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嫂,妳都不知道我这阵子在家里吃妳做的饭,整整胖了三公斤,裤子都快拉不上来了。」
话筒里传来开心的笑声。「快去吃饭吧!明天,我做妳爱吃的菜。」
挂上电话,齐眉坐在沙发上发呆。
刘嫂的关心让她想起妈妈,平常嫌她唠叨,一下离开这么久,还挺想念的。
也快了吧!剩下半个月,她就要和这里的一切说再见了,变成毫不相干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以后,她只能在报章媒体见他了……
脸颊突然觉得凉凉的,她伸手一抹。
眼泪?!
神经病,干么哭!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她还是可以继续过快活的日子,老妈不会一天到晚逼她相亲,老爸也没有理由要她到公司上班,搞不好还多了一个愣小子可以欺负。
不管如何,她都不想改变自己的生活模式。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心那么痛……那种被撕裂的感觉,好像有人硬生生地扯下她一块肉,鲜血一滴、一滴往下淌。
她爱上他了?不想离开他了?
不会的,再次抹去不断落下的眼泪。她就是不打算结婚,才会选择生一个孩子。
她不是做妻子的料,学不来牺牲、做不到温柔婉约,更别说侍奉公婆、小叔、小姑什么的。
她喜欢一个人,拥有自由意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杜隐风表明了他不会给任何女人婚姻,也不会有孩子。
抓抓头发,别想了,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三个月的爱情,很快就会被时间冲淡的,而自己的人生还长着呢!
走进杜隐风的房间,拉开抽屉,就着侧灯检查保险套。
哇,都用完了。她仰起脸计算大概需要再戳几个,可不能害后来的女人怀孕。
「啊~~烦死了。」什么后来的女人,光是这点就让人难以忍受。
过去把他的绯闻当娱乐新闻听的轻松心情早已消失,想到她离开后很快就会有另一个女人睡在这张床上,简直令她发狂。
我戳、我戳,花心的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男人同样色。
「妳在做什么!」一个低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齐眉心一颤,针往指尖扎了下去,圆滚的血珠立刻冒出。
杜隐风一个箭步,握住她的手,银色的针在灯光下一耀。
他像在烈日里被倒了一大盆冰水,整个心都凉了。
她纯真的笑容、率直的个性、两人相拥而眠,他在她面前放下防备,吐露心底的声音……原来都是在诱引他踏入陷阱!各种不堪的想法自脑中闪过。
「原来……这才是妳要的。」他痛苦地道出她真实的目的。「不要名、不要利,而是更贪婪地想要拥有整个杜家江山。妳……演得真像,我和爷爷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打滚多年,都还上了妳的当。」
「放开我!」齐眉的手腕被他拧得发疼。
「说!妳这么做多久了?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妳的致富工具?」他冷冷地问。
计划被发现,齐眉不打算否认,但,也不会笨到把事实说出来。
他寒冷无情的目光,激起她的自我保护。「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何况我从没打算用孩子来威胁你娶我。」
「是吗?妳明知道我不会结婚、不会生子,所以妳的孩子会是杜家唯一的继承人。是不必绑住我,却可以绑住我爷爷。妳将我告诉妳的事活用得真彻底……妳是不是很得意有个笨蛋对妳推心置腹,让这一切得来全不费工夫。」
「够了!」她不想听他盛怒下说出的伤人话语。「别往脸上贴金,我没想过要嫁给你,就算有孩子也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跟你无关。」
「妳肯承认了?」他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孩子才是妳真正的目的。假装对奢华的生活没兴趣,帐户里的钱一毛不取,更装模作样地和我约束三个月时间,为的就是让我放下戒心,好让妳达到目的?一年后,妳现在丝毫不在乎的权势便通通回到妳掌心,果然是个有脑袋的女人。」
一股倔强充斥胸腔,的确,她不是没有目的,但,她齐眉长这么大从没想过不劳而获,更不会不堪地耍心机去取得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
「我对你的感情不是演出来的,别用这么不堪的字眼曲解我。」
「哈哈--」他突然狂笑。「的确不像演的,看来,妳已经完全融人自己的编剧里,让人分不出真假。」
「我说过,你不必担心有天我会上门跟你要奶粉钱。如果你不信,我可以马上离开,从此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摇头轻哼。「妳以为我还会让妳留下?以前没看清妳,可以说我历练不够,在了解妳是多么心机深重的女人后还让妳留着,我杜隐风在妳眼中,真像个笨蛋吗?」
他掏出支票簿,签上自己名字后撕下来。「这是空白支票,数字随便妳填,答谢妳这些日子为我暖床,还虚情假意照顾我爷爷,为难妳了。尽管狮子大开口,只要妳填得进去,我绝对让它兑现。」
她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杜隐风……你太可怜了,你以为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是为了你的钱,所有女人在你眼中就跟妓女没有两样,用金钱交易性,难道你不懂世界上还有一种比任何物质都珍贵的感情叫做『爱』?」
「这个字,由妳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很廉价。」他居然会想要和她共度一生?呵,杜隐风,你真是疯了!
