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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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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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夫人知丈夫自然更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幼女,忙道:“哦,上次我写信给她,她还没回呢,想来应该没什么事的!大人还是多保重自己吧!”
  韦顺卿皱眉,微微一点头。他一直信任那迟自越的人品,应该不会对女儿怎么样的;而且,他这次也只是私下来信给自己,自然是熟悉女儿脾性,体贴女儿之意。
  
  夫妇二人正没话找话时,老管家巴忠一手捋着半白的胡子,一面疾步前行,到了书房门口。
  韦顺卿看向他,故作悠闲地道:“老忠,你怎么又没闲着?不是让老二管着府里的事吗?”
  巴忠咂摸下嘴,叹道:“回大人,那小子……哪能管好府里的事?奴才让他下乡去了。”
  韦顺卿瞥了夫人一眼,随即笑道:“什么事?”
  “大人!迟家姑爷来了!”巴忠神色穆然地在两位主人面上扫了一下。
  韦顺卿倒没料到迟自越竟这么快就进京了,难道这小子这时候居然还坚持那意思?一时心里愤懑,看向夫人的目光却又柔和起来,曼声道:“请他进来吧。”
  张夫人本该离开的,因为担心女儿,却还是犹豫着没有走。韦顺卿却也想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也不便让夫人知道什么,自也没让她离开。
  迟自越快步走进,行的依旧是门生之礼。韦顺卿轻咳几声,眼光向他微厉地一扫,随即看向夫人。
  迟自越见张夫人在内,略略犹豫,只得行了翁婿之礼,改口称呼岳父、岳母大人。
  一番简单的寒暄,张夫人听说女儿并未跟着回京,虽是奇怪而不满,但想到丈夫一向夸奖这个女婿人品,或许他这般急急赶来,只是来打探消息帮他们一把的,心内略安,也便离开了。
  “恩师——”迟自越见张夫人离开,站起,向韦顺卿恭敬地躬身。
  “你!”
  韦顺卿一双略略浑浊的双目怒瞪着迟自越。迟自越并不畏惧,只坦然地回看着他。
  “你现在还是那个意思?”
  “是。学生此次进京  ,正为此事。”
  “你!”韦顺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用力去捋自己下巴的胡须,却还是气得胸膛一起一伏,但又强压怒火,道,“你这时候提出和离,是要落井下石了?”
  “恩师大人,学生不敢!纵然解除婚约,学生也一辈子是您的门生!朝内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学生也只是在进京路上才得以听说。恩师大人,目前朝中局势虽未明朗,但您本不是眷恋权位之人,阅历又丰,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您只需抽身早些,必能避祸。学生也只是作为旁观者,略提醒一二而已,又岂能有什么助益?况且,这件儿女之事,学生只是请恩师私下里解决,决不愿引起恩师大人的困扰!”
  韦顺卿不想提这件烦心事,只道:“哼!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夫自然知道。只是,人在朝堂,就是不想卷入是非,也是身不由己啊!能不能保住这个位子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不要连累家人。”
  “恩师大人所言极是。依学生愚见,此事暂时尚不会更恶化,大人一向谨小慎微,圣上对您也一向恩宠有加!不管是哪位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也不会全部倚恃世族。几十年的科举已深得民心,崛起的士族力量也日益壮大,未来的太子殿下自然不可能小视!再者,纵然掌权大臣势力此长彼消,纵然会影响或削弱恩师大人手中的权势,想还不至于危及到恩师大人身家性命!”
