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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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证-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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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为何这般恨他,不放过他……”韦顺卿的话语被女儿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给淹没了,他也只得停住话头,不敢再刺激女儿。
  
  韦珮珠回到自己房内,看看未嫁前闺房内一什一物,一时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也不知事情为何到了这一步,她只知自己已经回不了头!
  
  郑嬷嬷悄悄走了进来。碧桃回来后匆匆就嫁了府里的一个小厮,早已离府远走他乡了。
  
  “小姐,史公子回京了。他在西河凉亭里等你,说要见你。”
  
  韦珮珠怔了一怔,冷冷地道:“不见!”
  
  “小姐!史公子说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真娘在狱卒的带领下,匆匆走过两旁一间间监牢长长的通道。
  
  这是她第二次到这种地方。这里更是刑部大牢,她心里忐忑不安,已经不是原先那般无知淡然了。
  
  她一路匆匆瞥过那些罪犯。
  
  牢狱黑暗沉沉,昏黄灯火的闪耀下,还能看到几个重罪犯人披枷带锁,囚衣血污,狼狈不堪;另有一些看上去穷凶极恶之人,更令她心惊胆战。
  
  当然,迟自越被拘禁在单身牢房里,因尚未定罪,又有鲁王打点,境况还算可以。可她一眼看到他,却担心他也跟卓叔源一般,只是在自己面前努力坚持那样平和镇定,故作无事样子哄她。
  
  迟自越一抬头,看到真娘,大喜过望。忙站起,快步走近牢门。
  
  “真儿,你怎么来了?”
  
  真娘咬了咬唇,疾步走过来。
  
  迟自越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再问一遍。
  
  “……郡主带我来的。”
  
  妍郡主此时正在牢狱外等着她呢。
  
  本来妍郡主与卓叔源亲如兄妹,见了真娘,自然分外亲切。可想到她居然又是迟自越的前妻,却也有自己嫂子要改嫁般不舒服;与韦氏姊妹也有一些交情,更觉得迟自越的和离之意,怕也不应该伤害韦珮珠。所以,私心里并不以他们夫妇破镜重圆为是。
  
  只是,两人两处日久,她了解了真娘的性子,看她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磨难之后,仍是对迟自越情深一往,而迟自越又那般苦恋,不禁对他们的真情又是感叹又是同情又是敬佩;又架不住真娘苦求她,要去大牢,哪怕只看一眼。这才亲自带真娘来见迟自越。
  
  真娘只顾上下打量着身穿白色囚服的他,看他面色如常,仍是疑惑不安。
  
  “你放心,我没事的!”迟自越捏捏她的小手,安慰道。
  
  真娘忧郁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
  
  迟自越一笑,“真儿,我真的没事的。”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没有。”迟自越摇头,“我还没有过堂,王爷一直在给我打点呢。他也该告诉你我的事,你还不放心?”
  
  真娘点头,略略放心。
  
  迟自越为分她心,便问:“小凡带来了吗?几天没见,在这里无聊,倒想他了。”
  
  真娘摇头,“他也想来的,可郡主不让。”
  
  “这地方还是不来的好。”迟自越伸手将真娘更拉近些,靠近自己,轻轻地抚她微蹙的眉头,“我现在基本上没事了,只等着韦小姐自己撤去那诬告。唉,也许该给她一些时间考虑,毕竟这次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她现在正在气头上……”
  
  真娘听鲁王也如此说过,说韦宰相也已失势,自不会有什么反击之力;而二皇子自然也因鲁王进谏,知道他们因解除婚约几乎成仇一事,哪里还把迟自越当作是韦宰相一党的呢?这时候听迟自越是这样打算,也便放心点头。
  
  “真儿,我现在恐怕更多的还是为我擅离职守做几天牢,所以也是该的。等我出去之后,我们就寻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我再也不入朝为官,不要你担惊受怕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嗯。”真娘点头。
  
  迟自越见她仍是不完全放心,想是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形,她自然不会完全安心,定是害怕会出现突然变故,只得再安慰道:“真儿!即使那个贪污受贿的案子要安排审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如果韦小姐仍是执迷不悟,我也无法再顾及恩师之义,我会好好保住自己,决不会愚蠢到为那不存在的事担当责任的;再者,我一向不是一个那么伟大的人,也不会迂腐到为她一时的面子而牺牲我们之间的情意。或者就像卓叔源以前说的,即使老辣无耻,我也要保住我最心爱的人!我要保住和你相依相守的机会,我不会让她害到我!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真娘听他如此说,忙道:“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好好的,就好。你耐心一点,她会想通的,尽量不要让她落入……你无论在哪里,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
  
  真娘扭过头去,咬了咬唇。虽然她心里还是很担心事情会有变故,她这次的等待又会发生什么?但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了,纵然担忧,她也会坚强面对,再没有什么能打倒她的!
  