「你要为你今天所说的话负责。」齐眉没有忿怒,只有难堪,难堪自己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卑贱,而她还为即将与他分离而落泪。
不是没想过,万一被他发现可能造成的误会,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解释,因为她终于了解自己不过是一个暖床的性伴侣。
那些温柔、那些剖心,只是他对待女人惯用的伎俩,让女人心甘情愿配合他演出欺骗老人家的戏码。
「我做事一向负责,除了不请自来的女人,抱歉让妳失望了。」他的话愈冷硬,心就愈刺痛。
「尽管讽刺吧!你的知觉已经被金钱及怨恨塞满了,又怎么能感受身边的人的关怀?」
齐眉深吸一口气,梗在胸口。「爷爷那间不准别人进去的房间,放着你父亲从小到大所有的画,那些年,你父亲在画廊里寄卖的画全都是你爷爷买下来的,他默默供着你们一家人的生活,是你没有机会让他表示他的关爱。」她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还有,你父亲的画里,每一幅都表现出幸福之中隐含的遗憾,遗憾没有尽到孝道,你懂吗?懂这些无言的爱吗?告诉你只是要让你知道,你这么多年抱着不放的怨恨是多么幼稚、无聊。」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渗入嘴角。
「以后,你可以继续抱着你的怨恨入睡,躲在你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城堡里作梦,不用担心有人会来跟你争夺杜家江山。」
她转身奔出门外。
「慢着!」他喊住她。
「把支票带走,这是一场金钱交易,不要破坏游戏规则。」
齐眉忍着不要回头给他一巴掌,将支票捏在手心,硬挤出一丝笑。「感谢你,我怕以后可能找不到像你这么大方的金主了,我会好好享用你给的酬金。」
杜隐风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身上的行动电话与家用电话不断交替响起,天色从黯黑转为晕白,又转成如火海般的橘红,然后,一切归于黑暗,所有的声音也同时静止。
没有让自己回想她说的每一句话,也没有让自己沈溺在两人相处的甜蜜,更没有用更多的愤怒来强化被背叛的痛楚。
他只是空洞地坐着,阻绝对外界一切的反应。他知道,一旦陷入这些回忆里,他会痛到发狂。
大厅的门被打开,杜崇廉拄着拐杖走到他房间。
「隐风?」他喊了几声。
杜隐风缓缓调适焦距,看着老人家担忧的神情。
这十几年来,他从未仔细看过爷爷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他默默承受爷爷的训练、接受爷爷是他唯一亲人的事实,却也怨恨着爷爷的顽固毁了他原本应该幸福快乐的家庭。
他听进去她最后说的那一段话,眼前,这个坚毅的老人,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以及他的家人。
「爷爷……」声音因许久未开口而哽咽。
杜崇廉原本想大声斥责他丢下公事躲在家里,让整个公司为了寻他乱成一团,却因他脸上的无助而震惊。自隐风十四岁以后,就不曾再见过他有这么软弱的表情。
杜崇廉进门,看见他落寞的神情,大致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孙子,回国至今韵事不断,三个月换一个女友像是按着行事历办事、一样,他早就知道这是用来搪塞他逼婚的伎俩。这一次,原以为他会就此安定下来,也放下逼他与唐家联姻的念头,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甚至,连三个月时间都不到。
「隐风……」吞下所有责难,他一拐一拐走向前,将那忍着不崩溃的身子纳入怀里。
杜崇廉从未抱过他。
即使,在隐风刚刚失去父母的日子里,他的眼睛也被怨恨所蒙蔽,忘了,那时的隐风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忘了,他是自己这世上最后的一脉骨肉。
第七章
「老公,我们女儿到底怎么了?」邬秀霞烦恼地在房里踱来踱去。「回来一个星期了,整天躲在房间里,话也不说一句,急死我了。」
齐震扬也是眉头深锁,是哪一步算错了?