  “身在地方,你倒还掌握了这些!那你说,谁更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韦顺卿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迟自越。
  迟自越略想一想,道:“大皇子是庶长子,圣上虽一直宠爱,却无母族妻族支持,机会不大。赵王是嫡长子,又是最早封王的,仁德宽厚,颇有圣上之风,皇太后也爱惜。鲁王虽为八皇子,最为太后宠爱,也是皇后所生,然其一向不过是逍遥王爷,学生私下看,他绝无争位之心。余下几位皇子野心勃勃者却也不少,然机会都不大。除非有什么大的变故,而这绝不是圣上、太后和皇后所想看到的,所以……”
  韦顺卿微微皱眉,有些不以为然。他是看好并想扶植八皇子的,此时太后势力依旧强大,影响朝政和皇帝也是依旧,而他又是一直受太后恩典。赵王所代表的却是世族势力,虽他也是世族出身,却因一向支持圣上的科举制度,所以自属于新势力的代表。太后与皇后两族并不相融,他是必须选择一方的。鲁王最是得天独厚,太后支持,皇后自然不会反对。现在,听了迟自越的话,却也心里一动:太后虽一直那样宠爱鲁王,在他这个重臣面前却从没有过明言或暗示,那或许真是鲁王不愿?可太子,未来的皇帝之位,鲁王真的就能放下?可是,他最近的处境却也实在说明了赵 王势力的膨胀,看来他说的确有些道理。
  韦顺卿有些意兴阑珊,“老夫在朝中,那些臣僚都讥刺我不过善于逢迎,体贴圣意而已;并无任何建树,不过是做了十几年太平宰相罢了!……像前任卓宰相一生几度入朝,罢相,安邦定国,虽一时荣辱起起伏伏,却也是风光无限,堪称一代名臣!”
  “圣上的意见自然也需要臣子的支持附和,而且恩师大人在宰辅之位能维持朝政十几年太平,平衡各方势力,这岂是平庸之辈所能胜任?卓大人固然一心为国为民,但当时那些朝臣不也讥为锋芒太盛,急功近利,弹劾他也是不遗余力啊!凡事都没有两全的,恩师不必过于自责!”
  韦顺卿在失意之际听到此等话语,自是心内舒畅。
  
  迟自越本无心于这些纷争,他只想解除婚约,再辞官。只是,此时却碰到这样的政局,他也不便对恩师之事袖手旁观。只是见韦宰相一直只拿这些朝政之事推拖,不愿提及,他郁闷之极,也只得忍耐一时。
  韦顺卿自然看出迟自越一心只想解除婚约,心里也是不快之极。这回,他当然希望更多的亲朋能站在他身后,苏家是不指望的了!自己一旦彻底失势,他们定会牺牲他,而只保全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明哲保身,在这种时候只想到自己?”
  “此时不过是皇族内部势力调整,又不是国破家亡,忠奸必辨之时。审时度势,保全家小,自也无可厚非!况又不为自己争权夺利,何必在意这些浮世言论?”
  “唉!此话中听!这些都是实在话啊!”韦顺卿不由感叹!
  人往往如此,失势时,自觉得那权势不过如此。可一旦有了再掌权的机会,却又舍不得丢掉了!
  “究竟还是你明智,地方上,还是能躲避这些直接的朝堂之争!而且,你头脑清明,见事倒也机敏……”
  迟自越苦笑一声,唯唯。
  韦顺卿道:“如今,我们韦家危在旦夕,你几个舅兄也不争气,只会给我惹是生非,所以,这次,老夫倒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盼你至少能助老夫保住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恩师!学生何德何能,堪受如此重托?”
  “无欲则刚,老夫知道你一直不失赤子之心。现在虽看你依旧能坚持自己的主张,这几年官场混下来,却也懂得圆滑处世。你若多混几年,定是如鱼得水,前途无量,但愿老夫这次的事不会牵累于你!”韦顺卿微微睃了迟自越一眼,掩饰不住内心的赞赏和惋惜之意。
  “不过是多了几年实际的磨炼而已,只可惜家庭之事却往往比这更复杂……”想到因少时的单纯和幼稚而造成一生的憾事,他黯然神伤。
  韦顺卿身子往后一歪,道:“今日我累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明日我们再谈。老忠!”
  迟自越忙拦道:“恩师,学生还是住驿馆吧。”
  韦顺卿眼里又不由现出怒气,但也只一闪即过,随即淡淡道:“也罢!”