  迟自越听她反劝自己,微微一笑,拉她进怀里,为她略理理鬓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以后,再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会阻隔我们!”
  
  就为了他们这份不离不弃的情意,他也不会轻易被那些小人打倒!
  
  




第八〇章

  韦珮珠也不知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见史海。只是,一看到史海竟是身穿簇新的紫色官服匆匆而来,却又莫名生气了!自己父亲失势了,自己家族一下子就处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之中,可这些人却一个个都上去了!
  
  初夏。
  
  北地的风比较干涩,带些沙尘。可在这临水的凉亭里,四面垂柳,青碧荷叶,凉风习习,分外清幽。
  
  史海看看四周熟悉的风景,目光转向近日来憔悴黯然的韦珮珠;韦珮珠目光冷漠,回看他一眼。
  
  “珮珠,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史海温和的语气并不是质问。
  
  韦珮珠咬了牙,想到史海其实是什么都知道的,也就不必再像在父亲面前,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恨他!既然他那么不顾我的处境,不顾我的感觉,那样要置我于死地,我为什么还要考虑他们?他那样自私,那样绝情,他对真娘的情意,即使感天动地,也感动不了我!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是他们的存在毁了我的一生,是他们!如果他们死了,我就……”
  
  史海摇头,并没有阻止,似乎只等她发泄完自己的怒火。
  
  韦珮珠看着史海,听了自己这样愤激的话,他依旧平和淡泊,不像是谴责自己的样子。她心头的怨恨似乎得到了抚慰,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终于及时截住自己的话。
  
  “珮珠,你以为现在这样的情形是他造成的吗?如果他真的一心要休弃你,丢你的脸面伤你自尊,他如果是这样的小人,他甚至早可以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摆脱你的,何至于现在自己会被你如此……身陷囹圄?”
  
  韦珮珠低了头,史海这时候温和的话语,让她终于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下整件事情。
  
  “可不是他,又是谁?既然他不肯让事情公开,我爹根本也不会——”
  
  “我可听说,令姊却是真被苏家休弃了!”
  
  韦珮珠面色一沉,想到姊夫一家那般无情无义,借口姊姊重病而让她回娘家“养病”。而自己更是姊夫来游说要扳倒迟自越的。难道一切竟是姊夫所为?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这件事呢?可他如果不知道此事,仅凭流言,又怎会知道自己恨迟自越,要自己出面作证?父亲当初的怀疑,还有那《捣练图》的事,应该也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还有,你不觉得迟大人只是在等你主动撤销那诬告?他若是反击,说出实情,你还会落得诬告的罪名,只怕更对你声名……!而且,鲁王已接了真娘在王府内,他们都已知事情原委,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哼!鲁王他此时自身难保吧,还想保护真娘?”韦珮珠嘴硬道。
  
  “真娘与此事毫无关联,大人在楚州就已安排好一切,替她赎身了;鲁王无意于皇位,此时更是朝野皆知!这样一来,二皇子更不可能明白诛杀自己亲兄弟……”
  
  韦珮珠听史海也这般说,只得相信。
  
  史海进而劝道:“还有你父亲,你总不能连你父亲都不管不顾了吧?你这样做,分明是……”
  
  韦珮珠虽有不安,却心内仍是有疙瘩,她想把心中所有的愤懑和不满都发泄出来,似乎极力想让史海来说服自己,安慰自己!恨恨地道:“我为什么要顾他,就是他害了我……”
  
  “可他是你父亲呀,他绝不是故意……”
  
  韦珮珠冷冷地道:“他就是故意的!他一直都没告诉我迟自越有前妻的事,甚至连娘都没告诉!他自己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还要给我找这样的人!我恨他,就是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更恨他!”
  
  史海默然,一会儿才又劝道:“珮珠,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跟从前……几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要这样?哼!你知道吗?他居然提出要迟自越把我和真娘作为平妻来对待!甚至还那么同情他!他害了我母亲,又来害我!”
  
  “你母亲认为宰相大人害了她吗?她——”
  
  韦珮珠咬了咬唇,母亲一直似乎自得其乐,可这叫她更有些怒其不争!
  
  “那点情意就够了吗?我不会像我母亲容易满足,我……”
  
  “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放手才对呀!还有,我呢?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又如何了呢?无非就是我一直沉沦下僚,你才弃我嫁他!如果我早会钻营,如果是我高中做官,你是不是就不会嫌弃我?珮珠!你我已是实际上的夫妻,如果我不是顾及到你的自尊和脸面,也只顾自己,我将那些事告知迟大人,你又当如何?再说,你以为他当真不知吗?其实,他为人虽表面淡漠,却的确重情重义,坦荡真诚,他那样维护你和你家族的体面,对你父亲也一向真心尊敬,自己在大牢里蹲了这么多天,也无一毫亲口说对你声名有毁的事,你怎么还能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你现在这样说,是已经后悔了,是不是?那你还是放弃了吧!”
  