「哎唷,你倒是说话呀!当初你不是信心满满地说女儿这次离家一定会带回女婿还有孙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应该没错啊!依我们女儿的个性,我给她那三个选择,她肯定是决定怀个金孙回来,到时我们只要找到那个男人,然后逼他负责,这样不但有人可以继承我的事业,女婿、孙子也都一应俱全。」
「什么?!你居然打算让女儿先上车后补票,随便找个不负责任的登徒子,然后让他娶我们女儿……我的天啊!我要晕了……」邬秀霞顺势倒向床铺。
他拍拍她的肩。「妳这就太不了解她了,小眉愿意接近的男人妳还怕那是什么下三滥的人吗?妳忘了,她对那种装腔作势的人特别敏感。」
她连忙自己爬起来。「对厚,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老公……你真的是太英明神武,难怪我会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你。」
齐震扬得意地摸摸唇上的短须。
「那你看小眉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妳以为看财务报表啊?这种事我哪能用眼睛看出来。」他是学商又不是学医。
「那么,换我上场。」邬秀霞卷起袖子,准备出征。
离开杜隐风后,齐眉开始疯狂接案子,将那些恼人的情绪全锁在行李箱里,塞在衣柜内。她没再掉一滴眼泪,也不允许自己变成弱者。
就算她知道自己爱上一个男人又被他甩了,连同尊严也被践踏得体无完肤,她也不要将时间花在哀悼自己的悲恸中。只有不断强化自己信念,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思念他的挫败感。
修饰完最后一个网页样板,她迅速将档案寄出去,再开启另一封信件,依客户要求的重点规划草图。
「小眉啊……」邬秀霞从门后采出头。手中端着一碗药膳排骨,香味四溢。
一直到汤碗放到桌面上,齐眉才注意到身旁有人。
「妈?」她一惊,直觉要站起来。长时间坐着令她突然晕眩,没扶住桌角,身体就这么一软,失去意识。
再睁开眼,焦距尚未调准便闾到一股剌鼻的药水味。
「小眉,妳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妈……妳又大惊小怪了,不过是睡眠不足,怎么送到医院来了,换成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床铺我还勉强接受。」挣扎着要起身,手腕却一阵刺痛。
「别、别起来,在打营养针呢!」齐震扬连忙将她压回枕头上。
「爸,连你也跟着妈一起疯。」
「妳还说,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懂得照顾。」
母亲?什么?她瞪大眼睛。「你是说……」
「妳要做妈妈,我们要升格做爷爷、奶奶了。」邬秀霞擦拭眼角的泪,又是欣喜又是担忧。
「医生说怀孕初期容易疲倦,妳又严重贫血,加上睡眠不足,才会晕倒,以后不准再整天盯着电脑看,辐射会影响胎儿。每天给我按时吃饭、睡觉,多散步、接近大自然,我要我的孙子健健康康的出世,知道吗?」齐震扬也转过身去掩饰自己的激动。
齐眉的双手缓缓抚住肚皮,整个人还在震惊当中。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是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明了孕育一个小生命的意义,这个生命揉合了自己与杜隐风的血骨,即使她离开了他,却一辈子都将与他牵连着。
突然,所有的伤心与难堪都消失了。她感谢上帝让她遇见他,让她爱上他。这份爱将随着孩子的出世而绵延下去,而不单单只是延续齐家的事业与香火。
「小眉……这孩子的……」
「母子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什么事,以后再说。」邬秀霞的话让齐震扬打断。
「可是……」
「妈,」她淡淡地喊了声,脸上带着和煦的神色。「我知道妳想问什么,不过,请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不会有婚礼,只有孩子。」
「这怎么可以……」
「好了,好了,小眉需要多休息,我们先去买些补品,帮我们女儿还有孙子补补身子。走了、走了。」齐震扬半搂半拖将她带出去。
「你不是说还会有个女婿……」出了门她还是不放弃地直嘀咕。
「妳以为小眉不想说的事我们能套出半句吗?走啦!这件事我会处理,乖。」
「老公……」她想埋怨却又习惯依赖丈夫的决定。女儿的个性跟父亲一模一样,强硬得让她这个做妈的反倒像是女儿了。
。xs8
杜隐风没想到这么快就在社交场合再见到她。此刻的她亲热地倚在男人身边,那娇媚的模样是过去他未曾见过的。
两个月不见,以前清瘦的身子如今略显丰腴,皮肤变得更光滑细致,脸色也更红润动人。
离开他,她显然过得更轻松愉快,而且,很快地便找到了下一个目标。而这个男人,似乎比他更懂得取悦她。
「表哥,你说的那个毒蝎美人在哪里?」齐眉踮起脚在他耳边轻问,硬要她来参加她最讨厌的宴会,推托不掉,她只想赶快了事闪人。
「别急,等一下就会过来了。」拍拍她的手背,低头说:「如果妳觉得身体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我马上送妳回去。」
「我出门时就不舒服了啊,你还不是硬要载我来。」
「是指这个。」他轻抚她的肚子。
「放心啦!我一点初期的症状都没有,我儿子坚强得很,以后还要接受老爸的魔鬼训练咧!」
「隽永,她是谁?」一个全身火红的女子冲过来,硬生生将贴在邬隽永身边的齐眉推开。
齐眉一个重心不稳,往后跌了去。一双手即时将她扶住,她惊慌地抚抚胸口。
咦?熟悉的古龙水味飘过她的鼻尖,她的心脏猛地震了一下。
「眉,妳有没有怎样?」邬隽永紧张地环住她,她肚子里可是有齐家的金孙,稍有闪失,他肯定要逃到北极躲避追杀。北极工作不好找啊!
「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