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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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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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身体还是很好的,只是,他不要我那么早……”卓叔源那时一直说她小,身子又不好,要她多休养一阵的。
  “我听我娘说乡下有的妇人因为成婚多年没有生养孩子,丈夫就休了她。结果她嫁给别人,却又生了;而那个男的,又娶了妻子,却一直还是没生……你听说过这样的事吗?”
  真娘眨眨纤长的睫毛,笑了笑,“那可能也是有的。田大婶就说过,有的夫妇成婚十几年才生第一个孩子的……”
  韦珮珠微微瞪着低着头的真娘。她是装傻,不肯在她面前泄露她曾是迟自越的妻子,还是迟自越竟是正常的?
  真娘想了想,又道:“不过,也有夫妇一辈子都没有孩子的,但那都是很少。夫人……和大人都身体健康,应该不会……夫人要是担心自己,不如去看看大夫,调养一下。当年,源哥也让我调养了两年多才……”
  “哼!”韦珮珠莫名地怒气上来,但还是勉强压制着,道,“我倒不担心自己,我是担心大人!”
  “他,怎么了?”真娘立即紧张地问。随即觉察出自己失态,忙低下头,“我,奴婢只是——”猛然想到一件事,一时悚然变色,面色惨白!忙又极力克制自己,恢复平静。
  韦珮珠看她刚才一闪而过的关切和担心也不像是假装。她是再嫁的,而且已生了儿子,如果与迟自越一直没有夫妇之事,不可能不知道她刚才这番话的意思吧?她不是那么狡狯的女人吧?那么,迟自越竟是正常的吗?这件事探究出来,却叫她既有些郁闷又有些安心了!
  只是,对真娘,她实在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心思了!
  现在,真娘的态度,不管是暗地里看她对迟自越,还是现在面对自己,都似乎还这般安然自若!或许,她本还是一个善良女子,因她自己先改嫁且又已与别人生养了儿子,有愧于心,所以希望他们夫妇和顺?真的就对迟自越没任何情意?可不管怎样,这都是叫人不愉快的事!虽然这样想,会觉得把真娘想得太好了,但她也还是不愿事情会那么复杂。
  
真娘将那已绣好的衣物送到锦春苑后,韦珮珠只夸好。又给了她几匹布,要她帮忙先赶着做几套老人衣服,说自己要送人。
  “你自己看着随便绣点什么老人喜欢的花样吧。我知道你做活一向勤谨的,我也放心。就是日子紧了点,你就帮忙赶点工吧,三天后给我。”
  真娘自又抱了那包袱回自己房里。设计样式,裁剪,缝制,描画样,绣花……一直忙到快天亮时才上床眯了一会儿,次日自又很早起来。她做活儿心中自是有数,一天做多少儿,总要平均分配,而且又总担心白天会有其他事耽搁,因此总是要提前做一些才放心;又因答应下来了,自是一心求好。
  