  
  张夫人虽见女婿并不留府吃饭,甚至还不住进府里,心里不安,但看丈夫面色比之前稍和,也许丈夫和女婿自有安排,便也不敢说什么。谁知,一家人正振作起来一起晚餐时,巴忠却又急急奔到中堂,说二小姐回来了!
  韦顺卿面色一变,随即恢复常态。
  张夫人自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丈夫。下午迟自越明明说女儿并没同来,现在如何又这么快赶回来了呢?
  七二章 。。。
  韦珮珠知迟自越竟弃官离府,疯狂去寻找真娘,心内自是极为愤怒不满!虽然觉得他们应该绝无可能再续前缘,但打听到迟自越竟一路追踪真娘的踪迹往北而去;而又令周斯护送迟母及胡氏回老家,并变卖了郊外的宅子,她自然不能完全安心。也便跟着,正好也想进京向父亲告状,压他一压!
  韦顺卿看女儿面色平静如昔,矜持如故,心里猜着,难道这孩子还一点不知迟自越要与她和离之事?自然不愿让张夫人知道,饭罢,要女儿跟自己到书房。
  “珮珠……”韦顺卿犹豫着,“你和迟姑爷有什么事吧?”
  韦珮珠也不知父亲早已知晓迟自越的意思,这次回府来,见门庭冷落,自是也为家族担心。此时见父亲问起此事,不愿让他担心,只道:“没什么事。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珮珠……”韦顺卿看着一向疼爱的小女儿,怜惜之心更甚,“可我听迟姑爷说了……”
  “他说什么了?”韦珮珠在饭桌上,已知迟自越到府里来见过父亲了,还以为他是来向父亲请罪,并协助父亲度过此次难关,也帮他自己挽回他们这场婚姻。上次他私自给她休书的事,她自然得让他“收回”——不给自己一个交代,她是不会放过他的!这时见父亲如此犹疑,不由心里疑惑。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韦珮珠面色变了变。
  “他好像,想要与你,与你……解除婚约……”韦顺卿为难地,想还是告诉女儿得好!
  “他对你这样说了?”韦珮珠有些惊讶,迟自越竟然还想解除婚约,居然还对父亲说了!
  韦顺卿看女儿神色,明白女儿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只得道:“女儿啊,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爹爹难道……是什么意思?”
  “爹爹自然依着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和离,爹爹自然为你安排妥当,不会损及你的名誉;如果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韦珮珠忽听父亲这样说,怒气一下上来,“爹爹当女儿是什么人!别人要休弃你女儿,你居然还如此平静,难道还要站在他那一边?”
  “他似乎并不是休弃之意,只是想——”
  “哼!他就是!他有前妻的事,爹爹知道吗?”
  “爹知道。”
  韦珮珠听爹爹果然知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爹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们成亲前……”韦顺卿本来并不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见女儿这样问,略略有些不自在。
  “爹爹居然一点也不告诉我!”韦珮珠很不满地瞪着父亲,“这回,他就是因为这个前妻要休我!”
  “唉!珮珠呀,他对前妻还有旧情,你受委屈了……爹爹以前是不对。这次,如果你也愿意,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要
他遵从,爹爹一定依你!爹爹绝不允许他坏了你的声名!”
  韦珮珠听爹爹根本不知详情,不由哼道,“哼!爹爹可知他前妻是什么人?”
  韦顺卿摇头。迟自越当初不过说妻子被母亲逼着别嫁他人,并没有告诉他全部事实。
  “爹,你放心,他不敢也不会休我的!哼,他那个前妻可真能耐大,居然嫁过卓家五公子,还与他亲兄有过奸情,他是不可能再和她复合的!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回那和离的话?”
  即使不能做真正的夫妻,她也必要他在自己面前屈服求饶,挽回自己的面子不可!她才不会轻易放过他,敢如此轻视侮辱自己!
