人都爱吃的吗?我想其他的,她也一定能做的合大人口味,不如让她帮我几天吧?”桂祥嫂子忙向周嫂恳求。
  周嫂皱眉,叹道:“那也得真娘同意才行。你这么跟我说,难道是要我……”
  “我……”桂祥嫂子自己也颇为不好意思。真娘本来就事多,她要麻烦她 替自己几天,却也应该减少些真娘其他的事才行,因此才先向周嫂说的。
  “真娘呢?你没跟她说?”
  “真娘在我们这里洗衣呢。我马上去说,可不可以?”桂祥嫂子看周嫂语气有松动之态,忙更讨好地道。
  “在我们这里?”
  “是呀!这几天忽然这么天寒地冻的,真娘就到这里水井边打水洗衣了,这总要……”
  
  周嫂出去,到了厨房后院。看真娘正一遍一遍地从井里打水上来,到大木盆里,然后再一遍一遍地清洗那些衣物。
  周嫂微微皱眉,冲真娘道:“真娘!你也真不怕麻烦!这么着,你要打多少次水呀?不是更累么?你看你一头的汗!过会儿只怕更冷呢!”
  真娘面色惨白,浑身一阵阵发冷,勉力支持着。本就没有什么气力,听周嫂这样说,也只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
  周嫂看小凡还在一旁团团转,更是皱眉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让小凡跟着?不怕冻着孩子吗?你在这里洗衣,厨房用水也不方便了!何况,就是洗时暖和些,洗完了,还不是照样冷!说不定这样暖和的井水,会让你不知不觉地更受冻呢!”
  真娘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实在也只能只顾眼前了。
  小凡在一旁皱着眉头,哭丧着脸,看着周嫂道:“大娘!我娘她冬天不能洗衣的!”
  周嫂没理这孩子,这小不点,倒还知道心疼母亲!只是,什么冬天不能洗衣呀!
  小凡跑到周嫂身边,拽着她的衣襟,道:“大娘!求你,别让娘冬天洗衣了!娘都生病了!”
  周嫂低头看看小凡,那孩子大眼里晃着泪花,这孩子!不由嗔道:“那平时你们家谁洗衣呀!”
  “爹爹呀,冬天里都是爹爹洗!”
  周嫂颇为诧异,这个真娘还真是有丈夫福气,男人居然还帮她洗衣!可转念想到她丈夫已经去世,又不由感叹,她福气终究是浅薄的!
  再看向还在井旁打水的真娘,觉得她神色是很不对!虽然她这一向面色都很苍白,但也不至于那么惨白得可怕,难道真的是生病了?
  正忙赶过去时,真娘手一滑。
  “嗵”地一声闷响,又“哗”地一声,一桶水全都喷洒出去,木桶也滚出多远。
  真娘的身子也摇摇晃晃,眼前一阵发黑,竟自支持不住,一头栽倒!
  周嫂大吃一惊,忙上前去扶。
  小凡早已哭叫起来了。
  
  迟自越正站在厨房后院的斜土坡上,远远地看着这边。
  这一向自韦珮珠回京后,真娘似乎更是避他如蛇蝎。根本就不到那水边洗衣,竟像是在府里消失了一般。他执意去她所住的院落左近徘徊,偶尔单独遇到,她却一副极为陌生、疏远、警惕的神情,倒让他一时真有那个苏延智之感!他自是颇为诧异 疑惑,但因年节到来,也是事多,一时也找不到机会细细去探究。
  这回,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发现她的身影。听周嫂刚才一阵嚷嚷,原先她只是怕冷,才转到这里,并不是故意避开自己?他心情略略好些。
  但转念想到,以前她是最不怕冷的呀!冬天结冰下雪,她都很是兴奋,可以整天在外面呆着的,也和他谈过小时是如何喜欢的!而且现在看到那里人来人往,却还是让他想,她不过还是有意避开自己!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了……
  
  周嫂扶起真娘,看真娘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牙关紧咬,十分虚弱。忙叫桂祥嫂子,快去烧些姜水来。
  桂祥嫂子自也吓了一跳,忙回厨房忙去了。
  小凡哭着,摸着母亲的手,脸,叫:“娘!娘!你快醒醒,你……”
  
  “还不叫周斯快去请大夫来!”
  一声低喝让周嫂吓一跳!
  寻声一看,却是迟自越似乎跌跌撞撞地冲下斜坡,只奔这里而来。她更是一愣神,迟自越再说了一遍。人已到眼前,一把抱起真娘,直奔厨房边的一间小屋。
  周嫂已不自觉地跑出厨房院落,去找周斯。跑了一阵,才醒悟,发觉情况很是不对!真娘不过可能是一时受冻晕倒了,用得着要自己男人去找大夫么?再一想,更是惊愕慌乱起来!大人怎么会那么不顾身份、不顾嫌疑地当众抱了真娘,一个仆妇,还是一个寡妇!对他自己、对真娘的名誉可都是不好啊!还有,他怎么出现在厨房后面的!那里有什么可以散心的……
  
  待到周斯请了大夫赶来,真娘已被桂祥嫂子灌了姜水,醒了过来。
  迟自越让人送真娘回房,大夫也跟着去那里给真娘诊脉看病。
  一时厨房里安静下来,大家不免面面相觑!
  “大人怎么会做这样出格的事?”几个老婆子小声议论。
  桂祥嫂子道:“刚才看真娘晕倒,真是吓一跳!但还比不上大人他那样子……真是可怕!”
  “可怕?什么可怕?”几个婆子莫名其妙,她们自然没注意去看大人的神情态度。
  桂祥嫂子拍拍胸脯道:“你刚才没见大人那脸色,灰白惨绿的,像是死了亲娘一般……”
  “别胡说!”周嫂立即一声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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