  迟自越看真娘所住的院子内接连三晚都是很晚才熄灯,分外奇怪。她在做什么呢,这么忙?
  只是,现在她一吃完晚饭就回院子关门不出来,任他怎么叫,她也不给他开院门;而且因为她一个人住那院子,倒更不如从前能在她卧室窗下看她了。他开始还试着敲窗想和她说话,后来才知道她竟搬到院子中间的一个小室里做活儿。他只能远远地看那个房间里老是烛火闪烁,而她自己的卧室却总漆黑一片。一次,他等了很久,才听到她卧室里有动静,大约是做完活儿回去睡觉——她竟然这样躲着他!
  这一日刚吃过午饭,他就将手头的几件事交给史海去办,要提前回府。
  史海见他这些日子面色稍和,不似往日,只拿那些公务当作排遣孤寂和痛苦的手段;空闲下来,也不再那么落寞、发呆了,且时时还会不自觉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他也偷窥到韦珮珠也似乎比平日多些隐约的喜色,并且对他似乎又疏远起来了:他也就接下那些事了。
第四七章 。。。
  真娘将那几套衣服送到锦春苑。
  韦珮珠让郑嬷嬷接过,笑道:“你还真是快呀!”转头对郑嬷嬷道,“嬷嬷,这是我让真娘绣给你的几套衣服。真娘的活计,你该是满意吧?”
  郑嬷嬷激动之极,忙打开包袱去看。一时更是笑容满面,得意兴奋,连连感谢自家小姐。
  真娘告退。
  韦珮珠笑道:“真娘,我真糊涂了!其实嬷嬷的这些衣服是不急的,却让你这样赶。我本来答应要绣一个屏风送给我姨娘做生辰贺礼的,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回日子还真有些赶呢!还请你帮忙,行吗?”
  真娘看着韦珮珠高高仰起的嘴角勾出的矜持笑意,只默默点头。
  韦珮珠吩咐碧桃拿了布匹,和一幅山水画,要她照着那上面绣,半个月内绣好送来。
  
  迟自越直接回到书房换了衣服。将在衙门里无事时写好的几份书函交给周斯,让他着人快马送往京里,这才直奔真娘所住的院落。
  轻轻去推那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一喜,先从门缝里看,院内空寂无人。真娘会不会出去了?但他也不想去管这些,就是等到天黑,她才回来,他也会一直等下去。
  进了院子,轻轻掩上门。
  
  院内几棵青松青碧如许,一棵海棠尚是枯枝,但枝头上似乎有淡淡的嫩绿,阳光下已有了隐隐春意了。
  阳光不是很强,但在这自成一统的小院子里,没有风,也还是分外温暖和美的。
  迟自越站住,四面看了看。一眼看到东边走廊下,一个长长的绣架。只是真娘却并不在那里。
  他正要走过去细看看,却见真娘从一旁走出来。半低着头,直接到架子前,坐下,拿起针线就又开始绣了起来。
  他想了想,悄悄过去。到得一侧,却见她绣的是一幅山水,却该是屏风了?她这一向不是在给那些丫头婆子随便帮忙绣几件衣服吗?现在居然花这么大气力,绣这个做什么?
  真娘只专心于那绣架上,一时歇一歇,蹙眉看看,又绣几针。
  