  “这个……”韦顺卿也不由沉吟起来。这样看来,迟自越绝无可能和前妻复合,这次何以还来说要解除与女儿的婚约?或许,他是觉得家门不幸,对不起女儿,而女儿没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如果是这般,事情当然就好办多了。
  
  皇城外东北一条大街上,鲁王王府一座大宅第,将大半条街都占去了。
  巍峨富丽、峥嵘轩峻的府邸,花柳园亭,池沼台榭,处处显示出主人的豪奢和悠闲。
  此时,王府门前人来人往,比之往日,自更热闹得多。只是,那些大小官吏紧张兴奋、惶恐窃喜之情并存。
  王府后园一个小侧门,一顶小轿停在门口。
  一会儿,一个身穿锦衣便服的三十上下的清贵男子慢步走出,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卫。
  他正欲上轿,一个年老的公公一边跑,一边尖声叫着:“王爷,王爷……”
  鲁王站住,身边的侍卫唐宗骞微微一笑。鲁王斜了他一眼。
  凤公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恭敬站住,手中拂尘也理好。鲁王耐心地等着这位王府总管公公开口——那可是他妻子最为信赖的人!
  “王爷,”凤公公未语先笑,“王爷,郡主问您要去哪儿?”
  鲁王妃未嫁前封为郡主,因此不愿人以王妃之名称呼。
  鲁王嘻嘻一笑,俯头到凤公公耳边,低低几句。凤公公更是笑容可掬,连连点头而去。
  唐宗骞略略诧异,道:“王爷说什么了?”
  “你小子想知道这做什么?你又没有个老婆在家里等着!”
  鲁王笑嘻嘻地上轿,不经意一瞥眼间,难得见唐宗骞面上微微一红。
  “怎么?有心上人了?动了春心?”
  唐宗骞更是面红,别过头,拉好轿帘,忙吩咐轿夫抬轿。
  
  轿子弯弯曲曲走了几条街,到了京城最热闹的青正街。
  最热闹的地方,却也有一处最僻静的茶肆。
  鲁王下轿,和平常茶客一般自在地进去,直接到了自己经常去的小间。
  屋里先等着的一个人立即站起,正欲恭敬行礼。鲁王拦住,笑道:“迟自越,你堂堂一地巡抚,就这么 回京了?”
  迟自越忙让鲁王先坐下。
  鲁王哼了一声,又道:“你倒也有情有义,这会儿是来帮你岳父的?哼!本王最看不惯的,却是你对韦小姐那般恶劣的态度!当初不会就只为了权势才娶她的吧?那可就……不是我辈中人了!”
  鲁王面色微微不虞,那是他做的媒。
  迟自越倒茶递给他。
  “自越只恨当初没有坚持退婚,害了韦小姐……”
  鲁王一怔,“韦小姐?你们果真还不能相容么?居然这般称呼……”
  “王爷不仅身份尊贵,尤为难得的是夫妇和美,一生得意,怎会懂得自越之憾恨?”
  鲁王拿眼睛一瞪他,“什么?你这果真是对本王不满了?唉!女人是要哄的,纵然她比你地位低,你也得把她抬高一点才是,何况韦小姐……”
  “不敢!自越只是羡慕王爷何其幸运!这是您前世修好的福气,自越只叹没福罢了!”
  鲁王睃了他一眼,径自喝了一口茶,“你小子倒信这个了?其实你也算得意了!一举高中,得宰相厚爱,将爱女下嫁于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妒忌!张夫人可是京里有名的贤妻良母,她教育出来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是你太不知足,还要怪别人?三年前见你这般,现在倒似乎更为萧索了!纵然此时你岳父失势,又不至影响到你,你何苦这般愁眉苦脸,像谁欠你万两黄金似的!本王看你们夫妻不和,主要责任在你!”
  “王爷,如果郡主改嫁别人,此时上国交好,送来公主和亲于您。王爷面对上国公主,可还会这般说?”
  “本王绝不会同意和亲!”鲁王应声而答。
  “倘若你以为郡主真的移情别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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