  韦珮珠忽听他如此出语责备,实在有些惊讶。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珮珠!你魔障了吗?就只说这件事吧!你自己难道就没有错吗?当初迟大人既然将事情都告诉了宰相大人,并答应婚事,难道真的一开始就是存有今天这样的心思的?而你,既对他的出身不满意,又因为他能够高中科举成为才俊之士而同意下嫁,你对他又如何呢?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形,究竟有多少是他造成,又有多少是你自己造成的呢?或者,也应该包括我……可现在,我却觉得很庆幸——虽然是有些……小人之心:你们阴差阳错,并没有什么情感纠葛!他从来没当你是妻子,你也从来没当他是丈夫,现在何苦因为那仅有的一纸婚书而死守住什么呢?”
  
  韦珮珠皱眉咬唇,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如果是她早不在意,她也无所谓。可先机没被她抓住,却又被人无端在京城,尤其是自己的熟人中间遭到白眼鄙夷,她如何能一下子平服自己的怨恨?
  
  “说到底,即使你们真的不解除婚约,你又能得到什么呢?你真的就愿意顶着那个名分,能容忍他们在你面前恩爱缠绵?或者他们完全撇开你,过自己的日子?现在不过是只有那些流言,你都不能忍受,这样极端去诬告于他,你又怎么能做到那些呢?为什么要这般折磨委屈自己?”
  
  韦珮珠愣愣地看着娓娓而谈的史海,他这般耐心琐碎,竟是从未有过的!
  
  史海专注的目光看着她,“或者,你再细想想,如果当初你真的像你母亲那般对他,也因此获得了他那一点点喜欢,你能像你母亲那样容忍真娘回到他身边,从此对你虚与委蛇,虚情假意吗?或者即使真娘不回到他身边,你得知有这样的事,肯定还是很痛苦!你这样的性子,像你刚才说的,你肯定会更痛苦的!那么,他这样对你,即使没有我,放你去寻一份完整的情意,你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尊重吗?纵然这样伤了你一时的骄傲,可这确实也不是他有心为之的啊!”
  
  韦珮珠撇开眼,伸手拉下一根垂柳的枝条,一下子捋去那上面的绿叶,指头上顿时染上一股青涩的味道。
  
  “珮珠!你不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相信你真的就那么糊涂了!现在这种情形,你只是骑虎难下罢了!你又不能和他对簿公堂,他也没有机会求得你的谅解,何况他也有他的骄傲!如今,就让我替他……”
  
  韦珮珠不禁低头,一时之间,只觉得史海这话真像从自己心底说出,心内激荡,半晌不语。
  
  史海静静地看着她。
  
  韦珮珠抬头,看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般,心头忽疑惑,压下那一时激动的情绪,道:“你替他?你为什么要替他?是因为他推荐你,给了你现在的地位,对你有恩;还是你……喜欢上了真娘?”
  
  “珮珠!”史海错愕!
  
  “哼!”韦珮珠一时只觉得心灰意冷,心里隐隐觉得,这是自己造成的!那次,是她让史海给真娘赎身的,她还怂恿史海带走真娘呢!
  
  “她算什么?不过是个一嫁再嫁,不守妇道的失节寡妇罢了!”
  
  “珮珠!”史海面色严峻起来,语气也严厉了些,“你怎么这样说!当初那个说要休掉大人的你哪去了?你当真是那么从内心里认可或在意这所谓的贞节?你……”
  
  韦珮珠看着史海那认真严肃的样子,不由惭愧之极。不说别的,就是那晚,虽然史海并未喝酒,可自己难道就一点错没有么?而自己其实也并不是未嫁身份……
  
  “既然你说的她那么好,你是喜欢她了?那我算什么!是!我是不好,我不好……所以,你喜欢她,就是为了她……又因为迟自越对你有恩,你就想成全他们来劝我?是不是?……”
  
  韦珮珠一下子失控了,嘴唇颤抖着,心里悔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来。
  
  “是!我是想成全他们!就像以前,我也很想有人来成全我们一样!看着那么美好,那么刻骨铭心的痴情,却不能在一起,这样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我真是不忍心!”
  
  “你……”韦珮珠只觉得肝肠寸断,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但我更多的也是为了你!珮珠!那些名位不过是过眼烟云,都算不得什么的!你现在不过也是被人利用,再回头也来得及!你总不能连自己的父亲也弃之不顾吧?”
  
  韦珮珠眼泪一下子涌出,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那你,你……纵然是为了我,却还是很讨厌我了吧?现在,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珮珠!你别这样说!”史海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恳切地道,“不管你现在名声如何不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你仍然是你!不是我说她好,你说她不好,我就讨厌你了!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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