  阳光开始慢慢上移,从走廊地上,开始往绣架上,渐渐到了真娘的面上。明媚柔和的夕阳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跳跃,微微泛出珊瑚色。真娘停下,双手揉揉面颊,捏捏手指,站起,移动了一下绣架,避开阳光。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光阴似乎也停驻了。院内没有风,连树枝梢头都没有一点动静。
  真娘依旧静静地坐在那儿。面上笼着一层淡雅出尘的光华,流动着清幽水韵的风采,似绝壁上的一株雪兰在月夜下静静绽放,其他的一切都幻化为背景。
  “真儿!”迟自越一时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呼唤出声。
  真娘猛抬头,面露惊喜,一下子站起。恍恍惚惚的,她唇角漾起柔美无邪的笑意。
  迟自越看她 这般恬静纯净的微笑,那样子就跟他们新婚时一样!一时更是情动,一步上前就从身后抱住她。
  “真儿!”
  真娘在他怀里回头,迟自越轻轻吻住她的唇瓣,将她的身子微微搬转贴近自己。
  那么熟悉的怀抱,那么熟悉的气息……她闭了眼,渐渐迷乱在他热烈而熟悉的亲吻中。
  迟自越紧紧搂住她柔软芬香的身子,良久,他才结束了那个吻。一时,心中轻松欢悦,满面春色,再在她已有些粉红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真儿!”
  真娘身子微微一颤,迷离的眼眸一下子清澈明亮起来,忙使劲去推他。
  “真儿。”迟自越还是紧紧搂着她,左顾右盼,要找个地方与她一起坐下。
  真娘低声道:“你放开我。”
  “不。”迟自越抱她到一旁栏杆上坐下,仍是痴痴地看着她。
  真娘看着他清俊瘦矍的面庞,伸手,似乎想去摸,却又马上缩回了手。只低头道:“你,你身体真的不好吗?”
  迟自越早一把抓住那只手,放在自己面上摩挲,“你心疼我了?”新婚之夜,她就是这样怜惜的表情和动作的!
  真娘本冲动地想说让他看大夫的,但想到这已不是自己该管的事,忙扭过头,微蹙着眉头,看一眼那绣架,道:“我还忙着呢,你放开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你忙什么?”迟自越也看了一眼绣架,“就是有话说,这样难道就不能说了吗?……你做什么要绣屏风,难道你要卖了它?”
  “不是。”真娘揉了揉眼睛,掩住小嘴打了一个呵欠。
  迟自越看她面上的倦意,“你这几天都在做这个,怎么都不注意休息?就是为了避开我?”
  “不是。”真娘摇摇头,还是想从他怀里挣开。
  “那是……”想到以前,是因为睡不着,所以就绣这些打发时间?其实,过去她那么小,怎么可能睡意那么少?那时是想着他,念着他,等着他;现在呢?会不会只是单纯地因为睡不着,所以才做这些的?
  真娘没有再做声,看着迟自越有些黯然的眼神,一下子站起。到那绣架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拿起针。
  迟自越跟着站起,到她身边,要拉她起来。
  “你先走吧。等我做完了这个,我再和你说。”
  “做完这个?这么大一个屏风,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不管多大,这几天我总要赶完的。不过就几天时间,你等等……”真娘低头只顾飞针走线。
  迟自越皱眉,这个屏风倒比他还要重要吗?还要过几天?他可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和她单独相处,而且看她面色平和,不似前些日子,自更想多呆一会儿。
  “真儿!”他在她身后蹲下颀长的身子,依旧环抱住她。凑到她颈窝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亲她。
  

这样熟悉的亲昵动作,真娘却没来由一阵心酸和恼怒!她一抬手,狠狠地推开迟自越。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迟自越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仰着头,诧异地看着面上薄怒的真娘。
  真娘略略扭过头,竭力平静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绣布。缓缓地道:“你想做什么?”
  “真儿?”迟自越看她忽然又如此冷淡疏远起来,“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又这样起来?刚才……”
  “刚才不过是一时忘情……”真娘咬唇。刚才那一阵恍惚还真以为是那个时候,在原先那个家里呢!
  “是我忘了自己身份。”
  迟自越面色沉黯,站起身,到她面前,“你说什么?”
  “你该走了。你,你这样到这里来,实在很不合规矩!”
  “真儿!”迟自越怒气上来,又马上压抑住,“什么不合规矩?你是我的——”
  “夫人若是知道了,会伤心的!”真娘打断他的话。看着面前的绣架,其实她该已经知道了吧?纵然不知他们原先的关系,至少也知道迟自越的不对头了吧。
  “什么?”
  真娘站起身,让开几步,沉静地道:“大人,你戏弄我,报复我都可以,可是,夫人她是无辜的,她会伤心的。你还是收敛些吧。”
  迟自越变了脸色,“真儿!你以为我是——”
  “不管你是不是,这样都会伤害别人的!”也会伤害你自己。
  “哼!她又不喜欢我,怎么会伤害她?我也不喜欢她,管她做什么?”
  “可现在她是你妻子!”
  迟自越看了她半天,她该明白他的心思的,那么,她是……走到真娘身边,去拉她的手,“真儿,你不高兴?”
  真娘闪躲了一下,看着他,平静地道:“我是很不高兴。”
  迟自越终于将那隐藏的微笑漾开了些。
  “我怕你故意如此,弄巧成拙,反而会毁了自己的前程;而我却也要跟着倒霉,到时候小凡该怎么办?还有,如果你一直这样,夫人她是无辜的,她纵是不喜欢你,可是她一生的声名和幸福也都和你联系在一起。那样,你会害了多少人呢?”
  “真儿!”迟自越微笑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我自有安排!我会做最好的安排的!”
  是累了吗?真娘不禁又有些恍惚起来,那样自信微笑的样子倒好像是卓叔源。只是,他没有卓叔源那样的温和成熟、沉稳从容——但这就是他呀!
  
  真娘低头理了理绣架上的丝线。
  “真儿!”迟自越伸手去拉她的小手。
  真娘缩回手,对他摇头,“你别这样了。如果,如果你还……我想……”
  “你想什么?”迟自越靠近她,看她那为难的样子,伸手去揽她的纤腰。
  真娘推开,抬眼看着他,下决心把早就做过的决定说了出来,“我 想离开这里。请你帮忙,还请你借钱给我,让我自己赎身……”
  还沉浸在甜蜜温柔余韵里的迟自越立即变了脸色,“什么?你要离开?”
  “我早想离开了……”真娘微微仰起头,看着那株无风自动的青松枝桠,“我不想再是这样的奴隶身份,尤其还是……官婢!……我要为小凡的未来考虑。”
  迟自越脸色阴沉下来,一瞥眼看到那绣架。这么说,她现在绣这个,就是为了赎身用的?她居然早就想要离开自己?这么千方百计的?
  他本能地觉得恼怒,“你想离开?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放你离开!”
  “你本来就不该让我到你的私宅的,但我还是感激你的好心收留,我……”
  迟自越皱着眉头瞪着她,她居然知道了官婢的身份了吗?
  “……你怕我丢官?”
  真娘撇开目光,极力淡淡地道:“这不关我的事。当初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想离开?你不喜欢我了?”迟自越只是奇怪,似乎并不太担心。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我?你刚才明明还和我……!”迟自越瞪着她,伸手往她嘴唇触去。
  “那只是一时……”真娘忙后退,咬住唇,“只是,只是以前曾那么喜欢,总不能什么痕迹也不留吧?”
  “你不是一时,我知道!”他很笃定地道,“难道我真的是呆子吗?你明明还喜欢我的!你说的那些话,我已经想过了……”
  过去不在一起时,他总拿那些和她相处的美好来安慰自己;现在,他也不断地回忆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只有这样,才能忍受这近在咫尺而不能相依相守的痛苦!
  那次,她说,就是当初,我本来也不是只喜欢你一个男人的!爹爹,大哥二哥,现在再加上他和小凡……
  他终于明白她的心,“你对卓叔源不过是像对爹爹和哥哥那样的,是不是?你对我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这样明白地说了出来,他还是想得到真娘的亲口肯定。可真娘那盈盈含泪的瞳眸下却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又让他担心了起来,难道他理解的不对吗?
四八章 。。。
  远远地,似乎是有些喧闹的。
  只是,这喧闹却似乎更增加了这个小院的寂静,空气里微微氤氲着早春天气少有的温和气息,那一种似乎可以回到往昔岁月的静日生香的黄昏气息,缓慢、悠长而又闲适。
  沉默了很久,真娘终于开口,“那又怎么样?我对他是那种如父如兄的喜欢,他给我的也是如父如兄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关怀!他教我读书,教我书画……我喜欢的他都喜欢,我的不好他都包容——像爹爹和哥哥一样的包容、爱护。和他在一起,没有恨,也没有怨,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从来不必委屈自己的情绪……我高兴得意时,他比我更高兴得意;我烦恼忧愁时,他总是逗我开心……”
  迟自越脸色变了变,“那你,你这么……”
  真娘抬起含泪的眼眸,“纵然不是第一次……不是那样的动心,但那是亲人,是骨血相连的亲人,那样的感情才更隽永持久,也同样刻骨铭心!……我想我更适合这样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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